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祸国毒妃》作者:海妖麻麻 他以正妃之位求娶,她二八芳龄下嫁皇子,看似风光无限。 谁知道,这世人眼中美好的姻缘,不过是一片假象,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孟家巨富的家产。 引来表妹处心积虑的谋害,联合他人灭她满门,夺她正室之位。 一夕之间,家人遇害,孟府满门……尽灭! 她死于乱棍之下,再睁眼,却回到父母皆在的十三岁,她还是孟府千金,彼时尚在闺阁,还未踏入那噬人的深渊。 为了不重蹈覆辙,为了护父母,保家业,她开始狠下心肠,步步算计。誓将一切牛鬼蛇神全部打倒,这一世她一定要不枉此生! 谁!都不要妄图掌控她的人生! 标签:穿越 =======================   第一章 含恨而终 “孟水筠!高湛!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们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如凄厉的厉鬼一般嘶吼的声音,满身血污的女人瞪大了眼睛,瘫倒在碎石路上,嘴里冒出这寒气四溢的诅咒,就连一旁捧着棍子的下人们都被吓住了。 这炎热的六月里,背后的凉气竟飕飕的。 “哼?不得好死?你们孟府全府可是全数斩首了!你那疼爱你的双亲,你那三个哥哥,可都人头落地了呢哈哈哈哈······”端坐在檀木椅上的女人,一身华服金饰,艳丽非常。“孟慕睛,如今天下人皆知到底是谁更不得好死!” 染着豆蔻的纤纤玉手端着青瓷茶杯,惬意地喝着茶,得意而恶毒的眼神望在不远处躺倒在地上的人,笑得肆意。 “你······你······你们这些畜生、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父亲······母亲······扇儿······”孟慕晴叫骂着,神智竟有几分糊涂起来。 下人们看着地上人那狼狈的样子,心中嗤笑。这位前主子性子温软好欺,从正妃跌为妾侍本就是主子股念旧情了,谁知她还想不开去下毒毒害主子,这下可非得打死了才好。 “孟慕晴,昔日你是大阳首富千金,贵不可攀,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得趴在我脚下,求我饶命?”孟水筠笑得畅快,一路走来,终于觉得堆积在心中的愤懑在今日一泻而出! 即使她孟慕晴出身比她好,家世比她好,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败在她的手下? “呵······求你饶命?孟水筠!你娘带着你来孟府投靠,我们孟家对你处处善待,你却狼心狗肺,你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任你再高傲,你永远都只是一介庶女,就算你爬得再高,以你的身份,永远都只能屈居人后,不会变,不会变的,哈哈哈哈······”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流下,孟慕晴笑得癫狂。 这庶女二字深深刺痛了孟水筠。她娘是庶女,总被孟慕晴她娘压着一头,她也是庶女!可是!她终究是压了孟慕晴一头,她现在是三皇子的正妃!将来还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孟慕晴? “哼,临死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给我按着她!”她走到孟慕晴身边蹲下,对着她的脸就是数个掌掴,鲜红的豆蔻如血液一般,指甲沾着划破她脸颊时带下的血丝,像是恶鬼的双手,显得尤其可怕,一脸狠毒的模样更让人见了为之心惊。 孟水筠揪着孟慕晴破败的身体就是一顿暴打,她最厌恶的就是这个贱人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自以为多么尊贵?嫡女?千金大小姐?还不是照样被她踩在脚下,孟慕晴,事实证明,你永远都不可能赢我,永远都不可能! 孟水筠得意地看着她破败的残躯,慢慢靠近。 “你知道吗?那日,你的爹娘······还有老夫人,三人都跪在我和夫君的面前求饶呢!他们就那么跪在了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求王爷饶命,求王爷善待你······可是,王爷压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人把他们拖了下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孟慕晴瞪着厉鬼一般的双眼,像是要将孟水筠生吞了一般。 “他们不走,王爷便差了人将他们打走。一棍一棍,打在那三个老不死的身上,尤其是你爹,要护着你娘和你奶奶,结果被打得满身都是血······牙也掉了,却还死死······死死护着,肋骨也断了三根,最后被两个半残的女人拖了回去,又被官兵丢尽了那湿冷的牢里等死······”她犹如恶鬼一般的声音漂浮在她的耳间。 “孟水筠!我要杀了你!!!”孟慕晴突然暴起,双手死死掐住了孟水筠的脖子,被拉扯间吐血的嘴直接咬上了孟水筠的耳朵,像是暴戾的小兽。 绝望让她的力气无比地大,三个大男人一起扯了好久才扯开她的手,而孟水筠却尖叫了起来她的耳朵竟被孟慕晴死活咬掉了半只,顿时血淋淋的。 孟慕晴的嘴里还留着半只她的耳朵,一口将嘴里的血肉吐开,孟慕晴看着孟水筠狂笑起来。 “你,就该配这样的容颜才是啊!啊哈哈哈······”像疯子一般撕咬掉耳朵的孟慕晴狂笑地让所有人都全身发抖。 那一身青紫色的肌肤暴露在空中,却让她看上去更如厉鬼。 孟水筠捂着剧痛的耳朵,看着血泊里的人气得发抖,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孟水筠退开几步,笑得妖娆。 “你不是很清高?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该怎么清高!来人!将她的衣服给我全部剥了!”下人们闻言一个个上前,跟着孟水筠的侍卫们眼里放出淫威,这女人,怎么也是皇子玩过的女人······ 孟慕晴死命护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却也阻挡不住大力的拉扯,几个拉扯之间就光了身子。 “孟水筠,你扒了我的衣服又如何,想来你主动脱了衣服爬上别的男人床上的事也不少吧!就是不知你口口声声说的与高湛真心相爱,又有几分真心?说不定你肚子里怀的还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呢!哈哈!”孟慕晴裸着身子看着孟水筠疯狂地笑着。 孟水筠以往与一些男人们的交往浮上心头,每一个男人几乎都能为她所用,她与那些男人之间难道就完完全全都是干净的关系?谁知道她是不是遗传了她娘淫荡无耻的性格! 绝望之下的孟慕晴也不过是为了抹黑孟水筠,毕竟这些都是没有证据的事。 却没想到这话一出,孟水筠竟脸色大变。 孟慕晴看着她突变的神情,大笑出来。她还真没想到临死前还能炸出这样的丑闻来! 孟水筠竟然真的与其他男人有染!还生下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高湛!你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女人原来也不过只是个妓子! 堂堂的三皇子!竟被心爱的女人带了绿帽!更替别人养孩子!? 孟慕晴大哭又大笑,全然像是个疯子。下人们看着,心里不禁唏嘘。 孟府突遭劫难,昔日首富唯一的嫡女千金一夕之间地位一落千丈,又生了死胎,被王爷降为了侍妾。而这一位连旁家小姐都算不上的孟水筠却得了王爷的喜爱,接进府里百般疼宠。不仅生下了儿子,还母凭子贵被王爷抬为了正妃。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而至于今日的秘闻,倒是让一些丫鬟生了心思,若是王妃偷人······ “给本宫乱棍打死这个贱人!” 孟水筠一声令下,孟慕晴那如枯木一般残缺的身躯,就这么被乱棍打死在了三皇子府里的花园后院里。 第二章 重生 昔日风光,如今全化作烟云消散。 烟花三月的苏州,孟府中正一阵慌乱。 “夫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妇人听闻立马奔了过去,牵起了踏上人的双手捧在怀里,一边落泪。 “娘?”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娘亲抱着自己落泪的模样,孟慕晴呆了呆,有些没反应过来。 “晴儿,娘的宝贝,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妇人一边落泪一边拍着孟慕晴的脑袋说道。 “是啊,幸亏悠悠反应快,一把将小姐给捞了上来,不然可遭殃了!”一个皮肤黑黑的丫鬟扯着一张胖嘟嘟的脸笑得一脸傻气,惹得众人破涕而笑。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孟慕晴恍惚地看着众人,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摸着身子滚烫的热意,狂喜之下,她竟无言地流起泪来。 她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从前! “娘······”她似是不敢相信,又唤了一声,得来回应,才揪着娘亲的衣角一边笑着,一边哭了起来。 众人却都只当她吓坏了。娘亲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却没人知道。她前一刻还在炼狱里痛苦、悔恨,这一刻却回到了娘亲温暖的怀抱里······ “小姐,马车已备好了。”飞茗撂着帘子进来,手上还端着碗解暑的绿豆汤,参了冰块,在这炎热的六月看着就清凉。 孟慕晴放下手中的书,接过来喝了几口,又看见身边悠悠那嘴馋的模样,调笑着递了过去。 悠悠眼前一亮,接过去自个儿吃起来。飞茗看那不成器的样子,气得上前拍打了两番。 “好了,左右不过是碗汤水,飞茗陪着我一起去吧,悠悠留在府里就好。” 飞茗瞪了眼悠悠,陪着孟慕晴往门外走去。 马车不一会儿就从孟府里摇曳而出。街道上满是热闹的商贩,孟慕晴微微掀开帘幕,静静看着帘子外的景象。 醒来后,孟慕晴算是弄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时间。 高永二十年,她竟然又回到了十三岁。 如今在这府里过了一年,她却时刻准备着······ “小姐,今日里还是去湖上泛舟吗?”飞茗问道。平日里小姐出门都是去湖上泛舟,要不就是百花园里赏些新开的花,可这天气,花园里着实太热了些。 “恩,昨日母亲不是定好了。”自从一年前落水,母亲看着她性情沉闷了许多,整日就知道捧着书看,于是总时不时催她出门,换了别家,怕是巴不得女儿家们安安静静呆在家里才好······想到母亲,孟慕晴的眼神就温暖了起来。 木船内,孟慕晴看着摆好的笔墨纸砚,笑望了一眼飞茗。小丫头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不是怕小姐无趣吗······” “竟胡说,怕是你和悠悠又想着偷偷寻张模子练字吧。”她这一年来静心时常常练字,没想一手簪花小楷竟被这丫头惦记上了,每每从她这里偷偷拿了去当范本练,后来练得少了,竟时不时想着法子催她写字。 飞茗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都知道,立马惊慌地跪了下来。 “小姐······” “罢了,你们俩这性子······”孟慕晴就着软榻坐下,飞茗立马顺着杆子磨起墨来。 思考一会儿,孟慕晴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不过一炷香时间,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就跃然纸上。字迹娟秀清雅,看得人舒服极了。 水积春塘晚,阴交夏木繁。 舟船如野渡,篱落似江村。 静拂琴床席,香开酒库门。 慵闲无一事,时弄小娇孙。 “小姐文采真是越来越好了呢!”飞茗艳羡地看着那一手漂亮的诗句,一句一句读了出来,想着不知何时自己才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来。 孟慕晴看着她羡慕的眼光,哑然失笑。 “你这小丫头片子,这一年跟着识了不少字,倒是还会赏起诗来了,真是要做才女不成······”取笑间,湖上微风四起,正拿了压轴要拿起题字的飞茗惊呼了一声。 孟慕晴望去,只见那纸张直直飞出了窗外,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糟糕,都是我笨手笨脚的。” 孟慕晴拉住要往外的飞茗,摇了摇头。 “不过一张纸,回去我再写给你好了,可别误了这风景。” 飞茗心有不舍,不过小姐都这么说了,那纸飘进了湖里怕是捡起来也是碎屑一堆了,便也作罢。 没想过那纸压根就没飘进湖里。而是落到了一个黑衣人手里。 “爷。”单膝跪地的黑衣人递上纸张。 那白衣银面的人拿着宣纸,看着那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 “下去吧。”白衣人一挥手,黑衣人便消失在了船内,也不知隐藏在了哪儿,不过心里却嘀咕今日爷怎么这么有兴致,对那女儿家船上飘出来的东西都感兴趣······难道是动了春心? 这么想着,忽然打了个冷颤,黑衣人赶紧收敛心神隐了起来。 船内,刻着华丽图卷的檀木桌上,白玉压轴正四四方方地压着一张宣纸,上书一首五言诗,字迹清丽。 再看船内,竟无了那白衣银面人的身影。 小半日,孟慕晴不过出门游了趟湖,没想到回门就看见母亲来门外接她,身后跟着做梦都恨不得撕碎了的两人。 “她们怎么在这儿?”她心里大惊,故作平静地问飞茗。 “小姐,姨母和表小姐说是来拜访,但下人们说好像是家道中落了来投靠孟府的呢······”早已经将八卦都打听好了的悠悠一早就跑出府门接小姐,这下刚站到孟慕晴身后,就听她发问,立马压着声音悄悄说道。 呵,竟来的这么早。莫不是因她的缘故······ “晴儿,快来,这是你表姐和姨母,以后可就住在我们家了,你们姐妹俩从小少有见面,以后可有得作伴了。”母亲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喜欢这对母女,孟慕晴眼眸深了深,拉着母亲的手向两位道好。 “表姐好,姨母好。” 孟慕晴一身暗花细丝褶缎裙,远远看着普通,近了看却奢华地很,那一身的纹路竟都是用金线绣的。头上插着富贵双喜银步摇,耳边配着两条一模一样的金碧莲花链,配着那素色的衣服,显得既好看又贵气。 再加上孟慕晴本就容貌绝佳,这一年来气质变得愈发好。 如此一来,本来姿色不错的孟水筠与她比起来,差别犹如云泥之别。 第三章 终于来了 “哎哟,我这侄女儿可真是出落地漂亮,将来可不定有多少傻儿痴郎要上门求娶呢!”亲昵拉过孟慕晴的手,张姨母的眼睛打量着孟慕晴一身上下,摸见她手上一对绞丝银镯,眼里透出羡慕和贪婪来。 至于孟水筠,一开始的温柔神色在看见孟慕晴的时候晃了一晃,想不到以她自傲的姿色,比起孟慕晴这一身来,竟然逊色不少······ “表妹好,慕晴表妹真是漂亮,以后我常来找表妹聊天,表妹可别嫌弃我”莺声燕语衬着那剪水双瞳,明明是俏皮的话,却生生给她说出几分柔弱的滋味来。 男人最是喜欢这份滋味。 若说孟慕晴这淡扫蛾眉的模样仪态万方,适合做正妻主母。那孟水筠那一身千里挑一的媚骨则是做妾的好料了,偏偏一双剪水双瞳总是充满着柔弱的气息,比起一般青楼的花魁来,还多了分气质,男人心中的宝应该便是如此。 可惜,再美不敌心如蛇蝎。 “哪里,表姐花容月貌,我们感情自然是好的。这次来江南游玩,我当然得好好招待,让表姐你尽兴而归啊!”这话一出,两人脸色具变,带着些难堪,张氏想起自己还没和女儿说过,所以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 “这大日头的,你们姐妹俩体己话进屋里说,可别晒伤了才好。”众人都进了府,张氏又介绍了一些府内情况,孟慕晴也没再提前面的话,这才让两人脸色好了些。 孟慕晴眼里看着两人,心中不屑。 家道中落来投奔,本就是低人一等,娘亲顾着他们的面子,竟然还故作清高?前世里她怎得这么傻?只觉得两人孤儿寡母的可怜,从没想过人家母女两是怎么看待孟府的。 这母女两看不起他们孟府商户之家,心里却还贪着孟府的家财万贯,面上又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来,这模样不就如那既要做妓子又要立贞洁牌坊的?看着真是让人心生恶心! “姨母和表姐的住所,我看不如排在含笑居如何,那里冬暖夏凉,爹爹平日里都舍不得让别人住呢。”听这话,两母女一喜,只觉得这妮子心好地傻气,心里却十分受用的。 张氏觉得有些不妥,那里虽然是最好的院子,却是给客人住的,而且清冷了些。 孟慕晴看着两母女的脸色,心中冷笑。 自然是好的,爹爹带回来的客人可少有能住到那里去的。 “就是清净了些,不过我想着表姐姨母的性子,都是端庄含蓄的,大概喜静不喜闹,省得我院子里的丫头们整日吵闹惊着了表姐。”这么一说张氏也就释然了,索性这府里上下都是她在做主,不会亏待了两人去,住的地方也好,见两人乐意,也就这么定了。 于是喊着下人们搬着行李一路风风火火地到了含笑居。 这清冷的模样······可真正地清冷! 母女两个脸色大变,看着这满院子的鲜花,脸色却高兴不起来。 这位置在府里,算是偏远的了,离着主母住的住院差了不少路。而且这院子看起来美则美矣,却是客居。 客居!这说明什么?她们不过是来做客的,算不得孟府的小姐,住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张姨母有些不满地看向张氏,明明说好了是进主院的,竟然还来了这偏远的客居! “姨母和表姐快进去看看,这里可都是按着苏州院子里那些文人雅士们最喜欢的模样造就的。平日里来了客人爹爹可都舍不得让人住呢······”孟慕晴向前一步,挡去张姨母望过来的眼神,笑着说道。 既然是文人雅士,放些钱财俗物岂不是污了那份气质? 张姨母不满,进了屋看了那些字画摆件,更是气得咬牙,不说金银,古董摆饰总得有几件吧,这寒酸的模样,真是······亏她还以为来投奔这个好骗的嫡姐,好歹也能分上一杯羹! 孟慕晴一个转眼就看清了她眼底的气愤,让人将行李摆好,动作快地两人都来不及阻止。 “含笑居是爹爹取的名字,意为纯洁、矜持之意,姨母和表姐一身仙风气质,这院子风雅,最适合两人住了,不知表姐可喜欢?”孟水筠嘴角一僵,想着委婉嫌弃这里太过素净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喜欢?那不就是说孟家家主没品位?不就是说她不喜欢纯洁矜持?可孟慕晴眼里的笑却总让她觉得掺着讽刺,不禁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张姨母却还没注意到这茬,只顾找张氏再说,却被孟水筠拉住了。 那边,见两人满意,张氏也放心了,又说道了一阵才和孟慕晴离去,心里是满心的欢喜。 孟慕晴看着她那模样却深深皱起了眉,母亲一向最是重亲情,想来短时间内要赶那对母女出去,是不可能了······ 看来她还得从长计议! 第四章 不本分的丫鬟 “叽叽喳喳地成什么样子,稳着些。”一大早的,正打水给自家小姐梳洗的飞茗见悠悠又急匆匆地跑来,皱着眉说道了几句。 悠悠不甚在意地接过脸盆,对着飞茗嘀嘀咕咕。 “你不知道啊,听说今日那两位又开罪下人了,说是衣服给洗衣房的吴婶给洗坏了,一大早的,那小姐正抱着那衣服在哭呢,样子看着别提多可怜了,可我去看了眼,不过就是件旧衣服······咱们夫人大清早地过去安慰,赔了几件软锦镂金百褶裙不说,还送了一大堆金银首饰,这才委委屈屈地收了眼泪。”想着那位新来的表小姐抱着自己旧衣服说是家中老人所送,心疼不舍,夫人一见便软了心肠,可她看来看去也觉得虚情假意。 真要珍惜,就不要随意拿出来穿了,给下人们洗破了,又在那哭哭啼啼,拿了一箱子的金银服饰,还故作清高,真不屑就别收啊,这不妥妥地就是骗财吗······说不定那衣服原本也就是破的······ 两人门外嘀咕,早就醒来的孟慕晴自然听见了,讽刺地一笑,唤了两人进屋来梳洗。 “小姐,今日里侯家的小姐递了帖子来,说是邀请小姐小聚呢。” 侯家老爷官拜五品,虽是个文官,但之前也颇受圣山器重,现下告老还乡定居于苏州,在江南一带也算声名贵重。 侯府更是书香世家,侯府千金嫡女侯雨姵也是个文静的主,与孟慕晴在半年前的诗会上成了好友,此后便多有来往。 接过了帖子打开来看,上面正是侯雨姵那清隽的字迹。 孟慕晴觉得当初自己参加这些小聚也算认识了些不错的人。 侯雨姵便是一个。 “今儿怎么这么早,往常不是午后才送帖子来的?”她抬头问飞茗。 接到帖子的飞茗却也不知所以。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可能是为了百花盛宴吧。”她一边给自家小姐挽了个流云髻,一边回道。 百花盛宴,每三年一度于苏州举行,江南许多贵家的女子都会参与,这盛宴不同于一般,参加者均是身份贵重的千金,不够身份的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而百花盛宴中才艺最出众的女子,便能得个江南第一女子的美称,别看这称号没什么实际好处,但对日后官家女子的嫁娶,算是另一种受益了。 所以为了找个好夫君,就连达官贵人家的子女都会来,要知道也曾有皇帝下江南,将第一女子带入宫中万般宠爱的美谈,所以这百花盛宴,可谓是地位特殊! 除了上京里的官家贵女,其他的地方女儿,只要年纪合适,都要争上一争的。 有了一个身份贵重的夫君,家族自然也会受益,而侯府千金在江南这一片的圈子里可谓是牡丹一样的存在······花中之王······这样一来,就是侯雨姵自己不在意,侯府的人怕是也舍不得让这头衔花落旁家。 整理好了衣装,正要出门赴约,孟慕晴就遇见了母亲带着孟水筠过来。 “母亲这是?”看着孟水筠一身的华服,她立马就知道了意图。 “听说侯府的小姐递了帖子来,水筠到这儿还人生地不熟的,母亲想着不如你带着她去认识些同龄姑娘,也好有些朋友。” “那是当然了,我还正想去叫表姐呢。”孟慕晴笑着拉过孟水筠,意味不明地笑笑,对着张氏告辞,两人上了马车。 呵,朋友?知道这必定是孟水筠暗示母亲,所以才将人带了来,但孟慕晴还是全盘接收,就看你孟水筠有没有这个本事和那群千金做朋友。 比起进府时的样子,此时的孟水筠衣着不知华丽了多少,这时候和孟慕晴站在一起,竟有相媲美的意味。 孟慕晴倒是不在意,坐车到了侯府门前,下了车进府去才放出气势,一路慵懒翩跹,气势强大地生生压了孟水筠三头。 于是,一进到侯府后院,聚在一起的小姐们立马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孟慕晴身上,完全将身后的孟水筠忽略过去了,加上是生面孔,一时还以为是孟慕晴贴身的丫鬟。 她就是故意的。偷偷看了眼脸色不好看的孟水筠,暗自嘲讽一笑, “你这丫头,这样慢拖拖的,还以为你又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侯雨姵亲昵拉过孟慕晴坐了下来,两人细细聊了起来。 一旁的孟水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顿时尴尬起来。 有人看了一眼她,倒是注意起来。 “慕晴,你这又是哪里找来的丫头,长得倒标志。”鱼家的小姐捂着手绢问道,这丫鬟身上的香味,简直浓得刺鼻,亏得一身好样貌,配这一身华服,竟是个俗气的,丫鬟就是丫鬟,一点也不本分,看着就是不正经······不过看在慕晴的份上,还是没有说出这话。 谁知孟水筠一听这话,竟然脸色大变。她的姿色配着今日这一身的华服,竟还被人认为丫鬟! 这也不奇怪,就那一身衣服,虽然珍贵,但在座的小姐也看不上眼,时常会赏些类似的旧衣物给自家贴身的丫鬟,再说孟府是首富,谁人不知孟府的丫鬟一向穿着体面,也只以为这一位颇得孟慕晴喜欢罢了。 第五章 再受冷落 “哎呀,都怪侯姐姐,一来就拉着我东说西说,我可都忘记介绍了。表姐来······给大家介绍,这是最近到苏州来游玩的孟家表姐,这段日子都住在我们家呢,娘让我带着出来免得姐姐在家里无趣,额······对了,表姐的闺名是?”孟水筠本还想显得和孟慕晴亲密些,结果她三两句就堵死了自己还没开口的话,顿时只能笑得一脸矜持。 “我姓孟,字水筠,大家唤我水筠就好。” “水筠······这名字倒是端庄秀气,还有这模样,看着可比慕晴矜持多了······”众小姐也闻见了那刺鼻的气味,于是意有所指地说道,表面上看着是在调笑孟慕晴,实则是讽刺了一句。 矜持的人还扑这浓郁的香粉?可惜在孟水筠耳朵里听来这就是众小姐夸她比孟慕晴好了,不由喜从中来,暗暗有些得意。 “众位小姐说笑了,水筠蒲柳之姿,哪里有表妹这般明艳的姿容。”她轻倚一礼。 蒲柳之姿?她这容貌若是蒲柳之姿,那在场的其他人又是什么? 众小姐都是看惯了府里争宠的姨娘们的,那手段,可比这位厉害多了。因此也没漏了她那隐隐的得意,顿时一个个眼带讽意地看着这唱戏的小丑,心中厌恶起来。 在座的小姐们大都是嫡女,从小见惯了府中姨娘的作态,想不到这孟水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城府,加上那天生就是为了迷惑男人而生的外貌,自然这些正妻的女儿们看了就不喜欢。 于是一个个寒暄了几句就拉着孟慕晴说话,一个目光也不屑舍过去。只不过因着孟慕晴的缘故,也不曾出言刁难。 这么一个上午,孟水筠就像个局外人被冷着,心里不甘,每每插话,都被三两句挡回去,直到听见了百花盛宴,眼睛才算有了神采。 “孟小姐大概不知道,这百花盛宴······”见无人搭理,侯雨姵才对着孟水筠解释,只不过那一句孟小姐一句慕晴却是将两人分了个彻底。 而孟水筠此时满心想着百花盛宴,倒也没心思找茬了。暗中观察她的孟慕晴见她眼中发亮,大概打着什么主意,也是冷哼。 “我说你,怎么带了个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人来······”众人小聊结束,移步花园赏花作诗的时候,孟水筠才终于觉得自己的才艺有了发挥的地步,于是攀上了一个小姐,落单的孟慕晴自然也被侯雨姵拉到了一边说起话来。 “我哪知道啊,我昨日赏湖回到家,就见两人住进来了,母亲说是家道中落来投奔的,让我好生带着,你也知道我母亲,虽然从小未见过面,但我总得······”孟慕晴自己也是一脸迷惑的样子,侯雨姵却是又问了几个问题,三两瞬间就把事情想通了,不过对于孟水筠也就更加不屑了。 看着侯雨姵神色了然地回了队伍里,孟慕晴心里暗笑。 她说的,可都是实情,而这些实情,也足够这些小姐们排斥孟水筠了。 人脉关系的力量可是难以想象的,在座的这几位若是不喜欢孟水筠,那么孟水筠就不可能在江南千金圈子里混得下去,而侯雨姵,又是这群千金的主心骨······ 玩闹了一阵,又说了一会儿百花盛宴上准备的节目,两人便趁着日色回府了。 聊天时孟慕晴故意说自己大概会选跳舞,就见孟水筠双眼发亮,她便猜到孟水筠也是选的跳舞,那柔弱无骨的姿态跳起舞来倒是让人销魂,不过······孟水筠虽然姓孟,却不是孟府的小姐,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这可是母亲也勉强不了的,倒是看她到时候怎么秀她那销魂的舞姿去。 马车行至侯府,刚好晚膳时间。 主人还未落座,张姨母就迫不及待坐上去了,珍栖佳肴看得人口舌发酸。 张氏不介意,下人们倒是看得发笑,这乡下来人一般的作态,也真是连丫鬟下人看了都好笑。 于是,孟慕晴和孟水筠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孟水筠本就敏感,再看自家母亲那模样,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几眼,可见她没反应,只顾着自己留口水,连下人们都偷偷嘲笑,心下再气愤也只能强行忍下。 这十几年,就属今日受的难堪最多······ 孟慕晴看着她难堪的面目,莞尔一笑。 寄人篱下,这点难堪可不算什么,往深了说,还不是你们母女两自找的,不过是自尊心太高,又没有那作的身份······孟水筠,今世你难堪的日子,还多着呢,我等着看你被踩进尘埃里的样子! “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快来用晚膳,今日可给晴儿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鸡翅······”见人回来,张氏立马起来招呼,孟慕晴拉着母亲坐下,孟水筠也坐到了自家母亲身边,偷偷扯了扯袖子,才把人拉回神来。 下人们忙掩下嘲笑,恭敬地站在一旁侍奉布菜。 飞茗早知道小姐不喜欢这两位,于是掐着点给自家主母小姐布菜,刚好在她之前提筷的张姨母对比着飞茗优雅的动作,让下人们心里又暗暗嘲笑这心急的乡巴佬。 孟水筠原本也是自己下筷,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见对面飞茗夹了菜送到碟子里,顿时尴尬地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用餐的礼仪她以往见一些小姐家有过的,但自家没这个讲究,先下一看,立即便觉得自己又低了人一等,还出了丑。 心下气这孟府竟然如此不尊重,可也只得强忍下来。 刚刚放下了筷子,等着下人来布菜,就见孟慕晴挥退了飞茗,自己动起手来。 “姨母和表姐大概不习惯这规矩吧,不过今日里爹爹不在,少些规矩也没关系,自在就好。”这话一出,孟水筠脸色更加难看。 张氏却只以为是两人不习惯的缘故,暗叹女儿的细心,也自己动起手来。 孟水筠早前就吃了个暗亏还不自知,但被冷落了却是事实。 再者她本来就嫉妒讨厌孟慕晴,这下当面被孟慕晴羞辱没规矩,却又反驳不出口,也只得恨恨吃下这亏,心里却是彻底恨上了孟慕晴了。 孟慕晴则是暗地了笑看了一眼飞茗,接到自家小姐眼神的飞茗暗喜,若是她没看错,小姐的眼神里可清清楚楚写着“做得好”三个大字啊! 第六章 野心毕现 自那日从小聚上回来之后,孟水筠私下里偷偷递了拜帖给那日交谈的千金,没成想人家连个回音都没有,原以为在府里那傻笨的孟慕晴是个好利用的,结果这段日子都以要练舞为由闭门不出,真是让她有气也无处撒。 那日的事情在孟水筠心里耿耿于怀,想了许多法子要报复回去,另一边又想着要利用孟慕晴在百花盛宴上大出风头,于是打着注意想弄清楚她跳的是什么舞,到时候必定要选一只一模一样的,让她失尽风头才能一解怨气······ 闭门不出的孟慕晴却清楚她的目的为何。 “小姐,那表小姐整日里就想着法子在府里作威作福,偏偏夫人心软,你也不管一管······”自从孟水筠母女进了府,孟府里的八卦也多了起来,这些个丫头片子整日里说道着那对母女,算是剖析了个干净。任她娘俩如何装蒜,孟府上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最糊涂的,大概就是那位夫人了······ “管什么,她们可是母亲的亲戚,也算这孟府半个主人了。”孟慕晴这话一出,立即引来悠悠不满,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慕晴。 “小姐,他们算什么主子呀,不过是半客,整日里吃着府里的穿着府里的,一副主人的做派,还要处处折腾下人,夫人都不曾如此呢······真不知这嘴脸······”估计后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隐了声去。 孟慕晴放下书,拍了拍悠悠的脑袋。 “不必管那下作之人,失了身份。我们孟府一向善良,亲戚白吃白喝是一回事,只要不做出格的事败坏了孟府名声,这点人我们还是养得起的。”这几句话一出,悠悠都想当场跪拜了,瞧这话说的,大气! 最可贵的是损了对方还能提高自己,这叫什么来着······ 原来嘴最毒的是自家小姐啊······ 看着悠悠佩服的眼光,孟慕晴失笑。 “好了,你最是灵光,今日若是有人向你打听什么,可得闭紧了嘴巴,知道吗?”悠悠迷糊,不太理解这话,但小姐的吩咐还是记在脑子里的。 倒是留下的飞茗,看着小姐思索的样子有了几分考量。 “飞茗。” “是,小姐。” “百花盛宴快到了,你也和府里的丫头们出去买些衣裳首饰来,整日闷在府里可不是个事儿。”她放下书,走到了窗台,就着窗外的枝头折下一枝花放在手心里把弄。 “是,谢小姐。”飞茗接过钱袋,退了下去。心里却是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这几日那位到处打听小姐在百花盛宴上的表演节目,这心思别人看不出,她们可是看得清楚,也曾禀报了小姐,可小姐却还让她松口,这便是有对策了······ 就是怕悠悠这嘴巴一大就出去了,所以让她闭紧了嘴巴,至于小姐的表演节目?可还得从她这里透出口风去才行······ 第二日一早,孟水筠心满意足地拿着新买的流仙舞裙在院子里练舞,昨日里从丫鬟们嘴里打听来孟慕晴要表演的,竟是她最擅长的广袖流仙舞。她身姿纤细,身轻如燕,跳起来必定能艳压群芳,孟慕晴与她选同一舞蹈······ 呵,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心中自以为一定能大败四方,让孟慕晴作陪衬的孟水筠,志得意满。 另一边,孟慕晴却让人买了鼓来。没错,她要表演的确实是舞,但不是魅惑男人的广袖流仙舞,而是霓裳羽衣舞,配上长袖击鼓以作势,大气磅礴。 此舞难度比起广袖流仙舞,多了分霸气与贵气,广袖流仙舞虽娇媚,由孟水筠跳出必定会惊艳四方,但她的霓裳羽衣舞可是能以势压人的。 没错······她就是要生生把孟水筠压到次等去。任她舞技多卓绝,姿色多么撩人,再美!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次等! 没过几日便是百花盛宴,飞茗本怕自家小姐舞技不足,但看了几次之后却惊为天人,舞姿翩跹若仙人,最可贵是那一分尊贵的气质,让人折服。因此心里更是期待,希望盛宴上能看那没好心的孟水筠如何出丑。 想来可悲,三皇子喜美人舞,当初她还是为了三皇子费尽心力学的这霓裳羽衣舞,只是今日,她是为自己而跳。 祈园里,一大早的就人山人海了,各家公子小姐都齐聚一堂,虽然一些身份不够的女子不参加,却还是会来观看的,不说别的,能认识些达官贵人的千金,运气好了成了不错的手帕交,也是一份人情。 孟水筠自然一早就梳妆打扮,画了桃花妆,一身的桃李色百花曳地群配上她那剪水双瞳,水波荡漾,真是勾人至极。 这野心倒是不小。首饰简单,但一张魅惑的脸配上娇艳欲滴的华服,也足够惊艳全场了。 相比之下,孟慕晴就简单多了。 淡扫蛾眉,轻点红唇。配上一身宫缎素雪绢群,头上挽着随云髻,只一根玉簪,清气十足。 比起孟水筠来,素了不少,但任谁看去也是一眼就望到了孟慕晴,不为其他,只那一身雍容的气质便让人忽视不了,任身旁人再美,也是陪衬。 见女儿穿的这样素,张氏看着倒是喜欢,只不过怕别家女儿都花花绿绿的,这么放在人群里倒是突兀了些。 “娘,不用担心,侯姐姐她们今日大抵也是穿的素色,因为要表演节目,所以准备的衣服都够花的了,其他小姐今日肯定打扮地漂亮,我们最是烦着一片片花红柳绿的了,看着晃眼······”孟慕晴拉着母亲撒娇,张氏才作罢,看着一身娇俏的孟水筠笑了笑。 “侄女儿其实也不用这般早去,晴儿怕是在那边还要排练上几个时辰,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近正午这宴会才开始的,早早去了会不会无聊?”张氏这话一出,孟慕晴心里一阵叫好。 第七章 再生事端 母亲真是和她心有灵犀,这箭射的,正中红心。 张氏哪里知道,她只以为是陪着自家女儿去,哪里知道孟水筠也存了心思参加那才艺比赛。 “姨母······我这是一起去参赛的······”她面色难堪地说道,张氏一愣。瞧了瞧孟慕晴。 孟慕晴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迷茫的样子。 “表姐,你也要参加?我还以为你是陪着我去的呢······” “侄女儿这话说的,既然你都去了,带着你表姐一起,两人玩得尽心不是······” “姨母,不是我不愿意,我当然是希望表姐也去了,可这百花盛宴的规矩,我以为······你们是知道的呢······我也不敢破了这规矩啊······”将自古以来千金圈子里的规矩说道了一阵,只见孟水筠脸色一阵青白。 身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个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们面前。 “表姐,没事儿的,反正不过是场舞罢了,到时候你坐在下面,晴儿跳给你看啊”孟慕晴拉着孟水筠,亲昵地笑道,更是气得孟水筠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差点晕过去。 “既然这样,那我便陪着晴儿表妹去吧,也好顾着你。”见孟水筠放下,张氏也松了口气,张姨母不甘心这么个楼面的好机会,还要说,却被孟水筠一眼瞪住了。 孟慕晴看着她深思的水眸,率步上了马车。 “小姐,你可怎么还让她跟着。”飞茗和悠悠随后跟上,因为孟水筠坐的是另一辆马车,他们两人说话倒也没顾忌。 “她可没那么容易死心,你们两,等着看戏就好。”悠悠立马叽叽喳喳问起来,又被一旁的飞茗给了两个头栗子,怨念地缩在马车角落里。 “侯姐姐,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马车刚到祈园外,就遇上了侯家的马车,孟慕晴掀开帘子一看,那边正是恰好掀开帘子的侯雨姵。 天朗气清,风光正好。此时祈园里百花盛开,各家千金盛装出席,翩翩公子穿梭其间,倒是人气十足,热闹非常。 表演的舞台后面,此时却出了乱子。 “哎呀,糟糕,小姐似乎吃坏肚子了,这可怎么办是好······”飞茗一脸焦急地问着侯雨姵,后者也焦急起来。 “莫慌,我去看看,你呆在这儿守着。”侯雨姵起身走了出去,孟水筠则走到了飞茗面前。 “表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吃坏肚子?” 看着孟水筠的脸,飞茗简直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却只能强装出一脸的担心。 “小姐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肚子疼起来······” 孟水筠心里得意,看来她的药是起作用了,完全没注意到对面飞茗眼里的冷意。 这个女人,竟然给小姐的茶水里下泻药,就为了让小姐出丑,真是恶毒心肠。 不过······还好小姐聪慧,可不会就让你这么算计了! 那边,侯雨姵进了内屋就见孟慕晴端着热茶在慢慢喝着,神情惬意地很,哪里有拉肚子的样子,便也翩翩坐下。 “你那表妹,可在外面乐坏了,你不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待会儿上场了再看,岂不是更有趣。” “你这妮子,倒是个心坏的,呵呵······” 放下热茶,孟慕晴拿着镜子在额间花上三瓣玉兰花瓣,回头朝着侯佩岑娇俏一笑。 “对我真心的我自然百倍好待,对我恶意的我可没那心思去以德报怨······”这话直,却得侯雨姵的心,她外柔内刚,不然也不会和孟慕晴看对了眼。 “慕晴怎地这么不小心吃坏了肚子,这下可遭殃了。她的舞可怎么办,这可是第一个上场······”鱼家千金鱼梅梅坐在厅子外吃茶,神色看着发愁地很,旁里围着的几个小姐,都是平日里和孟慕晴交好的几位小姐。 “肯定是又贪嘴了,都说了昨夜里开始就得禁了吃食,看她那沉稳的模样,总是年纪还小······”侯雨姵也端着茶说道,神色上的焦急做不得假。 这里一圈数下来,倒真是孟慕晴的年纪最小,年方十四。其他几位小姐都是十五十六。 “这可如何是好,表妹的情况,可严重?都是我不好,应该看着些的······”孟水筠一脸弱不禁风地走上来,一张小脸似乎是太过着急,煞白煞白的。 真切的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要不是知道真相,这几位怕是都会被骗了去。 旁边那些不知所云的小姐们不就上来一一安慰着这位柔弱美人?更别提那几位跟着自家妹妹来看看热闹的商家少爷了,一眼就看得不舍离了目光去。 “这位是······”余家少爷看惯了青楼女子,但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尤物。 “小女姓孟······”孟水筠羞涩一笑,向余家少爷行了一礼。 “哦,原来是孟家小姐······”那男人一听,立马想到了江南孟家,立马将孟水筠错认成了孟慕晴。 孟府是大阳首富,不少达官贵人也想与之联姻的,这些个商贾之家就更不用说了,此时那人见孟水筠如此花容月貌,体态轻盈,媚骨天成却又带了一双不谙世事的水眸,被那双眸一望,只觉得心都要酥了。 都说孟府小姐一向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又想着今日出来时父亲的交代,此时不禁心思旖旎起来,可以他们余家的声望······要求娶孟府小姐······ 他这心动又忧愁的模样自然被几人抓到了,鱼梅梅与侯雨姵对望了一眼,脑中都升起了一个想法。 恰好这时候飞茗跑了来,还好不好的来了句“小姐怕是没这么快,要是赶不上表演可怎么办。”这话让几人眼睛都亮了亮,最亮的还属孟水筠。 “表妹她······这可怎么是好,那这表演······”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开眼,可那药效起码还得发挥上几个时辰,孟水筠面上越着急,心里就越开心。 第八章 孟家小姐 “表妹?”余家少爷听得糊涂,开口问道,孟府千金是独女,哪里来的······ “这位是慕晴的表姐,和姨母来江南游玩,近几日暂居孟府。”孟水筠正发愁如何介绍自己身份,就见鱼梅梅体贴地介绍了,转眼看见余家少爷那炙热的眼神,顿时羞得低下了头。 心里却在算计着。 这身份低啊,可是低的好啊! 余家少爷先前还愁呢,这不就来了个正合适的,孟府的表小姐,身份既不像孟府正紧小姐那样。可这又能为余家带来与孟家的合作,而且这美人又是自己所爱······余家大少爷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身后几位少爷也是蠢蠢欲动。要说孟慕晴他们可是不敢随便肖想的,可这表小姐就不一样了,再看那几位官家小姐的态度,想来这位家里也不是什么有权的,至于钱······再有钱能富得过孟府去?必定是孟家的旁系······ 这么一想,余家少爷身后的几位都动起了心思,也都各自到孟水筠面前刷起好感来。 见这事这么顺利地成了,鱼梅梅和侯雨姵相视一笑,那几家小姐看起来也很喜欢孟水筠,这么一看,都是良缘啊! 众位少爷突然这么热情,孟水筠自然觉得是自己的姿色迷倒了她们,心下得意,也有些飘飘然起来。不过眼下还是孟慕晴那表演之事最为重要,以她的姿色和舞技,必定能夺下这个江南第一女子的称号,到时候······什么样的男儿找不到? “众位姐姐,不如······水筠代替妹妹上场吧,妹妹身体不适,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必定是名声有损,我平日里陪着妹妹练舞,也算得了几分妹妹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妹妹如此受苦······”见时辰差不多了,孟水筠便提出了意见,言语里处处为表妹考虑的样子让几位少爷觉得这女子实在善良。 鱼梅梅则是暗自冷哼。狐狸尾巴终于出来了。 “这可不行,虽你姓孟,又是慕晴表妹,可这替演之事,若是出了差错······”侯雨姵出场了。 “为了表妹,水筠愿意一力承担!”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敢于替表妹承担下一切,多么柔弱的坚强,立马吸引了众人的同情与敬佩。 “孟小姐如此善良,想来大家都不会怪罪的,既然孟府小姐身体不适······”赵家少爷看着美人如此,也忍不住开口了。 “这可不是怪不怪罪的问题,若是真出了事,这罪责······大家也都知道这百花盛宴自古以来的规矩的······”鱼梅梅上前劝阻。 涉及到权贵,自然没人再敢开口了,孟水筠见自己计谋不成,心急之下落了几滴泪下来,哭着说道:“那慕晴表妹可如何是好······” 美人落泪,杀伤力自然是极大的。 “若出了事,我一力承担。”余家少爷自然忍不住开口了,实际上在他心里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一场舞,哪会有那么多麻烦,想来大家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见余家的背下了黑锅,侯雨姵和鱼梅梅满意退场。 孟水筠则是兴奋不已地和几位小姐公子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几位公子就有了非卿不娶的势头,旁观的几人却是默默看戏。 “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子知道了她的身份还会不会有求娶她为正妻的念头。”从头到尾坐在位子上的柳玉雪见鱼梅梅和侯雨姵一脸喜色地回来,就知道事情很顺利。听见鱼梅梅带着幸灾乐祸的嘲讽就心下无奈。 “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女,你们费这些心思又是何必。”在她看来,不说孟水筠,就是那几个小子也是看不上眼的东西。 “行了,你可自得自乐地好,我们姐儿几个可难得有这好玩物事,再说,这一位野心可不小,没见慕晴可都受委屈了······”鱼梅梅瞪着一双圆目看着一脸置身事外的柳玉雪,这事儿她可也有份,再说了······谁不知道她看戏看的可美了! “下面,是孟府小姐独舞,霓裳羽衣舞!”此时台下一片安静,正等着第一个节目,介绍完了之后,众人都翘首以待等着孟府小姐出来。 孟水筠在台下听见这舞的名字,则是煞白了一张小脸。 霓裳羽衣舞?不是广袖流仙舞么? 可台上都在等着,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去。 没事的,孟水筠,你可以惊艳全场的! 着了一身流仙舞裙,她姿态翩翩地上了舞台,端得是个身轻如燕,这几步竟走出了带风之感,美人独立于台,台前是满池盛开的荷花,众人只觉得看见了一个降落凡间的仙女,似乎要踏于那娇荷之上。 远远的看不清晰五官,可只看那盈盈一握的纤姿,也能知这必是个美人! 台下观舞的余家少爷,只觉得下腹一紧,心里认定了孟水筠将来必定是自己的女人,竟有几分热血起来。 不过,那勾人的眼神没起太大作用。 因为离得远啊,众人没内力,自然看不见了。 至于那看得见的唯一一个,却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一曲舞罢,全场掌声雷鸣。 这美得仙气四溢的模样,就算只是独舞,也抓了一地的眼球,在座的公子哥们更是对“孟小姐”蠢蠢欲动起来。 第九章 好戏不断 表演的小姐们都是在看台的最前方,孟水筠因着孟慕晴的缘故,也被安排在了最前台,这下她第一个表演完,自然就坐到了空无一人的最前排中,享尽风光,此时正得意非常。转眼对上右方二楼的一双眸子,立马心跳漏了一拍,连此时的表情都顾不得了。 至于其他人,走近了自然也有人认出了这不是孟慕晴,虽孟慕晴不常出门,但认识她的千金小姐还是有的,除了后台少数知道她自荐代替孟慕晴舞蹈的,其他大多数人都是莫名其妙的。 结果,第二支舞一上来,立马就引起了四方震动。 “下面,由孟家小姐孟慕晴,侯家小姐侯雨姵带来,霓裳羽衣舞!” 全场一片寂静,这次却不是因为期待。 还痴迷地沉浸在那一双黑眸里的孟水筠心正跳得厉害,结果听见这话,立马脸色惨白地看向了舞台。 孟慕晴?怎么可能! 众人也是迷茫。孟慕晴?那第一位孟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一模一样的霓裳羽衣舞······有好戏看了! 孟水筠神色震惊地看着出现在台上了孟慕晴和侯雨姵,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啧啧,可惜不能看到她现在的脸色呢,不然······”侯雨姵难得调皮了一次。 孟慕晴以长袖捂着嘴偷偷接话。 “这有什么,待会儿还有更好看的······” 两人相视一笑,缓缓走到舞台两边站定。一左一右均是窈窕美人,一身特制的霓裳羽衣,更是华贵迷人,立马将孟水筠那套流仙裙压成了俗物。 这明显的对比,任谁看都能一眼看出,顿时,看向孟水筠的目光中有不少带上了戏谑之色,只怕等着这才艺之比结束,好戏还能不断! 翩跹而来的佳人,一左一右倚于舞台之上,面如桃李,轻点红唇,额间是三片栩栩如生的玉兰花瓣,一身霓裳羽衣,一曲倾人古调。 身姿嫣然,舞姿却带着霸气。双层水袖随着脚步窜梭于舞台之上,伴着迷人的琴音击在花鼓之上。 转身,睥睨天下! 如双生花一般的两人给了在场众人一场震撼的表演。 “天哪······太美了······”若说孟水筠的表演让他们觉得眼前一亮,细细欣赏,那么孟慕晴和侯雨姵的霓裳羽衣舞,则是让他们心生震撼。 琴音一落,两人也再次像上场时一样立于左右两侧,纷纷露出一半侧脸,却倾国倾城。 全场静默,然后爆发出掌声。 孟慕晴回首与侯姵雨姵相视一笑,两人退下了舞台,只抬眼之际,望进了一双带着冷然的目光里,浅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不过,这都是霓裳羽衣舞,怎得不一样?还有那孟家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孟府不是只有一位小姐······”表演落幕,围观群众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孟府的那位我见过,就是台上的那一位,不过那位第一位出来表演的孟家小姐······”有的小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此人,而孟慕晴几乎是一下舞台,就半昏了过去,由侯雨姵搀着,踉踉跄跄去往了后台,这一切自然又落入了众人眼中。 “那一位······怎么看着身子不好?”有几个眼尖的看清楚了,立马就着身边的姐妹唠起磕来,窃窃私语之中,旁边围着的男女都听见了七七八八。 “我听说啊,今日在后台演练的时候,孟府的那位小姐突然闹了肚子,还有这孟小姐,据说是孟家主母的侄女儿,陪着来的,结果趁着那孟府小姐闹肚子,竟然自荐······可这霓裳羽衣舞却······”千金小姐之间的八卦消息传的最是快,这么几句,几人几乎都能将原委猜个大半。 “看来这位孟小姐,倒是个心大的。” “何止心大,还是个心毒的,你们看她妈柔柔弱弱的样子······”众女再对着孟水筠一阵打量,那一副被谁大大欺负了的模样,顿时心下不喜起来。 “那孟府的那位闹肚子······”有的心照不宣猜出来了,也只半路掩住了嘴,笑笑散了场去。 众人对孟水筠的目光,却已有一大半成了嘲讽。 在座的都是有些家世的,府里姨娘小妾作怪的事没少见,只除了几个被孟水筠迷的死去活来的男人不愿相信,例如那余家少爷。 先前一阵跟着在后台对孟水筠示好得,都全部没了心思。 不管这次的事是意外,还是孟水筠下手干的,她得罪孟慕晴是实实在在的是,哪怕是旁系的姐妹,这分量,他们还是掂量地清的······ 余奇宁也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可他亲眼所见那位孟小姐的善良,道这只是传言,必定是那些小姐们恶意猜测,心里不由对美人心疼起来,看着她那柔弱无助的目光,只想冲上去护住她的身躯。 至于孟慕晴那边。 “你也真够拼的,还真喝下去了。”侯姵瞪着眉目怒嗔,她没想孟慕晴竟真的把那茶给喝了下去。 “做戏可得做全了······不然可就不精彩了······侯姐姐,你可行行好,快叫大夫来替我看看!”拉着侯雨姵的袖子撒了撒娇,孟慕晴调皮地逗她一笑,躺在塌子上休息起来。 侯雨姵无奈拍拍她,起身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后台传了大夫的事都被知道了,众千金平日里不管和孟慕晴有没有交情,纷纷都到后台去看望了她。 第十章 高湛来访 “我没事,让众位姐姐担心了。”孟慕晴扶着飞茗的手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地仿佛下一秒就能昏过去。 “孟妹妹快些躺着休息,我们听说你身体不适,都过来看看,现在······可还好?”知道了孟慕晴身体如此还强撑着跳完了那么精彩的舞,有的小姐到是对她生起几分好感来,虽然大部分不过是来做个面子,心里想的估计还是看好戏。 “侯姐姐已经去请大夫了,几位姐姐担心了······”说话间脸色更是难看,飞茗赶紧拿了毯子盖着。 “不过这好好的怎么吃坏了肚子,昨日到今日,按理应该是禁了吃食的······” “小姐才没吃东西,不过是喝了那表里不一的人送来的茶罢了······” “飞茗!退下!”孟慕晴呵斥了脱口而出的飞茗,对着众位虚弱一笑。 “我家丫鬟这是说胡话呢,众位姐姐不要放在心上。”说话间,大夫已经到了,隔着白布给孟慕晴把起了脉来。 竟是上一次落水时来的那一位。 “孟小姐这是······今日可曾吃过什么······东西?”半晌把脉后,大夫问道。 “只喝了几口茶,怎么······”孟慕晴愣住,疑惑的望向了大夫。 “小姐这是······不小心误食了泻药,好在不多,我开服药来,服下几个时辰便能痊愈了。”大夫自个儿都觉得好笑,误食?哪个人会随便往茶里加泻药,但这事想必有隐情,他也只能这么说。 众人听了大夫的话,只望见孟慕晴的脸色从原本的惨白变得灰败起来,顿时心下对那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谢谢大夫······请问大夫,这药若是喝多了······”孟慕晴苍白着脸,唇齿颤抖地开口问道。 “······喝多了,性命堪忧,小姐下次可小心了,小姐这次喝下的不多,但若不及时服药排出,怕是还得受上一两天的苦。”这话说完,孟慕晴的脸色更是难看,神色间竟有几分凄苦起来,不由得心下同情。 侯雨姵拿着大夫开的方子着了飞茗去抓药,又送走了大夫,才回到了孟慕晴塌边。 “慕晴,我知你心善,可······” “侯姐姐,不必说了,我知晓你的心意,今日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今后,我自会小心的!到底······不愿让娘伤心。”她伤心地拉着侯雨姵的手故作坚强地说了一句。 众位小姐见此,更是同情起孟慕晴来,对比那蛇蝎心肠只想着踩着自家姐妹上位的虚伪戏子,孟慕晴的好感度明显高多了! “飞茗姐姐,这是哪里去,听说你们家小姐······”众丫鬟拉着正从房里出来的飞茗,飞茗正给孟慕晴送了药,此时被人拉起来闲聊,脸色也愤愤地说起了缘由。 “天哪,这孟水筠也真是够不要脸的······”众位小姐听着自家丫鬟传来的八卦,对孟水筠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高度认知。几位小姐聚在一起聊天互通着信息,内容却都差不多。 “可不是,我还以为是个纯洁善良的仙女儿,没想是个毒蝎子······”为了自己上位给自家姐妹下药这下作事······ “这有什么,关键那位还是家道中落来投奔的,压根算不上孟府的旁系,只是恰好父亲也姓孟罢了,孟府的小姐主母对那两位可是样样仔细,没成想是对儿白眼狼······”与鱼梅梅交好的一位富家千金套了孟水筠的身世来,顿时一众小姐们惊讶之余对孟水筠更是瞧不起了。 反倒是孟慕晴,重情重义的形象,尽入人心。 不过孟水筠也算彻底出名了,尤其在三日后,万花楼最新推出的头牌竟跳了和孟水筠一模一样的舞蹈,名曰广袖流仙舞。 各家公子哥们看了连连称赞,有的想起了那是百花盛宴时第一位出场的孟小姐跳的,又有了一桩茶后闲谈。 孟水筠,平民间无人知晓,众公子小姐的圈里,可是声名大噪了,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初衷。 这下,许多那日见了她的公子哥可都想着把人纳入府里为妾,毕竟那样的尤物,世上少有。 至于她下药一事,反倒被那只舞给得了眼球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而孟水筠,则还不知自己的风评差到了何等的地步,自那日归来,她便念念不忘那一双眼眸,还有那一张英气俊朗的面庞。 想起对视时,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每每想起便犹如场景再现,脸红的厉害。还有夜里那羞人的梦······ 而孟慕晴,则是这三日都待在府中休息,孟水筠下药的事,也决口未提。母亲的心肠一向软,这么一件事不足以让她将人赶出孟府,张姨母一求,她说不定就心软了,她要等,等到可以一击,弄死她们的时候! “有人来访?”悠悠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说是前院有个男人递了帖子来孟府拜访孟小姐。 “什么样的人?” “唔······长得不错,看起来似乎挺有钱,带着两个下属威风凛凛的······”记不住长相的悠悠只能尽量描述。 “······对了,他的名字,好像叫高湛!”想起了什么的悠悠眼里一亮,叫了出来。 正端着水杯的孟慕晴则是一愣,水撒了一地。飞茗立马瞪了一眼悠悠,拿了手帕擦拭起孟慕晴的手来。 高湛。呵呵······高湛! 这一世,大概是她重生的缘故,孟水筠比以前出现的早,没想到高湛也来得这么早······罢了,既然你们有缘,我又怎么忍心不“成全”你们!? “娘亲怎么说?” “夫人看起来似乎很欣赏那一位公子,此时大概正派了人来问小姐。” “他说了是拜访孟小姐?” “······是啊。”悠悠不明所以地答了一句,见自家小姐露出了灿烂夺目的笑容,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全身发冷。 “既然如此。那总得让孟小姐与他见上一道啊······” 第十一章 花园相会 “小姐,那公子与表小姐遇上了······”飞茗得了最新的消息,正走进闺房里。 纤纤玉手在仔细整理着发梢上的细碎发丝,一木一梳都细心梳理着端庄的发髻,只是这细心之下则隐藏着浓浓的悠闲,一点不见着急。 “偶遇?”她轻捻眉笔,淡淡描扫着。 飞茗真是看不清自家主子的想法了,一边似乎对那公子有些特别,可一边对于那位偶遇上了那公子又不甚在意······不,不是不在意,只是这在意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在意,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听下人们说是表小姐有些气闷,所以去花园里散心······然后偶遇了那位公子,现下······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她还偷偷跑去瞄了几眼,要是换了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这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了······ 那位,也真是够不要脸的。 “看来,是场佳话了。”孟慕晴将玉簪插入发髻,拿着红纸轻抿了抿,镜中一个雍容贵气的绝美女子就出现了。 转过身,正对上飞茗那呆滞的目光,一笑。 纵有美人,倾国倾城。 飞茗只觉得脑子里满是这八个大字,前几日在书中看到的,还无法想象那是如何的美人,没想到今日就在自家小姐身上看见了。 “小姐这还算要去见那位公子了?”她心有灵犀地一笑,随着孟慕晴走出门去。 这样的小姐要是出现在大家面前,哪家小姐能比了去? 花园里。 “孟小姐喜欢月季?”高湛见孟水筠正抚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脸上的神情向往,美人在侧,他也是心中欣赏。 想起那天的回眸一笑,心猿意马间觉得有几分可惜,可惜不是孟府的正紧嫡小姐······ “是啊,月季虽美,可也有着铮铮风骨······何人纵千斧,害意肯留木卉。偶乘秋雨滋,冒土见微苗。猗猗抽条颖,颇欲傲寒冽。”微风中,墨黑发丝下,是一张柔弱中却又带着坚强的脸庞,似乎她就是那娇艳欲滴的月季,却又带着红梅的傲气风骨,独立于世。 美人翩跹,遗世而独立。这如仙般的气质顿时让高湛折了三分。 “高公子呢,可喜这月季?”美人望向高湛,纯真的目光里带着单纯的直率,双瞳中带着盈盈水意,高湛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喜欢,当然喜欢。”他露出今日里第一个笑容,两人相对而视,才子佳人,好不相配! 可惜,他不是才子,她也不是佳人,旁里的草丛中,还有一个孟慕晴。 “小姐······”悠悠看着这一幕有些沉不住气了,好在飞茗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不然三人都得露馅。 “走吧。”这儿一出郎才女貌的好戏,少了些冲突,岂不是不好看了? 眼里带着戏谑的目光,心里的感觉却是酸涩的,该说他们是一对吗,不论是狼狈为奸或是男才女貌,总之两人总能遇上,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命定的缘分吧······不过,她孟家何其无辜,凭什么要因为这样一对狗男女! ······落得个满门全灭的下场! “高公子。”绕着小路,孟慕晴带着悠悠和飞茗出现在了花园里,骄阳似火,花园中百花齐放,可那娇艳的姿色在美人的面前却全都逊色了,就连百花之王牡丹,在那抹华贵的身姿下,都显得低了一筹。 佳人翩翩而来,倾城又倾国。 比孟水筠更胜一筹的姿色尚且不说,只那一身的尊贵便足够让人目光停留。 那一分淡然如水的气韵,竟让高湛初初一见就起了征服的心思,他想,若是能得了这样的女子去,博得她满心的爱意,定是极有成就感的。 孟慕晴走近,一身贵气压着那百花园中的盛花,若说孟水筠是与花比美的娇人,那她就是百花之上的女王! 这下,高湛心里对孟水筠的那份旖旎心思顿时被他的征服欲给挤了个一干二净。 再爱美色,他终究是个野心家,一个追逐着征服的男人,一个对皇位抱着野心的皇子,再美的女人也不过只是调剂品。 “孟小姐。”对孟慕晴的行礼,他起身回以一礼,温文尔雅的淡笑之下,是他炽热的目光,带着非得不可的决心。 孟慕晴当然看见了。 疑惑的,那份淡淡的心酸竟在这样的目光消散了,心里只剩下满满的不屑。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得。大抵男人本性如此吧······亦或者是她的姻缘不好,所以遇到了高湛这个渣人? 他对于孟慕晴的庄重,自然让在一旁的孟水筠看了个正着,那种对着贵家女子的尊敬和爱护让她红了眼,可心里眼里满是这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对于孟慕晴则待上了暗恨的目光。却又只得忍下来。 “表妹也来花园赏花?” “是啊,难得身体好了些,闷了几天,出来走走······”说到这个,孟慕晴的脸色就稍稍差了些,孟水筠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再深问,却不愿离去。 “听说高公子递了帖子来拜访,可是有什么要事?”不理孟水筠,孟慕晴径自坐了下来,直直望着高湛。 若不是她那纯粹而直率的目光,高湛只以为她是要用这话赶人了,可偏偏,对这无礼的话,他不仅不生气,反倒觉得新鲜。 这有生气的模样······ “无甚大事,只是前几日见了孟小姐跳的霓裳羽衣舞,觉得小姐舞技绝佳,所以特意来拜访······”大概是受了孟慕晴影响,高湛的回话竟也直率地很。 这事情要是放在别人家的女儿身上,是极大的不适合,可一来高湛身份特殊,二来他又是私下拜访,再者他也有心求娶孟慕晴,自然一切都做得十分低调。 第十二章 苟且之药 两人相谈甚欢,孟水筠的脸色却差了不止几何。插了几句却愈发觉得自己的格格不入,只好找些借口告退,心里却痛得犹如撕裂一般。 回了院子里闭上了门才拿着枕头满地地扔。张姨母见她神情,焦急询问之下知晓了原委。 “你当真如此喜欢那男子?” “娘亲,他是我······这辈子,我非他不嫁!”她对他一见钟情。 “可他的身份······”张姨母犹豫。 “能让孟府主母接待并同意私下会面孟慕晴的男人,身份会低到哪里去······”她冷冷地回道,脑子里是那日见到他时的场景,虽隔了两楼,可他身后的侍卫,那气派······绝不是普通人家! 尤其是今日,她竟打听出那人很有可能是皇家的······ 皇子!如今皇室像那位公子一般年纪的,也只有皇子一辈! 孟水筠这么一说,张姨母立马就同意了。 “皇子······”天哪,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事。 “筠儿,你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抓住他!”在张姨母看来,只要做了那位的女人,以孟水筠孟府表小姐的身份,她求求她那心软又愚笨的妹妹,以孟府正紧小姐的身份,自然能得个侧妃的位子······想得确实美好。 “皇子妃啊!就算不是正妃······只要你以后肚子争气些,早些怀上皇子,自然能母凭子贵!”这么一说,两人都起了心思。 “那以母亲的看法······” “机不可失,这做法虽重了些,但只要成功了······”打定主意的张姨母一说,便得了孟水筠的同意。 今晚······ 下午花园一场畅谈,自然让高湛对孟慕晴又多了几分好感,原因无她,孟慕晴简直符合他对妻子的一切定义与幻想······自然,前一世因为喜欢他,她做了无数的功课。 只是孟水筠先了一步,不仅在他面前处处陷害她,让他对她没了好感,后来又因为孟府······至始至终,他就厌弃了她。又哪里会花真心来了解那个爱他致厮的孟慕晴? 他喜欢如何的女子,一举一动,她都花尽了心思去模仿······倒想不到,还有用上的一日。 至于孟水筠,孟慕晴则是决口未提,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后面还留着陷阱了。 自花园里一脸羞意地回来之后,孟慕晴就在自家院子里遇见了孟水筠,暗示了一番两人的“相谈甚欢”之后,果然见孟水筠的脸色僵硬了许多。待她离去后,飞茗就带着早就安排好的下人带来的消息报告来了。 “院子里的白芍说,下午表小姐回了院子后不久,张姨母就出了府,暗地跟踪的人回道是去······药店。”飞茗红着脸蛋说,孟慕晴看着她羞涩的脸庞,笑了笑。 “苟且之药?”那对母女,还真是没出乎她的意料,依旧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伎俩。 “小姐!”飞茗羞得一张小脸都红了个透,不知自家小姐怎能那么坦然说出那样的东西。 “飞茗,今晚咱们······去抓奸去吧。” “什······啥?”悠悠正好捧着晚膳进来,一进门就听见这话,差一点把手上的糕点给砸了个粉碎。 飞茗扶额,这下来不及害羞就立马将悠悠拉了进来,打量了一阵又关上了门,对着自家小姐看去不赞同的一眼。 “小姐······”不知为何,自从落水后,小姐的性子不仅变得沉静了,可也变得······难道真是长大了? “小姐······这是抓谁的奸啊?”不同于飞茗的羞涩,悠悠还是个小丫头,立马兴奋地捧着爪子道。被飞茗一个栗子砸在了头上,哀怨地回过头去,却又敢怒不敢言。 “自然是高公子和孟小姐的了······”孟慕晴津津有味地喝了口茶水,又吃了两口桂花糕,只觉得今日的胃口都好了许多。 晚膳之后,张母拉着孟慕晴一起说些体己话,孟水筠则先行回院子里去了。 张母拉郎配的想法很明显,明显到孟慕晴一眼就能看出母亲的意图,不过比起拒绝,她只是羞涩地点头表示自己对那位公子的好感,剩下的还是要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晓自家宝贝女儿对那位也有心思,张母倒是乐见其成的。 那位的身份,她也能猜出几分,何况人家有意透底,自然是真心求取,三皇子高湛,而他府里如今也不过只两个姨娘,一个是少时通房丫头里提上来的,另一个则是皇上赏赐,可以说比起其他大官公子来要干净地多。 至于妾侍,男人嘛,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而且那位人看着温文尔雅,想来将来是会对晴儿好的,两人又都互相有意······张母的心思立马就活络了,只等着老爷回来商量商量这事。 结果,当晚她只刚写好了信,只等第二天一早送了出去,府里竟然就出事了。 “表姐,今日侯姐姐又递了帖子来,天气也甚是好,不如······”清早,整理好的孟慕晴就带着几个丫鬟来看孟水筠了,身后的四五个丫头手里还放着许多漂亮衣服和首饰,看着就是华贵非常的首饰,大部分都是些孟慕晴自个儿平日里也少带的。 几位丫鬟还觉得自家的小姐太过善良,那日百花盛宴的事情,府里上下都知道了,这位孟表小姐是个心大的,偏偏自家小姐不怪罪,大方原谅。 今日还送了新衣裳和新首饰来。 可门一打开,所有人立马都噤声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悠悠飞茗还有三个二等丫头,看见这副场景自个儿都吓得没了魂,好在飞茗机灵,立马拉了自家小姐出去。 拉扯间,孟慕晴碰上了一双因为吵闹而转醒的眸子,立马悲痛欲绝地望着那双黑眸,片刻后,主人彻底清醒了过来,孟慕晴也被拉出了大门。 第十三章 阴差阳错 闻讯赶来的张母看见的,就是自家女儿伤心地坐在一旁,房间里是衣裳凌乱的一男一女。而那床踏上的血红······张母立马就红了眼。 不为其他,只心疼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晴儿,竟被这······ “来人,替高公子和孟小姐梳洗。”气归气,她此刻也只能压着性子,但心里对于高湛这个人的好印象则是清了个干净,将他彻底划出了自家女婿的范围。 一晚放纵销魂,刚醒来的高湛却蒙蒙然地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滋味之中,却没想转眼便碰上了一双慌乱又悲痛的眸子,立马惊得清醒了过来,看清楚自己所处,立马黑了脸。 慌乱之下,看向还昏睡着的人,昨夜的一切又浮上了脑海,那裸露的肌肤上遍布着红色的痕迹,让他眼眸一深的同时暗斥自己的克制力。 这样清纯的面貌,竟是千中无一的名穴。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立马起身穿起了衣裳,床上之人却渐渐转醒,看见他时惊得立马坐起了身,一脸惊恐的样子,却还不知自己的春光已经露了个净。 盈水双瞳,娇艳红唇,纤细腰肢······昨晚销魂蚀骨的滋味又冲上心头,不由腹间一紧,看着她单纯不知的模样,竟更加沟得人心痒。要不是现在这境况,他指不定还会扑上去再好好享用一番。 “放心,我当不负你。”对昨晚有记忆的高湛自然知道这阴差阳错的,大部分原因还是在自己,再加上这孟水筠的身子竟比他尝过的女人要好上百倍,心里自然不舍得放了,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他心里已经给她打上了这样的标签。 只不过孟慕晴······事情变得棘手了些,但以三皇子正妃之位,总还有机会。只不过,要委屈孟水筠了······这么一想,他看向孟水筠的目光便更加怜惜了。 而孟水筠,心里自然开心,看着这一切水到渠成地完成,更好的是,竟然被孟慕晴亲眼看到了,看见她大受打击的模样,心里不知有多开心,这下听见了心上人的许诺,自然更加欣喜。 “高郎,这辈子,不管如何,水筠都只会是你一个人的女人。”她羞涩又坚定地望着高湛说道,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爱恋,顿时让高湛软了心,搂着她又是一阵耳鬓厮磨。 “晴儿······”孟慕晴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张母随后就跟上,拉着宝贝女儿一阵心疼,也不知怎么的就会出了这样的事。 “娘亲,你不用说了,是晴儿不懂事,看错了人。想来高公子和表姐是互相爱慕,是我······错付真心······”讲来的心痛让张母红了眼,只觉得是自己的不好。 又安慰了一阵孟慕晴才离去,走之前却把飞茗给带走了。 门里的孟慕晴则是在孟母离去之后才擦了流了一手娟的眼泪,看了眼一直在一旁憋笑的悠悠。 “很好笑······吗?”悠悠全身一抖,立刻表忠心。头晃得和拨浪鼓一般。 “这几日,你好好顾着小姐······”将飞茗叫走的孟母则是在园子里细细吩咐着,高湛的身份注定了她无法为自家的宝贝女儿出这口气,但他时绝对不可能再有求娶晴儿的机会了,至于水筠······ 飞茗是哪等人物,一看就知道自家夫人在想些什么,不禁感叹起小姐的料事如神来。 “夫人,飞茗有一事,实在是······不得不说。”她突然跪地,惹得孟母吓了一跳,面色严肃地询问了起来。 “前几日的百花盛宴,其实小姐只喝了表小姐的水,当时闹了肚子,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误食了泻药,可,小姐平日里就不食外面的东西,何况那两日······都是禁了吃食的,也只那日早晨喝了口表小姐递来的水罢了······结果表小姐就代替小姐上了台,当时表小姐说平日里都陪着小姐练舞,可小姐每次练舞都是去寻了侯小姐的,哪有这样的事,表小姐分明是说假话······再加上,当时表小姐上去之后,跳的压根就不是小姐事先准备的舞······”这话一出,原本要反驳的孟母就愣住了,随即面色严肃地继续听下去。 “由此可见表小姐早就有准备,至于那药······小姐心善,让见了的下人都闭上嘴巴,说是怕毁了表小姐的声誉,可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飞茗实在心疼小姐,小姐今日是送了自己都舍不得穿戴的衣物首饰去看表小姐的,结果却被······”说着飞茗痛哭起来,语气里满是对孟慕晴的心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飞茗又是孟慕晴的贴身丫鬟。 这话说来假不到哪里去。顿时,孟母就相信了。 心下觉得惊讶,可又心疼自家女儿。 她竟没有想到,那对母女,竟有这样的心思? “飞茗实在忍不住了,也不愿意忍,小姐那样美好的人儿,我们下人们看了都心疼,今日的事,只希望夫人彻查,要为小姐讨回个公道才好!”飞茗抹着眼泪跪在地上磕头,被孟母唤人拉了起来。 “这事我知道了,你且回晴儿身边好生伺候,这事,我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孟母气冲冲地走了,平日里柔善的样子,今日生气起来,竟吓人地很,想必也是气急。 而树丛后的高湛,则是将这话从头听到了尾。 “飞茗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小姐她······” “白芍,小姐的话,我自然该听,可那位表小姐不过是家道中落了来投靠孟府,说句不好听的,和孟府一丝瓜葛都没有!可夫人和小姐处处待她们好,吃穿无一不是按照小姐的份额来的,小姐自小没有姐妹,多了个姐妹自然处处让着,可那位若论年纪,可还在小姐之上呢,竟然这么心狠为了自个儿往上爬,就利用小姐。小姐愿意受着这份委屈,我飞茗却是不愿的,我从小与小姐一处长大,如何我都绝不让小姐受这委屈!”她通红着眼睛说了一通,像是气得不行,抹了抹眼泪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留在原地的白芍叹了口气,也转身回了院子。 过了半晌,高湛也离开了草丛中,去而复返的飞茗则看着草丛中的脚印,暗喜老天爷帮忙。看吧,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要整治那些个坏女人······ 第十四章 美人落湖 那边,听了对话的高湛却是怒气磅礴,尤其是暗卫去查了之后,竟真的是孟水筠那对母女作怪。 还有百花盛宴上的事······看来,孟水筠这个女人竟还是个有野心的,那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与事实相冲撞,生生让他生出了几分也不过如此的意味。 那份特别,立马消失了。余留的,不过是对那身体的新鲜眷恋。 只不过现在······却是不能急了,若说处理了孟水筠,喜忧参半,要是被人认为始乱终弃,更是会惹得更多麻烦,所以他现下对孟水筠还是不动手的好,加上私心里倒还有几分舍不得那样好的身子,于是高湛立刻决定先行回京。 至于孟水筠,找个机会纳进府里便是了,原先还想着给个侧妃的位子,宠爱是少不了的,现下,那几分愧疚却都消失了个干净。 第二日,高湛就向孟母告辞回京,也答应回京后会派人将孟水筠接进府里,可这话,孟母却是知道,孟水筠分位再高,也不过就是个姨娘了。 昨日派了人查,果然知道了其中的一些肮脏之事,竟还是她那妹妹和侄女儿一起策划的,此刻见高湛付下了责任,也知不是他故意,便也心宽了几分,见自己给孟夫人的印象稍稍好了些,高湛只表示了下自己的愧疚和不对,便离去了。 临走前,还无耻地刷了个脸。 百花盛宴后五日,高湛离去,而这场盛宴也彻底落下了帷幕江南第一女子,今年竟出了两个。 自然就是共舞一曲的侯雨姵和孟慕晴。 高湛的事被孟母在孟府里封了口,她心中虽也有气,但这事要是穿了出去,坏的还有自家女儿的名声,再加上张姨母一边痛苦一边讨饶自己的过错,说是她闭着孟水筠去做的,只是心疼女儿云云。 最终孟母还是歇了将人赶出府的心思,但心里却已冷了,对待两母女也只客客气气拿客人的待遇待着,其它的,自然不再多提。 孟水筠母女对这态度自然是心下愤恨的,但她如今依靠的只有他······那日他的眼神让她心惊,因此耗尽了心思让他迷恋上自己的身体,最后才得了他一块玉佩,以及许诺回京便会派人将她接进府中。 心中不安他是否知道了,可见他对自己的温柔,却又心安,想来应是没有大碍的。她倒是聪明,理清了一切的重点······他迷恋着她的身体,但也是一种可怕吧,连身体都能拿来利用的女人,为了博得所谓的爱情,这样的心思,前一世的孟慕晴败在她手下也不算冤。 而孟慕晴,此时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重生之后,她心里满心是报仇,可这一年下来,她渐渐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尤其是在再次见到高湛的那一刻,她心中再没了以往的爱恨纠缠,有的,只是深沉的厌弃。 至于孟水筠,她处处与自己作对,她才会下这样的手,但实际上,也全都是她孟水筠自导自演,她不过将计就计将这一切全都放在明面上罢了。 算准了高湛拒绝不了孟水筠的身体,她在知道张姨母去药的时候,才会那么笃定,他们两人有染,却还是未婚便私相授受,再加上······高湛是递了帖子来拜访孟慕晴小姐,而孟水筠则是家道中落来投奔孟府的落魄小姐。 压根都不需要细节,这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足够所有人遐想了。 尽管孟夫人下了口封住这事,但下人们的嘴巴哪里真有一丝口风不泄露的时候?何况还是在孟慕晴有意无意地默许下,因此没多久这事就传了出去。 虽只是风言风语,但也足够所有人遐想了。 只不过所有人听了也只当听了,和三皇子扯上关系的,不管是小姐还是乞丐,都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讨论的。 只是这么一来,孟水筠的风评虽不好,拉着她谄媚的人倒是多了许多。甭管好猫坏猫,能抓老鼠的猫不就是上等猫?何况孟水筠这猫还抓了只上等的金老鼠!? 拜访的帖子多了,孟水筠的交际自然也就多了,腰板也直了许多,只想着日后成了皇子妃,得了万千宠爱,这些人都得对她跪拜,就连孟慕晴也低她一等。 这么一想,顿时心气就高了起来,只不过面对众多官家小姐,还是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倒是有了个小小的意外。 高湛此人,也有一些官家小姐是远远见过一面的,心有爱慕,却不敢肖想。那是何等的人物?要是换了孟慕晴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孟水筠?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女?凭什么让三皇子另眼相看! 何况高湛走时没有带上孟水筠,在一些人眼里看来这就等于是抛弃了,所以尽管有那传言,有些人还是按耐不住,对孟水筠下了手。 于是,美人落湖一出戏就这么上演了。 可惜,英雄救美的好戏永远会发生在孟水筠身上,刚好临近的船上就是知府公子,当即叫人将人救了上来,带进了船里。 别说淹死,孟水筠不过喝了几口河水就被人给救了上来,感激地看向救了她的人,却见一身白衣之上是一张妖孽至极的脸庞,偏偏带着英雄般的正气,让他看上去不仅不娘气,反倒俊美极了。 第十五章 被扔下湖 顿时,孟水筠一张小脸羞红,想起自己如今全身湿透,美好的弧线都贴身身躯显示了出来,不禁更加害羞。 那人却看都没看一眼。 顾自坐在自己位子上。 “小姐可还好?”声音从前方传来,孟水筠抬头,看见一身蓝衣的俊俏公子,一双桃花眼扫着她全身,像是被看透了般,顿时缩起了身子。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无碍。”她赶忙坐了起来,余光却不断偷瞄起左边的人来,他只顾着自己喝酒,一身冷冷的气质带着萧索,竟······异常地迷人。 不如高湛的那份俊美和温尔,他更多了一份霸气,淡淡的,却总能让人心生折服。 这剧烈而来的情思,竟让她阻挡不住。若说高湛是她有机会地靠近以后心生好感,可他······她似乎听见了花开的声音,像是娘亲所说的,心里砰砰砰地跳得厉害,脸庞红地如娇花。 “那便好,不知小姐家住何方,我派人送你回去吧。”烈阳觅见她那诱人的弧度,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可这一位爷还在这儿,他倒是不好动手,只好先将人送回府里去,等弄清了身份再说。 这样的美人,即便落了水,一身狼狈,也还是美得惊人,尤其是那柔弱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要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疼宠一番。 孟水筠此时的注意力都没在他身上,不然一定会知道他那双眼里冒着的光,与高湛看着她时带着相似。 烈阳觅对她一见钟情,她却对白衣人一见钟情,真是好戏一出。 “多谢这位公子,我名孟水筠,居住在孟府······”这话一出口,便见那白衣公子望了过来,不禁心间小鹿乱跳。 “孟水筠?”第一次开口的竟是她的名字,惊得不止是孟水筠,还有烈阳觅。只不过一个是惊喜,而另一个则是惊吓。 “是,小女是孟水筠。”孟水筠心下暗喜,难道是他······ 烈阳觅心间不甘,惊疑这一位怎么会对孟水筠感兴趣,不过也是,这样的尤物······既然是这位有意,那他······ “孟小姐既然无事,那边自己游回去吧,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这同处一处,已是不妥。”他放下酒杯,淡淡说出一句。 旁边的两人却是惊呆了。 刚起身的孟水筠一个不稳差点又栽下去。 他说什么?叫她······游回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迎来的却只有如冰霜一般的眼光。 顿时心下一阵颤栗,再多的旖旎心思也都被吓走了。 烈阳觅虽也惊讶,但见这位对孟水筠没兴趣,心下也是暗喜。只不过不知这美人是哪里惹到了这位······看来也只能先委屈她了。 掉进水里的孟水筠一阵目瞪口呆,她竟然就这样······被人扔下了湖!? “孟小姐,主子让我来将您带回。”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让她忍下了怒火,却也得知来救她的是那位蓝衣公子。 “多谢······这位大哥,不知公子身份为何,我回府定然亲自上门道谢。”美人一副神伤之色,黑衣卫也心下发软,道这女子也可怜,不知为何惹了那一位。 “我家公子乃知府公子。”他淡淡道了一句,将人送到了孟府门口便立即离去。只留下原地眼神发凉的孟水筠。 那边,烈阳觅却在暗自打探。 “高兄,不知那位孟小姐,是哪里得罪了?”实在是他好奇,虽然这一位从不近女色,但也从没对那一位女子如此严苛。 白衣的高兄淡淡扫了他一眼,眼里的寒意灼人。 “自然是因为她,不识好歹。” 另一边,孟慕晴趁着午后阳光,在园子里看书,听着悠悠最新听来的八卦,倒是听得一阵津津有味,在得知孟水筠被人拉下水又被人救上,不久之后又被人扔下水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前一世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发展,倒确实是有人想要让孟水筠落水,只不过还没下水就被人给救了,那一位,似乎是知府的公子,在这江南一带也算是顶高的人物了,嚣张地很,偏偏是知府的独子,只要不太过分,多能横着走。 那一位似乎是姓烈,对孟水筠一见钟情,自然后来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为她做了不少肮脏事。 “那将她救起的人是谁?” “听说是知府公子,这下那推人下水的小姐可算是气坏了,不过之后听说又被人扔下了水······” 知府公子。 看来还是没错,只不过不知道为何有这一变故。 “那船上没其他人了?” “这就不知了······” 孟慕晴放下了书,深思起来,又见白芍来说那表小姐正在房内沐浴,更深锁起眉头来。这么快回到了孟府,绝对是有人暗中帮忙,是知府那位,还是高湛? 想来想去,还是知府公子的可能性高些,毕竟高湛走之前虽然许诺会将人接进府里,但毕竟对孟水筠的印象差了许多,加上两人不过是一夜露水情缘,自然不会将暗卫留下来护着她······ 那么,就是知府公子了,可既然要帮她,为何有将人扔下水,难不成,那船上还有人对孟水筠看不过眼去,但身份又压着知府公子,所以让他不得不先做戏将人扔下水,事后再去帮······可孟水筠又能惹到什么高位之人? 一时之间,孟慕晴开始喜忧参半起来,只不知这人,到底是敌是友啊······ 而孟水筠则是一腔热情被那冷冷地眼神和举动给洗刷了个干净,心下怨起那个白衣男子来,心下委屈,竟想起了高湛,如果有他在,看那些贱蹄子还敢不敢这么对她! 第十六章 一见钟情 第二日,知府家的小姐递了帖子来,说是叫两位孟小姐去知府家后院小聚。两分帖子分别送到了孟慕晴和孟水筠的手里。 孟慕晴几乎是看过帖子便猜了个大概。这帖子,是烈阳觅让烈飘雪递的没错了。 “飞茗,将娘前几日给我做的新衣拿出来。”飞茗听罢将那身莲藕荷袖百褶裙拿了出来,染色渐变的天蓝色裙摆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爽。 坐了马车到了知府府里,见一众小姐们都齐了。扫了亮眼找见了一处的侯雨姵和鱼梅梅,孟慕晴也走了上去。 “烈姐姐今日倒是好心情,怎么递了帖子请我们来小聚。”正赏着花的两人看见孟慕晴具是眼睛一亮。 “呵,哪里心甘情愿,那妮子怕是气坏了。”鱼梅梅捂着袖子偷笑,侯雨姵则摘了一枝月季在手里把玩。 孟慕晴扫了全场一眼,眼下一笑。 “看来烈姐姐是不高兴极了。”这喊来的全都是有钱有权的嫡系小姐,脾气还都不小,就算冲撞了,那也只有孟水筠吃亏的份。 她今日可是来纯看戏的 孟水筠和孟慕晴一同出的门,这下也已经到了,看见孟慕晴三人边想上前搭话,三人不想理会,便顾自说起花草来,一旁的孟水筠听听,却也插不上话,要她背两首诗她倒是会的,可这往深了里说······ 周围的小姐们都有意无意地冷落着孟水筠,本来接了帖子来大大打扮了一番的孟水筠见着,顿时感觉糟糕。 只是不安归不安,她却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是惹了这些小姐的,所以也只硬着头皮笑谈风声。 不一会儿正主就出现了。 烈飘雪,烈阳觅。 看见那熟悉的男子之时,孟水筠想起来那人似乎是救她的公子,只是那日一身蓝衣,近日却换了一席白衣,一手木扇风度翩翩。 看见他,孟水筠便想起了那日的白衣公子,又想起他无情地将自己扔进湖里,心下又愤恨起来,气得牙痒痒。 而烈阳觅则是一看见孟水筠便被迷得不知三魂五道了,他尝过太多女人,所以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一个女人的大概滋味,而孟水筠······他很确定她的身体一定是上乘之作! 不同于那日落水时带着狼狈的楚楚可怜,今日的她精心打扮,娇嫩的脸颊如苹果一般让人见了就想咬一口,一身翩翩气质,让人为之侧目。 烈飘雪见身旁的哥哥一看见孟水筠就移不开目光了,心下更是气愤,狠狠地瞪向孟水筠,像是要生吃了她一般。 烈阳觅只看见对面的美人一哆嗦,似乎受欺负了一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了自家小妹的眼神,不禁无奈拍了拍她的头。 “小雪,不要这样,乖。”烈飘雪不满地收回了目光。但心里却依旧担心。孟水筠那个狐狸精,能惹得她哥哥让她递帖子拜访······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待遇!要说别的女人,她哥就直接掳来了,这么礼貌,不会是动了真心? 可孟水筠的风评,那样放荡的女人怎能做知府公子的正妻?就是妾侍也是不干不净的! 对于烈飘雪,孟慕晴倒是不怎么同情,她也了解这位小姐,其实,说实话,烈阳觅和孟水筠比起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一个放荡,一个无耻,倒是绝配。 只不过这是人家家事,不什么关系。 只不过,这似乎还不是高chao。孟慕晴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百花盛宴那日舞台上,她在退场时曾遇上一双冷峻的眸子,当时有些晕乎乎的,不知怎么就对上了,也不知是谁,可今日却遇见了,那双一模一样的眸子。 只不过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不过是出现了一会儿,在旁里坐了下,便先行离去了,烈阳觅压根也没介绍,所以其他小姐们春心意动时,她却惊疑不定。 这个人,她前世是见过的。 尽管只是一面,她却印象深刻。那个男子,后来也不知如何了······ 五皇子,高尘。也是大阳国镇国大将军,多次领兵出征,战功赫赫。后来被陷害与孟府私通密谋造反······ 孟府是受了高湛陷害,那么,五皇子也是······ 面对这位铁血杀伐的大将军时,她竟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知该不该说些什么,可说了,又凭什么让人相信?再者这大庭广众之下······ 这么一下,孟慕晴压根没了看戏的兴致,直到人离去,才放松下来,没想转首碰见侯雨姵嬉笑的目光,竟下意识有些不爽快。 “孟小姐真是好才情,这般好诗······”抬头就是烈阳觅正夸着孟水筠的诗,扫了一眼石桌上的宣纸,站了起来。 “咦,这不是昨日看的诗,表姐竟然背下来了?表姐真是好聪明!”她换上一脸天真的笑容,对着正羞涩的孟水筠猛地来了一句。 烈阳觅正要夸出口的话讲了一半,就这么堵在了喉咙。孟水筠脸色一白。 烈飘雪原本还憋屈的脸色顿时舒爽了起来,赞赏地看了一眼孟慕晴。 第十七章 一起看好戏 “呵······表妹说笑了。”昨日哪里看过什么诗,但明显知道是孟慕晴找茬,她却不敢反驳,因为这诗确实是她从孤本上看到的,难免孟慕晴没有看见过。 “不过确实是好诗呢,不然高哥哥也不会珍藏着那首诗了,那日园里的月季,高哥哥可还左右吩咐我要好好照顾好,不然可怕姐姐伤心呢!”孟慕晴一脸娇俏地撒娇道,完全将自己与高湛的亲昵表现了出来。 这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事了,什么高哥哥,我呸。 不过,看着孟水筠千变万变的脸色,她总算爽了些。 众位小姐都是暗暗偷笑,可烈阳觅却沉下了脸。高姓······ 而孟慕晴,话虽说的让人遐想连篇,但神色却让人找不出一丝错来,一副纯然的真诚让人以为她只是说笑时提起了一个话题,却偏偏又让人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是呀,某些人,已经与别人私定终身了,就不要再来招惹良家的男子了,不然,水性杨花可是会被沉塘!”比起孟慕晴的暗讽,烈飘雪的话就来的直接多了。 只不过那句良家的男子让众人一阵如鲠在喉,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最后只僵着脸色。 烈阳觅是良家男子?说笑呢吧! 烈阳觅却是不知道这一茬的,事实上,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可若那人是姓高,那么······似乎为那位对孟水筠的突然发难找到了理由,想歪的烈阳觅顿时犹豫起来。 这样一来,这孟水筠倒是碰不得了,除非······他选了五皇子一派。 “烈小姐,请你自重!”孟水筠只想破口大骂,但看见还有那么多人在场,也只得生生忍下来。心里的难堪让她红了双眼,娇滴滴的模样望着烈阳觅,顿时让他软肋心肠。 “够了。飘雪,你是大家闺秀,这样口出不逊,成何体统!”有意护着孟水筠,烈阳觅出口便凶了些,烈飘雪却红了眼。哥哥从未舍得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从小到大她出了什么差错,哥哥总是护着她的,这下却因为一个女人凶她······ 顿时烈飘雪就暴躁了,甩下茶杯就跑走了。 亭里的人自然也走的走,剩不下几个。 孟水筠见此,心内暗喜,面上却黯然神伤地垂泪望天。 “都是水筠的错,都是······”烈阳觅看着跑走的小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对着孟水筠安慰起来。 “孟小姐别介意,我家小妹还不懂事,若是出言伤到了孟姑娘,还请见谅。”心里虽有几分私心,但看着孟水筠如此委屈的样子,还是有几分愧疚。 递上手帕,温柔地站到了一旁,此刻周围都没了人,他也有些心动起来。 “多谢公子出演相助,若不是公子你······水筠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擦了擦眼泪,泪眼汪汪地望向烈阳觅,剪水双瞳里是满满的波光粼粼。 目光对视一刹那,烈阳觅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触碰了一下,然后便沉溺了进去。 若说之前的一见钟情,只不过是暗恋她的身体,且因为那位的缘故有所忌惮,那这下则是完全被那双眸子给吸引了进去。 大石后,看着靠的越来越近的两人,侯雨姵眉头皱得死紧。 “这······我们就这么看着?”鱼梅梅有些羞涩地看着。 “不急,烈小姐可时刻准备着呢。”她的锦囊可不是白用的。 “哦?晴儿妹妹什么时候······” 孟慕晴按了按嘴巴示意她们安静,两人便也安静下来。 那边的动静却越来越大,窸窸窣窣的,竟然没有片刻便脱了衣物,那凌乱的衣裳下交缠的两具身体,虽看不清细节,就那姿势也够羞人的。 侯雨姵和鱼梅梅立马就遮住了眼睛,只有孟慕晴看得兴起,只不过那眼底的嘲讽却是忽略不了的。 “啊······呜······不······不要······”响起的娇yin让身旁的两人身子都僵硬了,忍不住地落荒而逃。 孟慕晴看着仓皇而逃的两人,抿了抿唇,好吧,她这个嫁为人妇的不算······虽然严格来说,她也不是很擅长这东西······ “很好看?恩?”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顿时僵硬。 回过头去,望进一双冷淡的眸子里,正是先前告辞的高尘。 “······”刚被吓得要叫出来,她就想捂住自己嘴巴,结果高尘更快,直接捂住她的嘴靠到了石头后。 “嘘。”见孟慕晴点点头,高尘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可却还环着她,两人就这么站在石头后,孟慕晴僵硬地动都不敢动。 天哪!她和一个男人躲在石头后面看一对男女苟合!这算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还不是高chao。 这时,原先离去的烈飘雪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零零总总的十几个人。 丫鬟奴才······每人背着一桶子水。 “这狐狸精,竟然当众勾引大哥,给我泼醒他们!”完全不顾亭子里的男女正叫得厉害。 烈阳觅正沉浸在那紧致的感觉里舍不得离开,一阵阵撞击着,孟水筠则是迷茫着双眼叫唤着,却不知这样柔弱的姿态更是引起男人的shou欲。 是几个丫鬟奴才听着烈飘雪的吩咐,十几桶冷水就这么一齐到了上去。 “啊!”两人全部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 尤其是烈阳觅,顿时吓得都软了下来,抽出了分身,才发现如今的状况,顿时黑了脸。 “都给我滚下去!” 第十八章 烈府中计 知府公子竟然被亲生妹妹当场抓到了与别的女人野合。 最可悲的是还没尽兴就被奔流而下的十几桶冷水给泼了个干净。 就算是炎热的夏日,也盖不住这森森的寒意。 城内的说书小楼里,到处都是源源不绝的唏嘘声。 这消息不知是谁透露出来的,总之就算知府夫人帮着儿子禁了下人们的嘴,总还有些小姐们是看见的。 而事发当时半路离去的侯雨姵和鱼梅梅则是错过了那一场精彩的“大雨嬉戏”。唯一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孟慕晴却因为那个冷目男子而紧张兮兮地不行,别提看戏了,连痛恨的孟水筠被当众羞辱都没再多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想起那日她被男子送回府里的过程她本意拒绝,但他却坚持,不仅如此,更送的人进了府,然后顺利成章地拜访了母亲。 虽后来知道了他是来探访父亲的,但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她,却无论如何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尤其,前一世里,他还是孟府灭门案的主要人员。 虽不知道真实情况,但她确定父亲与他必定有着什么关系,但这也是她最担心防备的······ 于是,几天之后,街坊上传着知府公子与孟家小姐的情事时,就连孟夫人知道的都比孟慕晴要清楚。 更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那在说书楼风靡的故事突然消失了,说书先生不是绝口不提就是消失了。倒是孟水筠,来了一次孟慕晴的院子,只不过表面上却愈发对她和善了,不知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这日。知府千金又递了帖子来,这一次,邀请的还是孟慕晴和孟水筠,而孟慕晴也只以为那位烈飘雪又要对孟水筠下手了,谁知到了知府家,才知道不对劲。 烈飘雪请的人,竟只有她和孟水筠两个。 而烈阳觅,竟然也在场! “今日烈姐姐怎么这么好兴致,叫了我和表姐来,倒是人少了些,不然也热闹。”进了后园院子,孟慕晴便看见了正煮茶喝水的一对男女。 男的一身紫衣,器宇轩昂。女的则一身粉衣,可爱娇俏。 正是烈阳觅和烈飘雪。 “晴妹妹说笑了。我素来听说晴妹妹才艺绝佳,那日百花盛宴夺了头魁,这不是请教来了么。”烈飘雪看向孟慕晴,娇娇一笑。 只看她的神色,孟慕晴却看不出什么,便也笑着回道:“哪里的话,要说才艺,侯姐姐比起我来不是好上三分,还有表姐,她那日的广袖流仙舞可是惊艳全场啊!”她语气真诚地回道,全场气氛顿时一僵。“不过今日姐姐花园里的花开得倒是娇艳,不赏倒是可惜了”她笑着坐下,结果烈飘雪递过来的一杯茶,看了她一眼,转向身后。 “表姐快来坐下,咱们一起赏花聊天。”将茶放在隔壁的座位,她招手让孟水筠过来,拉着她坐下之后又递了茶过去。 “表姐可还未尝过烈姐姐煮的茶吧,可是上好的手艺,常人难以有机会喝到的,今日可凑到了好时候,表姐快试试。”将温热的茶递过去,又捧起一个杯子递给了烈飘雪。 “烈姐姐,再赐妹妹一杯可好?” 烈飘雪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往孟慕晴的水杯里又倒了一些,看着她喝下去,才松了口气。好在所有的杯子都下了药,不然······ 见孟慕晴喝下了那杯茶,孟水筠也抿着唇喝了一口,脸色也和缓起来。 见此,孟慕晴便知自己还是中计了,可惜今日太过粗心,虽来前和飞茗吩咐过,但此刻也得看这药效是······不过一会儿,头就有些发昏起来,她不经意间收起一根簪子握在手里,装作晕倒的模样,手心却死死抠着以痛意保持自己的三分清醒。 “这······咦?我怎么晕乎乎的······”话未说完,人就倒在了石桌上。 “晴妹妹?晴妹妹?孟慕晴······”烈飘雪试着叫唤了几声,见人没有反应,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昏了,哥,你······” “啪!”同时倒下的还有孟水筠,只不过她是真晕,而孟慕晴则是还在死死地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做得好,飘雪。其他的事你不要多问,只管派人将孟姑娘接进房间休息就好,至于孟慕晴,我自有用处。”烈阳觅笑拍烈飘雪头顶,她却大惊。 “哥!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你不是说只是吓吓她,替······这个女人出气?” 孟慕晴眼睑一动,那个女人······应该说的是孟水筠吧。 “飘雪!她是三皇子的女人,不是你能随意议论的。”他望了望同样晕倒的孟水筠,眼里闪过一抹怜惜。 接下来,烈飘雪没有再说话,而孟慕晴也被烈阳觅一把捞起背在了身上出了府。 “谁让你当了筠儿的路,那你就别怪我了!”无人的郊外,日头已经高挂头顶,炙热的太阳下,孟慕晴平躺在一个沙堆上,而烈阳觅则挖好了一个两米深的深坑。 扔掉手上的树枝,他将人抱起,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就要把人往土坑里丢。 下一刻,一颗石子穿过繁茂的树丛,打在了他的膝盖上,他双手一松,顿时跪倒在地,而手上的人也被一个飞速而过的身影给带走了。 看了眼红肿起来的膝盖,被抢了人的烈阳觅却没有发怒,反倒得逞一般地将那土坑又填了起来。 看来,三皇子的棋局,又多了一颗可利用的棋子了······ 第十九章 救命恩人竟是他 “还装?还是没睡够?”树丛间,带着人逃跑的白衣人对着“昏迷”的孟慕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声音带着几分调笑。 一听这话,孟慕晴就知晓他发现自己不是真昏迷了。于是话落,她就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但孟慕晴很确定,他就是高尘。 不仅仅是因为那相似的声线······ 她静默了半晌,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没站直就又倒了下去。 额头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顿时都清醒了几分。 恍惚间,听见他一声轻笑,孟慕晴只觉得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出来再钻进去。 “多谢······你帮忙。”她虚弱地道了一句,整个人又被抱了起来。 “安静呆着吧。放心,我送你回府。”他运功,带着人直接以轻功飞梭于树梢间。 虽然告诉自己他也不一定就是好心,可是听着那声音,她竟不自觉放松下来,精神一放松,那份药效很快就见效了,于是她很快便昏昏欲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自家的房间里了。 房内空无一人。 刚醒不久,飞茗就着急地从门口跑进来,一张焦灼的脸在看见孟慕晴时才放松下来。 “什么时辰了?”看了看窗外快要下山的太阳,她问飞茗。 “小姐,快酉时了。”飞茗喘着气走进扶孟慕晴起身,一张小脸因为运动而泛红。 按了按发昏的脑袋,孟慕晴起身坐到了桌边喝了口水。心中暗怒。 她竟然昏睡了一个下午,将近有三个时辰了······那烈阳觅究竟想对她做什么?难道真是想将她活埋不成! 想到那个土坑,孟慕晴便一阵后怕,还好,还好他救了她,不然此时她说不定在哪里,万一撑不住被那迷药的药效给迷得昏睡过去,那真是得不偿失! “表小姐呢。”想起烈阳觅是因为孟水筠对她出手,孟慕晴便一阵咬牙。 “表小姐刚从烈府回来呢,奴婢也是才发现小姐竟然不在烈府里,所以立马赶了回来······”飞茗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她一整个下午都守在烈府外等小姐,结果表小姐出来时,竟说小姐已经先走了。她立马赶了回来,还好小姐没事! “小姐,飞茗一个下午都守在烈府门外,可表小姐却说小姐先走了,这?” “此事不必再提,你且放心里。若有人提起,你只说我不放心孟水筠一人在知府,所以让你等着。”哼,要找借口,她也能找到一大堆抹黑孟水筠。烈阳觅倒是胆大地很,连高湛的女人也敢碰! 前一世她死时就炸出来了孟水筠嫁给高湛却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的丑闻。 这一世,她还是依旧不改淫荡本色嘛! “夫人快唤小姐用晚膳了,小姐先梳洗吧。”经历了一些小插曲,回来后又昏睡了一个下午,孟慕晴的发髻已经凌乱不堪了。 “恩。打水来,我要沐浴。” 太阳落山了,蝉鸣却还在继续。 此时孟慕晴正沐浴,屏风后的木桶里是一具姣好的身体,鲜红的花瓣浮于水面之上,熏染着她的肌肤与秀发。 香气四溢,她深呼了口气,才觉慢慢放松下来,却一转头便看见了窗外一个黑影闪过,顿时吓得惊呼一声。 “谁!?” “小姐!怎么了?”守在门外的飞茗一听见她的呼叫便跑了进来。 “没事,应该是我眼花了。”又看了一圈四周,发现没什么黑影,她暗叹自己眼花,才加快速度洗漱完毕,去前院陪娘亲用晚膳去了。 而屋子后面的竹林里,则是正隐藏着一个白衣银面的人影。 面具下的脸颊散发着几分热意,显露出几分红来。只是,无人得知。半晌后,也消失在了假石山后。 “今日去知府家可还玩得好?”孟母见孟慕晴来,才动筷。 而一旁的母女俩早已饿得面色发白,此时来不及给孟慕晴不好脸色看,已经陆陆续续吃起来了。 孟慕晴瞄了一眼吃得如狼似虎还要故作优雅的两人,笑了笑。 “不错,烈姐姐的茶艺很好,不过日头太晒了,我只坐了一坐便回来了,倒是表姐,与烈姐姐还有烈公子待了一下午,应该玩得尽兴。”听这话,那位姨母的眼睛都要发光了,母亲则是皱起了眉。 要说烈阳觅和孟水筠的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孟母虽心软,但也不会看不清这点门道,只是看在自家人份上不计较罢了,实际上心里是十分不屑的。 孟水筠俏脸一白,引来孟慕晴掩嘴偷笑。看来这一个下午,她干的事可不止昏睡啊,听说她一回来,第一件事也是沐浴梳洗······ “母亲,看表姐脸色这么苍白,定是身体不好,明日正好是回春堂大夫来府里定期看诊的日子,不如让大夫来的时候配些理气理血的药,也给表姐补补血色,如何?”孟慕晴每样菜都吃了几口,有了七八分饱便放下了筷子。 看着孟水筠的脸色,有了新主意,便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 不说孟母,就是姨母和孟水筠似乎也很是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孟水筠倒是有点不安,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不妥,她前几日刚来了葵水,所以也不可能会······ 所以最后她只对孟慕晴道了声谢,受下了。倒是孟母,看着孟慕晴如此贴心对待两母女的样子,红了眼眶。她的孩子,就是善良。 得了允许的孟慕晴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她了解高湛的性格,他不会任由孟水筠一直呆在这里的。迟早会将人接回府里去。 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再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去。 所以她突然想到,若是高湛将人接进府,连带着他的“孩子”,这事又会如何发展? 两个月的差别,只要孟水筠掩饰得好,高湛压根不会发现。而以孟水筠的手段,她又如何做不到?上辈子她不就把所有人都玩的团团转? 想想看,孟水筠以子为贵生下了三皇子的长子,被封为侧妃,将来靠着她的手段,必定还能爬上正妃,到时暴露出了她的儿子却是她和别人偷情所生,对高湛来说,那会是种什么滋味······ 而对孟水筠,更是绝佳的报复! 将尘埃里的人打落地狱并不可怕,她要的,就是要将孟水筠捧上天堂,再亲手将她狠狠丢下地狱,死死践踏! 就如她当初对她所做的那样! 第二十章 爹爹来信 “夫人,小姐的身子都无大碍,这是小姐吩咐的方子······”回春堂的大夫依次给四人把脉以后开了相对应的方子。 以他的水平,就算把不出来孟水筠是否还是处子之身,但纵欲过度总是把得出来的。但这女娃还未出嫁就已如此放肆,再加上前几日的市井传闻,他心中也对孟水筠多出几分鄙夷来。 但孟府的事,不是他一个大夫能多嘴的,因此开了方子便离去了。 “今日新进府的丫头,姐姐选上两个用吧,还有大夫开的方子,姐姐和姨母可要按时抓药服药,把身子给养好了······尤其是姐姐,过不久可要嫁到三皇子府里去的,可得保重身体!”孟慕晴看着孟水筠望着那人参眼睛发亮的样子,心里冷笑不已。 “哎哟,侄女儿真是个贴心的,那姨母可就不客气了······”孟姨母还未等孟水筠做声就走到门前一个个挑起来。全然没注意到下人们鄙夷的目光。 主母心厚不说她,还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姐姐也挑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孟慕晴端着茶,笑着对孟水筠开口。 “妹妹客气了,还是妹妹先挑吧,哪有先于主人挑的道理。”孟水筠倒是守礼,可惜门外的亲娘就这么被她戳了一刀,她却还以为在体现自己的大度忍让。 “我院子里已经有飞茗两个,今日本就是为了姐姐你找的丫鬟,各个通透伶俐,可都是妹妹精心选的。” “那姐姐便不客气了。”话说到这份上,再推却,就是不识情理了,孟水筠便也起身看了几眼,挑了两个姿色最好的。 只不过比起她来又差上几分,倒是心思细腻的很。 姨母看来看去,挑了半天才挑了两个,都是身材魁梧的,看着就是能做粗活的,孟水筠觉得很是丢脸,孟慕晴倒觉得她做人实在。 两人选了丫鬟又逗留了一会儿,便捧着两盒手腕大小的人参喜滋滋地走了。 孟姨母嫁的是个秀才,只不过那人家清贫,名声虽好,日子过得却是清苦。 哪里见过这等上好的人参,此时拿了两根走,心里乐得不行,就连孟水筠也是脸上开花。 不仅如此,孟慕晴还送了许多布匹首饰胭脂给孟水筠,她都一一收下了,只不过心里却认定这应该是因为孟慕晴怕了她的缘故。 虽然不知道烈阳觅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现下看来她昨日的功夫没有白费······ 她一心认定这就是烈阳觅的作用,丝毫没有注意到不对劲,也不知道这是孟慕晴为了宰她而提前养肥的举动。 本因高湛传来的消息,要推迟一月将她接进府而闷闷不乐的心情顿时好上了几分,大概还以为是高湛吩咐要好好照顾,所以这东西她倒是拿的心安理得。 “娘的晴儿懂事了。”人走后,堂里只剩孟慕晴和孟母了。 “那是当然了。晴儿长大了,总也要替娘分担的!”孟慕晴的神情放松了下来,脸上全是温暖。 “不过娘亲今日怎的买了这么多的布匹首饰?” “这哪里是我买的,还不是你爹,写信回来就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浪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满满的甜蜜。 “爹爹写信回来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家?”听见爹爹要回来,孟慕晴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孟母见她那跳脱的样子,连忙按住。 “是是是,月底就到家了,你倒是稳着些······”孟母哭笑不得。 “我可想父亲了······”父亲一向最是疼爱她,不如母亲是个心软的,父亲一向最是看得清楚,只可惜她以往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信了高湛那个小人。 这一次,只要不嫁高湛,总不会被他利用去! 而孟水筠一旦怀上了孩子,必定就会前往京都,最多一月便能见分晓。 她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很快就会与那对奸夫分道扬镳! 这么一想,孟慕晴开始有些激动起来,还有终于要见到父亲的喜悦······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孟水筠却忙了起来,每日里都有各家的小姐邀请她去家中赏花吟诗,而她用着孟慕晴送给她的首饰,用那批新布匹做了许多新衣服,竟在苏州的小姐圈子了,建立了不少人情关系。 而孟慕晴则只作观望。一来她得给孟水筠足够的时间与烈阳觅怀上孽种,二来她此时的心力都在准备药上。 她没有武功,有时候防不胜防,甚至上一次还被人下了药,所以这几日她都在看医书,知晓一些常有的药材配备及其功能,这样才不至于被人轻易害了去。 同时她还让飞茗偷偷出府买了许多迷药来,以备不时之需。以粉末藏于袖中,若是下一次再有人要害她,她也好先下手为强! 正好准备下这一切,蒙着头躲在屋子里看了三天的书,烈飘雪就又递了帖子来,只不过这一次是她的生辰,所以所有有头有脸的小姐都被邀请了。 至于孟水筠,自然也包括在内,以烈飘雪好姐们的身份。 那日烈飘雪的举动,孟慕晴以为足够证明她厌恶孟水筠的程度了,谁知她却帮着烈阳觅害她,后来更是和孟水筠成了好姐妹,这不是她没脑子,就绝对是这其中有着某种利益关系和阴谋,而重点,依旧还在烈阳觅甚至高湛身上! “小姐,这知府小姐的生辰,您去还是······” “当然去,哪有不去的道理?”自然人家来邀请了,她又何须躲着!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第二十一章 生辰邀请 月上梢头,灯火辉煌的烈府门前,此时正人来人往。 只因今日是知府独女的生辰,而烈飘雪的年岁过了今日就是十六了,及笄之日一过,就代表着可以出嫁了,自然各家公子小姐都来祝贺其生辰,还有许多不错的人家都带着丰厚的大礼来贺寿。 更多的,确实让自家的儿子们都过来博好感,自然就有机会迎娶这知府的女儿,再者烈飘雪性情虽莽撞了些,却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容貌姣好不说,才艺也是极佳的,加上是知府嫡女,母家也强大,自然是人人争先求娶的。 这一点上,虽然烈飘雪是官家子女,行情却比不上孟家。 性子自然是一个原因,孟慕晴这般绝色美人,性情温柔,家世丰厚,谁不喜欢? 反倒是烈飘雪,虽然是知府千金,性情比起孟慕晴来却差了几分,因为从小受尽宠爱,比孟慕晴骄纵几分。 但官商结合,确实对这些人都是一种诱惑。毕竟孟慕晴只有一个,还只有13岁,等及笄还有上三年,孟家家主也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人嫁了,烈飘雪也算是香饽饽了。 当然,这些都是私下议论,绝不会提到明面上来。 孟慕晴乘车到达烈府门前时,天色已经黑了。 不过倒巧遇了侯雨姵,两人结伴进了去,位置也是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倒是鱼梅梅,隔了老远,见两人聊得开心,郁闷了会儿。 宴会放在后院院子里,为了让宝贝女儿开心,知府夫人特意搭建起了戏台子,叫了城里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还有各式的舞团来表演舞蹈,真是热闹至极。 准备的食物也是上好的材料,虽然花费巨大,但真是让烈飘雪长了大面子。 知府倒只坐了一会儿就让年轻人们自己玩了。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烈阳觅,而同他一道的还有高尘。 今日他倒是没有一身白衣配着银面具,而是穿了一身紫衣,配着那俊美如天神的五官,让所有女子都为之倾倒,连烈飘雪都对他一见钟情了。 孟水筠认出了他就是那天的那个让人将她扔下水的目光,顿时哀怨地目光像是水波一般射了过去,可惜那人一点反应也无,完全是不认识她的样子,引来烈飘雪的目光,孟水筠立马收好了自己的目光。 而孟慕晴扫过他对过来时毫无波澜的目光,倒是心中一嗤,演技倒是不错,还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扫了眼围在他周围的男男女女,她心里暗道了一声花狐狸,就转头和侯雨姵继续聊天了。 至于放在桌子上的酒菜,则是分文未动。 “烈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中场的时候,各家的小姐都开始送礼物,这算是一个习俗,每人的礼物都是当场拆开的,具体由来孟慕晴不知。 但孟水筠送的,孟慕晴却清楚得很。 正是前几日她送她的那堆首饰里挑出来的。品质样式在那一堆首饰里不过是中等,却在众家小姐的礼物中算得上是上品了,烈飘雪显然很喜欢。 父亲亲手挑选的首饰,又派人护送回来,哪里能差到哪里去? 只是这孟水筠,借花送佛就算了,还小心眼地跳了些中品,真真是上不了台面。 “姐姐可真小气,前日里送她的首饰里不是有好多比这个要好看吗,爹爹送回来的首饰我都送了给她,怎么就给烈姐姐送了一根簪子,我记得这一根还是一全套的,这样会不会不好······”她装作惆怅地窃窃私语,听到的侯雨姵望了一眼那簪子,冷笑一声。 “我还道她哪里来的衣裳首饰,这几日在苏州城里倒是风光了几日,想不到竟还用的是你的首饰和衣裳,先下又拿你的首饰来送礼,还真是······”听见两人的对话,周围一些小姐明了地点了点头。 “罢了,那是送给姐姐的,自然就是她的了。” “哼,不过是个不要脸的,还未及笄许人就迫不及待地当中撒野······”显然那日的事情还让侯雨姵十分难忘,说起孟水筠就是满脸的厌恶。 周围的小姐也是露出了同样的神情,这几日本来就好奇孟水筠那一身身的漂亮衣服和名贵首饰是哪里来的,日日打扮得和花儿一样,还从不穿同样的衣服,一天一换华服加身,却是占了孟家小姐的东西? 真是不知好歹的乡下人,见了金银首饰就忍不住暴露本性了,哪里来的飘飘欲仙,分明就是个拜金无耻的,先前还有些嫉妒的人此刻看着她手里那根镶金玉簪,顿时都是满眼的不屑。 “水筠妹妹送的首饰很漂亮,我很喜欢。”烈飘雪倒是真的喜欢,转头看向孟慕晴,眼里有着淡淡的闪躲,那日的事情哥哥说已经处理好了,孟慕晴完全不知道原委,只是她依旧有些后怕······ “那可不知道我的礼物得不得烈姐姐的心了,可和表姐的簪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呢,烈姐姐可别说我俗气才好!”孟慕晴见状娇嗔,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一股一股的,可爱极了。 “当然不会!我一定喜欢!”见孟慕晴似乎没有芥蒂,烈飘雪也放心了下来,此刻捧着孟慕晴的手也热络了起来。 那日其实是哥哥和她说的,孟水筠是三皇子要娶进府里的女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将人娶进府的念头,至于孟慕晴,则是为了孟水筠出气吓吓她所以将人掳走,其实一点事也没有······所以她才会帮忙。 只是帮了,才后怕了。好在没有出事。 而孟水筠,她虽然不喜欢,但到底以后会是三皇子的女人,而三皇子,又是以后竞争皇位的有力人选······ 这么一来,除非孟水筠有一日受了三皇子的厌恶,不然她只能交好,不能敌对! 这也是这几日孟水筠能这么快打进苏州千金圈子的原因之一。 第二十二章 送礼纷争 “悠悠,让人将东西抬上来。”孟慕晴这一开口,顿时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09而烈飘雪也有些好奇起来。孟水筠送的是簪子,漂亮虽漂亮,孟慕晴送的怎么也会是头筹,但她此刻让人抬上来,想必肯定是个大物件了。 09下人们按照吩咐一早就等在外面,此刻听了吩咐就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两个大男人抬着一个一人高的东西,用布盖着,显得很是神秘。 09“烈姐姐快看看喜不喜欢?”见东西落地,孟慕晴笑着喊她。 09烈飘雪将布掀开,顿时一副水墨图浮于眼前。 09一场静默,众人倒抽了口气,开始默默看起那张张扬而精致的图画来。 09不,应该说是屏风。 09只是比起华丽的装饰来,那画却更吸引人眼球,让人心生喜爱。 09“这画······”烈飘雪看着那扬于画上的山水河流,带着天地任我游的潇洒,笔锋随性,点点淡墨,都能看出主人的性情,这意境就足以让人叹服,何况加上了精湛的画技,更是美上添美,让人无处挑错。 09“小妹花了许久了,费了无数的料子,烈姐姐可得喜欢才好!”孟慕晴像是生怕烈飘雪不喜欢,故而冷着脸蛋撒娇的样子,让众人看了忍俊不禁。 09“喜欢!我太喜欢了!”烈飘雪眼珠都亮了。 09“喜欢就好。”听烈飘雪这么说,孟慕晴立马又喜笑颜开。 09“孟小姐,这画竟是你自己作的?”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眼里带着惊讶。 09事实上,大多数人听到那画是孟慕晴自己画的时候眼里已经浮起了不可思议。 09这下再问一遍,也不过是因为不敢置信罢了。 09“妹妹这是说笑呢,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不是一直在院子里休息吗,要讨烈姐姐开心,可······”孟慕晴还未开口,就被孟水筠接过话头。 09“晴儿妹妹这画可是一个月前就开始画了,我可嫉妒了好生一番呢,向她讨要了好几次都舍不得给我,直说是准备了给别人的,今日才知是送给烈姐姐,还真是羡煞旁人了。”孟水筠还未讲完,侯雨珮就立刻截了胡,一点也不给孟水筠发难的机会,就一句句话化作巴掌打回到她脸上去。 09没想到侯雨珮这么当众说出来,孟水筠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09“这是我送姐姐的礼物,姐姐看看喜不喜欢,再过两月可是我生辰了。到时候姐姐可得给我回一份大礼哟”侯雨珮不过只比烈飘雪小了两月有余,再过两月也及笄了。 09雕花的檀木盒子打开,竟然内有乾坤,还能折出三个格子,而里面则放着一整套的首饰,这么一套不仅有了面子,里子也是足足的。 09只不过,亮点不止于此。 09“咦?” 09“这簪子怎么······” 09“和······孟小姐的一样。” 09众人又看了看孟水筠送给烈飘雪的簪子,竟真的一模一样。 09“这是家父从西域托人带来的全套首饰,名曰佳人。”看见孟水筠愈发发白的脸色,她继续说道。 09“今日不仅仅是烈姐姐的生辰,也是及笄之日,我便借花送佛拿了爹爹送的来给烈姐姐,礼轻情意重,也是妹妹一份心意,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送这份首饰倒不是故意的,可谁让孟水筠运气这么差,心眼又这么小。 09她若拿出了整套的首饰,就算和她送重了,顶多就是一个玩笑。 09可现在,同样的东西别人送了一套,她却只送一个,明眼人自然就能看出来了。 09“咦,侯姐姐这套首饰怎么和爹爹刚刚派人带回来的那一套这么相似?可是西域做王族买卖的那位?爹爹也经常和他买珠宝送娘亲的,可漂亮了!听说在西域,除了望族,寻常人就是有钱也没资格带的呢······”见烈飘雪的脸色不好,孟慕晴立马出来接了几句,她脸色才见好上几分。 09孟慕晴回头感激地看了几眼侯雨珮,她知道侯姐姐是为了她才说这话的,虽然珠宝的事大概真的是凑巧,到这真是······太解气了! 09周围的人见了也明白不少,孟水筠一个家道中落的来投奔孟府的,哪里有钱买首饰?还不是从孟府那里得来了送给烈飘雪!而且竟然还只送一根簪子,剩下的全部留下自己用······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09还有原先那些在侯雨珮和孟慕晴两人身边听见了不少对话的小姐们,都偷偷咬起耳朵来,顿时一传十十传百。 09侯雨珮也是解气的。别人忌惮孟水筠,她可是不怕的,不过就是个女人,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高人撑腰,不过得了一副不错的面容,成为三皇子的女人也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罢了,撑死了是个姨娘,她又能嚣张到哪儿去? 09何况她又与知府公子有染,进不进得了王府还是二说······ 09“谢谢妹妹了,姐姐就不客气收下了。”烈飘雪收下首饰,向侯雨珮道了声谢。 09一旁陪同的烈阳觅虽然脸沉的厉害,到却没有开口说一句,只是心里看见孟水筠惨白的脸色恨不得将侯雨珮和孟慕晴揍上一顿。 09看来筠儿说得没错,这孟慕晴成日里找她麻烦,今日竟然还算计到妹妹头上了,看来还真要给她几分厉害看看! 09看着两人离去回到座位,他低声安慰了几声孟水筠,转身去了主院。 09只不过,这一切都落在静静坐在自己位子上的紫衣男子眼里。 第二十三章 大火阴谋 众公子小姐们吃吃喝喝,烈飘雪走了一圈收到不少礼物,宴会也进行了大半了,因此唤了戏台子上来开始唱戏,各个都看得兴致十足。 09孟慕晴挨不住饥饿到侯雨珮的小桌子上随意拿了些吃食,自己桌上的却是纹丝未动。 09台子上开始唱大戏,她却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不是因为药而是确实疲惫。 09侯雨珮说的话真假参半。那画虽然确实是她画的,却不是花了一个月,她只是连夜赶工而已。烈飘雪是个谁?她压根都不记得是她生辰······ 09所以此时才会这么困······侯雨珮看她疲倦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09“晴儿也太拼了,对烈姐姐都这么好,等我的生辰可得送上一份更大的,不然你侯姐姐我可得吃醋啦!”她是真心喜欢孟慕晴,所以才会帮她,虽然她孟府千金的身份确实锦上添花,但最关键的还是她本人。 09若是换了孟水筠别说孟府千金,就是高官贵女她也不屑的。 09“好好好,晴儿一定送个最大的!不如鸳鸯好不好?以期望侯姐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她嬉笑。 09“你呀你,就知道贫嘴······”侯雨珮有些羞涩,看孟慕晴如此大大咧咧的样子又不禁感叹她还只是个孩子。 09两人正聊得开心,场中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09只见原本在戏台子上唱戏的人,其中一个突然倒了下去。 09接下来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09戏台子突然开始着起火来,戏班子纷纷跑了下来,而突然而起的火势蔓延的十分快,不出一刻钟就已经吞噬了整个台子进而开始向坐台这边蔓延。 09傻眼的众人这才惊声尖叫起来,一个个被丫鬟们扶着逃出门外,因为这一片儿都是花草,所以燃烧的更是快,等一群人跑出门的时候,后院已经被漫天的火焰包围了。 09“咦,侯姐姐和晴妹妹怎么不见了?”仓皇逃出的鱼梅梅此刻找不见两人踪迹,突然叫了一声。 09众人四处搜寻也未见两人身影,顿时慌乱起来。 09“哎呀,真的没有!” 09“天哪,这可怎么是好,人不会还在里面吧!” 09烈飘雪看着那大火,只觉得要糟糕,今天人要是折在了烈府,别说侯雨珮了,光是孟慕晴就够她喝一壶的! 09“来人,快给我灭火!全力灭火!!!”她大声吩咐,吓人们纷纷端着水盘子冲上去,火势却不见一点变小。 09人群中一脸干净的孟水筠不如其他小姐的狼狈。她映着火光的眸子里带着狂喜和疯狂,只要这大火把孟慕晴烧死了,那孟府就是她的了! 09哈哈哈哈!哪怕烧不死,我倒要看看,没了一张如花容颜,还有谁会真心待你娶你? 09一边的鱼梅梅一直注意着她的脸色,此刻将她神情捕捉在眼里,顿时冷了几分。 09她就说这火怎么起得这么突然,而没逃出来的人偏偏就是侯雨珮和孟慕晴!却原来是这个下作女的手笔? 09她看向烈飘雪带着焦急的目光,那神情不像是作假。 09不,应该不是烈飘雪,但这样的事,孟水筠是不可能一个人完成的,除非······ 09扫了一眼场中,鱼梅梅十分确定,那个帮孟水筠的,就是烈阳觅! 09好啊!真是反了天了! 09而另一边,侯雨珮早就反应过来拉着孟慕晴往外跑了。只不过他们两个的位子离院门是最远的,后来近些的人也开始往外跑,一时之间因为拥挤而被排挤在了后面。 09但即便如此,两人也是能安全逃出的。可谁知在临门一脚,竟有个人将她们两往后一推,这么片刻的差距,就被火海包围了。 09虽然暂时无碍,但时间一久,火势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她们势必会被烧死! 09“糟糕,这下可怎么办好······”一向镇定的侯雨珮遇见这种情况也是花容失色,倒是原本昏昏欲睡的孟慕晴因为这缘故而清醒了不少。 09“侯姐姐,我记得一台戏旁边是有水塘的,我们不如用身上的衣裳,用水淋湿以后披在身上逃出去?”她很快想出解决的办法,侯雨珮一听也眼神一亮。 09“对对,那我们快去!”两人跑向池塘,可随着火势的越发变大,浓郁的硝烟呛的两人不断咳嗽,因为烟而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09后院里为了美景而专门栽种的花田,这下却成了最曲折的道路。 09两人相互搀扶着,因火烟的缘故而快要倒下。 09“侯姐姐!快醒醒!醒醒!”侯雨珮就这么倒了下去,孟慕晴立马扑在她身上大声叫唤。 09一个人影闪过,孟慕晴一抬头,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定在身后,顿时毛骨悚然。 09“你是谁?不要过来!”心里下意识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09她如何看不出今日这火起的蹊跷!压根就是有人为了报复她和侯姐姐而下的手,在这知府千金的生辰上都能动手脚的,除了烈阳觅还能有谁? 09孟水筠,今日我要是活着出去,必定不会放过你!还有烈阳觅! 09黑衣人不说话,只走进,右手还从身侧拔了一把刀出来,孟慕晴只能瑟缩着抱着侯雨珮的身体不断往后退,却在片刻后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09“我让你做事,你就是这般做事的!?”另一边竟也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此时正对着那个拔剑的黑衣人冷声说道。 09那人见状立马跪了下来。 09“主子。” 09“将侯雨珮送出去,之后静待我消息。” 09“是,主人。”黑衣人抱起侯雨珮的身子往外一飞就不见了踪影。 而留下的黑衣人则抱起地上昏过去的孟慕晴,朝着另一方向飞走了 第二十四章 黑衣人相救 天色已晚,孟慕晴再醒过来时,已经在自家的花园里了,飞茗和悠悠却双双昏倒在地上,她想起昏倒前的记忆,顿时惊得一跳而起。 09“侯姐姐!” 09糟糕,她昏过去以后,被谁给······等等,这是孟府花园!她回到了自己家? 09“飞茗!悠悠!你们俩快醒醒!”她焦急地跑到两个人身旁一阵推搡,却不见任何反应。 09“别推了,他们都被下了迷药,没那么快醒过来的。” 09暗淡的月光下,突然一个蒙面黑衣人出现在面前,惊得孟慕晴脸色一变。 09“你是谁!?” 09“你的救命恩人啊。”似是孟慕晴这幅样子十分有趣,让他都起了逗弄的兴致。 09“······是你从烈府救了我?”孟慕晴有些狐疑地问道。 09确实,当时她只觉得后颈一痛,然后便不知人事了。醒来却到了自家的花园里,只是不知当时打昏她的人是谁,而这个黑衣人应该就是拔剑的那一个,只是······为什么要救她? 09“侯姐姐呢?” 09“她已经被送回府了。” 09“你当时······为何拔剑?”犹豫了半晌她还是问出口。 09黑衣人一听,心中惊讶。她竟以为他是暗风? 09“呵······都说孟府千金聪慧有加,怎么连救命恩人都不认得?”不知为何,黑衣人只觉得有些不悦。 09虽然暗风的身形气质都是经过特意培训的,只为了和自己相似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孟慕晴认不出该是好事才对!但! 09“你们不是同一人?”孟慕晴瞠目。又细细看了一次。 09没错啊!这人确实就是先前向她和侯姐姐拔剑的那一个!她自认活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眼里都没有吧! 09孟慕晴的眼神完完全全诠释了她的心思。黑衣人一看便明了了。 09吸了口气,他走近,看着她渐渐僵硬的身子和防备的眼神,在一米开外停下了脚步。 09“救你不过顺手为之,自然,日后若是有需要你的地方······” 09“孟慕晴必全力帮忙。”还不等他说完,孟慕晴便开口接下。 09这样一来她倒是相信了几分。 09无缘无故救人的好人······ 09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好骗的女子了,再加上这人一身黑衣,又刚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烈府,要么那火压根就是他放的尽管她还是趋向于烈阳觅,若是他放的火,都将她推入火海中了,又何必救她? 09那么他一定是有事潜入烈府,刚好碰上了她和侯姐姐处于危险,而他一定也知道她的身份······孟府千金,在财力上就是一大帮助了,连高湛都觊觎孟府的财产,其他人就更是······ 09只不过,比起高湛的利用威胁,这黑衣人倒没有讨价还价就救了她和侯姐姐,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她总是要感谢人家的。 09“公子的恩情,孟慕晴谨记在心,今日在此答应公子一个要求,他日若有吩咐,只要不伤及孟府,孟慕晴必定全力为之。”她开口许诺,无比真诚。 09救命之恩,确实担得起一个承诺。 09听这话,黑衣人顿了顿,挑起了嘴角。 09“哦?真的?什么要求都答应?” 09“是。只要不危害孟府,任何要求,都答应。”她看着他的眸子,认真地回道,却突然发现那双眸子有些熟悉。 09“既然如此,那么,孟小姐可别忘了。”话音一落,人影直奔屋顶而去,片刻就了无踪迹。 09孟慕晴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有些瘫了下来。 09此刻才有心思思考起那大火来。 09今日必定就是烈阳觅下的手了!只是她阴差阳错地被人给救了,至于侯姐姐,想来应该也是因为被她连累。 09花园里没人,孟慕晴只得先回前院派人将两个丫鬟抬回房间里休息,然后到前院去。 09正巧碰上孟水筠在和母亲哭诉。 09听闻女儿被火吞噬了,孟母大受打击,快要站不住,孟慕晴怒从心起,立马跑了出去。 09“表姐胡乱说些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可别诅咒我死!”她快步上前扶起母亲,对上孟水筠和烈阳觅惊骇的眸子,冷然一笑。 09“多谢烈公子送表姐回来,只不过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实在不合适,况且孟表姐已经是许了人家的。实在不妥,公子且先回府休息吧,来人,送客!” 09见孟慕晴这样的脸色,孟水筠脸色发白。她肯定是知道了! 09“孟小姐,你无事便好,说来都是我的错······” 09“此时最重要的,是回府查出真相,想必知府夫人一定吓坏了,还有烈姐姐,今日可是她的十六岁生辰,没想却有奸人往知府家的后花园里防火,真是可恶!”知府会放过这样的事? 09烈阳觅,你烧不死我,接下来就看我如何收拾你! 第二十五章 侯府相商 “是啊,不知是谁这般可恶,在下一定给孟府一个交代。”烈阳觅脸色不好,却还镇定。 09放火这事他做的滴水不漏,只是想不到竟然让孟慕晴逃了出来,但她没有证据,就算说出来了也不过就是个迁怒,再加上侯雨珮这黑锅她是背定了······ 09“这我倒是不怕的,想必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也不会放过这等贼人,孟府必定也会全力相助。今日那么多的小姐公子们都受了惊吓,我和侯姐姐还差点葬身火海,想必侯夫人和侯大人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贼人。相信假以时日,必定水落石出!”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看着烈阳觅突变的脸色,瞳孔里透露出不屑的光芒。 09既然撕破脸了,她就要趁此斩了孟水筠的这根爪牙! 09放火?就算是你烈家的地盘,也容不得你说放就放,说收就收!既然瞒着众人做了这事,把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掉的! 09想到自家父亲母亲的个性,烈阳觅突觉一顿惶恐后怕,这事他一开始只想吓一吓孟慕晴替筠儿出气。后来见火势竟然贸然而起,且蔓延极快。于是他有了新的主意······不如就让孟慕晴就这么死在火海里! 09这样筠儿就能取代孟慕晴,就算不是孟府的孩子,也是旁亲,日后嫁给了三皇子,只要帮着三皇子将孟府的财产夺到手,必定名利双收!而他也可以求皇子将筠儿赐给他,他是三皇子的人,因此无比知道孟水筠在三皇子心中的地位,所以也才有了这份心思罢了。 09若是高湛真对孟水筠有几分真喜欢的心思,他也是死都不会对孟水筠下手的。之所以下手,除了真心喜欢之外,也是有些三皇子的原因。 09只要不坏了三皇子的权威和面子,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的问题而已。 09而放火一事,他更是谁都没说,甚至于他和三皇子合作也是私下里达成的。爹爹一心忠于皇上,他却要为将来打算的! 09“那孟小姐就好生休息,我先回府了。” 09孟慕晴冷面送他离开,才陪着母亲回了房间,将人好生安慰了一番,才折回头去找了孟水筠。 09“妹妹这般迟来院子,可是有什么事?”相比于孟慕晴还带着一身狼狈,梳洗过的孟水筠已是芙蓉水面。 09可孟慕晴却丝毫不落入下乘。 09“姐姐,我来看看你,今日怕是吓坏了吧。你且放心好好休息,我刚与侯姐姐问候过,必定在三日内抓到真凶,将之斩首!”她带着厉气双眼直直望着孟水筠,凉凉的说出这一句。 09“是吗,那是最好不过了。”孟水筠自然僵硬地难以说出话来。 09孟慕晴没有挑明,却处处带着针对,她自然看得出来。 09加上心虚,她如今的神色更是难看。 09“这是我吩咐下人熬的汤,姐姐快喝下压压惊,今日好好休息。”此时孟水筠心思杂乱,又被孟慕晴说得一通害怕,竟想也不想就喝下了那汤。 09喝完再后怕已经来不及了。 09孟慕晴满意的看她喝下汤。 09“那姐姐就好好休息,过几日咱们可得好好让人收拾那些个贼人!”她一脸愤恨地说道,看见孟水筠愈发难看的脸色,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09想必以后三天,不仅烈阳觅会很忙,孟水筠也闲不到哪里去。 09第二日一早,孟慕晴就乘车去了侯府,一大早的,侯雨珮就等在了府里。 09本来都要按耐不住出门去孟府找孟慕晴,结果刚坐不住就来人了。 09正是孟慕晴,她立马将人拉进了闺房里,两人屏退了所有人说些悄悄话。 09“晴妹妹可来了,我昨夜昏了过去,醒来就已经是天色将明,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孟府去,你倒好,姗姗来迟。”侯雨珮拉着孟慕晴左看右看了一阵,等到确定人没事了,才放松下来。 09侯雨姵拉着孟慕晴坐了下来,开始仔细询问。 09“侯姐姐可别怪我。实在是昨日,回了府以后,一整夜都害怕得睡不着,好不容易休息了两个时辰,天一亮就来找姐姐了,害怕太早了耽误了姐姐休息······”孟慕晴忙讨扰。 09“我哪里睡得着,昨日出了那样的事······”见孟慕晴脸色也不好,侯雨珮道她昨日肯定也是一夜担惊受怕,也不再说她。 09“昨日我们是如何逃出来的,妹妹可还记得?” 09“不记得了。我只拉着侯姐姐往水塘边挪,谁知后来不知谁敲了我一下,我就昏过去了,再醒过来已经是在自家花园里了。”孟慕晴摇摇头,隐瞒了那个黑衣人的事。 09“我也是!醒来竟然已经在自己床榻之上······”侯雨珮惊呼。 09“侯姐姐,事到如今,必定要揪出那个放火,又将我们推入园中的人,我怀疑······是烈阳觅。”孟慕晴如此说,侯雨珮也沉下了脸色。 09“我回到家才发现飞茗和悠悠都被下了迷药,昏睡不醒。想必拿火必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可被围在火里的,偏偏又是我和你。所以我怀疑······这事是烈阳觅所为,为的大概是孟水筠,不仅仅是出气,还是想让我死了,孟水筠便能取代我的位置。至于侯姐姐,我只能说声道歉,是被我连累了。” 09“不,这不是你的错,是烈阳觅的!他竟然敢为了孟水筠那个下作之人对我们下手,真当我们怕了他不成!?”侯雨珮也有自己的猜想,这下孟慕晴说出自己的猜测,与她的有七八分对上了。 09可害她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孟慕晴的连累,而是······ 第二十六章 烈阳觅毁容 两人躲在房间相商许久,最终决定了咬定这次的事件,怎么说两人被围在火里死里逃生,虽然被黑衣人救了的事情不能说,但孟慕晴想着说是两个丫头拼死将人救了出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幸而侯雨姵的两个丫鬟也中了迷药,她自己又不记得是怎么回到侯府的,加上烈阳觅实在欺人太甚,她也同意一口咬定。 另外,烈阳觅做的这事不过是为了孟水筠,孟慕晴只以为是烈阳觅为了替孟水筠出气所以报复她们俩,就算烧不死人若能烧个半残甚至毁容,那两人的下半辈子可就算是彻底毁了。 不管多好的家世,多富有的钱财,哪个好儿郎愿意娶一个毁容的女子? 如今没人受伤,但素来疼爱女儿的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事,除非烈阳觅向他们俩坦白!这样护子心切的两人或许会掩人耳目地将这件事的所有证据都销毁。 “万一烈阳觅坦白,那这事······”孟慕晴可不认为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担当去死守这件事。 “晴妹妹放心,他不会这么轻易说出去,除非这事再无挽回的余地,何况孟水筠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他说出去。”烈阳觅是知府的嫡亲儿子,孟水筠可什么也不是。 如果知道自己儿子是为了一个女人去做这种残害千金小姐的事,那孟水筠就算不死也惨了,孟府就算能护也不会护。 这样一来,孟水筠必定被暗中处理掉······ 比起孟慕晴,侯雨姵倒是知道地更多些的,烈阳觅私下里与三皇子接触不少,只是这事,她却不能说······ 日头大了些,两人才从屋内出来。 “妹妹应该还未用早膳吧,咱们在院子里用些。” “确实,今儿一大早可一起身就往侯姐姐这儿来了,真是饿坏了。先前不觉得,现下却愈发饥肠辘辘起来了······侯姐姐这院子,什么好东西呢,这般香气······”孟慕晴被这香气勾地馋虫都出来了。 “呵呵,妹妹今日可有口福了,今儿可是一月一次的燕窝粥,因为数量稀少,在府里可是少有的,这个月刚好有人送了来,妹妹若是喜欢便多用些。”侯雨姵笑着招待孟慕晴,看她一脸馋的快要流口水的样子,捂着嘴偷笑。 “哟,侯姐姐这儿今日是有什么好东西呢,可香了”不远处传来问候声,孟慕晴和侯雨姵抬头望去,正瞧见一身黄衣飘飘而来的鱼梅梅,如花间仙子一般,可这话一出口便惹得两人失笑。 别看鱼梅梅平日里是贵家小姐的一副作派,可私底下若是熟悉了,这姑娘对吃的,可执着了······ “你呀你,还真是哪里有好东西都能让你碰上······”侯雨姵无奈,想来这样的情况遇见过不少了。 “鱼姐姐不会是专门奔着这燕窝粥来的吧······”孟慕晴看见侯雨姵的脸色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掩着嘴调笑鱼梅梅。 美人不悦地抿起了嘴角。 “好啊,亏我今日一早来看你们,还带来了劲爆的消息呢,你们俩竟这么对我,一碗区区的燕窝粥都不舍得,真是伤我心······”美人皱眉而坐,孟慕晴和侯雨姵相视一眼,纷纷靠上去赔礼道歉。 两人一左一右好话说尽了才把人哄开心了,顺带还奉上了两碗燕窝粥。 “好了,姐姐快说说,一大早带了什么消息?”鱼梅梅一向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什么小道消息都是第一批知道的里面一定有她一个,大概源于她那个八卦的哥哥吧,什么消息都回来与她说说。 听见孟慕晴问话,鱼梅梅脸色一振,放下了燕窝粥,凑近了两人。 两人见此,知道必定是不小的消息,也靠上前。 “昨儿深夜,听说知府公子的院子起火了,不仅烧了屋子,一院子的百合也都被烧成了灰烬,而且那烈阳觅······据说是脸上被烧了······毁容了。”这话一出,两人顿时倒抽一口气,对视一眼。 “毁容?”这一涌而上的喜悦啊! “是啊,大概是昨日烧了烈飘雪生辰上戏台子的人是同一个,那人大概目标是烈阳觅,没想到昨日没成功,半夜里又去了一次,这下直接烧了那烈阳觅的屋子,啧啧······”鱼姑娘一脸此人人品不行的模样,对着空气哀声晃脑,实则幸灾乐祸。 “那烈阳觅本就样样不行,除了家世和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这下没了那张脸,还有那家姑娘看得上他啊······就是奇怪那满院子的百合了,怪美的,谁那么奇怪全部烧了,而且别的花都好好的,就烧了百合哎······”这算是最折磨鱼姑娘的事情了,想了一个早上也没明白,所以迫不及待来了侯雨姵这儿,想到经过昨日,孟慕晴也该在这儿的。 孟慕晴顿了顿,问道:“那花······是什么时候有的?” “这个······哥哥说是烈阳觅最近爱上的,吩咐人从城外移了一大片栽在院子里,没想到才这么几日就被烧了······难道他惹怒了某个花农?”鱼梅梅猜测,另两人一听,扑哧一声笑出来。 花农要是有这胆子对知府的独子下手,那赶明儿她两可得多雇几个去! 第二十七章 算卦假仙 用完了粥,三人闲谈了一阵,都各自回府了。 鱼梅梅不过是凑个热闹,但因为和两人都十分熟悉,所以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加上她的猜测,也得出了七七八八。 知道昨日那火是烈阳觅放的,而原因,她也能猜出几分不过是为了孟水筠,只是,这么大胆的举动就为了一个女人······烈阳觅再怎么花心放纵,鱼梅梅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就不觉得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这么大费周章的放火,很不合乎常理?”她还记得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侯雨姵和孟慕晴两人奇怪的脸色。 可两人都没作答,她也闭口不言,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怀疑。两人必定还知道些她不知道的隐情。 回府的马车里,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的孟慕晴却在沉声思考。 她先前还未发现,可直到鱼梅梅那一句问话时,她才发觉了不对劲。 她会理解烈阳觅为孟水筠做出这样事情的原因,是因为前一世里她就清楚了孟水筠对于男人的掌控力,她利用自己的手段和容貌从一介平民爬上了王妃之位,这本身就足以说明她的能力了。 高湛都能被她玩弄于手中,区区一个烈阳觅又算得了什么。 可这样的原因她却不能说出口,重生?这样的事若是说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才会有了她那奇怪的脸色,可当她看见侯雨姵的脸色时,才注意到自己一直以来忽视了什么。 会和她有相同的脸色,侯雨姵必定也是知道什么的,譬如······烈阳觅会为了孟水筠如此放肆的原因。 可她又为什么会知道? 稍加思考,孟慕晴就想到这大概与侯家有关,而根据孟水筠与高湛的关系,能让侯雨姵这般忌惮孟水筠,必定就是因为高湛了。 侯家比烈府,实则胜上一筹,侯雨姵不可能因为烈阳觅就放过一个孟水筠,与高湛有关······烈阳觅又······ 脑中昙花一现地出现了一个可能,孟慕晴下意识捂着要惊呼出声的嘴巴,脑里在反复核实这个想法,却发现如何解释,都是理得通的! 侯姐姐······怪不得如此情谊也要瞒着她。 家族,重于个人。不是么? 若是以往,她还会怨她几分,可如今重活一遭,知道家族在她心里的地位意味着什么,自然也理解侯雨姵的选择。 马车回到孟府后院,悠悠却传来府里来人的消息,孟慕晴立马一沉。 “是谁?”莫不是高湛这么快就派人来了? “小姐,是位老神仙,今日一早进府讨了碗水,结果一语中的说的夫人都信服了几分······老神仙说是近日来府里颇生事端······是因为有小人在作乱呢!可真是说得准确。”悠悠一边对着孟慕晴耳语,一边幸灾乐祸。 孟慕晴却不见得那么乐观,都说是出反常必有妖,谁知这老神仙真是好意劝告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那人呢?” “正在前院给夫人看相呢,可真是神了······”悠悠啧啧称奇。 孟慕晴却不听她多话,跨步朝前院而去。这什么老神仙,她亲自来会会。是不是真神仙······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重生一次让孟慕晴对神佛信上许多,她甚至无数次猜想过,是什么原因让神佛眷顾于她。可这不代表随意一个神棍就能来蒙混过去。 前院里。 她一踏入内堂就看见了那个老神仙,还真是有些模样一身仙风道骨的淼淼仙气,花白的头发与胡子让人看着便想要尊敬,尤其是那一张正气十足的脸,让人下意识就想相信他。 而孟慕晴望进他的眼,才是真真正正被折服。就算外貌气质都能做假,一个人的眼神却是做不得假的。 那双满布沧桑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对尘世间的看透。 她不自觉地便放低了态度,觉得对这样的人不敬,实在是一种不妥。 身体下意识的举动让她皱眉。 “晴儿回来了?快来坐下,老先生,可否替我家孩子看看?”与老神仙咨询了一上午的孟夫人明显已经被他精湛的看相技术折服了。 “娘亲,这位是?”她走到孟母身边问道。 “这位是张老先生,你且让他替你看看,可准了。”孟母兴致勃勃地拉着孟慕晴的右手递到老神仙面前。 “老先生,快替我儿看看,未来夫婿,可好?”再过几年晴儿就及笄了,她如今已经在考虑这事,终身大事可是一个女儿家一辈子最大的事情,此刻迫不及待就问第一个。 老先生看了看不自在的孟慕晴,手扶白胡。 “也好,且让老夫看看······”老神仙看了几眼孟慕晴掌中的纹路,却越看越专注起来。 “老先生,可看出什么没有?”孟母见他神情严肃,且一言不发,着实着急坏了,忙忙问道。 “娘亲,别着急。”孟慕晴安慰着她,心里却是不在意的。 不过是命运,她此生只要能保住孟府和双亲,其他的都不在乎,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有这个决心! 老神仙端看了许久,再看向面色无波的孟慕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顿了顿,才开口。 “小姐不必担心,小姐是福后之人,自然能一生平顺,幸福安康。至于姻缘,小姐的姻缘线是极好的,有机会加入高官之人,子孙满堂。”有那小子保驾护航,想不幸福都难啊······至于子孙姻缘,还怕? 他这么开口,孟母立马喜笑颜开了。 “那便好,多麻烦老先生了。”听见自家女儿幸福安康,子孙满堂,又是多福之人,孟母便觉得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孟慕晴却是不屑的。高官之人······高湛不就是,可子孙满堂? 她前世不就惨死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嫁给高湛! 第二十八章 一语中的 “老先生在府中用了膳再离去吧。”孟母热情挽留老神仙留下用餐,自己去打理了,留下孟慕晴招待。 “孟小姐,似乎是对我之前所说,不太相信?”等孟母走后,堂里只剩下了孟慕晴和老神仙。 “不是,老先生神通,我自然是相信的。”他测的,有一半也是对的,只不过,那个幸福结局不属于她罢了。 “那为何我观小姐神色,却似不信?”老人家现在这个徒媳妇儿很是好奇,而看她的手相,也实在是大富大贵之人,不仅如此,还旺夫,与他那个不肖徒儿的命格更是相互扶助,最好不过的天造地设了。 “不是不信,只是命运······不管好坏,人总该学着自己掌控自己的一生不是么?”若因为是命运就要无条件顺从,那若是她的命运是无辜惨死呢,她也该顺从? 对着那双带着大慈悲的眼眸,她都没有多加顾忌就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说完才发觉这样的话有些自不量力,可不管如何,这是她如今的决心! 而老神仙听了这话,眼睛却不知亮了多少。 “哈哈哈······好!很好!”他那个徒儿眼光果然不错,他都有些嫉妒了,若是再年轻了二十岁,必定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么一个妙人儿 孟慕晴见老神仙突然大笑起来,不仅莫名其妙,可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或许是他轻视自己嘲笑罢了,不禁有些不喜。 “既然如此,老夫便也不多嘴了,小姐命中注定有一劫,于孟府也是一大劫难,故望小姐小心,多加防范。至于小姐的姻缘,在下却能保证,是天赐的好姻缘。”言尽于此,老神仙不再说话,孟慕晴却惊骇地望向他,她的一大劫难,孟府的一大劫难,那不就是······ “妹妹!” 她正要开口详问,就被打断了。看去,正是从外面回来的孟水筠。 “这位老先生好。”见堂里有人,孟水筠立马行了一礼,却不见他有何反应,不禁心里气愤。 “妹妹,这是?”孟水筠问向孟慕晴。 孟慕晴却眼前一亮。 “老先生,可否替我表妹看看可好?表妹来,这可是鼎鼎有名的神仙,看相可准了······”孟慕晴开始不要钱地夸起老神仙,比起原先的模样真是天差地别。 老神仙见此,也不说话,只享受着那一堆吹捧,毕竟徒媳妇儿的阿谀奉承,就是不一样啊! “也罢,那我便看看。”老先生答应。开始看起孟水筠递过去的手掌。 孟水筠也是好奇地等待着结果。 老神仙却越看越皱眉头,最后余光望了望孟慕晴。见她轻笑的模样,有些摸不懂这小姑娘的心思。 “孟姑娘的命格很好,将来必定加入富贵之家。”以为是问姻缘,他也只回姻缘,只不过,这一位的命格虽好,却处处被孟慕晴压制着,也是奇景。 他这一生看过不少命纹,这般奇特的却少有。两个女娃的命运纠缠,不死不休。只不过这两人摆在一起,他自然帮自家徒媳妇儿,因此老神仙也只挑好的说。 而孟水筠一听这话,却也高兴不少。富贵之家······不就是高湛?而嫁,说的可是正室? 三皇子妃!她只觉自己要美梦成真了。 “小姐,夫人准备好了午膳,唤老先生和小姐过去用膳呢。”孟母贴身的丫鬟过来传话。 孟水筠一高兴,直接回了一句“这就过去”。倒是那丫鬟尴尬起来,望向孟慕晴。 “老先生,那边移步去前厅用餐吧。”孟慕晴转头对老神仙问了一句,待他起身后才对着那丫鬟说道,“你回母亲,我们这就过去。” 她话音落下,那丫鬟才点头道是,然后转身走了。 两人全程都似没听见孟水筠的话一般。 见此老神仙面上不显,暗里却赞了一声,这般的做派,才是大家小姐。 旁边那位,一看就是小家子气的,怪不得处处被比下去······ 孟水筠见此,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无法反驳,只能暗恨孟慕晴,待将来她嫁进了三皇子府,看她孟慕晴还有什么脸面对她如此轻看! 孟母准备好了饭菜便差下人去传话,结果见人过来还看见了孟水筠,也是一愣。 这母女俩常在自己园里用餐,经过了那几次事,她也看开了,心里没了多少亲疏,只以待客之道将人养着,心里却是不喜的。 此刻见了孟水筠来,才有了这样的表情,尤其孟水筠一副亲昵地样子,让她实在不习惯。 好在她见过不少大场面,此刻掩了面色,招待着人入座。 “表姐这是刚从哪里回来,怎么一身衣服裹得这般厚实,也不热么?”刚入座,孟慕晴坐下的瞬间一个意外看见了孟水筠脖子里露出的半个吻痕。 听见她如此问话,孟水筠的脸色闪过一丝慌乱。 “飘雪姐姐唤我去问问,昨日那火,人荒马乱的,所以······姐姐关心我嘛。”她随手胡诌了一个借口,说的话却让人嘲讽。 旁边这个差点被烧死的没有慰问,她这个早早跑出去一根毫毛都没伤到的竟然这么慰问? “烈姐姐也真是的,既然慰问,当然是要上门啊,哪里有要姐姐上门去接受慰问的道理,而且也不来看看慕晴,我可得生她气了!”孟慕晴带着娇嗔地说道,话却听得孟水筠刺耳不已。 飞茗站在房内,听见小姐这愈发犀利的嘴皮功夫,都是偷笑不已。可不就是慰问嘛,但这表小姐怕是不是去接受慰问,而是主动慰问的吧!飞茗被自家小姐磨练地脸皮愈发厚重了,也没想到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明里暗里折射那档子事儿是应该羞涩的,这下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趣了。 第二十九章 定情玉佩 孟慕晴若有所指的一厢话说得没皮没脸的孟水筠也发燥了,老头子看着言辞犀利的孟慕晴每句都说得孟水筠哑口无言,面上只装作无知,心里却赞赏不已。 这样灵犀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徒儿! 而用完了晚膳,老神仙私下里给了孟慕晴一块玉佩,说是保身之用,吩咐她好好放好了,就告辞离去了。 孟慕晴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老先生说的话大都成真了,再加上他所说的孟府一大劫,她便贴身放好,完全不知道她是被那老人家给堵了一道,那玉佩······可是某人的定情信物······ 而孟水筠也没有多注意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只一心听那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说她命格富贵,心里已经开始畅想着将来嫁给高湛成为皇子妃之后,要如何显摆报复。 等她想起来问孟慕晴的命格时,老神仙已经走了,而她随意问了句,也被孟慕晴敷衍过去了。自认比孟慕晴要走得长远,她自然也没有多在意。 一个时辰后。 郊区的客栈里,一个暂作歇息的黑衣男子迎来了一身白衣的老人,仙风道骨之下,却带着猥琐地试探。 窗外射进一支飞镖。半靠于床榻上的黑衣男子在飞镖接近眼前是时以右手双指接住了那暗器,将其反射了回去,通过的依旧是那个被飞镖射穿的纸窗洞口。 半晌之后,门外来了动静。 “你这不肖徒儿!为师我来看你。你倒是敢如此大不敬地回敬你师傅我!?”一脸白胡子的老人愠怒地走进房内,洁白的胡子中有一小撮比其他的短上一截。 “师傅也说了,是回敬。做徒儿的自然是应该的。倒是师傅你,这胡子剃了些倒更好看。”男子淡淡地看向来人,眸子里闪出一抹无奈。 “什么!?”白胡子眼神惊骇地拉起自己的胡子瞟了一眼,几欲昏过去。 “你!你!你这个······”白胡子指着黑衣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双凤目里透露出来的嘲讽更让他恨不得劈死这个不肖徒儿。 “师傅来,可有事?”无奈地先问了一句,看着这人只觉得头疼,他家师傅一出现,准没好事。 说到这,白胡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顿时笑得一脸猥琐地在黑衣男子身边坐下,哪里还有白日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正是白日在孟府做客的老神仙无疑。 “嘿嘿,徒儿,今儿你师傅我可是不远万里南下,去了孟府里见了徒媳妇儿哦”那销魂的小语气配上那猥琐地神情简直让黑衣男子的眉毛跳了两跳。 “大师兄的女人不是在皇宫里。”男子不为所动,淡淡说了一句,眼神却略带波澜。 “我哪是说那臭小子!我说的是你!是你!” “我什么时候有了媳妇,我怎么不知道。”黑衣男子白了一眼老头。 “不过,那女娃儿倒真是万里出一的资质,不仅貌美肤白,智慧出众,最重要的,是有一颗通透玲珑心,啧啧······可惜了,命中一劫难逃啊······”本是有问鼎凤位的命格,却生生被那么个不入流的女子给迫害了。 “你说什么?”微翘的凤目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眸子望着老头。 接触到那目里的寒意,老神仙立马缩了缩。徒弟杀的人越来越多以后,真是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我说什么你关心啥,反正你从来就······” “说。” “······” “嗯?” “那女娃命格富贵,与你也是天赐的良缘。若你们相互扶助,必定能排除万难,否则······她命格再好也只能惨死于奸人手下。”那女娃的命格就如无爪的凤凰,虽能翱翔天际,却无处寄托,迟早不是累死就是摔死,而眼前人,便是最好的梧桐! 听完了老头的话,黑衣人一阵沉默,老头见了,叹了叹气。 “还有晴娃娃身边那女人,你要小心,只不过万不可轻易伤她性命,她与徒媳妇儿的命格息息相关,相互纠缠······”见自己徒儿几乎是默认的状态了,老头深呼了口气,说完了今日所得便翩翩离去了。 走前还不怕死地说了一阵,只为了取笑一下这个从来都严肃过头的小徒弟,结果飞来一横掌,差点打得他岔气。 “哎,徒大不由师啊······”无比感慨的师傅挥舞着轻功飞上了骏马,飞奔而去······ 而另一边,孟慕晴却拿着老神仙的玉佩,思考再三之下还是将那块玉佩用红线串了挂在了脖间,贴身携带。那老先生虽有些不正经,但说的话还是靠谱的。 夜深人静,她和一身亵衣而眠。 半开的窗户外微风四起,明月正当空,院里寂静无声。月光洒进的窗内,一个黑色人影正站在榻前,看着那熟睡的容颜,目光久久放在那贴身的玉佩之上。 良久,室内又只剩一片月光。 第二天一早,孟慕晴起了个大早,今日却只觉得神清气爽的,比平日里多睡了几个时辰似的,人精神得很。 洗漱时不禁望了望那块玉,倒还真是好东西。 第三十章 设计反击 “可真是心疼坏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都是下人的错······”知府夫人捧着孟慕晴的双手又是疼惜又是歉意地说。 而被她圈在怀里又拍又抱的孟慕晴则是一头雾水,早上刚用了早膳就被娘亲叫来前厅会客,而见到的人却是知府夫人,这不得不让孟慕晴有些警惕。 但除了对她表示歉意和喜爱之外,这位知府夫人却丝毫不提及那大火的背后真凶查的如何。 只一个劲儿的讨好孟慕晴,虽做的很不明显,但孟慕晴还是看出来了。看来这知府夫人是知道自己儿子做的好事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屈身来一个商家之家,以如此热情的态度对她,试探才是最大的意图吧。 “劳烈夫人担心了,不过那日我倒还好,中途被那大火吓得昏过去了,后来醒来才知道是我家那两个丫头把我给背出来了,这事也是意外,怪不得夫人的,夫人不要介意。”孟慕晴笑着拍了拍知府夫人,心里也清楚她对独子的宠爱,但事情如何就该如何,若她那日真是死了,那孟府又该如何,她娘的心情又会如何? 报仇,无关同情与否。 知府夫人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不仅也有些感动,她也不是硬心肠的人,只是她那个不懂事的儿子······若是喜欢的人是这个孟小姐该多好,偏偏看上了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哼,想进烈府的门?门都没有! 孟慕晴看出知府夫人的眼里有愤怒,却猜不出是为了什么,想想却觉得应该是孟水筠。 既然她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所做所为,那大半也该知道烈阳觅这么做是为了孟水筠了。 “幸好那日表姐早早就逃了出来,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要是表姐受了伤,那才是慕晴的过错······”孟慕晴一副后怕的模样往孟水筠身上补刀,正好见知府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栗,眼中笑意一闪。 看着孟慕晴,知府夫人只觉得自己儿子瞎了眼,喜欢谁不好,孟慕晴这样善良体贴的大家闺秀不要,却去喜欢孟水筠那个恶毒的女人,心里恨不得那个女人就被火给烧死才好。 孟水筠却听下人说知府夫人来孟府拜访了,一整个早上都窝在院子里不出去,倒是要去拜访的姨母,被她紧紧拉住。 这不能见,要是见了,就算事情不露馅,肯定也得被孟慕晴看出什么。 自从第一次设计孟慕晴失败以后,孟水筠总觉得自己做什么想什么似乎都能被人看透,而那个人······她甚至荒唐地认为就是孟慕晴,可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和证据,而孟慕晴却每次都运气极好地能从遭难里逃出去,真是! 而这次大火,她却觉得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仅烈阳觅毁了容,就连孟慕晴和侯雨姵都被人救了起来······当时他们要跑出园子时烈阳觅可是确保她们两人留在火海内,目的就是要为了教训她们,可她们不仅毫发无伤地被救出来,当天里烈阳觅的院子就被烧了。 更可恨的是,那满院子的百合······是他为了她而移栽,那放火的人烧了满院的百合不就是针对她?可就连孟慕晴和侯雨姵都不知道的事,那个放火的人如何能知道!? 只是比起这个来,更让她觉得可恨的,是两人背后报复的人。暗地里,竟然还有人在护着孟慕晴这女人!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付出这么多才能保住自己,孟慕晴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有这些? 她不甘心! 看了看身上还未褪去的吻痕,她眸色深沉,如果不除去孟慕晴这个女人,她这一辈子都会被压在她之下! 待知府夫人离去后,孟水筠递了帖子给烈飘雪约她湖上泛舟。 烈飘雪的弱点是烈阳觅,她便利用利用,又何妨······ “湖上泛舟?”孟慕晴坐在房间里一边刺绣,一边听悠悠传来的消息。 呵呵,着急了吧,老鼠出洞了。 “让白芍待着便是,不必多事。”想也知道孟水筠找烈飘雪是为了什么事,正好,她也有一个想法要证实一下,到底······烈飘雪对烈阳觅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小姐,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啊,那女人······” “悠悠,只要她们母女俩人一天还在孟府,就是孟府的表小姐和姨母,除非母亲断绝了与他们的关系。你记住。”扫地出门不过是迟早的事,就看她们怎么多蹦跶一会儿。 悠悠委屈地低下了头,觉得自家小姐不是心太善就是脑子太固执了,这样的人,就该扫出府去就是。 孟慕晴一针一线绣着,望见小丫头低着头委屈的样子,抽出右手拍了拍低垂的小脑袋。 “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担心,顶多过段日子她嫁出去了,姨母自然是不放心要跟着去的,到时候不就眼不见为净了?”到时候,孟水筠的好日子,才真正开始呢! 见悠悠依旧眯着眼,飞茗又开始收拾她来,孟慕晴则依旧绣着自己的帕子,一朵白梅,三两花瓣,浮于小溪之上,一席竹筏,随着水意漂流,天地之间,自有逍遥。 想了想,她在帕子右侧绣上一句小诗。 万事宁有素,望云极遥天。 虽没有她的那一手簪花小凯好看,却也清丽可人,尤其映着那一幅画,意境更加。 最后审视了一眼,才打开盒子塞了进去,小半个桌子大小的木盒,里面竟已放了许多帕子了,梅兰竹菊,日月流光,全是她绣的山川风景,每一张都负着她自个儿写的小诗。 飞茗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立马帮着小姐把东西收了起来锁好,不然被悠悠看见了又要打起心思了,虽然小姐绣的帕子实在太美······ 孟慕晴见她一副做贼的模样,顿时笑开了。 “你这是干嘛呢?” “小姐······” “妹妹!我来看你了,你可在?”听这声音,两人都是一愣。 随即就见孟水筠提了一篮子进来,情绪高昂地很,一见孟慕晴就欣喜地坐了过来。 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露出一盘盘的点心来。 “妹妹,这是近日烈姐姐送我的糕点,可美味了,看妹妹快尝尝的,我特意带回来的。”若不是孟慕晴知道她的为人,还真要被她那一脸真诚的表情给骗了。 第三十一章 又是媚药 “妹妹怎么了?不喜欢吗?”见孟慕晴不动,孟水筠着急了。 孟慕晴却笑了。 这孟水筠还真当除了她之外的人都是傻子不成?一次又一次? 水盈盈的豆蔻晃悠了一圈,最后伸向其中一个盘子,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慢悠悠地送到了鼻子前闻了闻,在孟水筠发亮的眼神中,又放了下来。 “妹妹怎么了?可是不喜欢?我带了很多呢!”见孟慕晴又放下了手,孟水筠差点要强塞了,可想到明日的事,她便忍了下来。一脸笑盈盈地看着孟慕晴,拙劣的演技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姐姐不吃,我怎么好意思,姐姐快也吃一块。”孟慕晴笑盈盈看着孟水筠,颇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势。 孟水筠咬咬牙,笑着回她。 “我已经尝过了,这是特意带回来给妹妹尝的。” “哼,我不管,姐姐也要吃,我才不要一个人吃。”孟慕晴小孩子脾气又发作了,孟水筠看她模样,要发难却无处可发,只得拿起一块吃了下去。 孟慕晴见此才满意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孟水筠见此也满意了,随意找了个由头便退走了。 飞茗却着急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她明明没存好心,你怎还吃了她送来的东西······” “飞茗去请个大夫来不就好了。”她将嘴里的糕点吐出,摸了摸还沾着碎屑的手指,指了指那盒子。 “拿去丢了吧,注意不要被哪个下人们偷吃了。不然拉上一夜的肚子我可不负责。”悠悠睁大眼睛,刚冒上来的口水又吞了下去。 “小姐你真厉害,泻药都能吃出来啊?” 孟慕晴一滞,看向这个瞪大眼睛的丫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飞茗却灵光一闪。 “小姐下了泻药?”能这么确定,自然是小姐自己下的手了,可那明明是孟水筠带来的糕点,小姐什么时候······对了!在小姐挑选糕点的时候! 孟慕晴点头赞扬了一眼这个聪明的丫头。 “我吃了她下的药,她吃了我下的药,只是不知道这两者混合会是什么效果了······悠悠你速去请回春堂的大夫来,记住,要保密,不要被人发现了。”悠悠立刻点头称是飞奔了出去。 飞茗却叹服自家小姐的手速,竟然在那一刻将所有的糕点都下了药。 “小姐,那接下来······” “今日,你只管让大家伙们好好休息便是。”孟慕晴吩咐一声,飞茗立马便知道了,这是要让孟水筠多受罪些了······哼,居然算计他们小姐,看她们今晚怎么恶整那个女人。 领了吩咐的飞茗也往各大丫鬟小斯处去了,不过是些不碍事的小计策,怎么也得让那个女人疼上几天! 而孟慕晴完全不知道自家丫鬟为自己报仇的小心思,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新打开的书上。 而离去的孟水筠,却打起了那一箱子东西的注意。 她来不及见那箱子里的是什么,但看飞茗那丫头一脸小心的模样,想来必定是上好的东西!毕竟能用那么高级的红檀木装着的东西,连见惯了金银珠宝贵重首饰的飞茗都小心翼翼收藏的东西······她顿时对那东西打起了心思。 不过不急,等孟慕晴享受着她送她的大礼时,她再去好好搜索一番······想着烈阳觅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容,她妖冶地笑开了。 真想看到,到时孟慕晴醒来,却发现自己失身给烈阳觅的样子呢······ 不过小半个时辰,大夫就被传进了孟府,只不过走的不是前门,而孟慕晴见了,却道一声好,这人竟是救了她好几次的那位回春堂的大夫。 “不知孟小姐是身体何处不舒服?” “我家小姐误食了糕点,张大夫可否看看?”飞茗说了一句,拿出了一条丝帕盖在自家小姐的手腕上,张大夫便开始把脉。 “大夫,我家小姐如何?可有被······”下毒二字还没从飞茗嘴里出来就被她自己吞了进去。 “小姐可有用过什么东西?” 孟慕晴将另一块手帕包着的小半块糕点递了过去,张大夫拿起来闻了闻,面色难看地望了孟慕晴一眼,眼里带着怜悯。这位小姐也是多灾多难。 “望大夫明确告知。”清澈的眸子带着淡然,大夫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个好的人儿。 “这是鸣谢散,平常服用无碍,还可美容养颜,可······它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用途。” “伴以百合服下,便是剧烈发情之药?”想起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见的标注,记忆良好的孟慕晴开口道,缺见张大夫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 “小姐聪慧。” “可有法子解?” “这······只能等其自然排出,相信过上三两日便无碍了,只要小姐注意这几日不要服食百合或用百合做成之物,便无大碍了。” “多谢大夫,飞茗,送客。”飞茗看孟慕晴的眼色递了一小块金锭,张大夫知道这是要他闭口的意思,便也收下了。 飞茗回来却愈发着急了。 “小姐,那个表······小姐可是还有下招······”也不知小姐是怎么了,竟还仍由这样的人留在府里为非作歹。 “替我添些茶水来,今天写张簪花小凯给你可好?”孟慕晴笑着看着她说道。 “小姐!”飞茗气急,都这样了,小姐怎还有心情练字!? 孟慕晴笑着拍拍她。 “不着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孟水筠做下的事,自然有她自己一个人儿承受。”想要和烈飘雪合谋害她?还得看看她上不上钩! 只是她好奇的是,到底孟水筠是如何说服烈飘雪的。 半夜,孟慕晴一夜好眠。 孟府的另一角落却是鸡飞狗跳。 夜深的时候,孟水筠就觉得肚子不对,可也只当今日吹了风有些受凉罢了。谁知到了深夜,竟开始痛起来,跑了好几次茅厕,全身都是恶臭,却还连续不断地跑······ 终于痛得脸色发白时觉得不对了,想起自己送去给孟慕晴的糕点,有些害怕。不是说那糕点只要不配合百合不久无事吗?而且针对孟慕晴的计划也是在明天才实行,怎么会这样就······ 于是她实在忍不住叫人叫了大夫来,这次来的却不是回春堂那个大夫了,不过看了之后也只说是吃坏了肚子,她进食的量很少,所以压根查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泻药。 但这事还是惊动了孟母,自然,半夜被吵醒的孟慕晴也去了园子。 “姐姐怎么吃坏了肚子,今日的晚膳我和慕晴吃了都没事,该不是姐姐在外面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吧?”孟慕晴问道,孟水筠脸色难看。 “可今日是烈姐姐约了表姐,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难道是表姐中途还去了别处?”这话一出,心虚的孟水筠顿时脸色一变,只不过她那脸色本就苍白,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 “对了!莫不是今日的糕点,不过我吃了倒也没事······要不大夫看看,我哪儿还留了一些······” “不,不必了妹妹!我想大概是今日吹了风受了寒,所以有些难受,不用这么劳师动众了。”她胆小拒绝,一众丫鬟人都却嗤之以鼻,你怕劳师动众?那还把主母都给叫来了! 切! “这样啊······那大夫快给姐姐开一副治风寒的药服下,风寒可不是小事,姐姐可得注意了。”孟慕晴火急火燎的,让大夫开了方子之后又陪着孟水筠硬生生灌了下去,才放人睡觉。 丫鬟们都道自家小姐心善,只有知道内情的飞茗暗赞自家小姐的聪慧果敢。 中了泻药却喝治风寒的药来治······这没事也得喝出个事儿来吧? 孟慕晴倒是不担心,前段日子天天人参好药的补着,是假的? 这孟水筠不过是看着柔弱,身子底子不要太硬!再有她后来好生养着,这下就是使着劲儿地折腾也不怕了,何况她可顾全着大局呢,要真伤坏了身子,谁给高湛带绿帽子去······ 回了闺房的孟慕晴一点没障碍地继续香甜睡过去了。 而目睹了这一遭全程闹剧的黑衣人,却笑意连连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这小妮子,原本还想着她会不会大意之下被人给算计了,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出好戏? 唔······小狐狸······ 睡梦中的孟慕晴中呢喃了一句什么,似乎梦见了一直黑色皮毛的狐狸,还喊了句别跑,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正追着后面想收为宠物呢,没想过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成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梦里的孟慕晴却只发现自己在一座雪山上一直追着一直黑色狐狸跑,可一直跑一直跑却总追不上,到最后她跑累了追累了,坐在雪地上了,那只狐狸反倒追回来了。 她心里高兴得不行,装作累趴了的样子,等黑色的狐狸走近之后,才猛地一下扑了上去,却见到那双美得让她呼吸都一滞的紫色眸子,然后一晃神,她便醒了过来。 撑起身子望了望透进窗户纸的光,才知自己已经醒了,刚才那全都是做梦。 此时,已经天色大明。飞茗端着水盆进来,打开的门也让屋内亮堂了许多。 孟慕晴眨眨眼,按了按脑子,梦中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脑中,还有那双神秘的紫色眸子······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怎么会梦到狐狸了······ 第三十二章 怒虐孟水筠 喝了风寒药的孟水筠倒是没有再痛得死去活来了。 这多亏了孟慕晴让大夫开的几位止疼药,虽不能根治,但起码能让孟水筠不那么痛。只是一整夜如抽丝般密密麻麻的痛意还是让她睡也睡不着,痛又痛不爽快,真是左右不是。 院子里的丫鬟整夜在守着,正是那日孟水筠挑去的两个丫头,分别取名为诗香和水意,人长得漂亮,做事却极为不踏实。好几次都仗着孟水筠看重她们对院子里的丫鬟们指手画脚的。 今日也是,不过守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叫了别的丫鬟来替着,自己个儿跑回房间里沉沉睡去了,准备明日一早在姑娘醒来前再跑回来接班。 这就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来守着的两个丫鬟里有一个就是白芍,另一个是和她同屋的雨蝶。 别看名字如此囹圄秀气,人却老实巴交地让人咋舌,而她平日里与雨蝶一屋,自然行事都方便许多。 “我来守上半夜,你靠着休息会儿待会儿咱两换。”白芍率先开口,雨蝶也没反驳,靠着门延处便闭上眼歇息了。 白芍坐在她旁边,静静待了好一会儿,等身旁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之后才起身绕到了屋后面。 等了一刻钟,草丛里有人背着一个麻袋来了,正是前院的小厮。 “动作怎么这么慢,待会儿雨蝶要是醒了就麻烦了,快快,放进去······”白芍神情激动地看着麻袋里那扭动的弧度,将小厮往窗边带去。 “白芍姐,我抓了好几条呢够不够啊!?”小厮看起来也颇为兴奋,许久没做这种事了啊······ 白芍气的差点笑出来了。 “你当这是干嘛呢,随便放一条就是了,太多了不是惹人怀疑?剩下的拿给厨房,让厨娘明早起来炖了给小姐补身体······”白芍望了眼其他几条异常肥硕的蛇,指了指那条最细小的让他放进去。 “对了,这蛇没毒吧?”可别到时候真把人咬死了。 “没呢,都处理干净了。”小厮小心翼翼地把蛇放了进去,向白芍打了个手势以后跑走了。 白芍又返回了房间外坐了下来,雨蝶还在熟睡中。 孟水筠一整夜被那丝丝麻麻的痛意吊着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不时往窗外望去。 月光明亮,炎热的屋子通了风倒是凉爽许多,只不过蚊虫太多,好在丫鬟们早早就往屋子里点了熏香,她身上的衣服也是特意熏过的,所以不怕。 睡不去,她便寻思起明日要如何看那孟慕晴的笑话。 踢开了被子躺在床榻上,想着明天孟慕晴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脸面,不禁舒适了许多,乍然间感到右臂一阵清凉,并于手腕之处开始冰凉起来。 她舒服地呢喃了一声,感觉那凉意竟有几分湿滑起来,只不过还来不及感觉到不对劲,她便看见了一双发亮的眸子,淡淡的月光下,近在咫尺处的一双泛着绿光的眸子让她全身一僵。 惊恐的眸子瞬间变大。 一声惊呼堵在喉咙口不出不进,气急之下,孟水筠水眸一闭,就这么昏了过去。 她看到了那蛇头,自然也猜到了先前手臂上的凉意和湿滑是什么,惊惧之下,生生吓昏了过去。 门外自然是没动静的,白芍等了好一会儿,觉得奇怪,便偷偷进了门去。 结果看见的便是孟水筠一脸惊恐地昏睡在床上的模样。旁边是一条蛇缠绕在她身上。 这姑娘,莫不是被吓昏过去了吧? 白芍转了转眼珠,将蛇三两下装进了屋里找来的木盒子里,放进了诗香和水意的屋子里,两人睡的沉,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屋子里进了人。 将没锁上的盒子放在了最不显眼的地方,白芍又悄悄退了出去,跑回了雨蝶的身边。 第二日一早,什么都不知道的诗香和水意迷蒙着双眼来接雨蝶和白芍的班了。 见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无,便以为主子还好好休息着。喜滋滋地接了班,等到了起床点才进屋里。 好歹算是睡了半宿的孟水筠迷蒙醒来,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昨日看见的那一双发光的绿眼,顿时吓得尖叫了起来。 声音大的整个院子都听见了。倒是睡的和死猪一样的姨母,只挠了挠耳朵又接着睡过去了。 端着水盆进屋的水意听见这尖叫被吓了一跳,双手一放手上的水盆就掉落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怎么了?” 急急跑到床榻前,看见吓得一脸花容失色的小姐,忙问道。 看见来人,孟水筠总算恢复些理智,看了看床榻上,哪里有蛇······ “你······”眼前人一脸疑惑的样子让孟水筠哑言,难道是她做梦?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蛇? “昨晚你和诗香一直守在门外?”她沉下声问道。 听此,水意有些心虚,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小姐。” “那可有见什么人进我的屋子?” “并于。昨日我与诗香守了一夜并没人进小姐的屋子。”水意坚决地摇头否决。 不管昨天是不是有人进了屋子,她要是说不知道或者承认,那才真是自己给自己没事找事。 见她如此,孟水筠也信了大半,估计是自己做噩梦了,脑子混的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殊不知屋子里的证据早就被白芍拿走了。 孟水筠起身梳洗了一番,神情好了许多,才做在院子里慢悠悠地用着早餐,至于蛇早就被她忘到一边去了,满心都是待会儿要如何看孟慕晴出丑。 而昨夜的一个小插曲,则是连孟慕晴都不知道。 飞茗打定了主意要好好修理修理孟水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自然不会对孟慕晴说起,但也十分小心,绝不让自家小姐惹上麻烦。 倒是孟府里的小厮和丫鬟们对此乐此不疲,大家都是从小就待在孟府的,有些更是家生奴才,虽然是奴才,主母对他们却十分宽松温和,小姐也是随了主母的性子,总之孟府的气氛一直各种和谐。 虽然免不了一些贪心的小人,到底没惹出多大的事,但自孟水筠那对母女来了以后,不说府里下人收了多少白眼,这对家道中落的母女一边摆着铺子清高,一边吃的穿的都花费着孟府的,最最无耻的是还败坏小姐的名声,他们这些人看着都不过眼。 因此一来二去之下,这下人们共同下绊子的默契倒是足足的,就算不参与,也是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小姐起了?”飞茗得了好消息,正笑得开心,刚进屋子里就看见苏醒的小姐。 孟慕晴一醒来就看见自家丫鬟笑得和花儿一样的脸庞,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飞茗也有这般活泼的时候。 “今日出了什么好事,看把你乐的。”她坐起来,任由飞茗打理着她的衣裳。 “没什么,小姐今日可以试试玉偻丝,老爷带回来的一整套首饰都没试过。”小姐总不像其他家小姐一样爱戴新首饰,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孟慕晴见飞茗从盒子里掏出来的一整套新首饰。 纯洁无暇的白玉簪子上,刻画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最为可贵的是所有纹路都用极细的金丝镶着,让这本就仙气四溢的玉簪更多出了几分贵不可言的大气。 还有一对耳链也是相似的做工。以玉珠子为载体,上面刻着不同的图案,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金丝编织而成的发网,与耳坠子连在一起便多了几分异域风情,偏偏却是最为正宗中原首饰,只能说打造这首饰的人,真是用了大心思。 “这是爹爹带回来的?”孟慕晴乍一看没觉得如何,此刻拿出来仔细观摩,却感到几分不同之处,还有那一对镯子和脚链,全都是不可多得之物。 “是啊,这就是老爷带回来的,前些日子赶马人送回来的,只不过老爷吩咐这些首饰要收好,不能随便送出去,所以夫人便提前先收起来了。”要是不收起来,还指不定怎么被那些个人惦记着呢! “爹爹说的?”孟慕晴惊讶,爹爹虽时常带着珍贵到令人咋舌的东西回来,但也从没说过不能送出去这样的话。 “只是这一套?” “小姐这儿有三套,还有两套是在夫人那儿,老爷只吩咐了这五套首饰万不能送予他人。”至于原因,大概就只有老爷才知道了。 谈话间,飞茗已经飞快地给孟慕晴盘好了一个既简单又贵气的发髻,将那套首饰戴上去,顿时显得如天仙下凡一般。 “小姐今日真是美极了。”日日看着自家小姐,到今日还是美出新高度啊······ “不错,就这套吧。镯子和脚链就不用了。”孟慕晴网往铜镜里看了几眼,十分满意。 女子总有爱美之心,她也不例外。 又换上一套米白色的百褶罗裙,下摆处用珍珠简单勾勒出一些花式,一套衣服简单至极,却衬出孟慕晴如玉脱俗的气质来。 飞茗拿起眉笔轻轻勾勒了一番,红唇点上两点,顿时,一个绝色美人便出现了。 一旁一直看着的悠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平日里的鸡腿鸭腿就很美味了,怎么今日小姐看着都这么可口······ 第三十三章 金兰的用处 “宴会?”看见一早从院子里找来的孟水筠,孟慕晴听她一句,问道。顺手递了一杯花茶过去。 “是啊,烈姐姐有心与我结为姐妹。所以······我想着这事该和妹妹分享分享,再者······我若与烈姐姐结为姐妹,那么妹妹你也就是烈姐姐的妹妹了,自然是该去这一趟的。”孟水筠接过茶水,文件了茶水里浓郁的桂花香,才慢悠悠喝下,心里却自认把理由找得很好,端得也是长辈的态度,这么个端庄的借口压下来,孟慕晴就是不去也不好做人。 “可是烈姐姐既然是和姐姐结为姐妹,那我就不该去凑热闹吧,毕竟,这是姐姐的宴会······”孟慕晴一脸为难地回道,好似去了这宴会便会抢了孟水筠的风头一般,但她是真心为孟水筠着想所以不愿去。 合情合理。可孟水筠却气得牙都快要掉了。 尤其是看到她低垂的额头上那片额饰和玉簪时,眼里贪婪的目光都要溢出来了。 这么好看的首饰,她怎么从未见过? “妹妹头上这玉簪可真好看······”她故作羡慕地说道。 孟慕晴抬头望了她一眼,淡然的目光好似能看透她所思所想。 “是啊,这是爹爹快马加鞭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放着舍不得带呢,今日飞茗拿了出来,便戴上了。”面对孟水筠那明显想要霸占的目光,孟慕晴实在看不起。 “姐姐该去烈府了,不然到时候迟到了,烈姐姐可要生气了。”那姿态,颇有要叫飞茗送客的趋势。 “妹妹不去?”看孟慕晴似乎不想去的样子,孟水筠有些焦急了,以往她说什么,孟慕晴总也会答应下来,今日······ “我身子不舒服,今日想在家里休息,姐姐且去玩吧。”孟慕晴颇有些缺缺地说道。她孟水筠真当她孟慕晴是无知小儿不成,说什么都要听要做? 就算要去,也不是这般······ 见孟慕晴要送客,孟水筠是真的着急了,今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要是待会儿孟慕晴不去,那可是要出乱子的。 飞茗也看见了孟水筠那带着慌乱的眼神,心下不喜,昨天那一下子吓得还不够嘛,竟然今日还能生龙活虎地来找小姐的麻烦,作势要送客。 孟水筠灵光一闪,喊了一声。 “妹妹当真不去?侯姐姐可也去呢,何不一起去做个伴,也好一起?”孟慕晴与侯雨姵一向亲昵,听见侯雨姵去必定也会去的。 孟慕晴却将这句话当做了威胁。 不过,也确实是威胁就是了。 她眸子一冷,望向孟水筠。好啊,竟然还敢把歪主意动到侯雨姵身上? 孟水筠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哦?侯姐姐也去?那我可得去瞧瞧了。”孟慕晴改变了注意,见此孟水筠才松了口气。 “待会儿妹妹和我一起出门,还是······” “姐姐先去吧,我身子有些不适,迟些出门。” 见此,孟水筠也退了,只要她答应去就好。 等人走了,飞茗才气急败坏地问了孟慕晴。 “你怕什么,要遭殃也是她孟水筠自讨苦吃。你的花茶,难道是白泡的?”此话一出,飞茗愣了一愣,想起先前小姐让自己泡的百合花茶却又用桂花气味给盖了过去······小姐的意思是! “她如今就和青楼的妓子无甚区别,发作的时间也不过早晚罢了,待会儿到了烈府,我们刚好能看出好戏。”孟慕晴微微扬起嘴角。 飞茗顿悟。是啊,只要那位先出了事,那小姐不就一点事没有了? “小姐真聪明。”飞茗由衷感叹。 “你这小妮子,好了,将我绣的帕子都拿过来。”孟慕晴突然开口。 飞茗莫名不已,端了那红檀木盒过来,却见小姐开始刺起绣来。 “小姐,这时候你怎么······”这个时间点刺绣?小姐没事吧? 孟慕晴笑望了她一眼,暗道这小丫头眼力见还是不够。 “你刚才可观察了她,知晓她往里看了那些地方?”那不断漂移的眼神,真是想让她不注意都难啊。 “啊?”飞茗开始努力回忆起来。 “孟小姐老是看小姐的绣帕呢。”这时一向大条的悠悠回了一句。 孟慕晴满意点点头。 “悠悠说的对,我看要么是认为这红檀盒子里有什么好东西,要么就是知道这盒子里是我的随身之物。”女子的绣帕,那是十分私人的东西,万一一个不小心流落了出去,可得遭人诟病的。 就是不知道,孟水筠打的,是哪一个主意······ 一炷香时间,孟慕晴在其中一幅绣帕上的空白处绣上了竹子,下方是宁谧的土地,背后的针线背后,还绣上了极为细小的名字,上书水筠二字。 “飞茗,你将这绣帕藏起来,记住,越隐蔽越好。至于其他的帕子,你拿去分送给院子里的丫鬟们,我会一一绣上名字。”要不是孟水筠多事,她还想不到这个办法呢。 飞茗虽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照办,只是一想到就因为孟水筠那个女人惹得小姐连自己的绣帕都不能留下,实在是可怕。 而那张唯一剩下的手帕,则真的被飞茗按照吩咐,藏到了孟慕晴闺房中,十分“隐蔽”的地方······ 乘着马车到了烈府,果然侯雨姵也在,只不过这次来的千金并不如上次一般寥寥无几,而是有些头脸的全数来了。 只是这场宴会的目的,却不如孟水筠说的那般,是烈飘雪为了和她结尾姐妹,而特意举办的宴会。 这宴会是知府夫人办的,请了这么多的小姐,则是要为那日知府大火吓坏了众位小姐的事情道歉。 至于烈阳觅,自从烧毁了半边脸,就再也没有出门见过人了,一直窝在烈府里。除了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唯一见过的人大概就是烈飘雪和孟水筠了。听说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啊······ 前后半个时辰,那药已经开始慢慢发作了,坐在烈飘雪旁边的孟水筠面色已然开始变得通红。她尝过男女情事,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从今日一早,从未喝过任何······孟慕晴房里的那杯茶!可那是桂花茶,而不是百合······ 面色愈发燥红起来,她强撑着身子起身,和烈飘雪说了一声就往后院去了。 现下,唯有找烈阳觅解毒了······ 好不容易撑到了后院,眼前却越来越迷糊,全身烧的几乎要着了。 “孟小姐,可是有事吩咐?”一个小厮刚好路过,本来是烈阳觅院子里的守门的,没想刚换完班就见到了这个成日来找他们公子的漂亮女人。 “带我去找,烈阳觅。”她说完了这句就软下了身子,倒在了那男子身上。 男子面上一红,有些慌乱地扶住她腰身,却被那柔软的触感给吸引了。 “孟姑娘······” “唔······好热······” “孟······孟姑娘!”男子扶正孟水筠,却见她绕着自己的脖子靠了进来。 “叫我水筠······”如情人间的呢喃让男子的脸红彻底延伸到了脖子根。 见去茅厕的同伴远远地回来了,他立马先拉着人跑进了隐蔽的石山后,没想到身上人却越缠越紧,到最后竟然衣裳半露地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啄吻着他的脸颊。 他只觉得腹间烧起一阵邪火来,然后整个人就恍惚了,随着本能而行动······ 不过是十八岁的男儿,还未尝过男欢女爱,这下可是······干柴烈火烧的好不热烈! 可惜没人知道,就连孟水筠自己也以为她找到了烈阳觅。 倒不是她喜欢烈阳觅,只是她如今不能再委身他人,而烈阳觅会保密,这就是她找他的唯一理由,何况不过是工具,利用一番就是了······ 就这么,两人都迷迷糊糊的,竟在这野地上苟合起来。 那边,宴会上的孟慕晴见孟水筠离去了,便也以为她是去找烈阳觅了。 没想到还有个守门的窜了出来抢了这块“香饽饽”。 她倒也没有兴致去抓奸,上次就见过一次了,还不是被压了下来。 再来一次不过就是重蹈覆辙罢了,倒是让孟水筠快点怀上烈阳觅的孩子才是正确的,这样她就能按照自己计划尽快进入高湛府里······ 她坐在位子上与侯雨姵聊天,就是不动用桌子上的东西。 一边一直观察她的烈飘雪有些愤恨,但事到如今,她就算不用百合,也得实行那个计划。 只要败坏了她的名声······烈飘雪的眼里冒出得逞。 只要,只要孟慕晴成了残花败柳,哪怕只是被误了名声,哥哥都不会再娶她了······那双平日里带着活泼的眸子此时却浮现着疯狂,而心里想着的也是疯狂的念头。 孟慕晴要是知道,恐怕要气哭吧。就是烈阳觅求着娶她,她怕也不屑看他一眼呢,连高湛都看不上,何况烈阳觅这等小人? 知府夫人不知道,一时对孟慕晴的赞赏竟会成为女儿的心头刺,更让烈飘雪被孟水筠利用成了杀人的工具。 可惜此时,她不知道,阻止也来不及了。 众人谈笑风生之间,突然从天而降一群黑衣人,蒙的和黑块似的,顿时所有千金都吓得花容失色。 “天哪!这些人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扫过全场,在看见烈飘雪时顿了一顿,随即转向了身后的孟慕晴。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孟慕晴冷笑对之。当众行凶?这烈飘雪不会真蠢笨到如此地步吧?竟让人直接来烈府,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第三十四章 我买你,多少钱 一席素衣飘飘,淡然而立,惊艳绝色的脸庞上带着了然地目光,仿佛这场中一切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闹剧,这般大气的态度······与周遭吓得大片匍匐在桌子底下的千金小姐们比起来,立马就显得突出无比。 为首的黑衣男子靠着烈飘雪的眼神示意把目光移到了孟慕晴身上,眼里乍然闪过一抹惊艳。心里却觉得有些可惜了,这么出色的女子,偏偏得罪了他的雇主。 江湖组织,千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只要雇主付得起钱。而烈飘雪恰好有的是钱。 只不过,连皇帝都心动的孟家财产,会连区区烈府都比不过去? 比起害怕,孟慕晴的第一反应是激动。 是的,激动。 千沙她早在前世就听说过,这个组织的人隐蔽无比,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貌,但是他们的任务却从未有过失败的记录。而对于这样为了钱无恶不作的人,她当然不讨厌! 最起码烈飘雪用钱让他们来对付她,她就能花上百倍十倍的钱让他们反水! 侯雨姵大抵是除了烈飘雪和孟慕晴以外最冷静的两个人了,而她一看这情况便知道不对,以烈飘雪的性子,哪有这样镇得住场面的气势,要说孟慕晴冷静也就罢了。 “晴妹妹,这是她下的手?”一个照面,烈飘雪已经换成了愤怒又害怕地样子,可先前的神情被侯雨姵恰好看见了,这样想了一圈,侯雨姵也算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孟慕晴看向那领头的黑衣人,挑衅的目光让对方一愣,随即眯起了眸子。 这个孟家小姐,还真是有趣啊······ 而孟慕晴还来不及和侯雨姵说话,人就被一闪而过的黑影给掠走了。 “晴妹妹!”侯雨姵低声惊呼了一句,四周却已没了人影。 见目的达成,烈飘雪得意一笑,一连害怕地逃开了了,而那些剩下的黑衣人也多多少少装着样子四周破坏了一番,千金小姐们慌乱中跑的跑,晕的晕,很快就清场了。 侯雨姵心急,立马去了鱼梅梅家找她商量,本想去孟府,可想到孟夫人,又想到这事不能传出去,不然孟慕晴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相比于这边的兵荒马乱,那边的黑衣人团队却平静的很。 领头的黑衣男人抓着孟慕晴,一阵轻功就飞走了,倒是半空中的孟慕晴,一点不见惊恐之色,反倒对这样的风景挺喜欢。 黑衣人兴致高昂地眯起了眼睛,这位还真是有趣啊······ “你不怕?” “我有钱。”答非所问。 黑衣男子却瞬间懂了,他们为钱而抓她,而她有的是钱······呵,还真是任性啊。 “哦?那你能给我多少钱?”看她身上的首饰衣服就知道,出身必定非富即贵。 孟慕晴笑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鄙夷。要抓她,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大阳首富孟府千金,你认为我有多少钱?”她笑眯眯的一句让黑衣人彻底僵硬了一瞬。 “孟慕······晴?” “怎么,收了钱来抓我却连我是谁都没搞清楚吗?”都说千沙有组织有纪律,看来也只是江湖传闻啊······ 黑衣人眸子闪了闪,刚好停在了郊外,将人放了下来。 “那么,你要给我多少钱?价格合适,万事好说。”他轻咳一声,率先说道。 这回换孟慕晴眯起了眼睛。 见孟慕晴不语,眼神更是犀利如刀子一般,黑衣人开始冒起冷汗,天哪,他第一天出任务怎么就挑了个这样的棘手麻烦,完了完了,一定会被小师弟打成刷子2Fㄒoㄒ2F······ “你认识我?”见他的神色有异,孟慕晴眯起了眼睛······不对,他不认识她,但他认识孟慕晴,或者说听过她的名字,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了,可若说是他听闻过她的名字,这反应又有些奇怪······ “如果我想买下整个千沙,不知得要多少钱?”理了理袖子,她开口问道。撞上他茫然的眸子,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人,真的是千沙的杀手? “这······不是我做主。”他冷汗,只为这女人霸气叹服。不过她若是想要千沙······也不是不可以啊,正好老头还烦着没接班人呢。 “那你呢?” “恩?”正思考的黑衣人没听见。 “我说,买下你要多少钱?” “哦,我啊······我······什么!买我!?”他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怎么,不是说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吗,我买你做我一段时间的暗卫,不行?”她挑眉。 黑衣人只觉得自己瞬间从凡尘落入地狱,又瞬间从地狱上到了天堂。好在,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啊······ 孟慕晴看着老是神游的黑衣人,深深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在生火还是玩火啊······ “一万两银子,买你一个月。如何?”好在这人反正是那群黑衣人的领头,就算性子奇怪些,武功总是出众的,拿来用用足够了。 黑衣人呆了呆,吞了口口水。一万······他虽然见过这么多银子,但那都不是自己的啊······ “成交!”他爽快答应。银子是一方面,他还得为自己的罪行赎罪呢,不然······啧啧。 “那先送我回烈府吧,也该回去看戏了。”她冷眉一横,散发出几抹厉气来。 看得黑衣人心头一跳,乖乖带着人回到了烈府。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犹豫该怎么介绍自己好,是等日后正式介绍呢还是······ “也罢,我就叫你小黑吧。” “······”还没开口的黑衣人就这么被定下了名字。 回到了烈府,院子里早已一片混乱,大部分人都跑回了自己家,好在孟慕晴离去不久,见了到处找她的飞茗之后就带着人一起去了主厅。 倒是小黑隐了起来。 “烈姐姐,你可好?没有受伤吧?”孟慕晴对上烈飘雪见鬼一样的眼神,清浅一笑。 知府夫人见了孟慕晴才算是松了口气。 “晴儿可让我们急坏了,没事吧?” “没事,我刚才去找我家丫鬟了,她们担心我所以一直在找我呢,我找到门外却发现没了人,这才绕了回来。却没想到在园子里又遇上了。”她笑笑,见知府夫人听了放下心,才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烈飘雪身上。 “烈姐姐没事吧,当时那黑衣人离着姐姐那么近,我怕姐姐差点就被······好在,那些混帐没有做出什么混帐事。”孟慕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看得知府夫人心疼不已。 屋顶上旁听的小黑却是眼睛都吓傻了。没想到小师弟未来媳妇不仅有钱途,还有前途啊! 烈飘雪浑身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地抽出了孟慕晴手中的手,孟慕晴也不抓着,就着她的力道放开了。心里却暗叹这烈飘雪的功力还不如孟水筠能装呢······ “对了,我听下人们说,烈公子的园子里好像出事了,那些黑衣男子后来都纷纷不见了,会不会是见宴会上没有烈公子,所以······”出事到不是,只是小厮们耳语那位主子又在砸东西了。 知府夫人一听这话立马焦急地要赶过去。 烈飘雪却差点大骂出口。 见人走了才狠狠瞪了一眼孟慕晴,转身要跟上去。 “烈姐姐这么着急是为何,情况如何,烈姐姐相比比我更清楚吧。”她讽刺地一笑,语气里全然不掩饰的厌恶让烈飘雪停下了脚步。 她望向孟慕晴眼里的鄙夷,顿时愣住了。 她知道!她全部都知道! “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你以为我遭了孟水筠这么多次的陷害,还会相信你们?只是我从来不知,知府的一双儿女,竟有不轨的心思啊······”她莹然笑语,烈飘雪的一张俏脸都气得煞白。 “你知道。”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么明显的事如何看不出来,不然你也不会和孟水筠一起联合陷害我了。只是我唯一不明白的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看上烈阳觅那个垃圾?”这话是赤裸裸的挑衅,相当于刺了烈飘雪心脏一刀。 她死死瞪着孟慕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原本想不通你为何认为我和烈阳觅会走到一起,事实上,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和他苟合数次的孟水筠,不仅和高湛有染,水性杨花。还害得你哥哥面容尽毁。”孟水筠的这个爪牙,在此刻起成为了她的一颗毒瘤。 “你说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那满园子的百合是你哥哥为了孟水筠而费尽功夫引进园子里的,却被人烧的一干二净,偏偏那园子里的其他花全都完好无损,你真以为那火是冲着你哥去的?不过是孟水筠的仇人要报复,烈阳觅只是顺带的牺牲品罢了。” “那火,不是你放的?”烈飘雪灵光一闪,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起来。 孟慕晴算是抓到了重点。 “你以为是我放的?呵呵······若我有能力偷偷派人进烈府烧了烈阳觅的园子,你以为我还会解决不了一个区区的孟水筠?”事实上,她是能解决孟水筠,只不过是特意留着她为了报仇罢了。 “你生辰那日的大火,是谁放的你该知道吧?为何偏偏最后就我和侯姐姐被困在了火里,你想过没有?我们一早便可逃出去的,却有人把我们往火里推。而那日,我们不过是说了孟水筠几句,事实上那也只是她自己自取其辱。” 第三十五章 砍断你的爪牙 这下,烈飘雪完全愣住了。那日的大火,竟然是哥哥放的······ 见她如此,孟慕晴也知她是心寒了,心爱的哥哥为了孟水筠竟不顾她的生辰宴会,直接烧了戏台子。 “我无意与你为敌,当然,烈阳觅在你心里是宝贝,在我看来却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我是怎样都不会喜欢上他的,更不可能······嫁入烈府。”她坚决地说道,尽管这个话题本身就让她觉得作呕了。 烈阳觅······孟水筠······想着这些人她便心情糟糕胃口糟糕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为了孟水筠?”她低垂的嘴唇里冒出嘶哑的声音,孟慕晴听了眼睛一跳。 “你心里其实都清楚不是吗?今天和你说开,也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多一个麻烦,至于孟水筠,我迟早是要收拾她的。如今不过是觉着她太过舒坦想让她多受些折磨罢了,但我警告你,你可以随意欺负孟水筠,但她的项上人头,必定要我来取!”阴冷的声音从樱唇中冒出,犹如地狱恶鬼,带着无尽的寒气。 烈飘雪一愣,见她那满浸恨意的眼眸,就如厉鬼一般,带着阴冷的寒气,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竟对孟慕晴有些害怕起来。 这一刻突然有些了然起来。这样一个女子,想必不会爱上任何人吧。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今日起,我们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以后我也不会再对付你,但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要动哥哥。”她对孟慕晴下了这么多次的手,还有哥哥和孟水筠,却从未有过一次成功,也许孟慕晴并不如表面这般,她的势力和心机,都是他们所不能匹敌的······ “不可能,只要他一天还是孟水筠的裙下之臣,我必定要斩了孟水筠的爪牙,你若能让他安分守己,我和你们也不是不能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烈阳觅,如今不过是阶下囚,翻不起什么大浪。 有了孟水筠和他的苟合作为把柄,他于高湛永远也只是一颗小棋子而已! 烈飘雪沉默,看着快步离去的孟慕晴目不转睛许久,最终也只泄气一般退回了屋子。 而烈阳觅那边,却是他见不到孟水筠而发脾气,得知了前院花园里发生的事,不管不顾地就要出门去找孟水筠。 孟水筠此刻早已与那守门的办完事,几轮下来之后,再强烈的药也减轻了不少。她一清醒就知道糟糕了,这人竟然不是烈阳觅,她也不认识这人,所以趁着他还昏睡时,立马收拾了衣服跑走了。 等打理好衣裳后,刚出门就碰上了孟慕晴。而先前孟慕晴便听说了烈阳觅因为见不到孟水筠要发火的事,她正准备回府,结果撞见了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孟水筠。 而她那一副面色潮红,瞳孔娇羞的模样放在孟慕晴眼里,立刻就看出什么了。 这样的神情,孟慕晴看得可不少。 “姐姐匆匆忙忙地这是从哪儿来呢,听说烈公子正在找表姐,可都发了大脾气了,将房里的东西都砸了。”远远地看见了气呼呼地走过来的知府夫人,想也知道她必定是被自己儿子气着了。 而原因,自然除了孟水筠再无其他。 因此,孟慕晴立马开口拖住了孟水筠。 “恩,姐姐身子不适,大概是昨夜受的风寒还未好,所以找了个安静得地方歇息。”孟水筠一看是孟慕晴便冷静下来,扬起的得体的笑容。 “哎呀,姐姐这脸红的,想来肯定是又吹了风,不过······这气味倒是奇怪得很,什么花气味这般怪异?”孟慕晴故作疑惑地说道,而孟水筠听见这话也吓了一跳。 她着急之下来不及洗身,只收拾好衣服就跑了,准备赶回孟府再梳洗。 不过看孟慕晴还是黄花大姑娘,自然不会知道这是什么气味,所以只随便敷衍了几句。 “这大概是花园里什么花的气息吧······” 而拖延了足够时间的孟慕晴在发觉知府夫人走进之后,更是摆出了一脸的不解。 “是吗?原来烈姐姐府里还有这样气味的花?闻着真是好生怪异,表姐周围都是这样的气味呢,难不成是去洗花瓣澡了不成,我站在四五步开外都能闻到呢······”此时知府夫人正好也在四五步开外,自然也就听到了孟慕晴所说的话。 而那气味······她也闻得清清楚楚。 已为人妇许久的她,自然十分清楚这气味代表着什么,再看向那浓郁的气味来源孟水筠。立马脸色沉得和锅底一般。 这个女人······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阳儿刚刚还在她面前说着非这个女人不娶,结果一转眼她就和别的男人偷情? 真是贱人! 知府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偏偏不能对孟水筠如何。不管怎么样,她总是高湛的女人,不管以后到底是不是真的会被接近府,如今都是不能随便动的,不然就是与三皇子为敌! 看着那女子一脸柔弱的模样,知府夫人只觉得一颗心肝都要炸了,这女人留不得,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现下还要来祸害她的儿子?绝不可能! 再看向孟慕晴,目光和缓了许多。 “孟小姐没受惊吧,都是意外,但这次的事,必定会给孟小姐一个解释。”她朝着孟慕晴说道,完全忽视了孟水筠。 看着她带着歉意的眸子,孟慕晴也不是冷血的人。她儿子虽然是她的敌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知府夫人也算是她的同盟了。看她对孟水筠的目光,接下来孟水筠的日子可不会那么好过了。 “夫人放心,这事是意外,如今我们都无事,也不是贵府的错。”既然答应了烈飘雪这一次的意外既往不咎,她还是讲究诚信的。 到是孟水筠,松了口气。要是严查,必定会把她和烈飘雪查出来,而知府夫人一看必定会护着烈飘雪,那遭殃的就只有她。 殊不知,她已经大难临头了。 烈飘雪加上知府娘亲,够她喝一壶的。 而孟水筠自然感受到了知府夫人的目光,她本就知道她不喜自己,她也不喜这老女人,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儿子蓄意应付罢了。这下也只装模作样地问候一声,得来与孟慕晴完全不同的待遇,顿时眼里闪过阴狠。 聊过几句之后便告辞了。孟慕晴坐着来时的马车,孟水筠则另外乘了一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孟府,孟水筠便匆匆回到了院子里去了,被知府夫人冷言讽刺了几句,她面色难看地回不了话。孟慕晴不知道她身上的气味是什么,知府夫人已为人妇最是清楚的。 只不过······看来此地真的不宜久留了。 孟水筠打着主意让高湛尽快派人来接自己进京,只要离开了这里,她必定能够东山再起,只要在京城坐稳了位子,日后再回到这小小的苏州,还不是小事一件。 到时······孟慕晴,知府,都算得上什么!? 殊不知孟慕晴此时打的主意也是一样的。 孟水筠此时除了烈阳觅,在苏州再无其他依靠,反倒是想着虐死她的人不在少数。 而她必定就会想着法子去京城,她前世与孟水筠斗了一生,最是了解她无耻又恶毒的性格,所以此时已经将她的心思掌握地一清二楚。 而她,自然不会在此时就戳破孟水筠的谎言。 因为,她要报复的人,还有一个! “小妮子心狠,倒是早熟得很啊。”小黑也跟着孟慕晴回了孟府,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自然会办好。 正沐浴完毕的孟慕晴坐在院子里吹风,见到他便扔了一个袋子过去。 小黑接过打开一看,正是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就这么给我了?”他有些惊讶地问道。 “自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直是我的规矩,至于你是否会背叛······我能花一万两雇佣你,自然也能花十万两杀了你······你说,是么?”她突然故作妖娆地问出一句,小黑却吓得全身哆嗦,只因那笑容实在杀气太重。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有些郁闷地收起了钱袋,又觉得自己这般实在太过窝囊,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给吓到了······ “要是觉得我心狠,那是你还没见过······真正发狠的女人能心狠到如何地步。所以······小黑子,将来可不能辜负女人哦”她凉凉地说道,小黑又是浑身一抖,看向她漆黑的眸子,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悲伤的气息。 这个女人?不可能! 一刹那,眨眼间便又恢复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小黑暗斥自己错眼,却因这缘故,连那声会让他跳脚的小黑子都忽略过去了。 “放心,勇士不会无用武之地的。接下来的一个月,好戏还很多呢······两局对弈,这下,可轮到我出子了······”孟水筠,你千方百计来陷害我,我可得先跟你讨点利息。 小黑闻言望向那双带着狠栗的眸子,虽然笑意盈盈,却让他感觉她很悲伤。 “那是自然,既然收了你的银子,总不能浪费啊,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安危的。”不说这一万两银子,就凭她与小师弟的关系······就是不知道,小师弟为何看上了这么个奇怪的,奶娃娃啊······哎······ 等等,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黑开口问了一句。 “你,几岁了?” “虚岁十有三。”莫名他问这问题,但索性又不是什么秘密,孟慕晴便答了,然后,就看见了似乎化作一块人石的小黑。 “十三岁······” 十三岁······ 十三······ 三······ 脑子里无限循环着这几个字,犹如惊天霹雳一般把他给砸傻了。 所以小师弟这是老牛吃嫩草!? 想着人高马大年龄十八气场却像八十八的小师弟抱着十三岁的弟媳妇,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超出他的预料······ 第三十六章 计划好的失窃 天朗气清,炎热的岁月终究随着日升日落慢慢过去,只是这时,虽已是晚夏,天色却依旧好的不像话。 “你就这么让她随意进出?”隐在暗处的两人看着院子里正在随意查看的某人。 “不然呢,不管我让不让,她总会找到办法进出,既然如此,将人放在眼底下不是更轻松。”孟水筠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不管自己能力如何,想要做到的事,就算使尽万般手段也要做到。 “她到底在找什么。还有,你都目睹了这么多次她不问自取了,这女人也真是······”这段日子每每找了空子就进孟慕晴的房间里这里翻翻那里翻翻,好几次还顺手拿了一些首饰离开,但似乎没找到她想要找得那件东西。 孟慕晴看了眼身旁一脸不满的小黑,笑了笑。 爹爹吩咐的那五套首饰还有一些贵重的珠宝首饰她早就让飞茗收好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不过是次等品,连她平日里都不带这些的,难得孟水筠居然还能看地上眼拿走······ 小黑倒不是心疼那些首饰,只是这几日下来,在暗处里看多了孟水筠的真面目,所以对这个女人实在觉得恶心罢了,到现在一看见她就忍不住想跑上去打上两拳。 他从小到大见的女人不少,可孟水筠这么表里不一又心肠恶毒,还市侩无耻的女人,真是头一次见······而且他可不像孟慕晴这个女人一样有这么好的忍功的演技,要是换了他,直接武力解决! 同时,不管是孟水筠还是孟慕晴,都让他深刻认识到了女人的可怕性······ “你明明知道她想要找什么,既然你有意让她找到,为何又让她找了这么多次还找不到?”他实在是看不懂孟慕晴了,他虽然不知道孟水筠在找得东西是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孟慕晴绝对是知道的。 可她一点都不着急,那就说明要么她有把握不让孟水筠找到,要么她就是想让孟水筠找到。可若说她不想让孟水筠找到那东西,那直接出面阻止不就好了,何必这般每次都替孟水筠创造绝佳的机会? “经过努力得来的果实才会更加甜美不是吗?或者说,更加确定······这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而不是别人故意给予的?”她似问非问地说了一句。 小黑细细地思量了一番,俊秀的眉眼紧盯着孟慕晴。 所以这是孟慕晴想要让孟水筠找到而且要让孟水筠确定这东西就是她自己找到的! 可是为什么? “好了,该我出场了。你好好呆着。”看了看小黑憋起的嘴角,孟慕晴转身离去了。 自那日以后这小子竟然还将面目露出来了,只不过一直还隐藏在暗中,除了她就连飞茗都不知道孟府里还有着这么一个存在。 还趴在屋顶上的小黑将人送下去之后又趴回了屋顶上,见屋内出现的孟慕晴端着小脸和那个女人做戏,最后一步步将人引向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而偏偏孟水筠还不知,只以为是自己将孟慕晴的话给套出来了,得意洋洋地觉得孟慕晴没发现,实际上扮猪吃老虎的却另有其人······ 不不不,孟水筠还算不上老虎吧? 总之,观赏了又一出女人心计大戏的小黑颇为感触,对聪慧有加的未来弟媳行以叹服的注目礼,在接到底下飘来的冷冷眼神缩回了头,这个敏感的弟媳啊······ 结果第二天,就传来了失窃的消息。 当然这只是在孟慕晴的院子里传了一小会儿便被压了下来。 飞茗按照孟慕晴的吩咐,每日都会检查,而在昨日孟慕晴的故意引导下,孟水筠果然找机会找到了孟慕晴想让她找到的那块绣帕。 而以为是什么宝贝的孟水筠失望不已,但她看着孟慕晴亲自绣出的帕子却心中有了主意。 绣帕是女子私人之物,就连家中人都不能随意送给,但若孟慕晴的绣帕出现在了一个外府的男子手中,那会又什么样的结果······ 声名尽毁,这是必定的。 经历了如今这么多,孟水筠的名声已经在苏州圈子中都传遍了,此时她满心都是毁了孟慕晴,便也滋生了这个主意,再说她过不久就会进京,在进京前如果能把孟慕晴的名声搞砸,那不是更好! 小黑不知道孟水筠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孟慕晴却一眼便知。 当时看着孟水筠露出的笑容,满意离去的背影。她却也露出了相似的笑容。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胜谁败,总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成定局的,不是么 “等着吧,这几日好好歇息,过几日可有用得上你的时候了。” 小黑看着神色莫测的孟慕晴,摇了摇头,无奈藏回自己的藏身之地。 飞茗倒是有些知道的,跟着孟慕晴这么久,多少传染了几分的心思,加上孟水筠多次作怪,她都是一路看过来的,自然也能猜到孟水筠的坏主意 偏院里,偷到了孟慕晴亲手绣成的帕子,孟水筠正窃喜地在想着一个计划,一个合情合理的让众人发现孟慕晴与别的男人私相授受,而这手帕正是最好的证据。 相比此时孟水筠的费尽心思,孟慕晴就显得惬意许多了。 她自从上次和烈飘雪说kou开后,这姑娘就没有再整天拎不清地来找她麻烦了,反倒开始找茬孟水筠。 烈阳觅整日被知府夫人看守在府里更是没空找她麻烦,她唯一需要对付的就是孟水筠。 但拖她的福,她看戏倒是看的不错。 所以这几日下来,她成日里只要赏赏花喝喝茶,偶尔练练字,陪着娘亲聊聊天,再和鱼梅梅聊些吃食,和侯雨姵谈谈诗词,剩下的时间里再挑出些细碎的时间去应付孟水筠,让暗处看着的小黑都忍不住感叹。 但不可否认,这悠闲的背后恰恰就代表了她的强大啊······ “说亲?”午时陪着母亲家常闲话,母亲却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让孟慕晴哭笑不得。 “娘,我才十三岁呢,说这事儿是不是太早了······” “哪里早了,这可是女人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你虽然还未及笄,但时间过得很快,这种事我得及早替你做打算······”经过了高湛一事,她现在对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们都不怎么放心了,以往只想着一定要给自己的宝贝儿找个样样都好的男人,可如今却觉得对自家女儿好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生活,有孟府在背后撑腰,谁敢欺了她的心肝宝贝去?反倒是那些位高权重的贵家子弟,万一日后有了什么意外,那不是给自己女儿找罪受吗! 因此满心的高嫁,都变成了低嫁。 但她还是有着许多不放心的,所以准备先和女儿提一提这些事。看看她是否有这样的心思或是自己的看法。 孟母是个开明的人,也许因为孟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孟家的老爷除了当年的一个通房之外,就娶了张氏一人,之后更是没有再纳任何的新人了。所以这大概造成了她在感情观上更为简单纯粹的观念。 近几年女儿声名在外,早已经有不少的青年才俊上门说亲了。她交际圈子里的贵妇人们,无一不在打探询问。 她心中有喜有愁,这件事就这么被提上了她的心头,成了每日里一早醒来就要寻思上两三分的事情。 看着母亲认真的目光,孟慕晴忍不住想要扶额哀叹。她如今对于亲事真的无甚兴趣,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出嫁。 她不认为那些男人都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才求亲的,大部分不过还是为了孟府的家财。再者,她这生对于男女情事实在提不起兴趣,只想着保护好孟府和亲人们。 本以为她如今不过十三岁,离及笄还有好几年呢,结果娘亲这般早就开始考虑这事了? “娘亲,这事看的是缘分,着急不来的!而且我还小,还想多陪娘亲几年呢,倒是哥哥他们,大哥都20了还未娶亲,娘亲一点都不担心吗,还有二哥三哥,他们整日里跟着爹爹闯南跑北的,哪有时间找媳妇儿,这样下去,娘亲的大胖孙子得等到何年何月啊······”孟慕晴说得十分在理,立马就吸引了孟母的注意力。心中也暗骂自己的粗心,转头开始考虑三个儿子的婚姻大事来。 见娘亲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孟慕晴得意地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偷笑了一下,大哥二哥三哥······为了自保,小妹也是没办法呀······ 你们自个儿保重节哀······ 远方的大男人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却不知为何,只能莫名其妙地互看几眼,继续手中的事物。 暗处看着完全还没开窍的孟慕晴,小黑也是暗叹一声,默默为自己的小师弟掉了一根蜡烛,小师弟呀,看来你从小到大开窍第一次,就碰见了一个硬壳子!来日方长啊······ “你说谁来日方长?”旁边突然传来充满冷气的一句话,小黑转头一看,近在咫尺的那张银色面具下,充满寒气的一双眼,让他彻底僵硬了。 “小!小!小!···师···”一阵风略过,屋顶上再没了任何人影。而那句只说到一半的话也随着主人飘散在了半空中······ 第三十七章 爹爹回府 骄阳似火,烈日铮铮。 而此时的偏僻郊野外,炙热的阳光却压不住渗人的寒气。而那森森的寒气来源处,便是一个黑衣男子。 两个黑衣男子相对而立,身形看上去也差不多。 其中一位却眼神心虚。另一位则是银面敷脸,看不出其样貌如何。 “呵呵。。小师弟,你怎么来了。”正是先前的小黑,此刻却不见先前的意气风发,只一个劲地谄媚着脸对着那个黑衣银面人,先前的潇洒此时全数消失干净。 “你说接的任务,就是去刺杀孟慕晴?”黑衣人淡淡的说了一句,惹来小黑瞳孔一竖。 “额······不是,是保护孟慕晴······”感觉不怎么对的小黑果断说了谎。要是真说接了杀孟慕晴的活儿,估计他今日就要血溅当场了······ “哦?” “我这不是听到任务有人要伤害孟家的千金,这任务不接下来,想必那人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接下任务,静观其变。”至于现在他还留在孟慕晴身边,其实也好说。 “后来,那丫头说是要雇用我保护她一个月,所以我就留下了······”想起那个性情古怪,老是做一些他都觉得奇特的事情的孟慕晴,小黑忍不住笑了笑。 对上冒着寒气的眼神,顿时浑身一抖,他都忘了,眼前还有尊活菩萨呢······ 丫头······ 殊不知刺激到对面人的正是这两个字。 “倒是小师弟你,听说一直在京城处理魏王的事,怎么跑到苏州来了?”他可是知道的,师傅特意跑到苏州来,就为了看一眼暗卫们嘴里传说的那个女子。 这次他也是碰巧遇上了孟慕晴。 但如果师弟在这儿,师傅那个贪生怕死的老神棍怎么可能敢来,难道孟家丫头真有这么大魅力······ “尚书手下右派心腹上个月来了苏州,高湛也来了,怎么,你不知道。”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小黑却愣了一愣。 高湛?他不留在京城里好好呆着跑江南干嘛? “高湛来苏州干嘛?”他倒是真疑惑。 “求娶孟慕晴。”至少他是为此专门下的江南。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竟然和那个倒贴上门的女人走到一起了。 “???д???”小黑震惊无语,高湛看上了孟慕晴?怒! “小师弟放心,我必定替你保护好弟媳,不让她有半分损失!”小黑雄赳赳气昂昂地发誓道。 全场气氛突然一僵,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不要暴露身份,户部侍郎的马脚就快露出来了,不能打草惊蛇。”沉默许久,银面人才开口道,看不出情绪如何。 紧接着半句话也没说便不见了人影。 留在原地的小黑抚了抚发皱的领子,叹了口气。随即转身飞回了孟府,正好看见了在院子里惬意赏花的孟慕晴。 “回来了?”鲜红的果子被轻放入樱桃小嘴。 他微微讶异,她竟能感受到她在此与否? 孟慕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直觉罢了,倒是不知道他何时离去的,只不过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人了。至于发觉他回来,也是巧合吧,毕竟女人的第六感说不清楚······ “嗯,出去办了点事。”想起小师弟,又想起师傅说的两人缘分深浅,他觉得这事儿还是给小师弟自己来解决吧,他们旁人就不参和了。 孟慕晴倒是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想不到平日里没个正经的小黑子还能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想来应该是私事,想了想孟慕晴也没开口问,说到底他们不过是雇佣关系。 “新来的果子新鲜的很,尝尝?”她递了一小碟的果子过去,小黑犹豫了一下闪身接了过去,又隐藏了起来。 啧啧,这果子入口即化,不愧是首富啊······看着孟慕晴一脸餍足的吃着水果,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和师弟谈话时那突然出现的冗长沉默······小师弟,不会是害羞了吧? !!不可能!! 理智咆哮着在告诉他这个事实,直觉上却挥舞着红色的大旗在告诉他,那带着尴尬的害羞······ 啧啧啧。 说的难听些小师弟这是恋童癖啊,自小自尊心就强大的厉害,这下难得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却还被师傅那个没甚良德的惦记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孟府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因为老爷,也就是孟家的家主要回来了! 孟夫人高兴的很,早早吩咐了家丁要多多打扫院子,自己亲自动手布置了一番,又亲力亲为去添了许多东西,只为了老爷回来能吃上一顿暖心饭。 看见娘亲为了父亲忙的不亦乐乎,孟慕晴也只笑而不语。这样的娘亲,看起来好幸福。 而孟水筠那边却没了动静,她不动作,孟慕晴自然也懒得主动折磨她,再者爹爹再过几日就要到家了,她也是再没心思浪费在这母女两身上。 只不过她派人看着孟水筠她娘,免得又像上辈子一样,没皮没脸的爬上爹爹的床,虽然没发生些什么,却也惹得娘亲伤心许久。 紧接着在忙碌的准备中,终于在月末,马车队停在了孟府门口。 前一日接到消息的娘亲一日未睡,第二日一早就起了个大早,忙忙碌碌地准备了好一会儿,光是大半就花了两个时辰,这也不好那也担心,又怕自个儿气色不好,最后被孟慕晴拉着说道了好一阵儿,才算是放松下来。 孟水筠母女倒是睡了个饱觉,一点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孟老爷的车队临近中午才到了孟府门口,两母女也不过吃了个早午餐,慢悠悠地来了,倒是刚好赶上。 “老爷······”看着马上的人,娘亲红了眼眶。 孟慕晴望去,只见父亲骑着一匹黑马悠悠而来,脸上的神情虽然疲倦,但也带着激动,再世为人见到父亲,她不激动是假的,此时禁不住有几分热泪盈眶,孟老爷见了儿女也是神情激动得很。 “云儿受累了。”下了马,孟老爷便抱住了孟夫人,见她眼底下一片青黑,知道她昨日定是一夜未睡,有些心疼地安慰了几句。 随后也抱了抱孟慕晴。 “半年未见,晴儿长大了许多······”见到热泪的女儿,和一脸幸福的娇妻,孟老爷一向硬汉也软了心肠,拥着两人互诉思念。 说了好一会儿才进府。 这一次回府,依旧如以往一般,孟老爷带了一路的马车回来,车上装着的都是珠宝首饰还有一些珍贵的布匹,而比起上一次让人送回来的,这一次他亲自带回来的,明显更是珍品。 一旁一直作观望状的张姨母真是看得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见到马上那迎光而来的壮硕男子,却不失温文尔雅的翩翩风范,顿时心里眼里都嫉妒地快要打劫了。 这孟府老爷,比起她那个死去的臭书生竟然优秀这么多! 她看红了眼的贪婪之态自然没有逃过孟慕晴的眼睛,她了然一笑,收起眼中的寒意,对着爹爹介绍。 “哎呀,这都忘了,还有表姐和姨母在这儿,先前听丫鬟说你们在休息,便也不去打扰你们了,怎么还特意起来迎接爹爹,真是不好意思······”孟华遥听孟慕晴这么一说,才注意到有这么两个陌生人。 “这是?”见女儿亲自介绍,必定不是陌生人,他便也开口问道,只是对上那双眸子,心下不喜。 “这是娘亲的庶妹,姨母和她的女儿水筠姐姐是来苏州游玩的,这一月来都住在孟府。”见到娘亲不怎么好的脸色,孟慕晴也不太口下留情了。 庶妹二字一出,姨母脸色一白,孟华遥却没什么反应。 “既然是云儿的亲戚,那便安心住下,有什么事可以和下人们吩咐。”他态度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不过是看在女儿和妻子的份上。 但张家庶妹那双眼里透露出的娇羞与贪婪却让他厌恶。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只是云儿生性单纯,还有晴儿······ 至于孟水筠,孟华遥则是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看着那个低着头安静得小女孩,他也没说什么,只要不给妻女闯祸,住着也不过花些钱财养着罢了······ 说完那句还不等两人回话,便亲昵地拉着两人进了府。 孟慕晴见此也彻底放心了,前次父亲就是没有戒心才被那姨母差点得逞,这次她故意让父亲对张姨母有了戒心,以后自然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她还不知道,因为她和自己娘亲的表现,让这份戒心升到了最高。 孟华遥一向最是护着家人,而家中妻女最是让他挂心,三个儿子倒是成熟懂事······ “怎么不见哥哥们······” “天儿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允儿和丘儿留在他那儿,办好了事就会回来了······”孟华遥脸色如常地回道,孟慕晴便也没有多想,一家三人天伦之乐。 身后的母女两却看得眼珠发红,尤其是张姨母。 原本住进了孟府,有了这样好的地方住着,又有下人们伺候,她只想着将来女儿嫁进了三皇子府她也跟着享清福,这辈子算是还能过上半辈子好日子······可今日见了孟华遥,她却觉得不够! 张云儿女双全,又有这般俊美的夫婿,更是坐拥家财万贯!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是独妻! 孟府里不见任何侍妾,孟家家主回来也没有带上任何女人······她要拥有这样的男人! 多金,俊美,温柔,体贴,专情,这样的男人······凭什么张云能有,她张慧却不能!? 自小与张云比的张慧在看着孟华遥高大的背影时,动了这样的心思,这样的男人······她要得到! 伴随着疯狂的嫉妒而来的,是强烈的占有。 第三十八章 天伦之乐 孟府家主回府,江南苏州一带自然是拜访者纷纷上门,索性这次回来有较长时间不离家了,孟华遥便准备着筹备一场宴会,一来是一同招待上门拜访的世家商家,二来也算是为自己的女儿奠定基础。 回府后,他便日日与张云呆在一块儿,孟慕晴倒也心安理得地当着电灯泡,当然孟府家主也从妻子口中听到了许多男子上门求娶的事,自然更知道了高湛上门,却和孟水筠有染的事,顿时大怒不已,却还因着妻子的缘故忍着。 孟母看出了丈夫的怒意,心底也多少有些愧疚,知道是自己的错,随后两人说开,便也定下了约定,对张姨母和孟水筠,他们只以待客之道对之,但若是还敢对晴儿下手,自然就得立马将人赶出府了,相比到时候,走南闯北的孟华遥才会开始用他那些手段去好好对付这心术不正的母女两。 “云儿小心些那对母女,她们看着便是心肠狭隘的,虽说是亲戚,但好歹也隔了一层······”放心不下妻子的孟华遥一再嘱咐。 “我晓得,她们就算是一时心坏,那也是晴儿差点遭了秧,好在这事翻过去了,只是我怕那高······少爷,将来若是硬要强娶晴儿可怎么办好。”孟水筠当不当妾她如今一点都不关心,只是担心自家的宝贝女儿。 “放心,他不敢的,我也不会让晴儿被他如此糟蹋。”孟华遥对此倒是有把握地很,孟母见他如此神情,一向了解他,知道他定是打定了主意······华遥若是这么说,就必定是有把握了,便也放心下来。 “为夫多日未见,甚是想念······”说完了儿女的事,这夫妻俩的事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张氏一听,想起白日女儿的调笑之语。 “娘亲和爹爹再给晴儿生个可爱的小妹妹好不好······” “晴儿可是孤单了?既然有要求,爹爹自然努力为之······” 孟华遥看着一脸通红的妻子,心中柔软,四个孩子都大了还这么羞涩······ 红烛光下,芙蓉账里,又是一阵旖旎春光。 一夜彻谈,耳鬓厮磨。第二日两人难得睡到了大中午,下人们都默契的不去打扰老爷和夫人。 醒来后,孟夫人倒是羞涩地很,两人沐浴更衣了到了前院,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爹爹,娘亲。午膳已经备好了。这可是娘亲这几日亲自去挑选的鱼,知道爹爹爱吃又让下人们花了心思下厨,处处监督着都不肯让我偷尝一口呢!”孟慕晴对着刚来的孟华遥撒娇,惹来他一阵大笑。 “那爹爹可要好好尝尝了。”他正开心,却见到那对母女也在,下意识皱了皱眉。 孟慕晴见他神色,也不说其他,与娘亲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三人相谈甚欢。 孟华遥南北闯荡,自然见了不少的新奇趣事,此时都说了与妻女听, 两人都听的津津有味,有趣的地方还能与他聊上两句。尤其是孟慕晴,前世里有一段日子她日日无事,便只能在府里找些消遣,自然书籍就成了最好的消遣之物,重生后她也保持了这个习惯,时常把大量的时间花在阅读上,所以遇见一些新奇的观点也能与孟华遥聊上几句。 天文地理,风貌人情。 这让孟华遥大感吃惊,原以为自家小女儿聪慧有加······却没想到她比许多男子都博学多闻,不禁大加赞赏。 孟母显然也很开心,只一脸幸福地看着女儿与丈夫聊天,体贴地时不时为丈夫加上茶水,惹来他温柔的笑意。 一家三口如此,下人们见了都觉得鼻子发酸。这么一来,桌上的另外两人就显得特别多余了,坐在一旁格格不入。 孟水筠一开始还想着能利用自己的见闻插上几句话,好让孟老爷对她有几分好感,这样也不至于在孟府孤立无援。 毕竟孟府家主所代表着的利益,还是很可观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每次正要开口就被孟慕晴给接过去了。 更甚的到了后头,她听着两人的谈话只觉得心惊,自己不过勉强听了个半懂,根本插不上话。 这倒不是孟慕晴故意了,不过是她见到父亲心情激动,而那番畅谈也确实只是她的性情流露。 孟水筠接不上话,怪她? 至于张姨母,就更别提了,压根听也听不懂,一双眼睛就盯着孟华遥看,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明显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孟慕晴孟水筠自然都注意到了,好在母亲顾着父亲没有注意到。 孟水筠私下里拉了拉母亲的手,心下泛着怒气,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看男人!这可是孟慕晴的爹! 突然,孟水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看张云,又看了看自家娘亲。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与其与孟慕晴斗,不如拿下孟老爷!这样一来,孟府的万贯家财自然就是她的了! 有了主意的孟水筠开始打量起两人,觉得自家母亲的容貌比起孟母来不但不逊色反倒更上一筹,跟孟府老爷站在一起不是更相配? 她此时早已双眼发亮,男人嘛······只要勾引了,又有什么男人是不来的,高湛不就爱上她了! 一边一直注意着两人的孟慕晴如何猜不到这母女两的心思,还真是如苍蝇一般见了什么都要上去闻一闻闹一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 好在她早已经习惯这母女俩没皮没脸的德行,此时知道了也不怎么觉得闹心,但是换了母亲恐怕就得气上好久了,好心接近府里来的妹妹和侄女,却想尽了法子要爬上相公的床甚至要将她取而代之,换了谁谁忍受得住? 相反的,孟慕晴此时已经在打算着如何利用她们的心思将人赶出孟府了,不仅如此,她还要这母女俩的名声在整个江南一带,臭到不可再臭! 孟水筠敢打她娘的主意,她孟慕晴就敢十倍百倍还到她娘身上! 几人心中百般思量,面上却一派和睦。 和乐融融地吃完了这顿丰盛的午膳,孟老爷又带着娇妻赏花游湖去了,临了吩咐女儿一阵。 等人走后,孟慕晴拦下了要离去的母女。 鄙夷的眼神此时毫不掩饰,这女人刚才是想跟着上去? “姨母,爹爹刚回来,怕是要和娘亲叙旧念情的,姨母要是有事和晴儿说吧。”她那眼巴巴地想跟上去的样子,还要不要脸? “可是,姐夫刚回来······” 飞茗白了一个眼,小姐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去了就是妨碍人家夫妻感情,还这么纠缠不休的,还要不要脸? “就是刚回来才舍不得离开娘亲嘛,刚刚才和我说了,以后让我自己一人在院子里用膳,不要再摆在大厅里了,想必是想和娘亲单独相处呢,呵呵······”孟慕晴一副生气又开心地模样说道,听得张慧心里又是一阵堵。 那受了委屈的模样和她女儿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只是,看着着实让人恶心。 要不是知道小姐的性子,飞茗简直看不下去,你这一脸人家抢了相公的样子是为哪般,本来就没关系,还这么无耻······ 孟水筠还算是要点脸面,不过这点脸面也不过就是为了那所谓的自尊心,见周围人嘲讽的目光,她只觉得难堪,可娘亲偏偏还这般愚笨,她只好拉起人和孟慕晴道歉之后回了自己院子。 见人离去,孟慕晴才冷起了脸。 “吩咐厨房今日不用烧菜了,将新鲜的食材都送到娘亲院子里,这几日娘亲都要亲自下厨,左右姨母院子也有小厨房,你们就不用费心了。” “是。”下人们低头称是。心里却在偷笑,看来小姐要开始报复了。 孟府里的下人们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当初挑选人员时,本就是家主细细挑选来的,就怕选了一些心思大的,奴大欺主,他常年在外行走,怕小妻子镇不住。 好在大部分人都是忠厚老实的,孟母又是个大方温柔的主母,平日里从不如其他家的夫人一般打骂下人,反倒十分善解人意。 所以下人们都很听话,加上老一辈的奴仆受了吩咐,也护着孟母,所以孟府一向是比其他府院要来得和谐地多。 孟水筠和张姨母若是在其他府里,顶多也就是段位不够的外人,但在这单纯的孟府里,在一些纯朴的下人们眼里看来,就是不知好歹的小人了。 只是身为奴才,安分守己是本分,受了什么委屈,他们也只忍着,这下听小姐这话中有话,自然聪明的几个就听出门道来了。 桌面上那眉目传情也就单纯的夫人看不出了,几个老妈子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什么事看不出,先前见老爷和小姐吩咐了几句,想必也是心里有数。 而先前小姐一向忍让,从不主动出手,这下却态度突变,想来也是和老爷有关,于是揣测地差不多的几个人精便有了主意,明面上不能欺负,暗地里可得使劲使绊子呢······ 于是纷纷琢磨起孟慕晴的几句话来。 厨房今日不烧菜,就是让他们不要给那园子送菜了。 将新鲜的蔬菜送到主母的院子,就是万一他们自个儿要,就送些最不新鲜的去。 甚至······通俗些讲,小姐这是允许他们告假回家? “小姐,这几日索性府里无事,我儿媳妇过几日就要生了,我想告假几日回老家去看看······”厨房一个干了快二十年的婶婶问道。 “去吧,这是孟家的一点心意,索性不急,刘婶你回家多带几日,陪陪大胖孙子也好。这些拿去给家里人添置添置,多享些天伦之乐再回来······”孟慕晴笑着示意飞茗拿了一个荷包过来,鼓鼓的荷包塞到了刘婶手里。 第三十九章 暗中说亲 刘婶拿着手里的荷包,眼眶都是泪,一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姐,这可怎么行,小姐能允了告假已经是极好的了······” 孟慕晴看着哭地一脸的刘婶,温柔地笑了笑,孟府里的下人们都是这么淳朴实在的人,她对他们好些是应该的,何况她欠了他们······ “刘婶别这么说,你在孟府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又这么日日辛苦,这是你应得的。若是过意不去,回了家看了大胖孙子可别不回来了,那咱们孟府可得遭殃了······”这么一说,刘婶竟破涕为笑,直拉着孟慕晴的手连连点头道好。 这么一来有几个老婆子也起了心思,孟慕晴见了她们的眼神自然知道,但见刘婶已经得到答应了,又不知该不该上前请求,毕竟有了先例,后来接上,总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 见那几人都没动静,孟慕晴才笑笑开口。 “还有张婶和吴婶,你们两的老家都很远,好些年没回家了,这次索性也回去看看儿孙如何?”这三人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辛苦一辈子。 两人均上前,感激地接过孟慕晴递过去的荷包,愤愤道谢。 见孟慕晴如此态度,一些老人家也心动极了,最后纷纷上来告假,孟慕晴看了看,人走了既然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也都纷纷允了。 这样一来,一些离了家好多年的丫鬟们也都上来告假,想回家看看双亲。 自然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 孟慕晴挑了些将近十年未归家的同意了,并且每人给了一钉银子,平常人家两三年的生活费都足够了,剩下一些过来了几年却也告假回家的,孟慕晴直接让人给了银锭,出了府就别回了。 这些浑水摸鱼想偷懒回家的她哪里看不出,想念双亲是一回事,得寸进尺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家生奴才倒是都没有告假,毕竟父母双亲都在府里,从小又是在孟府里长大的,自然孟府就相当于他们的家。 那些外面招来的,又没有签卖身契,自然赶走了也就赶走了。 几个小丫鬟哭着求孟慕晴,她却三两句就打发了,一点不留情面。也在众家丁的心力敲上了一锤,小姐虽然温柔可亲,但她毕竟是小姐,再和善是一回事,下人们万万也不得越了礼法去,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者尽想着钻空子如何······ 一番恩威并施下来,留下的倒是对孟慕晴更加尊敬了。毕竟这是能够掌控他们生计的小姐,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去留,而留在孟府做仆人,就算是最低等的丫鬟,生活也比平民好多了。 处理了这些告假回乡探望的仆人们,孟慕晴才得了空子回院,孟水筠拉着她娘回了院子便关起门来窃窃私语,这些都有白芍等人在盯着。 得知孟水筠给她娘出主意,让姨母找一个机会给爹爹下药,再顺势爬上爹爹的床······最后她带人戳破这一切,不管怎么样也得负责给上一个名分,不然孟府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听完了传来的话,孟慕晴冷笑。 果然,所有事情还是出在孟水筠这个不安分的贱人身上。 飞茗自然是一旁听着的,悠悠一向粗神经,孟慕晴也总让她避着这些。 “小姐,她们真是不知好歹,怎么能把主意打到······” “飞茗有主意?”看着激动的贴身丫鬟,孟慕晴也知道她是在为孟家打不平,正好她暂时想不到什么办法来惩罚这两人,见飞茗有了主意,便问道。 “······”飞茗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办法是好······“你觉得府里有人愿意?” 一句话问的飞茗哑声了。 是啊,年轻小伙子谁愿意去碰那半老徐娘,更别提孟府里的小子们都厌恶透了那位,其他年纪大的都是有家室的,谁又愿意······ “莫说他们不愿意,就是愿意为我效劳我也是不忍心的。不过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姨母她辛苦带着女儿寄宿在我们家,现在表姐的未来有了归宿,自然我们做小辈的也得为她着想,给她找一户人家安享晚年啊······” 孟慕晴这么一说,飞茗就懂了她的意思。 张氏姨母宿在孟府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将来孟水筠进了三皇子府就算是正妃也难以将母亲接进去的,更别提区区的妾侍了。 长久之下,这张氏姨母住在孟府太久自然会惹人诟病,不如替她找一户人家嫁出去,也能更加幸福。 自然这对孟府的名声来说也是极好的。 “可她要是不愿意······” “哼,不愿意又怎么样,要是两人私相授受,又夜半幽会,谁会相信她不愿意,到时候不就成了贪图孟府钱财不愿离去的俗人了,就算她不在乎,她女儿可是在乎面子的很。”虽然如今在苏州一带,她娘的名声都比她的要好听多。 不过,不久她就会送她娘去陪她了,毕竟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水性杨花的名声总也得一起分享嘛······ 孟慕晴这么一说,飞茗只觉得这个计策进可攻退可守,实在再好不过了。 晚间孟府夫妇游湖归来,孟慕晴去了娘亲院子蹭了一顿晚饭,提起了这个事情。 孟母倒是没意见的,只是没想到女儿如此好心肠。 倒是看出了什么的孟华遥,笑着看了自家狐狸一般的小女儿。 “既然晴儿如此关心亲戚,这事就交由你办吧,你娘亲身子弱,受不得这累······”引来孟母娇嗔一眼。 看着两人眉目传情,孟慕晴顿觉食不下咽,草草吃完了一顿晚饭就告辞了,走前还得了父亲赞赏地眼神,不禁汗颜。 看着比前世更加恩爱的父母,她只觉得连自己在这府里都显得多余了······好在得了父亲的允许,她便能放手去做了。 “飞茗,去找府里的婆子去外面打听一番,明面上名声好听的人家······家底也不错的。”这明面上名声好听,自然就是内里有着什么隐疾的,张姨母三十出头,给人做二房也是可以的,但那人首先得有个不错的家世,钱财也要足够,不然到时候如何让眼高手低的张姨母看上。 若能让她自愿嫁出去,也算是一番好功夫,至于嫁过去之后的事,那就是她自生自灭了。 比起孟府唯一的优势,就是嫁过去作为的实在正妻,可斗不斗得过厉害的小妾又是另一回事,飞茗也清楚孟慕晴心中的算计,各个条件都得算计进去。 府里的婆子也知道这是老爷的意思,加上心里对这各种道道都看得清楚,小姐做到这份上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也闭紧了嘴巴,这消息一点都没传出去。 而孟慕晴则着手开始画起张氏的画像来。巧手之下,一模一样的五官,愣是让她画美了三分。加上张姨母那与生俱来的搔首弄姿,想必定能拿下个把。 几日的搜寻下来,倒真让他们找到一个极为合适的。 关姓家族,是没落的贵族之家,之后其祖先到了江南一带开始做生意,如今在江南也算是中上的家族,虽比不上孟家,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 可关家的二儿子却从未娶亲,只有两个姨娘,一个是从小跟着他的丫鬟,后来被提为了妾侍,生了儿子后提为姨娘。 另一位则是他的亲梅竹马,只是毕竟是商贾之家,后来更是生意失败背了一身的债,关家的长辈不愿意让这么一个女人成为关家儿媳妇,要拆散两人,后来无奈进了关府成了妾侍,但因为关二少爷的爱护一直独宠,后来更是生了一儿一女,无奈关家的老爷子就是不同意,最后也只得了个姨娘的位分。 但也许是心有愧疚,这位关二爷一直都没有娶妻,直到如今快有四十了。 这倒是一谈佳话。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那位青梅却在前两年生病死了,如今府里就剩一个四十多的琉姨娘,再没有其他女人,关二爷爱护那双儿女,琉姨娘的儿子早早娶亲分家出去过日子了。死去那位姨娘的一双儿女,儿子双十,女儿二八,如今也正是到了娶亲嫁人的年纪。 这么一来,关二爷受了死去心爱之人的嘱托倒也不辜负,只是孤家寡人的,还正值盛年,家里人自然不愿让他一人孤零零的。 所以在四处寻找人,既要身份配得上又得关二爷喜欢的。 而孟慕晴凭借着的,就是那副托人寻来的画,关二爷心中的那位青梅,眉眼竟和张姨母有几分相似。 真是老天帮忙。 要说关二爷,琴棋书画算是多有涉猎,也是个风雅人物,奔四却依旧三十出头一般的容貌,那一身气度更是可以和孟华遥媲美,许多年轻小姑娘都愿意嫁过去。只是关二爷不愿意罢了。 如今这张姨母有孟府在背后做靠山,自然有资格嫁过去,再凭借她与那位有上三分相似的眉眼,难保那位关二爷就不心动了。 孟慕晴自己亲手作画也是这个理,那位青梅的画像她托人找到手,将张姨母的眼神改地和她无几,那关二爷见了必定要心动的。 至于男女婚嫁,直接见面到不是好事,一般都是见见画像再托人去瞅瞅真人,这五官一样,媒人见了自然就说好了,那还回去管那劳什子眼神去······ 当然这只是一层,若关二爷真要来亲自看看,她也有的是法子······ 第四十章 两个手刀劈昏你 果不其然,孟慕晴托人将张姨母的那张画像参进了给关家二爷的说亲人选里,那和他青梅相似的眉眼和眼神直接让他点了人,于是关家的老太太高兴,看见张慧的身份时倒是犹豫了一下,毕竟已经嫁为人妇了,但身后却有孟家做主,自然是符合这身份的,加上自己儿子喜欢······ 努力了几月从来都不闻不问的关二爷竟然亲自点了人,知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老太太也没办法,总比一直孤家寡人要好,让她看了心疼。 于是找了媒婆上了孟府说亲,这前后不过短短的几日,竟然就都办好了,以至于接到来人拜访的孟府家主对自家女儿的办事能力又高看了一层。 孟府的书房里,闲人勿进,除了孟夫人、小姐和四个下人以外,其他人是均不得进入的。 而此时孟慕晴正被自家父亲传唤到书房里问话。 “爹爹。找晴儿来是为何事?” “······晴儿长大了许多啊······”看着端庄有礼的小女儿,想着一年前那个还只懂得趴在他背上撒娇要糖葫芦吃的小儿,忍不住感叹。 孟慕晴微微一笑。 “女儿年纪不小了,也该学着像哥哥一样为爹爹娘亲分担的。” “这府里半年,如何······”许多事,孟华遥总是保护着张云。如今见了自己女儿成长的这般块,自然也知道他离府的这半年,肯定发生了许多事。 孟慕晴望着爹爹关怀心疼地目光,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热,不自觉的便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神情里带着不自知的委屈,也许是可以完全相信并依靠的人,让她放下了心怀。 毕竟爹爹和娘亲不一样。 听完了这些,孟华遥自然是大怒不已,但知道了自家女儿如此聪慧勇敢,也是心中骄傲不已。 至于那婚事,他也让孟慕晴自己随意去做,出了什么事自然是有爹爹担着,听得孟慕晴又是一阵鼻酸。 而说亲这事,自然是由自家母亲去说了。 孟慕晴拿着说是媒婆送来实际是她亲手画的关二爷的画像,让娘亲去了。 张云毕竟心软,如今若能将人送出府,必定也是两全其美的。既然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也能让妹妹幸福,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庶妹正觊觎自己的夫君。 而张慧的抉择,也在孟慕晴的预料之中。 拒绝。 或许她自己是有些心动,其实张慧看见关二爷的画像时,倒真是有几分心动的,何况是嫁过去做正妻,而且关府的钱财虽然比不上孟府,但也是大家,这嫁过去了作为正妻,总比在孟府做小妾来的划算。 可孟水筠的一席话就打破了她的想法。 “娘,你真是想不清楚轻重,那关家哪里比得上孟家,你只不过是先做一段时间的小妾,过段日子我嫁给了三皇子,你自然水涨船高,到时就能升为平妻,日后再干掉张云,你不就是孟府独一无二的正妻了。总比那劳什子关家要来得好啊······”闺房里,孟水筠轻捻豆蔻,对着不成器得母亲说道。 张慧要的是荣华富贵是好日子,她的野心却更大,她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她要将孟慕晴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张慧被孟水筠这么一说,自然也心思大了起来,比较起关二爷和孟华遥,两人都是俊美偏偏,专情之人,但孟府的财产还是比关府要更胜一筹的,何况她更嫉妒自己的姐姐,想起那心动的一眼,便也顺了孟水筠的心思,拒绝了张云的询问。 消息传到孟慕晴耳朵里的时候,她冷笑连连。 嫁不嫁,可由不得你。 既然你不走阳关道,那就只能给你一根独木桥了,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那也是你自己选择的下场! 孟水筠猜想着肯定是有人知道了她们所想,所以先下手为强,一番打听下来果然是如此,而那人,她已经确定了是孟慕晴。 哼,好啊,表面看着善良,原来却是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她倒要看看孟慕晴能如何强迫! 这么一刺激之下,孟水筠决定提前动手,熟不知正好踏进了孟慕晴一早就挖好的坑里。 是日,孟水筠邀请孟华遥和张慧到院子里,美其名曰母亲为了感谢二人的相助而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菜来聊表谢意。 两人自然是赴约了。 孟慕晴也去了,当然,事先便布置好了一切,她还吩咐下人往那菜里加了春yao,既然张慧打着这个心思,她何不成全她一番,要下就下个最重的。 一切都顺着张慧的心思,她敬了几杯酒,几人就有些昏昏欲醉起来。 孟慕晴率先告辞回了院子,留下的孟母也不胜酒力,没几杯就醉倒了,反倒是孟老爷那杯,加了春yao却不是如何浓重的酒,加上他多年在外酒量不错,所以也只是有些些微的醉意罢了。 这本来对于张慧来说却是最好的。 派人将张云送回了院子里休息,孟华遥却留了下来,孟水筠见事成,便也离开了院子去找孟慕晴,也是防着她突然去袭击以至于坏了事。 院子里,此时便只剩下了张慧与孟华遥两人了。 “姐夫,小妹敬你一杯,实在感谢你收留我们母女两,不然此刻我们必定流落街头了。”若是孟慕晴在此,怕是要冷笑一声问她谢错了人吧。 孟华遥几杯酒下肚便知道不对了,此时留下也不过是为了晴儿的计策罢了,再说这春yao,却也不是没被人下过,只是他以往有人顾着,不至于被人下手。如今心中恼怒,那药效倒是没多大作用,他也足有强忍着的意思。 张慧越走越近,几乎整个人都要靠在了孟华遥身上,那裸露的肌肤触碰,让他皱起了眉头,随即还是喝下了那杯酒,谁知这杯却不同以往。 一下肚,只觉得浑身发烫,眼睛也变得有些赤红起来。 这药效竟如此! 他眼神开始迷茫起来,身子不仅有些酸软下来,对着身旁的娇软肌肤竟有些浑浑留恋。 张慧喝下了那杯酒,自然也是眼神迷蒙,只不过心里还想着正事,见眼前人已经开始迷糊起来,便也开始勾引起来。 片刻之后,身后一阵快风袭来。 “啪”的一下,张慧倒在了桌子上,脖子后被人一砍,顿时倒在了桌子上。 而几乎快要被药效掌控的孟华遥却被这一惊,可还不等反应,就被人一把手刀也敲昏了过去。 “交给你了。” 小黑看着这倒下的两人,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空气吩咐了一声,随即提起孟华遥往他的院子飞去。 “看来二师弟研制的刺骨焚心药效不错啊,连孟家家主都放倒了······”空中传来满意的感叹声。 这边人一走,不出片刻一个黑影就出现在了院子里,抱起了那具昏睡的身体进了闺房。 滑腻的触感让他笑了笑,虽然是残花败柳,倒也是具不错的身体。 算了······还是赶紧完成任务吧······ 昏暗的闺房里,两句的身体相互纠缠着,男子强健的身躯压在女人身上,因着药效的缘故,战况异常激烈。 孟水筠深夜回来时,便听见了那时不时传来的声音,一直到了半夜,竟然还有着愈发激烈的趋势,不禁自己也听得起来,一夜未睡。 只等着天一亮就带人来戳破,这样一来母亲必定就是孟府的主人之一了,坐实了名分,她就是孟府的小姐,看孟慕晴还如何对付她! 而孟华遥那边的院子里,也是一夜激战。 孟母喝的几杯酒倒还好,没有参了小黑加的特效药,倒是孟老爷喝的那一杯,谁让这小子等不了这磨磨蹭蹭的,一杯就解决,结果就造成了孟老爷和孟夫人一晚激战,门外守夜的老婆子们听了大都觉得脸红耳赤。 孟慕晴自然是唯一一个清醒且知道真相的人了。 甜甜地睡了一晚,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看戏去。 自然昨夜累了一晚的孟母是起不了身了,全身一片红紫色的痕迹看得人心惊,孟华遥心中抱歉,异常心疼妻子,便让她躺着了,自己也陪着娇妻用早餐,自然孟慕晴就拐道去了孟水筠的院子。 那边如今也是正睡得昏沉。 “姐姐起的好早,不如一起吃早饭吧,我刚刚去了娘亲的院子,被赶出来了呢。” 孟水筠一听,不由心中得意,想必是昨晚老爷没回去,就生气了吧。 “好啊,正好娘亲应该也起身了,我去叫一叫。” “一起吧。”孟慕晴巴不得近距离观看这母女两的表情。 “好。”孟水筠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走到了门前,孟水筠敲了门,里面便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声音。 两人顿时脸色一变。 孟水筠状似不知道地打开了房门,缺见那榻上,此时正躺着一男一女,男人已经清醒了,女的却还昏昏欲睡着,一片青紫痕迹便可知昨夜里的情况是多么激烈。 旁听一夜的孟水筠自然最清楚,可她当时以为的是孟老爷,可现在见了却不是! 顿时大惊失色。 “天哪,你是谁,怎么会在姨母的房间里?”丫鬟们都是一阵骚动。看的脸色通红。 房里的吵闹或许是吵醒了女人,她有些清醒过来,睁眼便见到身旁那雄壮的身躯,不禁想起昨晚又心猿意马起来。 “唔······华遥······”说着手还不自觉地摸上去,男人身子一僵,众目睽睽之下,惊起一片尖叫声。 “天哪!”华遥!?那不是老爷的名字吗? 这······ 第四十一章 恬不知耻 孟慕晴不可置信地看向孟水筠,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她的难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哼,看来是姨母的情人啊,怪不得母亲费尽心思找了关家二爷的亲事来,姨母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看来确实心系他人啊,你是谁,且道来。索性孟府也不是什么狭隘之辈,既然姨母与你两情相悦,那孟府必定是会成全你们的。”孟慕晴脸色难看地冷笑着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讽刺,却不觉得这样的态度有何不妥,反倒是很和善的了。 孟水筠脸色难看地看着床上的人,死死地盯着孟慕晴,是她!一定是她! “怎么,姐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是觉得孟府做得还不够?”孟慕晴凉凉地说道,孟水筠直到如今还不能撕破脸皮,自然隐藏起眼神,可却还是被几个眼快地看到了,不禁对那狠栗的眼神感到可怕。 没想到这孟表小姐面上柔弱,心里城府深沉不说,心思更是恶毒。 另一边,接到消息的孟华遥也赶来了,趁着妻子睡觉的时候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刚进门,刚好看见的就是完全清醒过来的张慧对着他温柔地喊了一声华遥,顿时眉头一皱,放出全身气势来,压得人心惊胆战。 “张慧,我念你是云儿之妹,便不计较了,但你好歹是云儿的妹妹,就算是庶出,也该懂些礼数。”以姐夫的名义教育小姨子,算是合理。 但孟水筠和张慧则是脸色一白。 而清醒过来看见身边陌生男人的张慧则是眼睛一瞪,昏过去了。 孟慕晴眼睛一亮,笑着道。 “来人啊,叫大夫给姨母扎上几针,可别吓坏了身体。”身后的小厮走上来,拿着个不知哪里找来的针头,粗的让人见了都要惊呼,这么一针下去,昏就直接变成死了吧。 “啊······表妹,这么粗的针,不用了吧。”孟水筠一看那针头,也是吓一跳,赶忙推脱。 孟慕晴瞧了瞧床上那转得更快的眼珠,无声一笑。 “哪里的话,这是为了姨母好,万一姨母久睡不醒,这不是······”她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身后那小厮正要上前,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就醒过来了。 “倒是真巧,姨母这就醒了呢,倒也省了受苦了。”孟慕晴凉凉一句引来身后丫鬟一阵笑声。 孟水筠脸色灰白,阴狠的目光扫过所有丫鬟,却成效不大。 “侄女儿?我这是······” “姨母先穿好衣服吧,爹爹院子里唤我了,这事大概还得爹爹做主了。”孟华遥先前训了一句便退出屋子了,就怕这女人到时候还得强词夺理地说他看了她身子要负责。 这么没皮没脸的女人可是少见的。 所以他进屋子只一下就又退了出来,全全留给孟慕晴处理。只不过担心女儿,所以还是留在园子里。 那男人本就穿着衣裳,只不过是亵衣,不然这一群女儿家早就尖叫着跑出去了。 孟慕晴吩咐了一声,就叫几个丫鬟帮着张慧穿戴好衣服,自己则和孟水筠先退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那男子和张慧就出门来了。 “你是谁?”见父亲不说话,孟慕晴便开口了,想必这是父亲想看看她如何处理。 “回小姐,属下是跟着老爷的手下,昨日奉命来接老爷回院子,却突然被······一个女人袭击,结果不知吸进了什么东西,昏昏沉沉的,醒来就躺在了······这位的床上。”孟慕晴差点要目瞪口呆,这小黑哪里找来的人,倒打一耙泼脏水的功力真不小。 “恩,我知道你,昨日也确实是我叫你来的。”对于这一点,孟华遥倒是承认了。 于是,这一刀补得神准,孟慕晴直接目瞪口呆。 爹爹怎么也? 孟华遥笑看了一眼自家女儿,这姜啊,到底还是老的辣啊······虽然他还不知道,要不是因着他女儿的缘故,如今躺在那床上的就是他了。 这样一来一往,直接就坐实了张慧强行······良家妇男的事实了,所有旁观人均都倒抽了一口气,这张姨母实在也······太过逆天行事了。 这行径······沉了猪圈也不为过啊! “不······我,我没有!”张慧急着开口澄清。 “姨母着急什么,现如今又没说那个女人是你,这么不打自招不好吧?”孟慕晴一脸惊讶的说道。随即将目光望向了孟水筠。 张慧却以为是孟慕晴要指责孟水筠,顿时一个激灵。 “不!不是筠儿······不是筠儿干的!”这又一个快口而出,惹得所有人把目光都引到了孟水筠身上。 孟水筠恨恨地看了眼不成气候的娘亲,死死盯着孟慕晴,眼眸划过可怕的光芒。 “姨母,我当然知道不是表姐啊,昨日表姐可是都说要宿在我那儿呢,只是我怕姨母一个人寂寞罢了,所以才让表姐回去睡的,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而爹爹又早早地就回了院子,这······当然就不可能是表姐了。”孟慕晴松了口气,孟水筠却望着孟慕晴,眼底冒出仇恨的光芒。 此刻她要是还不知道这压根就是一个陷阱,那她就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可偏偏,这事是她们起的心思,不能就这么讲出去,不然暴露出来,不仅会让孟华遥厌弃了娘,更是可能连孟府都呆不下去了,更何况勾引姐夫未遂,却强行······掳了另一个男子来······这传出去!她们娘俩是永远都不要做人了! 因此,就算知道那男子说的大概是孟慕晴指使的,孟水筠也只能强忍着,直说这只是一场误会。本来她还想着要是这个男人说和自己娘亲是两情相悦,那她必定还是不愿意的,可这下这男人竟然还嫌弃······她顿时怒从心来。 这么个区区的奴才,算得了什么?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那流风你······”孟老爷叹了口气,一副想将此事压下去的样子开口道,却还未说完便被地上跪着的人接了去。 “老爷,属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属下已经有了未婚妻子······断断不能辜负她!”男子一脸要自刎而死的壮烈模样,引来众多小丫鬟同情。 是啊,这本来就也不是那位大哥的错,没听见么,是被人迷倒了硬拖到······天哪,光是想想,众位丫鬟们都觉得那位大哥太可怜了,尤其是张姨母,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老牛吃嫩草······ 他这话是为忠贞,旁人听了感动怜悯,而对张慧来说,就是狠狠地羞辱了,对孟水筠来说,更是狠狠地打脸。一个下人,竟然还敢嫌弃她······ 一时间,母女两的脸色都难看的如同调色盘。 “爹爹,我有一主意。” “哦?晴儿说。”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当做是一次······巧合吧,这位流风大哥也是迫不得已,姨母也是无辜,只是这终究,女人家名声最重,再者姨母长久住在孟府也不是一回事,这样的事,总得防范着,我看前几日那关家来说亲,不如······” “晴儿是说关二爷?” “正是。” “······也罢,虽然委屈了人家些,但好在有我孟府撑腰,这事瞒住就是了,张慧,你且准备准备,择日下嫁。还有今日的事情,下人们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谁要是传出去了,下场自负!”孟华遥沉思了一番,决定了下来。 这事要是放在平时绝对是强人所难。 可今日,孟慕晴就是要她们忍下这强人所难的事,让他们也常常被逼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孟水筠敢怒不敢言,而张慧却觉得庆幸不已,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虽然气恼那个叫流风的小子,但比起关家二爷,总是比不上,再加上设计孟华遥不成,他还肯如此放她出去,她才松了口气,面子也顾不上太多了。 倒是孟水筠,全心都是今日被孟慕晴羞辱了的仇恨,完全不觉得自己计策失败是自作自受的苦。 这事圆满解决之后,孟华遥也离去了。 孟慕晴最后看了几眼这两人,笑着也离去了。 “小姐,今日老爷既然都默许了,你怎的还让那姨母嫁去关家糟蹋那关二爷啊······”悠悠一脸不解地问道,离得院子还不是很远,隐约被母女两人听见了更是气得差点牙都崩了。 孟慕晴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又怎么知道那是糟蹋人家?”她很好奇,一向粗神经的悠悠怎么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老爷说的吗,说夫人的妹妹嫁过去委屈了人家······”她悠悠可不知道那什么关二爷是何许人物,只是听老爷这么说啊······ 这么一说,孟慕晴笑得更开心了。悠悠还真是太可爱了!就连飞茗也被她说的忍俊不禁。 几人这么越走越远,一点不顾忌身后人的感觉。 只是留在院子里伺候的人可就遭殃了。 白芍一早就拉着房里那个木愣子推到了最旁边,这下看着满屋砸东西的母女俩,尤其是那神情阴狠的孟水筠,冷笑着将破碎的东西一一记下来。 上唐的青瓷三千两一个。 唐璜大师的遗世名作有市无价,暂且算了个五千两好了······ 当然都是被孟慕晴换过的赝品。 当时小姐怎么说来着?恩······就是有钱也一分不给这狗母女花。 送给乞丐还是做善事呢,给这两人完全就是扔茅坑里了······ 第四十二章 恼羞成怒 这边院子里,母女俩撒了一通气,白芍的账簿上多了一通的账。而那边,得知了妹妹改变了主意的张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松了口气,毕竟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当然是最好的了······ “你也心宽,倒还懂得这样对待你的姨母,照我看,她们可一点都不知道要感恩啊。”夜凉如水,正在花园里乘凉的孟慕晴无疑又听到了小黑不甘寂寞的废话。 她轻慢地端起茶盏,亲抿一口,“我何时在你眼里成了这般好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身后传来一阵沉默。 “那姑娘······” “我早已给她们许多次机会了,可她们始终不懂得珍惜,也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反倒是狼心狗肺地想要返过来反咬一口饲养她们的主人,你说······这样的畜生,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一番,日后放了出去咬了别人,那不是怪罪我孟家?”轻描淡写之下就把孟水筠母女说成了孟府养的狗。 小黑沉默,看着这个笑得轻慢的女人,感叹她的心狠,却不能怪她恶毒。 “资料都在你手上了,那个姑娘可是我送给姨母的大礼,你可得好好训练,训好了,有赏。”有赏二字就足以让小黑动力十足了。 小黑咋舌,光是找这个姑娘就得了一千两,啧啧······要是将人训练好了送到了关二爷屋里,那······只能说,小师弟未来媳妇不愧是大阳首富的千金啊······ “小姐,白芍那边来报,院子里砸了有好几万两银子了。”飞茗接了最新的消息来了孟慕晴身边报告。 “呵,无事,孟府一向待人大方,这表姐和姨母难得开心嘛······只是,以后关二爷家可就惨咯······”因为早早就换成了赝品,所以这一阵子砸下来,也不过砸了不到一百两罢了,还不如城里望春阁的一顿饭钱。 知晓她意思的飞茗也是掩嘴闷笑。 那关二爷家的东西可都是真品,日后那位关二爷若是迎了“心爱之人”进屋,那张姨母还指不定得砸多少东西呢······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无法再阻止了,索性张慧丢了一阵脸,也想着日后进了关府要如何搜刮起钱财来,想着她嫁过去的男人不过只有一个同房,那她使些心机,自然就能独宠了,又是正妻,连带着水筠也能水涨床高。 而孟水筠,也无奈地接受起了现状,好在打听了关二爷的详细情况后,还算不错,便也放下了这份心,只是恨上了孟慕晴破坏了她的计划,心头怀恨之下,对孟慕晴越发变本加厉,非得想了一个法子狠狠整她不可。 于是,那日找到的孟慕晴的手帕便被她打起了主意,几次设计陷害孟慕晴,却都被她好运气地逃过去了。所以找到那帕子以后,她便细细思索着,定要想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必定要一举将孟慕晴拿下。 而此时,她却认为这是个正好的时机。 孟慕晴如今以为她们母女俩被她设计陷害不得不吃了这个亏嫁给那关二爷,正是得意的时候,想必有所放松。她若趁这个机会在婚礼上,将这手帕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关二爷连上关系,那必定会狠狠打孟慕晴的脸······到时候,娘亲就处于了弱势地位,搞不好能反过来多往孟慕晴身上喷脏水······ 这么想着她便愈发觉得这是个好计策,成亲当日必定不会取消婚礼,这样一来,关二爷就算是清白的,成亲当日娘子被人这般侮辱,必定也会心怀愧疚。而以孟慕晴的性子,就算要反驳也会因为物证而无法反驳······ 名声这东西,只要一点谣言就能毁坏了个干净,而孟慕晴亲手绣出来的帕子若是从新郎身上掉出来,那绝对会是确凿的证据! 说不定,她还能利用这一场婚礼来洗刷被孟慕晴诬陷的名声······ 孟水筠陷入了复仇的深渊里,孟慕晴却挖好了坑只等着两只猎物收进去就能收网割肉了,因此这几日倒是舒心地很,重生以来,虽然孟水筠母女还是住进了孟府,孟水筠也还是勾搭上了高湛。 但一切都与从前不一样了,起码高湛对孟水筠的态度就不如以往。 现如今,她们母女俩对她孟慕晴来说,就是复仇的工具,再次接触孟水筠,她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便也看轻从前的自己来。 孟水筠纵使恶毒也好,她的那些小心机其实压根上不了台面,只是她当初实在太过愚笨单纯,轻信她人。 如今虽也放不下报仇的念头,她却更有了追求新生活的目标,而不是一味的,只为了复仇而复仇。 至于高湛,只要她守好整个孟府,他就不会有机会使计夺了孟府的掌权,无限孟府上下并吞下整个孟府,那么,孟府全灭一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接下来的,便是暗中给高湛下绊子······ 第二日一早,心情甚好的孟慕晴难得主动约了侯雨姵和鱼梅梅出来。 湖上泛舟,日照当空,三人于船上赏湖吟诗,倒也惬意。 “今日那表姐怎么没跟你出来,以往不是每次都得随了来?”侯雨姵轻摇着扇子,悠悠靠在沓子上问道。 “表姐要帮忙准备着姨母的婚事,哪里有时间出来游玩。”孟慕晴轻笑回答。 “哼,哪里要准备什么,听说嫁妆都是孟府给准备的。”一向就是八卦小能手的鱼梅梅一直默默吃着糕点,时不时冒出一句。 “哎,有什么办法,她们家道中落,一点钱财也无,不然也不会来投靠我们家了,如今要出嫁了,娘亲总是心软些,要帮衬着些的······” 鱼梅梅捂着嘴不满,“家道中落还砸了好几万两的古董名画,真当是没皮没脸的······” 孟慕晴惊讶,“鱼姐姐这也知道?” “小绿与我说的,她前几日去找白芍,刚好看见了,回来便与我说了这事。”鱼梅梅一脸肉疼地想着,并不知道那些古董名画都是假的。 看着鱼梅梅一脸心疼的小脸,想必现在都在想着那些钱能换多少望春阁的糕点吧。不过她只笑笑,倒也没将那些都是赝品的话说出口。 “还有这事?”侯雨姵却是丝毫不知情了。 “恩,这事也就当做是和你们两人说说体己话了,可千万别传出去······”孟慕晴定了定,说起了那张姨母布宴请客,第二天一早却被发现和一个孟华遥的手下躺在了床上,再加上先前拒绝了关二爷的婚事等等······ “真是岂有此理,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卑鄙之人!”侯雨姵拍案一觉。 “是啊,那位流风大哥也着实太可怜了······”鱼梅梅点头称是,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有着美丽的订婚娘子,却被一个老女人给······哦,天哪。 两人倒是都没有害羞地自觉。鱼梅梅是粗神经,侯雨姵则是早已接受过自家娘亲培训了······ “姐姐莫气,想来这大概是误会,既然爹爹都说了,如今姨母也要出嫁了,这事咱们姐妹间说说心里话便也是了,传出去了,娘亲大抵又要伤心。” 见孟慕晴如此说,侯雨姵和鱼梅梅也点点头。 这孟水筠母女的心思,她们谁能看不出来,明显的是外来女人想要当上小妾使用的伎俩,府里都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了,这一次却是家主夫人的妹妹想要爬上自己姐夫的床······真是恨不得让人将她给沉塘了。 “妹妹放心,这事就算不戳破,我们也有的是法子让那母女俩吃些苦头,一定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好过了去。”侯雨姵这般说,鱼梅梅也跟着点点头。孟慕晴心里有些感动,就算日后分隔两地,如今这情谊她却是会记得的。 三人相视一笑,旁边却传来一阵乐声,三人被这声音吸引,转头从窗机处望了出去,却见几米开外一搜小船上,正坐着一个黑衣男子,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清正脸,但孟慕晴却隐约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草草看了几眼便转回头,却发现侯雨姵正盯着那个黑色的背影出神,眼神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微亮。 孟慕晴微微皱了皱眉,又朝那男子望了过去,越看越熟悉,却也只觉得熟悉而已,她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可侯姐姐······ “你们俩在看什么呢?”鱼梅梅突然开口发问。 侯雨姵乍然回过神来,神情中带上一丝慌乱,脸颊旁还有些微微的羞红。整个人顿时如刚开的娇花,带着含苞欲放的羞怯。 鱼梅梅看不出那是什么,孟慕晴却一目了然。 侯雨姵动心了,对那个男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认识······ 觉得想通了什么又纠结地孟慕晴第三次回过头去,细细打量着那个背影,只不过,这次带上了深沉的思量,却猛然发现右侧方向似乎有谁在盯着她,猛然回过头去,却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几辆浅色小船。 疑惑地打量了一阵,复又收回目光去。 “我说你们俩,这一左一右的是在打量什么呢。”鱼梅梅侧头提问。 “没什么,鱼姐姐吃了这么多糕点,待会儿回府可就吃不下晚膳了······”孟慕晴回过神来,笑着回答。侯雨姵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游远方的样子让孟慕晴担心地眯起了眸子······ 第四十三章 半路被劫,是你! 船上小坐了半个时辰,侯雨姵心不在焉,鱼梅梅只顾着吃糕点,孟慕晴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几人便告别了一番各自回府了。 马车一阵摇晃,飞茗坐在马车外安静靠着,马车内,却在一刻钟内没了人影。 望春阁的二楼内,此时正惊魂未定的孟慕晴却莫名其妙地被掳到了这里。 是的,莫名其妙。 她当时还在思考着侯雨姵与那个男人的关系,却在一闪眼之间,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包房里,身旁是一个黑衣蒙面男子。 此时,她正从思考里回过神来,乍一看见这男人的身形轮廓,不知为何就和那船上的人重合了,结果突然清醒过来,因为这一身独特的气质······ “你是那日救了我的人?”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她大半已经确定了。 这就是那日烈府大火,救了她的男人。 “哦?你还记得?”男人开口,话语间似乎带着一分愉悦。 “······恩。前辈······找我来可是有事情需要我的帮忙?不过······下一次若是有事需要我的帮忙,只要派人通知就可以了。”不用这么直接将她抓过来的! 知道这人神出鬼没,身份神秘。当然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以为他抓她来是有事需要帮忙,说不定非常紧急来不及说呢,所以孟慕晴惊讶了一下也就释怀了,只是这样的经历着实是让她消受不能。 “下一次?好吧,下一次,我会让人传话的。不过,孟府毕竟也不是什么随意就能进出的地方,你总得给我一个信物吧。”面罩之下的嘴角翘起了不小的弧度,带着磁性的声音低沉地说道。 孟慕晴听那愈发深沉的声线,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在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暗暗压下自己的羞意。想了想,拿出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 这是她十岁那年自己去访市里淘来的,经常贴身带着,但除了飞茗和悠悠之外,别人都不知道,再加上这上面也没有任何证明是她的东西,就算日后有人想要用这玉佩设计陷害她······总之是没有一点安全隐患的,只不过是私人的东西。 不过因为没人知道,所以她也就给了,索性只是一时的事,待她日后完成了承诺,便会拿回来了吧······此刻完全陷入误区的孟大小姐完全没想到。 她答应的一个承诺,正是她所认为的今日这位黑衣人抓她来所为的事,那么只要完成了他说的事,那两人日后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哪里还需要送什么玉佩? “这不是孟府的玉佩,是我私人的,我的贴身丫鬟飞茗知道,你日后若是有事情需要告知我的,拿这块玉佩去见她就好,她会传话给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贴身佩戴这话给吞了回去,想来以他的本事,也会保护好这块玉佩的吧。 于是,某一种程度上,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交换了定情信物······ 莫名其妙的······ “好。”黑衣人轻笑一声,将玉佩小心收进了怀里,看见这一幕的孟慕晴脸色有些发红,随即暗暗骂起自己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那前辈今日可是找我有事?”她想起今日的正题。 “哦?无事,只是今日看见了你,所以顺便打个招呼,以免你忘了对我的承诺。”黑衣人淡淡一默,颇有些玩世不恭地说道。 孟慕晴愣了一愣,暗暗咬牙,玩她? 像是被这幅样子愉悦到了,黑衣人反倒笑得更开心了,遇上孟慕晴带着怒气的眸子,瞪得圆圆的双眼看着就像被激怒的小猫······刺得他心痒痒的,只想逗弄一番。 “今日在湖上那人,是你?”孟慕晴却话头一转,问起了先前泛舟时看见的男人。 他说今日看见了她······她在马车上时哪能看得见里面,因此他必定是在先前就看见了她了。 她起身走到了黑衣人身后,绕着他看了几圈,有些莫名地纠结了起来。 这背影,确实和那个船上的人很像,不,不仅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她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股违和感······而且,她实在想象不到眼前人吹笛子的样子。 “今日湖上泛舟那个吹笛子的男人,你认识吧。”就算不是同一人,这两人肯定也有着什么关系,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所以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有些紧绷的气氛似乎突然就松垮了下来。 “呵呵······聪明的姑娘。”他不可置否地肯定了孟慕晴的话,心里却不可抑止地浮上几抹窃喜来。 除了师傅和师兄们,就连暗门里的人也不能分辨出他和暗风,她竟是一眼就得出了? 嗯······不得不说,这个答案让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看着突然就晴空万里的男人,就算看不见样貌,那全身上下的气场也能让她十分确定,这人现在似乎很开心?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她继续开口问他,既然有机会问清楚,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个男人,就是那天救侯姐姐的人对吧。” “问这个干嘛。你对他感兴趣?”不知为何,孟慕晴突然觉得这语气有点危险起来。 这个变幻莫测的男人,难道真是她老了,看不清如今年轻男人的心思?真是古怪的男人······ 摇了摇头,她开口,“不是,只是侯姐姐似乎认出了他······”而且似乎还奉上了芳心。 “是。他的名字,是暗风。”他轻笑,轻易将自家下属的名字泄露出去了。 “哦······”她点了点头,压下差点开口的“那你的名字呢”。 “雅懿。” “啊?” “你可以叫我雅懿。” “啊······哦。”她呆呆应了一句。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 “好······” 一炷香后,孟慕晴又回到了马车里,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黑影,而是他宽阔的胸膛了。 “吱呀”一声,马车停在了孟府门外,帘布被飞茗从外面拉开。 “小姐,到府中了。” “······” “小姐?” “啊?哦,进府吧。”孟慕晴被飞茗叫了几声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神。 定了定神,下了马车往府里走去,脑里想着之前的谈话,这一刻恨不得重重锤上自己一顿······ “娘亲?”进了院子,才见娘亲在园子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料子在满嘴糕点的悠悠身上比划,对上悠悠一脸委屈的神情,孟慕晴噗嗤一笑,赶紧上前解救自己的丫鬟,脑子里那点风风雨雨顿时被抛了个干净。 “晴儿回来了?快来看看,过几日你姨母成亲,正好你爹爹带回来的布匹都放着,我给她们送了些去,还有一些,给你做些新衣服,近几年你身子长得极快,不多做几件衣服可来不及穿了呢。”孟母见了孟慕晴立马眼神一亮,悠悠终于解脱了出来。 孟慕晴失笑,“娘亲,我的衣服还很多呢,前个月你让绣娘做的都还有好几套没穿过呢······”这样的铺张浪费她到不太在意,娘亲高兴就好,只是娘亲这喜欢给人做衣服的习惯还是没变,不仅是她,爹爹和哥哥们也都是如此,虽然现如今衣服大多都有专人在做,但她的衣服,娘亲还是时常亲手亲为。 十套衣服里就算只有一套是娘亲做的,那也得累上许久。不说爹爹心疼,她也不愿意娘亲这般受累,再加上她的衣服确实很多。 只是一遇上娘亲,再多的拒绝也显得无用了。 “哪里的话,女儿家哪里会有足够的衣服的,快来看看这颜色,这可是几年最新的丝沙,到时候做好了,也能送几套给侯家小姐和鱼家小姐······”孟家的布匹衣服,向来就是全江南最好最美的,许多官家女子都争相要的,侯雨姵与鱼梅梅与孟慕晴最是交好,孟夫人也喜欢两个女孩子,自然每次好东西都不落下,府里绣娘做了衣服会送些过去也是常事。 孟慕晴拉着孟母的手撒娇,“好好好,我选,但是娘亲可不要再绣花衣了,到时候眼睛看得不好了我可得被爹爹说的······”她一副害怕地样子惹笑了孟母,同时心里知道是女儿心疼自己,也开心地不行。 “好了,你几个哥哥的衣裳我都还没动手呢,再有你父亲的冬衣,才不给你这小妮子做······”孟母故作生气,没多久却又被孟慕晴逗笑起来,整个院子都是和乐的气氛。 “这是怎么了,你们娘俩独自开心,可都不带上我······”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孟家家主,到了妻女面前就成了另一幅样子,只不过孟府的下人们也见怪不怪了,想当年还没有小姐少爷的时候,那才是······ “爹爹!”孟慕晴开心叫了一声,拉过母亲轻推过去,“哼,我心疼娘亲眼睛,让她不要给晴儿做衣服了,结果娘亲竟然说爹爹的衣服还没完成,压根没空理我呢,娘亲可都不疼晴儿了······”她嘟起嘴故作委屈,惹笑了两人。 孟华遥搂着妻子,心里一阵满足。 “那是当然了,云儿可是我的妻子,晴儿都这么大了,也该学着自己做女红了······”他一本正经地道,一边拉起自己妻子的手开始心疼地轻抚。 “爹爹!”孟慕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孟华遥畅爽的大笑传遍了整个院子。 而孟母,则是完全羞红了一张脸轻捶着相公。 第四十四章 女儿家的心思 “小姐,用膳了。”飞茗将小厨房里做的晚膳排了上来,五菜一汤,两荤三素,算是简单的了,但小姐表情却还嫌铺张。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安静些用膳。”孟慕晴淡声吩咐道,众二等丫鬟得了令欢欢喜喜地用晚膳去了,小姐一向宽容,所以丫鬟们倒也习惯了。 等到所有下人一走,孟慕晴还没开口,某人立刻不客气地现身了。 “你倒是主动。”孟慕晴轻瞟了一眼不请自来的人,一身黑衣裹身,身旁还带着剑,一张俊脸上却布满了细碎的胡茬。 “孟小姐主动摒退左右,可不就是为了空个地方出来请我这可怜人吃顿晚饭?” 孟慕晴轻笑一声,暗地里瞥了一眼小黑,“倒不知道这几日厨房里丢的烤鸡是被哪个偷儿给拿去了,可得吩咐下去让护院好好查查才行啊······” 闻言,一手一只腿的小黑顿时脸都黑了,一口肉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又舍不得。 “呵呵······这不是饿了吗?再说了,拿人钱财,就得要尽忠职守,要就近保护你,总不能为了吃食就跑出府里去啊······”小黑一脸尴尬地说道,悄悄把肉吞了下去,还吞了吞口水,实在是孟府的厨子太好了,这手艺,都能和御厨相比了······ 孟慕晴也不戳破他,只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吃着菜,每一菜都只下了三筷子,正好将碗里的饭吃完,这规矩的吃法和优雅的举止,让小黑吃了一惊······这明明就是宫中主子们的习惯······ 也许是孟府家教甚严吧,毕竟是首富的千金,将来肯定也不会嫁给普通人去,而孟慕晴又是孟府唯一一个女儿,规矩照着高的来也是情有可原。 对于现在小黑心里所疑惑的,孟慕晴倒是没太注意,这是以往在高湛府里时养成的习惯。 孟慕晴放下碗筷,就坐着等小黑囫囵吞枣了,他倒也不客气,将两盘肉食全都吃了个干净。抹了抹泛着油光的嘴角,又连着灌了两杯茶,才满足地咂了咂嘴。 孟慕晴看着他的吃相顿了顿,故作无事地又递了一杯茶过去放在小黑面前。果然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杀手,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了,也是可怜······ “得了,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今日特意退了所有丫头,想来是有事求他!孟慕晴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他,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眼里的神情被小黑捕捉了个尽,有些泄气。 他就如此被人看轻?他也是有勇有谋的好吗? “也没什么,只不过今日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想来也许与你认识。”孟慕晴随意的说着,淡淡的扫了一眼小黑,毕竟这两人身上······ “哦?倒是说来听听。”小黑闻言大感兴趣,心里却有了几分猜测。 见他这副样子,孟慕晴眯起了眼睛。 “不知你可认识,名为雅懿的人?”不管是官场还是江湖,她从未听过这人,可那人给她的感觉危险的很,不可能是什么无名小卒。一瞬间,孟慕晴很确定小黑的瞳孔都放大了,他很惊讶? 她想这是好事。 小黑确实是吃惊了。 雅懿。钟离雅懿。小师弟竟然连这个名字都告诉了她? “我认识他。但······这事将来你且听他细说吧,毕竟这是他的事,但这个名字,希望你问过我之后就不要再说出口了,这也是为你好。”从认识小黑开始,这是孟慕晴见过的神情里,最为严肃的一次。 她愣了一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名字能有如此大的作用,但还是点了点头。见孟慕晴答应了保密,小黑又变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变化快得让孟慕晴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小半个时辰,飞茗吃完了晚膳就匆匆赶来了,见自家小姐坐在摇椅上乘凉,旁边是一桌子食物残骸,顿时吓了一跳。别说一整盘了,小姐能吃上几块都算是不错的胃口了。 不过她一向性子谨慎,一看这模样也知道了大概是有着什么事,虽然心里有些担心小姐不告知她们的原因,但也快速收拾了碗筷,什么也没问。 小黑隐在暗处看着那个收拾的小丫鬟,暗自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倒是有些聪明,孟慕晴身边有这般通透的人倒也让人着实羡慕······ 孟慕晴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必定会嗤笑不已。飞茗虽好,她遇见了这样忠心的丫鬟自然是她的运气,但孟水筠母女这样寻常人家见不着的极品不也让她遇上了?有好就有坏,鱼与熊掌总是不能兼得的。 “小姐,沐浴吧。”收拾好了碗筷,飞茗估摸着天色已晚,小姐也应该消食地差不多了。于是拿了一篮子新鲜采摘的花瓣来,替孟慕晴弄起沐浴事宜来。 天气闷热,就算不出门,一日下来也是一身的汗。孟慕晴也想着沐浴,于是飞茗一说便同意了。放了书籍起身进了浴房,进去前凉凉地望了一眼屋顶。某人自觉地远离了院子。 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飘洒在浴桶里的水面上,孟慕晴解开衣裳,坐进温热的水中,闻着清香的花瓣气味轻哼了一声,由着飞茗伺候着,放松地坐着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心里却在默默思量着接下去的走向。 如今,孟水筠也该是时候怀孕了,而高湛不日便会向孟府求亲,她可不认为孟水筠闹出来的那一出会让他就此放弃孟府这块大肉,不娶了她孟慕晴,他高湛哪里来的机会进入孟府? 但如今孟水筠与他的奸情一早就被她戳破了,等他将人接进了府,张姨母也嫁进了关二爷房里,到时候任是谁也没资格再插手孟府的任何事宜,没了孟水筠里应外合,她不嫁高湛,孟府就再也不会走前一世的那一遭。 解决了孟府的大难,她才能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不仅要保住孟府上下周全,更要报复那对利用了她的狗男女。如今事情正朝着她所希望的道路上走去,自然有些志得意满。 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性,只要高湛一日还是三皇子,她一日没有找到永绝后患的方法,这个威胁就一直存在。 而高尘,如今是她所担忧的一个人。 前世,孟府被诬陷与五皇子勾结密谋造反,高湛诬陷高尘造反,本就是因为高尘带兵出战,不仅战功累累,更是深得大阳士兵爱戴,就连老皇帝也对他赞赏有加。 所以他才会起了心思,密谋许久,将孟府和五皇子这两个威胁一起灭掉,一箭双雕! 可那次高尘的来访,才让她注意到了,其实父亲与五皇子是有联系的,不然完全靠诬陷,哪里能让一国之主就这么相信五皇子要夺位?而当初五皇子带兵叛逃,在如今看来,必定也是有着原由的······ 而她考虑的则是,既然迟早要和高湛对上,孟府是采取中立,还是干脆直接拥护五皇子。 泡了许久的花瓣澡,水中的热气都已经散了大半,孟慕晴提出手掌按了按发胀的脑仁,出水的肌肤一接触空气,因蒸发而带来的清凉让她清醒了许多。 “飞茗,好了,更衣吧。”起身擦净了身子,套上飞茗新送来的蓝纱缕衣,她进了飞茗刚刚用熏香询过的闺房,在榻上躺了下来。 伺候好孟慕晴就寝的飞茗吹了房内的烛光,也退出了房间。 徒留孟慕晴一人宿于榻上,混混沌沌间,思考着利害关系便昏昏睡去了。 脑子思考,一夜倒是睡得沉沉,第二日醒了来,还未来得及继续思考昨日想了一半便断了的事,就被急急来传消息的人吓得神都没了。 昨日夜里有刺客夜里潜入知府家中,要刺杀烈阳觅,却被孟府的守卫抓住了,重刑拷打之下认了罪,并供出了主谋,竟然就是孟府的小姐,孟慕晴! 这事出突然,所以一审问出嫌犯,知府立马就带着人马来孟府拿人了。 而烈阳觅,竟然死了。 孟慕晴早起的脑子被这一消息晃得神经都晕了一晕,昨日刚放松些,觉得事情照着自己所预料地发展了下去,今日一早就来这么一遭,难道果真是她的命运不可逆? 想起那个老先生说的一劫,她心中愤然。难道她再活一次,却依旧保不住孟府? 不!不! 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孟慕晴稳住了心神。 那刺客既然招供是她是主谋,证词里必定会有漏洞,何况只是一面之词,她也可以说是奸人陷害,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一大早就被吵醒的孟府夫妻此刻已经赶去了前院,孟夫人被这噩耗吓得当场昏厥过去,这下被移进了房里休息,孟慕晴一听,立马眼睛都红了红。 “咱们去前厅,也别让知府大人久等了。”她一摆红袖,就往前院里走去。 一身水红色金缕衣带着灿烂的阳光,如光里走出来的美人,在知府眼里却刺眼极了。 昨日刺客一刀刺在了阳儿的身上,他甚至来不及呼救就断了气,他一定死不瞑目啊! 那刺客最后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抓住,竟然就是府里的侍卫,也是因着这缘故,才能一击就杀害了他的阳儿。严刑拷打之下,又拿他一家老小威胁,他才承认了是孟府的孟慕晴指使,现如今人也废了。 夫人早已昏死过去,他如今带着兵来孟府,为的就是将这个杀死他儿地女人捉拿归案! 他私心里相信,也是因着孟慕晴曾经受了那火灾的害,从夫人口里知道了真相的时候,他也是愧疚的,可夫人说孟慕晴不会报仇,她却还是将人杀了······ 此时他一夜未睡,一双红目满是疲倦,看着孟慕晴一脸闲适地从后堂中走来,脸上一点无愧疚之意,顿时恨得眼都红了,要不是有孟华遥在一旁看着,他说不定会立刻拔刀将孟慕晴斩于刀下! 第四十五章 人证物证俱在! “不知知府大人一早来孟府找慕晴可是有重要事?”孟慕晴先向知府行了一礼,起身后才淡淡问道。 知府见她这般云淡风轻,心下却恨得不行。 “来人啊,将孟家之女孟慕晴给本官抓起来。带回衙门审问!”他一声令下,就有官兵上前要来压人。 “慢着!”孟华遥见此,再好的风度也都来不及施展,直接一声怒吼震住了所有人。“烈大人这是为何故,一早就要来我孟府抓人?”他也生气,娇妻一听晴儿犯下了杀人之罪,现下知府亲自带了人来抓人回衙门审问,立马吓得昏厥了过去。现如今这烈知府一句话不说就要将人带走,像什么话!? “妹妹,我听说······你没事吧?”孟水筠从后堂里冲了出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孟慕晴,随即跪在了知府面前,“知府大人,我家妹妹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地方惹怒了大人,还请大人仁慈!” 知府看了一眼泪眼盈眶的孟水筠,心中一宽,想来这孟府好歹还出了一个有良心的。 “孟小姐且起来,这事与你无关,是孟慕晴犯了滔天大罪,我正要带人回官衙审问。” “不,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妹妹她断然不会干此等坏事的,水荺相信妹妹!知府大人若是不信,请带了水筠回衙门审问吧!”这话一出,场上三人均是脸色惧变。 “姐姐,我做了什么事,我都还不知呢,你怎么就知道了?”孟慕晴凉凉地回了一句。 地上的人一僵,随即摸了摸脸颊上流下来的泪,眼神之中带着惊慌,却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这敷衍的态度任是个人都看得出。 “孟小姐可是有什么知情的?你且说出来,本官必定会为你做主!”知府一见这状况,顿时认定孟水筠知晓些证据,只不过因为姐妹之间,所以不敢说出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且大胆说出来,不必害怕某些奸佞之人的威胁!”言下之意,就是孟慕晴了。 孟水筠却低头不语,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更让人怀疑孟慕晴了。 孟慕晴见此却是冷笑一声,这事还真是孟水筠做的,胆大到敢杀人,看来她实在容不下烈阳觅了,但这么急着除去烈阳觅又是为什么?就为了可以借机除掉她? 脑中一亮,她看着孟水筠的目光都亮了几分。 “大人,既然你说我杀了府上公子,那我便随你去官府,只是,若是一切真相大白,不是我做的,这份人情大人又该如何还?要知道我孟府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在这江南苏州也是有着名声的,大人这一抓不仅仅是坏了我个人的名声,害了我一辈子不说,还得赔上我孟府的名声,这份责任,到时候又是谁来当!?”孟慕晴严声说道。清亮的声音响彻大堂。 知府心中一愣,想到了那后果,却瞬间又被儿子的悲痛掩盖过去。 不会的,那人招了是孟慕晴,人证物证俱在,孟慕晴不过是心虚,恐吓罢了! “本官自有定夺。”见知府这个架式,这就是非抓不可了。 “既然大人心意已定,那慕晴有一要求,也是两全之策,不知大人可否听听?”她淡然而笑,完全不顾一旁已经志得意满的孟水筠。 如今你自己要撞上来污蔑她,她便索性将这事闹大。开始由你孟水筠决定,如何结束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事情了! “你且说说。” “这事既然是大人亲自审判,我相信大人的公正。但同时,为了保全孟府的名声,我希望大人让所有的乡亲父老在审问时旁观,以免日后出了差错,我孟府的名声败坏,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真相大白之后,相信父老乡亲们也不会误会我们孟府。”孟慕晴这要求算是合理,在知府眼里这哪是保证清白,真相大白之后孟府只会更加受损。 可这对知府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于是他一挥手便同意了。 孟水筠却有些不安起来,可想到那手帕,她便心定下来,孟慕晴至今为止还不知道那所谓的物证吧,倒要看看她到时候如何狡辩! “那我这便随大人去衙门。飞茗······大人,我如今还不是罪犯,想必还是好人家的女儿吧?”见官差要来拉人,孟慕晴冷冷地回道,顿时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再有动作,而知府也就默许了。 飞茗紧跟着孟慕晴要出门,孟水筠又一脸泪水地跟了上来。 “表姐就不用跟着了,知府大人要抓的是孟家小姐,表姐你虽然姓孟,但不是我们孟家人,就不用这么热心了。此刻烈公子逝去,想必表姐最是伤心,不如去烈府陪陪烈夫人和烈姐姐。”孟慕晴见了要跟上来的孟水筠,笑着说了一句。 信息量颇大的一句将知府大人给震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话?孟水筠最伤心?她和阳儿是什么关系······ 见知府大人的样子,孟慕晴就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儿子与孟水筠的关系,于是心中更加窃喜,待会儿可有得看了。只不过,拉她进了戏,孟水筠,你可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 悠悠已经去了侯府和鱼府通知侯雨姵和鱼梅梅,想比二人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而孟华遥安顿好了张云之后,也急匆匆跟着来了衙门。 而孟水筠,自然更不会错过这样的戏。 张慧到是因为快要出嫁的缘故,不能出府,不过这完全不妨碍孟水筠看着孟慕晴狼狈的兴趣。 收拾了一番,她着一身素色长衣,头上只簪了几根玉簪,顿时显得楚楚可人。便跟着去了衙门口。到时,那里已经堆满了人。 其实对于孟家小姐,平民百姓的风评还是不错的,毕竟孟府虽为大富之家,但每年孟府都会派粥接济穷人,而孟府中的下人也是所有大家奴隶中最舒服的,只要安分守己伺候好主人,不说赏赐,光是例银就足够下人们养活一家老小了。 从孟府下人们口中透露出来的孟家小姐,自然是最为真实的样子,而烈阳觅是和等人也,纨绔子弟,嚣张跋扈。虽干不出强抢民女的事,但混账事也没少干。 这两人放在一起,别说大多人不相信孟慕晴杀了烈阳觅。就是她真的干了,那也必定是他干了什么对不起孟小姐的事,杀得好! 只不过想归这么想,在知府大人烈阳觅亲爹面前,众乡亲们也是不敢乱说话的,只是都静观着事情发展状况。 而孟慕晴到了衙门之后,就立马升堂审问。 “升堂!” “威威威······武!”满堂的棍子敲地,却不能给孟慕晴一丝震慑,她反倒比高堂之上的知府大人还要坦然。 前世皇子妃的气势放了五分出来,两人顿时仿佛换了个位置一般。烈知府只觉得眼前人虽站在下方,却犹如立于高堂之上,威严的高贵让人不敢轻视,甚至有想要在她面前俯首低头的趋势。 顿时心中一惊,打量孟慕晴的目光显得更加犀利,却依旧没有什么作用。 门口的人群愈发聚集起来,待鱼梅梅和侯雨姵到场的时候,已经开审了。 两人有侍卫们护着,挤到了最前方,看见了那跪在地上的孟慕晴时,均是心中一怒。 “孟慕晴,你可知罪?”知府一拍手中物,堂中立马清净下来。 “民女不知何罪之有?还望大人明示。”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灰尘,心中却暗道糟糕,这身衣服可是娘亲亲手做的,这下可要毁了。 “大胆!昨日你派出的刺客已经全都承认,主使人就是你,如今还死不悔改,可是要大刑伺候?”知府怒极。 “大人,我自愿与大人来衙门审问,是为了还我一个清白,也是为了帮助大人找出真凶,怎就成了我死不认罪了?大人有什么罪证,都可以拿出来,怎么可以一来就想要屈打成招呢······”孟水筠会哭,她也会。只不过,她的眼泪,要用的有价值才是。 顿时,门外的民众们都骚动起来,是啊,你这把人带到衙门里,二话不说就要打板子,那娇娇的小姐哪里受得住,该不会是要屈打成招吧? “肃静!”看着被孟慕晴几句话就闹得骚动起来的知府心中更是认定这个妖女就是杀了他儿的凶手。 “来人,孟慕晴以下犯上,先行以十板子以示惩罚!”再这样下去,他作为知府的威严都要消耗殆尽了。 “烈武陟,取了个名字叫武陟,你还真如此无知不成!”突然,人群中冒出了一个男声来。 门外的人群顿时散开,只见一个一身蓝衣的男子,踏着金边黑靴走了进来。一身非凡的气度,俊美似天人一般的容颜,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众女孩儿家们则是羞红了脸。 场中唯一正常的大概就是孟慕晴还有鱼梅梅了,甚至侯雨姵都望着那人的脸,痴痴地发起呆来。 知府一愣,正要怒问是谁这般大胆,那张映入眼帘的天人容颜便让他一愣,随即惶恐地迎下堂来。 “五······” “不必多礼,我今日下了这苏州,正巧碰上了这么一遭趣事,索性来凑个热闹,烈大人可要好好审问,别白白污了人家女子的名声。”清冷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传入孟慕晴耳中,那熟悉的容颜落入她的眼中,更是一愣。 高······尘。 他怎么会在这儿? 随后知府便搬了桌子椅子,摆在了堂前。 本还想将位子让给他的知府惶恐地坐回了原本的位子,心中虽有些不甘,但好在知道五皇子的个性,只要他拿出证据好好审问,自不会让他不满。 第四十六章 对峙,另一个男人 “大人,名女不知所犯何罪,大人若要判了民女的罪,还请拿了证据出来。”虽跪在堂下,孟慕晴却一点不处于下风,比起咄咄逼人的烈知府,反倒更像是占理的那一方。 烈武陟心里虽怒气冲冲,但碍于高尘在场,却不能无端发作。 “好,既然你死不认罪,那我就将罪证拿出来!来人!”堂后的师爷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块丝帕,上面绣着风景小画。一看就是女儿家的手帕。 相比于众人的惊呼,跪在地上的孟慕晴却扬起了一个无声地笑容,虽然立马就掩了下去,但还是让一只注意着她的高尘注意到了。 见状,他也沉下气来,不动声响地静观起来。 “孟慕晴,这块手帕你可认得?”烈武陟手中拿着那丝帕,由师爷将其在所有人面前亮了一遍,最后递到了孟慕晴眼前。 人群中的侯雨姵和鱼梅梅自然也认得孟慕晴的绣工的,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出自孟慕晴之手,于是两人在同时都有了猜想。 孟水筠,这事必定与她有关。 “认得,这是民女绣的丝帕。只是不知怎么会到了大人的手上?” 见孟慕晴丝毫不否认地认下了这丝帕,烈武陟抿了抿嘴,放松了些,随即一拍板子。“哼,这丝帕就是昨晚从刺客身上掉落下来的,他也已经承认,背后主使的人是你,既然你如今承认这是你的丝帕,那也就是你承认自己的罪行了,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认罪?”似是扬眉吐气一般,他的背都挺得直了一些。 孟慕晴却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公堂之上······” “大人!我笑的自然是大人不会审案。既然有刺客,何必不请人上来对质,?至于这丝帕,虽然我说是我绣的,但我何时说过这丝帕是我的了?既然大人说人证物证俱在,那就请将那个刺客带上来,容许我与他当堂对峙!”微微一顿,“大人总不会担心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当堂灭杀对方吧?” 烈武陟怒目欲裂,高尘却轻飘飘来了一句:“那便带上来看看吧,想来知府大人也不是会屈打成招的人。” 立刻让他生生将怒火吞了下去。 “好,既然你如此说,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将刘清带上来!”不过片刻,后堂里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被带了上来。 “大人,不知这刘清是何许人也?”孟慕晴倒是真不认识这个男人,不知又是孟水筠哪里勾来的人? 烈武陟只觉得孟慕晴明知故问,心中气急,更是下定决心要将她定罪,也沉下起来。 “这是昨晚的刺客,被抓后暴露了身份,乃是烈府的守卫。便是我儿院外的守卫,昨日趁我儿不注意,一刀······杀了我儿!”说话间狠栗地盯着那刘清,恨不得将他大切八块。 “这就奇怪了,既然是烈府的侍卫,民女又如何认得?”孟慕晴一脸的莫名其妙,心里却在构建着孟水筠和他的关系,既然是烈阳觅院子外的人,那和孟水筠对上眼也不是不可能了。 人群中的鱼梅梅和侯雨姵也是眼睛一亮。 “哼,休要狡辩。他都招了,说你······与他早已私定终身,而那手帕就是你俩的定情信物,你恨我儿对你不敬,所以为了报仇让他刺杀了我儿!”此话一出,满堂惊呼。 只是惊讶的,却是孟慕晴居然会看上这么一个区区侍卫。 “呵,大人说笑了。我怎会看上这么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侍卫!”这话倒是孟慕晴出自真心,她就是再堕落也不至于去看上烈阳觅院子里的守门的,何况这人为了孟水筠还能不管他人性命随意诬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刘清!你且将你昨晚所说的再说一遍!” 刘清低着头,将昨晚所说的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只是低垂的眼眸里却是满满的愧疚。只是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孩子,他只能这么做······ 刘清说完了一切,堂外已经有不少人倒戈了,看着孟慕晴的目光都是不可置信,想不到在外名声那么好的孟家小姐,竟然是个这么狠毒的角色······ 而且还如此不检点······ 只有孟水筠一人,在人群外,一脸担忧,心里却喜得冒泡。 “孟慕晴,你可还有话说?”待刘清说完,知府笃定已成定局了,心里也有些解气。 却见孟慕晴站了起来,突然朝着门外望了一眼。 “表姐,我竟不知你如此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众人正莫名其妙间,孟慕晴又转了过来,面色严肃地看着烈武陟。 半晌之后,跪了下来。 “大人,这并不是民女的丝帕,大人可看一看那竹子背面绣着的名字,那是······” 烈武陟疑惑地翻过丝帕,找到了那竹子后面的两个字,恍然间念出“水筠”二字,脸色大变。 “这!”不仅是他,人群中的孟水筠也是脸色大变。 “大人看这丝帕,可是竹林外有河流,河上还飘着一叶小舟?那便是我为了表姐所亲手绣的,表姐闺名是水筠二字,而这丝帕就是我送予她的。这一点,院子里的人丫鬟们都能作证,因为凡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们,每人都有我绣给他们的丝帕。”飞茗见此也走了上来,拿出了怀里的丝帕。 “大人,这一点飞茗能作证,这就是小姐亲手绣给飞茗的丝帕,上面也有着奴婢的名字。”飞茗上前跪下,献上了丝帕。 师爷接过递给烈武陟,这一对比,在飞茗那丝帕上也看见了她的名字。 “这些丝帕都是半月之前我送给她们的,当时为了避免弄错还特意绣上了每个人的名字。”孟慕晴开口道,望着烈武陟迟疑的眼神顿了顿,又再度开口。 “这丝帕原是我绣给姐姐的,我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位刘清大哥的手上。只是······”说到这里,孟慕晴似乎是有口难言,烈武陟见事情有了变化,心中着急。 “你且说出来你所知道的所有情况,本官必定公正评判!” “大人!我等二女有事禀报。”人群中的侯雨姵和鱼梅梅却站了出来。 烈武陟见是侯家的和鱼家的小姐,心中一凛,却也让人上了堂。 “禀报大人,孟小姐这是不忍心伤害自家表姐,但我与鱼家小姐都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此时为了晴儿也不得不站出来了。”侯雨姵行了一礼,却未跪下。 烈武陟倒也不计较,“你说。” “我与鱼妹妹都有晴儿送的丝帕,所以这事我们也能作证,至于这位刘清为何会诬陷慕晴,一切均是因为······孟水筠这个女人。”人群中的孟水筠大惊失色,而她的名字一出口,众人也将她认了出来。 押着人进了堂里,她被押着跪在孟慕晴身边,孟慕晴却被侯雨姵给拉起来了。 “晴妹妹,你万般护着你表姐,如此对她得来的不过是她狼心狗肺的得寸进尺,还不如将一切公之于众。”侯雨姵一声而出,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那日烈家小姐宴请我们去烈府做客,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便是孟水筠与烈公子当中苟合,被烈家小姐泼了十几桶的冷水,这事是有目共睹的。后来两人便有了藕断丝连的关系,孟水筠更是多次去烈府上做客。所以她认识这位刘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烈武陟的脸色更是难堪地很。 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遭! “至于刘清是为何要杀了自己的主子,又拿了孟水筠的丝帕来诬陷母慕晴,我想这一切都很清晰明了了,必定是孟水筠没有发现这丝帕上绣了她的名字,便起了歹心用这丝帕来诬陷慕晴,而刘清又受她贿赂,自然要听她的话这么说······这么一来,人证物证都有了,要我说,孟表小姐真是好大的心思啊!孟夫人见你们母女两家道中落来江南投靠,二话不说就将你们接入府中好生相待,还为孟表小姐的娘亲找了一门关二爷家的亲事。如此心肠······你却觊觎慕晴的位置,不仅处处针对她,更是暗地里使了这等卑鄙的诡计,慕晴看在亲情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不成?”一声声,一字字,从侯雨姵的嘴里清晰冒出,这世家的秘闻就这么被曝光在了明面上,被所有来人听进了耳中。 而一些早有消息的人则是了然地点点头,毕竟孟水筠做下的荒唐事那么多,总有些传出去的。 “是的,我也听说了,像上次的百花盛宴,听说就是这位孟表小姐给孟小姐递了参了泻药的茶,结果自个儿顶替了孟小姐上去表演了,结果那孟小姐硬是撑着上去表演了,众人才知道原来那孟小姐是与侯家小姐一起表演的节目······” “是的是的,前几日里我去探亲,才听了一遭回来,我堂家表哥与那回春堂的大夫有些旧情,听了这事回来与我说了一番······当初就是那大夫,数次去孟府替孟小姐看病,似乎孟家小姐的病因其实都不是病,而是那孟表小姐暗地里下了绊子,暗地里害人呢······” “天哪,这孟表小姐表面上看着这么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想不到内里这么黑哪······”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孟表小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是,孟家待她如此好,接了人进府里住,她却贪心想着害孟府正紧的小姐,那好歹还是她的妹妹,简直比青楼里的妓子还要无情······” 堂外的议论声顿时纷纷涌来,跪在堂内的孟水筠看这突变的情况,惨白了一张小脸,狠狠地望向了孟慕晴,那丝帕竟然是她早有的陷阱! 第四十七章 趁你病,要你命 面对着孟水筠斥责的脸色,孟慕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委屈的样子。 “姐姐······对不起······”哼,让你也尝尝这吞下馊菜馊饭隔了夜又吐出来的恶心! 这感觉,她以往可受了不少······ 众人一看,顿时更加同情被诬陷的孟慕晴了。 “孟小姐,你当她是姐妹,她却狼心狗肺,你没有必要为她流泪,也不用说抱歉,如今都是天理循环的报应,这是老天看不过眼了,要整治整治这个小贱人!”人群里,隔壁街卖猪肉的大胖已经忍不住喊出来了,他是实在人,以前受了孟府不小的帮助,本来就相信孟慕晴不是这样的人,这下真相暴露了出来,他也松了口气。 见孟慕晴如此心肠,立马替她抱不平起来。 孟慕晴倒是回首看了一眼,情真意切地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看红了一身的大白花肉。 高尘坐在旁边,欣赏地望着这一幕,见那大喊着的大胖与孟慕晴那真切的笑容,有几分不悦起来,眯着眼望过去却看见了一双带着羞意地眸子在撞上他时转了过去,不禁皱了皱眉。 侯雨姵却是认出了这人。 那日昏迷时,她见到了那人的面容,还有他将她放下后,离去的背影。 本以为那日在湖上泛舟偶然遇见已经是巧合了,今日却又遇见了······而且看烈知府对他如此毕恭毕敬,想来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于是顿时一颗芳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一顿话讲完,本是为了孟慕晴伸冤,却接到了他赞赏地目光,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心中却是甜蜜的很。 想来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无意吧,不然也不会在那大火中舍身救她······ 英雄人物2B俊美面容2B一身贵气2B身世厚重3D侯雨姵深深沉迷不可自拔。 高尘却没有多想,除了这个女人之外,其他的女人见了她都是一脸痴迷的,这个侯雨姵与她是好友,却也没多特别,倒是那个鱼梅梅,还算可以。 完全对男人不感兴趣的鱼梅梅不知道无意中博得了某人的赞赏。而高尘那原本对孟慕晴所展现出来的演技所表示的赞赏,却被侯雨姵误解了。 而地上的孟水筠,则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丝帕不是孟慕晴送她的,而是她偷的,可若是这么说,她必定更会被孟慕晴压到尘埃下去。 思来想去却依旧没有解决的方法,突然想起了一条保命的方法,她便试着大胆一试。 “大人,那丝帕虽然是表妹送给我的,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落到了这个人身上,必定是他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亦或者是从我这儿偷去的,想要诬陷我,却被表妹背了这个黑锅,是我罪该万死······”她留着眼泪摸着自己的腹部,这个小动作被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而高堂之上的烈武陟却也没有忽视,想到先前爆出的孟水筠与自己儿子有染的事,他心下有了猜测,不禁有些惊疑起来。 “既然如此,先将刘清压入打牢,孟水筠收监狱中,孟家小姐既然无罪,那便即刻放了······至于孟水筠与刘清,择日再审!”这一闹腾也是一个下午了,天色将晚,烈武陟索性先将人扣在牢里,将这事压了过去。 而孟慕晴见此也并未阻止,她要做的事搞臭孟水筠的名声,而不是要了她的命,此时自然不会阻拦。 而高尘也没有多加阻拦,尽管看不懂孟慕晴这么轻易放过孟水筠的原因,但他也并没有多加阻挠。 而收了人的知府则是请了高尘去烈府中小住,只不过依旧被拒绝了。 “我此行前来江南是为了四处游览,并不理会事务,知府且自行便是,我已安排好了住处。”高尘拒绝,烈武陟倒是没多大失落心理,毕竟人家的地位放在那里,但他一句不理会事务顿时让他老脸一红。 不理会事务还来管这事? 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孟慕晴,随后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怀疑。 五皇子和孟家的······怎么看也是没关系的······ 侯雨姵倒是不知道高尘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借着孟慕晴的缘故上前向他道谢,说了几句。 孟慕晴也道谢了,只不过抱着的确是避之不及的态度,所以虽然礼数十足,也疏远地很,这倒是让侯雨姵有些欣慰,至于鱼梅梅那更是不用说了,压根就没搭理人家······ 下了堂,民众们顿时都是一阵欢呼鼓掌,孟慕晴笑着离开了衙门,孟水筠与刘清却被收进了狱中。 只不过谁都不知道,当天夜里的一席话,便让知府又将怀疑转移到了孟慕晴身上,并且孟水筠所持有的把柄让他不得不如此做。 孟水筠,竟然怀了烈阳觅的孩子!竟有了将近一月的身孕! 若是以往,对这样的女人烈武陟必定嗤之以鼻,可现如今阳儿死了,孟水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烈阳觅唯一的子孙,若是男孩,那就是烈府仅剩的传人了! 顿时烈武陟就偏了心思,与知府夫人一说这事,都嚷嚷着要保下人来。 而知府夫人是知道那孟水筠除了阳儿之外还与其他男人有染的,但保不住这真是阳儿的孩子,就算不是,也等孩子生下之后验明正身再处理不迟,但现如今这孟水筠万万死不得! 两人一合计,立马将证据都对向了孟慕晴,这罪,是无论如何也都不能落到孟水筠身上的! 于是,当天夜里,刘清就自尽在了牢里,死前留下了血书,写在牢房的墙壁上,说明了一切,那丝帕是他偷来的,杀了烈阳觅是因为他被烈阳觅对待,至于这丝帕不过是一个意外,关于这一点并没有细说,只是认下了所有的罪,并严明这与他人毫无任何关系。 消息传到孟慕晴耳中已是第二天一早了。 “呵,她倒是好本事。”竟一个晚上就解决了。 孟慕晴倒了一杯茶满满啜饮着,神色上满是淡然。早起时晒了晒太阳,此刻正神清气爽。 “你倒是宽心,她这么诬陷你,你就不报复?”小黑表示对这样的心肠不理解,这孟慕晴看起来也不是这么善良到软弱的人。 “自然是要报复的,但她才不过如此年纪,死了不是可惜······” 明面上是为孟水筠可惜,可怜她如此花样年纪就要死去,小黑却听出了画外音,这么早就让她死了怎么够,她还没折磨够呢······顿时,打了个寒颤。 这个可怕的女人。 “那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没了人证,物证又被承认是偷来的,当然是无罪释放了······”她可还等着孟水筠肚子里的孩子起作用呢。 只不过这事在孟水筠嘴里却变了样,变成了孟慕晴嫉妒她肚中的孩子,派人刺杀反倒被烈阳觅给救了。 最可笑的是,高湛竟然还真的相信了。 大概是自大到不认为孟水筠会真的背叛他去与别的男人苟合,而且烈阳觅又是他的人,只不过这关系是放在暗地里的,自然接到信的他对孟慕晴的印象差了许多,但孟府的家世还是让他望而生欲,所以他有了准备去派人将孟水筠接回府,对孟水筠信中的委屈却视而不见,也没有要为她出气的念头。 只因为孟慕晴,是他所有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高湛爱美人,但更爱权势,最爱的不过是他自己。 这边孟水筠利用孩子骗了知府之后,便立马写了信给高湛,但事实上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必须是高湛的! 于是,刘清上吊自杀的第二天,孟水筠就被放出了衙门回了孟府。 没过几天就被高湛接来的人带回了京城,就这么从苏州消失了。 而知情人也都闭紧了嘴巴,只有怒极的知府一家,却也不敢妄言。 虽然知道那人肚子里的很有可能是自家儿子的亲生骨肉,但那人毕竟是当今的三皇子!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若是说出了真相,那烈家迎来的,必定就只有全府覆灭的下场。 烈武陟莽撞,却不无知。知府夫人更是原本就忌惮着孟水筠背后的势力才一直阻止不了自己的儿子,又不能动孟水筠丝毫。 此刻两人也只能等,若是那孩子真是烈家的,他们必定想了法子······ 若不是,那这就不关他们的事了,至于儿子死去的真相,若真与孟水筠有关,他们日后自会想方法讨回这笔账! 此刻,却也只能先草草搁下了。 于是,有能力的人不加阻拦,没能力阻拦的人无力阻拦,在这样的情况下,孟水筠就悄无声息地进了京城。 而张慧,也在她走后的第三日,风光地嫁进了关家二爷的府里。 只不过,同一日进府的,还有另一个名为柔儿的女孩。 十八的年纪,与关二爷亡妻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容,一模一样的形容举止甚至是相似到极致的气质,都让关二爷在大婚当天就直接将人带回了府。 当时是骑着马去孟府迎亲的,却在大街上见到了沿街乞讨的柔儿,顿时惊为天人,立马就将人迎进了府,自己也拐道带着人回了府中,而那马车队则分道扬镳去了孟府。 可怜两人同日进府,一个为妻,一个作妾,竟是完全不同景象。 关二爷差点要当堂悔婚,可背后有孟府,这人又是他自己点的,自然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拜了堂。只不过一拜完了堂便回了另一个新房,当天夜里就宠了新人,第二日两人一起出了房门,惹得一夜独守空惟的张慧生生气得呕出血来。 第四十八章 新的旅程 几日下来,世事竟然大变了个样。孟水筠悄无声息地走了,张慧嫁进了关家二爷,却连新婚之夜都没能留得住夫君。 徒惹不少笑话。 不同的是孟府,张慧出嫁之后,孟府又回到了原来风平浪静的样子,只除了一些小意外。 高尘竟然住进了孟府,虽在外院,也几乎见不到面,但孟慕晴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的。 前世里可没有这样的桥段,她只在嫁给高湛之后远远见过高尘一面,怎么这时候高尘竟然还住进了孟府,至于他来的目的,自然是和上次一样,拜访孟华遥。 两人虽然身份不同,却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因此自高尘进了府以后,几乎每日的晚膳都是一起用的,有爹爹和娘亲在,她只管一边作陪就好,也不用多说些什么,而高尘似乎也没有找她说话的念头,这让她不免松了口气。 随后意识到自个儿的心态实在是太过杯弓蛇影,暗叹了一阵子也放下了心怀,倒是能以平常心对待之。 这日中午,她却在花园里碰上了高尘。 “孟小姐在赏花?” 花间正翻着书本草草看着的孟慕晴被这声音一惊,望去是从不远处走来的高尘,一身素白色的袍子将他本就俊美不凡的面容更加衬得如谪仙一般,不仅微微倒抽了口气。懊恼于自己竟然看呆了。 压下几分心绪,她微微行了一礼。 “只是闲来无事,翻些书看看。”她日日在此,倒是没见过他。 高尘看了一眼那桌上的书,山水日志四个大字浮于封面之上,不禁有些好奇。 “山水日志······孟小姐对这些感兴趣?” 倒是没想到他有这一提问,传言中生人勿进的五皇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冷,反倒挺亲切的······ 孟慕晴看了看那书,却未多加言语。“只是无事当做消遣罢了。”这一世,她倒是有心思的,不嫁人,她自然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游山玩水,不想把自己只拘在后院那几亩地里斗心斗狠,若能一生毫无羁绊,自由徜徉纵情于山水间,做个真正的闲人,也是不错。 等她解决了孟府的大难,就会······ 高尘望着她眼里的光芒不可置否,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深深打量着孟慕晴,黑色的眸子里具是深思。下颚凌厉的线条在此时微微放松,透露出几分温和的曲线来。 “小姐,侯家小姐来了。”飞茗走上前先是朝着高尘福了福身,这才转头向孟慕晴报告。 “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高尘微微点头,走向了另一条小道。 回过神来地孟慕晴盯着他的背影晃了晃神,片刻之后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多加纠结脑中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 看着飞茗,“侯姐姐一人?” “是。” “快请进来。” 有些奇怪,侯姐姐怎么这时候来找她了?难道是有什么事? 小径处,一个窈窕淑女碎步而来。一身藕粉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金镶玉步摇勾勒着一片金色流苏,在阳光下给羊脂一般的美人儿添了几抹灵动与贵气,配上侯雨姵本来就上佳的容貌气质,立刻从美人变成了绝世美人。 这还是孟慕晴第一次见到侯雨姵如此动人明艳的模样。 乍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让她有些诧异。 “侯姐姐怎么来了?”她迎上去,看着侯雨姵有些左右打量的样子,却在片刻后有些失落,再片刻后化为欣喜地神情,心内更加不解了。 “怎么了,几日不见,姐姐甚是想念,来见见妹妹可行?”这话要是换一个地方,孟慕晴就相信了。以往侯雨姵想念她了,就递了帖子来约她去聚聚,自己主动找上门······这还真是第一次。 不过她这样说,孟慕晴也就没有反驳,只欢喜地拉着人坐下。 “既然这样早说呀,我也好准备准备,飞茗,快准备茶水糕点······不过,鱼姐姐怎么没一起来?”孟府的点心一向是她心头好,逮着了机会,必然不会错过,孟慕晴捂着嘴轻笑道。 “她说是要出门游玩去,那个妮子,老大不小了还是这般跳脱,竟然还······女扮男装。”侯雨姵这话一出,孟慕晴眼睛一瞪,心中着实是吓了一跳。 想不到鱼姐姐还有这样大胆的情怀,女扮男装······这她倒是没有想过的。 低头望了望自己,有些气馁地想到,她若是女扮男装,想必肯定很能成功的······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亭子里谈天说笑,倒也一片和乐。最后孟夫人见到了侯雨姵,还热情地邀请她留下用饭,侯雨姵竟然还答应了。 “早就听闻孟府的厨子手艺绝佳,今日可得试试。”侯雨姵笑着说道。 “喜欢什么菜就说,我让厨娘多做一些······”自前日里张慧出嫁后,那些走访亲戚的厨娘老人们就都纷纷回来了。 孟母也只是尝个鲜,真要天天烧菜烧饭,不说相公舍不舍得,她自己也是受不住的。 众人落坐,却只见四个人。 “老爷,高公子可······” “他今日有客,便出门了。晚膳不在府中用。” 慕晴偷偷关注着侯雨姵的脸色,果然在爹爹提到高尘时,在侯雨姵的脸上见到了不一样的神色。 高尘······难道侯姐姐竟是对他有意? 想着两人的接触,不过只有那日升堂时有过一面之缘,哪里来的情愫······还是一见钟情? 想着这些,孟慕晴只觉得有些头疼,侯雨姵若真的是喜欢高尘,若是两厢情愿倒也不失为一谈佳话······罢了,左右不是她的事,再说又是还没半个影的事儿,顺其自然吧。 这么一耽搁,用完了晚膳,天热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侯雨姵似是还不甘心,用完了晚膳之后还在孟府逗留了一会儿,可最后仍然没有碰上高尘。终于决定回府去了。 巧的是,不过一炷香后,高尘竟然就回来了,还带了礼物给她,虽然是通过下人的手给她的,却也让她莫名生疑。 这时间凑的也太巧了······ “小姐,这是高公子送来的,说是朋友相送,女儿家的东西他留着无用,所以送给小姐。” 飞茗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东西送的莫名其妙,理由也是莫名其妙的。既然是礼物,可这感觉怎么像这是高公子不要的东西然后拿来给小姐······ 孟慕晴看了看,是两盒胭脂,打开盒盖便能闻见那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好东西。看来送的人也必定非富即贵吧。 “那就收着吧。”左右也不过是两盒子胭脂,收了也就收了,何况这胭脂还真是得她心意。 “明日让厨房做些百花糕过去送给高公子,就说是我的回礼。” 看着小姐拿着那胭脂爱不释手,飞茗点头称是。 悠悠却在一边看着那胭脂流口水,好香的花香······又听见百花糕二字,顿时忍不住吞起口水来,决定明日早起些去厨房找大娘让她多做些给自己留点儿······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侯雨姵倒是不好意思再来了,但却提了帖子邀她去府中小坐,言辞里却总让孟慕晴觉得她有意让自己拉上高尘。 但她考虑着那些措辞,最后还是打算装傻充愣了。 高尘的身份,且不说两人是不是两厢情愿,侯雨姵都是难嫁进去的,而前一世她虽不知道侯雨姵最后进了谁家,高尘她却是知道的,至少到她死前,他都是独身一人,而以那时的年纪来看,侯雨姵很可能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而且以昨日高尘的举动,她觉得很大的可能,高尘对侯雨姵是无意的,若如此,那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做些推进的举动,以免侯雨姵一头栽进去,那就真成了一桩惨案了······ 至于两人若真的有缘,迟早总会两情相悦······ 于是一番考虑之下,孟慕晴还是选择了保守的举动,独自带着两个丫头去了侯府。 果然,见到孟慕晴是独身前来时,侯雨姵眼里的失望,让孟慕晴确定了她的心思,她是真的对高尘有了心思。 “侯姐姐今日怎么这么好,还邀了我来府里喝茶,昨日不是刚刚见过,还是有什么趣事?”她坐在侯雨姵旁边,笑着问道。 看着孟慕晴这模样,侯雨姵也是无奈叹气。罢了,总归还是小女娃,不动情事,她那样的暗示她哪里看得懂,倒也不再气了,拉着孟慕晴欢欢喜喜说起话来。 “这几日在府里甚是无趣,索性天天呆着还不如找妹妹说说话······”她如今快要及?,家族里已经在准备她的生辰宴会,她如今鲜少出门,成日里呆在家里除了做做女红,找亲近的姐妹聊天之外,也无其他事可做了。 “鱼姐姐怎么也没来,难不成今日是又出门瞎混去了不成?”侯雨姵这么说,孟慕晴也不再说其他的,只陪着她聊天解闷。大抵生辰将近,及?之后就是选取人家嫁娶,侯家是高官之家,在江南一带都是贵重的世家,想来人选必定是重中之重,侯雨姵今日来必定是受侯家上下耳提面命,心情糟糕也是可以理解。 “她呀,昨日瞎混累了,今日说是要留在府里休息,也不知是怎么了,没精神头,不管她了······”这样,一整个下午,孟慕晴都陪着侯雨姵在聊天,一直到天色将晚,拒绝了她留人下来用晚膳的念头,才缓缓回府。 第四十九章 张慧回府 拖了几日,张慧还是带着关家二爷回府来了。 因有着孟府在背后撑腰着,关家二爷虽然没有宠幸张慧,却也相敬如宾。所有的疼爱都给了那个名叫柔儿的小妾。 而子女们大了,自然不忌惮张慧这个继室。反倒是对柔柔弱弱的柔儿更加和善。 一来她是小妾,地位上威胁不到他们这些子女,就算以后生了儿子也只是庶子,毕竟有张慧在上头压着,而张慧若生了孩子那就是嫡生子了,他们虽占着一个长字,辈分还是越不过去的。 所以有张慧在做着对比,他们自然更倾向于柔儿,再有也是因为她年纪小,好拿捏。不像张慧,嫁过了人。何况孟水筠那些事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女人都是个城府那么深的,亲娘能单纯到哪里去。连孟府的小姐都差点被他们给拉下水了,可得小心着点。 而最后一个原因,则是移情作用了。 不仅仅是容貌,柔儿这姑娘的行为举止甚至是性情都和娘亲有着相似,只是更显稚嫩和柔弱罢了。没有娘亲那股子的坚强。而他们也知道父亲宠爱这小妾,不过也是为了娘亲罢了,既然是替代品,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总之,现在这样的状况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不过。 张慧嫁过去,少不了要下足功夫讨好公婆妯娌,又要管家管事,可钱权都不在她手上,再管也只能管些小事。关二爷不放心她,也不喜欢她。因此实权都握在自己手里,就连子女们说话都比她有分量。 又怕张慧拿了夫人的身份压着柔儿,于是关二爷走到哪儿都会带着柔儿,在外人们面前露脸最多的也是她。 一阵挤兑下来,张慧孤立无援,又一人身在关家有苦不能说。最后只得趁着回门求助姐姐了,只求他们说一说,替她道声公平才好。 回门的时候,关家二爷和孟老爷进了书房,两人聊起天来,张慧则是拉着张云进了闺房里。 她是怨恨张云的,要不是她,她也不会嫁到关家去,说不定这时候早就在孟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就算是小妾,也比那正妻要自在,可现在女儿不在,唯一能为她做主的人就是张云了。 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求着张云这一遭。 等过了这一遭,她得了关家的掌权,水筠到时身份明朗了,她就再也不用受这份气! 张云自然看得出妹妹在想什么。她的怨,她不是不了解,可了解了心里才更酸。 她好心好意为她找了一户好人家,也是怕她以后一个人孤独,毕竟女子总是要靠着夫君的,一辈子住在孟府那成何体统,就是名声也坏了。 再加上水筠那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与高湛那事也就罢了,但给晴儿的茶里下泻药,就为了抢妹妹出场表演的机会,这哪里是好人家的女儿做的出来的事? 再加上后来的官司,杀人的大罪,就算不是孟水筠做的,那也是差点毁了晴儿的人生和整个孟府,这已经不是她心软原不原谅的问题了。 关二爷本想当堂悔婚,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小妾的问题,也是有着孟水筠的问题,但老爷最后与他说情,他这才退步将人娶进了府,可这样的女子又有谁敢宠幸? 废了好大的劲才没让她被直接扫地出门,可她如今得不到夫君的心,甚至连房门都没跨进去一步,却又想着让孟府替她撑腰做主了······下手害晴儿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考虑? “妹妹,既然嫁到了关二爷门里,那日后就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吧,关二爷必定不会亏待你的。”一番话下来,孟母也大抵知道了张慧的意思。 要宠爱,要孟府撑腰。 要钱财,要孟府支援。 要权利,还是要孟府撑腰。 得不了夫君的宠爱,那是自个儿没本事,说句不好听的,大婚当天都能被一个小丫头截了胡,这不是你太无能就是天理循环的报应! 再说那钱权,凭什么给你? 将你迎进府都已经是给面子吃大亏了,关家的面子受损了,还不是为了你。 但尽管看得清楚,孟母却没有说太多狠话。如今张慧就像是抓住了浮木的溺水人,求生意识很重。很容易就走了歪路,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妹妹,但如今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只不过要替她撑腰满足她的那些野心,那是不可能的了。 张慧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了两样。 一是让关二爷宠幸她,而是让关二爷把掌家的权利给她。 在她看来这两样要求很正常,她既然是关二爷的妻,就算是继室续弦,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妻,这些都是她该得的。 但这些事哪里轮到外人做主?让孟华遥去和关二爷说让他宠爱张慧?还是张云去说? 不说这些,就是真能说上话,旁人哪里拉的下这个面子去说道,而张云,就算说得上话,她也是不愿意的。 这个庶妹就和那个侄女一样,是个心大的。 从小就觊觎着她的东西的庶妹,她心里清楚却不计较。只因为她已经有了十分幸福的家庭。可长大后这次再见,那可怜的模样竟然都是装出来的,实则内地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孟水筠的事足够给她警示了,她不会再相信这对母女了。 压下关二爷的决定那件事,已经是孟府和她这个做姐姐的,对她最后的善意。 而对孟水筠的不管不顾,也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不然就算是高湛,一个姨娘而已,孟府若是不许,孟水筠也嫁不进那深院大宅。 “姐姐,看在妹妹的份上,最后再帮妹妹一次吧。”张慧忍下心中的怨恨请求。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房里事,我能逼着人家关二爷不成?他不宠信你,我难道还将人压上床不成!?胡闹,这事莫要再提了。你且好好管家,是日久了,自然会有夫妻情分。”终于被缠得不行的孟夫人有些不耐烦了。 这般死皮赖脸的是作甚。 这话一出,张慧的一张脸全都青了。旁里的丫头都闷着嘴偷笑,新嫁到关二爷家却被一个卖身的小女娃给截了胡,现在竟然还求到了母家来,虽然照理来算这孟府压根和张姨母没有半点关系,可夫人心善,一直帮衬着姨母。 谁知某些人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不说,还将这事都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说,真是不知羞,和那表小姐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主······ “噗······她真这么说?”孟慕晴宿在院子里,听悠悠从前院听来的近况,一口水直接喷出了嘴巴。 娘亲真的是太厉害了! 原以为娘亲心软,没想到关键时刻总能有神来之笔。 “也是,哪有这样不要脸的,自己护不住夫君的宠爱,竟然在回门之日来求夫人做主,真真是不要脸······”粗神经的悠悠也深刻感受到了表姨母表小姐母女两的不要脸。 “那个小妾没来?”孟慕晴突然发问。 “没有,来的人只有关二爷和表姨母。”悠悠。 “以后可要改口了,要叫关二夫人。”孟慕晴放下茶盏,笑道一声。 飞茗与悠悠对望一眼,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呵呵,倒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儿呢,竟然能让关二爷如此痴迷,还不惜保护地如此之好。”孟慕晴笑着又道了一句。 躲在暗处的小黑犯了个白眼,心里直嘀咕。 这不就是你找的人嘛,还花大工夫了解清楚了那位关二爷心尖尖上人的所有情况,将人训练的如出一辙给送了过去······ 这女人的心肠还真是黑得可怕,要是成了敌人,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所不定被卖了还在替她数钱呢,瞧那张慧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那边,张慧求了许久,张云死活就是不松口,她也恼了。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张云直接甩袖离去了。 “妹妹既然如此,姐姐也没什么好说的。”难得冷着一张脸,孟夫人气得不轻地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张云怒气直冒头顶,直接砸了茶杯。 丫鬟们早就受了孟慕晴的吩咐,不用理会这个外人,所以孟母走了之后,也都撤了下来,直接无视了堂中的人。只留了两个在门外看守,以免这疯婆子发起疯来又砸了东西。 还住在府里的时候,这母女俩就有一次砸了不下几万两的宝物古董。 而孟府的书房里,孟华遥却没有任何说理说情的意思,事实上,关二爷若能聪明些多虐待虐待那个女人,他才解气呢。一想到自小宠爱有加的女儿被那对母女两如此算计,他就不禁气从中来。 因此他拉人进了房,也只谈了谈书画实事,其它的一概未提。最后关二爷自己提了出来,孟华遥也表了态。 冷淡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于是关二爷也就放心了,至于虐待什么的,他倒不会。只不过张氏要得他宠爱是不可能了,要说实权那更是没可能,他不可能让那个女人拿了实权,到最后害了子女和柔儿。 这辈子,她张慧都只会是个闲人。只要她安分守己,关家养着这个女人不是什么问题,总之不会亏待她就不错了。 这个结果也许对一些只想安生过日子的女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可对于野心不小,欲望十足,事事都要和别人攀比计较的张慧来说,却是最大的噩梦。 而张慧这辈子都要生活在这让她最厌恶的生活之中,处处被忽视,处处被别人比下去,在她自个儿的心魔里,这简直就是地狱。 而孟慕晴要的,正是她这下半辈子都处于这样的地狱之中! 若是能看开了,那就是她的福气。可孟慕晴太了解这对母女,赌的,就是她看不开! 第五十章 高尘离去 “小姐,今日的提子不错,厨房送了新鲜的过来,小姐尝尝?” “也好,拿些来尝尝。” “吸溜······” 这是近日孟府中小姐院子里的日常。 一等丫鬟悠悠和飞茗,一个负责嘴馋,一个负责养胖小姐。什么东西都拿来给小姐尝上一尝。小姐则是每日都惬意地在园子里吹风看书,她们的工作比之从前更加轻松了,小姐不闹腾,她们自然每日整天准点上值下值就好。 上值了也不用做什么活计,基本属于闲闲无事做的状态,一整个院子的丫头们都重了好几斤。 而这一切的缘故,则都源于高尘。 自从那日侯雨姵没见到高尘开始,她以自己无聊郁闷为由,成日里让孟慕晴陪她游玩谈天,不是过去孟府找她,便是将人邀到自己府里,或者两人结伴去鱼府找鱼梅梅玩耍。 次数多了,孟慕晴自然看出了她的意思。 遇不见高尘来个偶遇,那怎么也不能让她孟慕晴成日呆在府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孟慕晴还是个家世容貌性情都算得上上佳的女子,男子倾心也是常理,加上日夜相处······对此,孟慕晴只想表示侯雨姵真的想多了,高尘虽住在府里,但两人见面的次数真的寥寥无几,除了每日的晚膳,还有那次的偶遇,之后两人再无单独见过面。 但知晓归知晓,她知道侯雨姵的心意,却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她希望这样保险些,她也就随着她做了。毕竟她对高尘没有那个心思,至于侯雨姵的心意,她也无力改变。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高尘离去的那个下午。 那时是侯雨姵再一次来到孟府,这一次,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了。心心念念地和心上人相遇了,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见着人走了。 “孟小姐。侯小姐。”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时,碰上了高尘和他的小厮。 “公子好。公子这是······要去哪儿?”侯雨姵心喜,却看见高尘身后的小厮那大包小包的,有些惊慌失措地问道。 孟慕晴注意到了她的失态,连忙拉住了她的手,意识到自个失态的侯雨姵才收敛了情绪。 “哦,在孟府打扰了数日,真是麻烦孟家主了,不过我这便离去了,前几日已经和孟老爷还有孟夫人辞别,今日是来拿些细软的,这正准备离去呢。”高尘微微一躬身,表示了自己的绅士,就离去了。完全没有给侯雨姵再搭话的机会。 “若不是这次偶遇,我都还不知道呢······”望着人离去的背影,侯雨姵失落又怅然地说道,孟慕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拍了拍她的手。 “高公子身份高贵,住在孟府也是暂住而已,来去自如,我们又管束不得他,侯姐姐,有些事······还是随缘吧。”毕竟侯家上届家主本就是自动告老还乡,为了不过是功高震主的那四个字。 虽然现在已败落许多,但余威犹在,而高尘又是五皇子,更是带兵上战场厮杀,功勋无数的大将军,侯雨姵嫁给这样的人,无疑是会惹上面那位怀疑地,倒是不仅是高尘,侯府怕也是不知落得个什么下场去······ “我知道,只是······”一腔真心不是错付,胜似错付。 而自那日以后,侯雨姵就不再成日里找着孟慕晴了,孟慕晴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往上凑,反倒缩在家里得了不少的乐子,清闲地过了些日子,身子也大了一圈起来。好在她身子也长得极快,正是发育的时候,人也慢慢拔高中。 休息好了,又没有什么烦心事。加上吃好喝好,爹爹每日让厨房挑最新鲜的水果送来,几日下来,她的皮肤愈发有光泽,人也变得愈发鲜艳亮丽起来。 好几次都看得院子里的丫头们发愣了。 “呆着干什么,花可都被你浇死了。”一转头,刚好看见一个丫鬟看着她发呆,有些好笑地促了一声,那丫头瞬间便俏红着一张脸转过身去落荒而逃,孟慕晴坐着就笑了起来,颇有几分调戏民女的成就感。 “小姐······吸溜······”悠悠瞪着一双杏眼,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哈哈,悠悠偷偷拿几颗尝尝可好?”如羊脂玉一般的纤纤玉手拿着颗颗都晶莹欲滴的提子在悠悠的眼前晃了晃,那对眼珠子便似是黏在提子上下不来了一般,惹得孟慕晴愈发失笑。 见飞茗不在,悠悠看了四周一圈,像是做贼一般,从孟慕晴手中拿了那提子立马塞进了嘴巴里,一鼓一鼓的两腮蠕动着,像是偷食的小松鼠,简直可爱极了。 孟慕晴享受着这“怡人一景”,自在悠闲。 “小姐,茶来了。”飞茗端着新泡的花茶来了,还没吐子儿的悠悠一个紧张将嘴巴里的都吞了下去,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欲哭无泪地看向小姐。 天哪,都吞下去了,不会在她的肚子里长提子吧······ 从小一起长大的孟慕晴自然不会看不出她想的是什么,笑着无语凝噎。 “小姐,有个姑娘,送来了这个玉佩。说是要见小姐。”放下端着的花茶,飞茗拿过手掌中的玉佩交到了孟慕晴手上,她结果一看,果然就是上次她给那个黑衣人的玉佩。 “带人进来吧。”孟慕晴坐正了身子,思考了一番开口道。 片刻后,一个一身邋遢的小女孩被人带了进来,跪下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孟慕晴接过一看,写着望春楼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霸气四溢。 直觉便是那人写出来的字。 “飞茗,将人带下去梳洗一番,完了就留在院子里做个洒扫丫鬟吧。”这人不过是个小乞丐,那雅懿倒是聪明谨慎。 “悠悠,你与我出门。”见飞茗有话要说,孟慕晴又示意她无事。“无碍,如今不会有事。”她的话什么意思,飞茗也清楚,自然也就没再多加生事。 于是,孟慕晴便带着悠悠往望春阁去了。知道要去城中最大的酒楼吃好吃的,悠悠自然开心至极,也没空腾脑子出来想些别的。 孟慕晴倒是真不担心,孟水筠母女解决了之后,她在这苏州再没了什么威胁,小黑也在几日前离去了,一月期满,说到做到。 带悠悠不带飞茗的原因,也是因为飞茗那丫头实在太谨慎了,毕竟那雅懿是个男人,还是个身份成谜的人,她一个闺中女子去见,就算是在酒楼中,飞茗若是紧跟不舍,也是十分麻烦的事。 驾着马车来到了望春阁,却见一个女子已经在楼内等待。 “可是孟小姐?” 孟慕晴点点头,见眼前这个漂亮地过分却浑身浮着冰冷气息的女子,心中不禁好奇那个名为雅懿的男人。 “悠悠,你在这等我,我且与这位······小姐进屋谈些事。”孟慕晴对着悠悠说道,吩咐了几碟子她最爱的糕点,悠悠看了看两人,便点点头,坐在了大堂里等小姐。 孟慕晴跟着那女子上了楼,在二楼最里面的包厢中见到了那个男人,这一次,依旧是一身黑衣,一张银面。 虽见不到他的面容,但这个男人的气场给她的感觉非常不一般,就算不是什么高官贵家皇室子弟,起码也是大家里的暗卫,她也曾经怀疑过这个男人是那个骁勇善战的男人,可亲眼见过高尘之后,她便否认了这个想法,两人周身的气质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终究一个贵气,一个邪气。 且声音都不一样,如何能是同一个人? 但这雅懿的身份,依旧不简单。 “这位公子,唤我来可是想好了要求?”虽然好奇,但她心中的谨慎还是让她与这个男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而那个坐于木桌旁的男人,正端着一杯茶水,神色看不清如何,孟慕晴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不悦。 “上次不是说过我的名字了,你可以叫我雅懿。”不过几日不见,小丫头可就将他忘了?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情啊··· “······雅懿公子。”虽然叫了一声,但孟慕晴的声音中丝毫不见亲近之意,只有淡淡的疏离却不失礼貌。 剑眉一挑,他有些不悦地看向孟慕晴,却忽然无声笑出来。 孟慕晴莫名其妙,只好安静等待他开口。 “这次找你来,是······咳咳······咳咳······”男人突然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嘴角流下了血液,连面具都被染了。 孟慕晴一愣。“你受伤了?” “无事,只是小伤······咳咳······咳咳······”又是一阵不断的咳嗽和更多的血。 孟慕晴叹了口气,摸了摸袖子,从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桌子上。 “?” “伤药。专治内伤。”别问她为何会带药在身上。还是内伤。都是爹爹惹的祸······ “哦?你随身带着?”雅懿显然问了。 “特意给你带的,为了感谢上次救命之恩,我看你整日里刀口来刀口去的,应该会受不少伤吧。算是谢礼。当然,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为了孟家最大的秘密不被戳破,她冷着脸撒了个谎。 “哦?那就谢谢了。”他轻笑,带着磁性的声音通过面具清晰地传了出来,令人脸红耳赤,孟慕晴却不作任何反应。 “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上次的事吗?” 第五十一章 所谓伊人 “上次的事,那是何事?”他轻笑着调侃,语气间带着不自觉的愉悦,孟慕晴有些不悦地挤了挤眉头,他虽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如此语态,却带着让她不自在的错觉。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心情不是十分愉悦,黑衣人便也不再多话,将那药瓶放进了袖口里,示意接受了孟慕晴的好意。静默之下,顿时透出一股难言的气氛来。 “那······阁下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见他不开口说话,孟慕晴便觉一直僵持着也不是什么好的解决之道,她总不能在这儿待上一整天,就为了和他互相沉默发呆吧?所以尽管这样显得有些失礼,她也还是率先问出口了。 “嗯······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孟小姐方不方便告知?”沉默了片刻,雅懿开口问道。只不过那语气里没有丝毫急切,仿佛这只是闲话家常一般,但孟慕晴却知道,能让他专门找她来问的问题,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你且先说。”定了定神,孟慕晴回声。 “孟水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这话一出,孟慕晴表面的神情都维持不住了,心中惊恐的同时对这个名为雅懿的男人彻底防备了起来。不是她胆小,只是任何事牵扯上孟水筠都不简单,尤其这个武功高强的男人还曾经救过她,现在却来问她孟水筠怀孕的事。 这说明什么?这代表着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最起码是她针对于孟水筠的举动! 孟慕晴身上突变的气场自然逃不过雅懿的眼,黑眸深了色,却对孟慕晴这般忌惮孟水筠感到不解。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孤女,就算进了三皇子府,也不过是个姨娘,更何况如今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很有肯可能都不是高湛的,那怕什么? “你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孟慕晴镇定神情地问道。若这男人是和孟水筠有关系,那么当初也不必救她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雅懿要么是三皇子的人,要么是三皇子敌对势力的人。 “这是秘密。我只能说与男主人有些关系。”他有些隐晦地开口,虽然一些事可以让她知道,但他还是不愿意过早让她牵扯进这些事。 而雅懿的话虽隐晦,孟慕晴还是立刻就听出了其中的重点。高湛。 “你是高湛的人?”她神情发冷,如果这男人点头说是,她立马就会走人。 不知她为何会散发出这样的敌意,雅懿有些奇怪,而孟慕晴虽表面上冷淡,实则心里早就发慌了。若是高湛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那她以后还如何板倒他保全孟府······ “哼,他还不配。”虽然也有安慰孟慕晴的成分在,但以他的身份说这话也在理,高湛他本就不看在眼里。 而这话虽嚣张,却让孟慕晴立刻冷静了下来。这高高在上的不屑语气倒让她突然就放下心来,真是奇怪。倒也对这人有些好奇起来了,虽没问出口,但心里总归是好奇,什么样的人对高湛都不屑一顾?他好歹也是下一届皇位的有力竞争人选啊! 看不见这人的神情,孟慕晴虽然相信了他不是高湛的人,但也没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淡淡答道:“孟水筠虽然是我表姐,但她作风混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怎么知道,毕竟我又不知道她到底有几个男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话却给孟水筠杠杠地补了好几刀。 “······”看着对面的女孩一脸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清楚的模样,顿时有些想发笑。面具下的嘴角偷偷翘起,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扬起了一个惊艳的弧度。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任务所困,自然是找方便些的路了。” 孟慕晴点头,算是了解。这雅懿大概是高湛敌对势力的暗卫手下一类人,接了任务来查孟水筠,毕竟高湛的女人不少,孩子却还是第一个,又是有力的皇位竞争人选,那些个皇子们扮猪吃老虎也不是不可能······ 而她又与孟水筠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孟慕晴觉得十分膈应。 总之,就是雅懿为了完成任务所以来找她问情况。 “你们既然能找到我问,说明对孟水筠的情况也是了解的,她见过的男人说不定你们都比我清楚,何须再来问我?” “这不一样,毕竟当事人和旁人看见的说不定有区别呢?” 该死的当事人!孟慕晴郁闷地心中直骂,她何时成了孟水筠浪荡的当事人了!? 看着孟慕晴毫不掩饰的不悦之色,雅懿笑着端着茶水递了过去,没注意到的孟慕晴随手就拿了过来往嘴里一喝,待喝进肚子里之后才发觉不对,随即放下了杯子。 “那么,还有其他的事吗,如果没有,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日后若是有这样的问题,让丫鬟传话就是了,你派来的那个丫头已经被我安排到院子里做洒扫工作了。”孟慕晴起身道别,准备离开回府。 “别的事么······”雅懿轻声呢喃。 “嗯?”她站住,回首。目光放在那个银色的面具上。 “那么······想你,想见你。算不算?” ······ “糖葫芦嘞,好吃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串······”街上的小贩们叫卖声不停,噪杂的声音纷纷涌作一团挤进马车里。但却丝毫不影响孟慕晴的发呆。 脸颊旁两团粉嫩色的粉红带着微微的热意,让她看着十分娇羞。 想你······想见你。算不算。 算不算? 该死的算不算! 当时在楼里听见那句话时,她望着那个一身黑衣连样貌都看不清的人,心竟然不自觉地跳动如雷鼓一般急促。而面对漏跳了一拍的心跳,她在大脑一片空白之下,直接装作没听到一般地转身就离开了。 应该说是逃走了吧,而且还是落荒而逃。 等上了马车,驶离了望春阁,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有些气愤地敲了敲头,她怎么能面对一个身份相貌都不明的人,失态成如此地步······恼自己的心跳,更恼自己的害羞,最最可恨的是自己当时的反应,竟然就这么懦弱地逃跑了,而她很确定,她奔走时身后那传来的笑声一定不是她的错觉! 该死的! 按了按发烫的脸颊,压下心中的那份不安,努力将之前的事忘在脑后。 而那边,说出了那句话的雅懿本人也是一愣,他并不是故意这般说的,只是那句话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加上他也想看看她的表情,若是听见了这句话她会如何······ 可孟慕晴的反应却让他忧喜交加。 看见她仓皇离去的背影,他心中有喜,却也有些微的复杂,不仅仅是因为她排斥的态度,更多的是因为他如今的身份,但这一切都还不甚明朗,他甚至都还没有想过以后,只是觉得对这个小姑娘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而这份异样,也正是让他就此意识到某些情绪的转折点。 “主子。”先前的女子进了屋子,冷着一张脸在他膝前跪下。 “保护好她。” “是。”女子垂首掩面,淡声应道。 片刻后,房内已然没了人影。紧闭的房门内,只有余留的淡淡香气。 而回府的孟慕晴,则是接到了一则好消息,两位哥哥常年在外打理家族生意,但今年却要回来待上两月,来信上说了下个月便回苏州,所以孟夫人立马高兴坏了。 儿子虽不如女儿一般,现如今不如以往那般亲密,但好歹也是从小带着的,两个儿子早熟,也聪明,自小就跟着孟华遥外出,这下要回来了,就算还有一月,孟夫人也高兴地不行,已经左左右右地准备忙碌起来了。 忙完了府里的打理又来看起了如今苏州城各家姑娘的消息,准备倒是在孟府办一场宴会,给两个孤家寡人的儿子定下亲事,再不济也得培养一些两个人过日子这方面的意识。 于是,一回到孟府就被娘亲拉着要给哥哥们选亲的孟慕晴就呆了,好不容易拉着孟母聊天聊清楚了,才知道了这前前后后的原委。 哥哥要回来,她自然也是高兴的。加上也想为哥哥们选些温柔体贴的嫂子,毕竟上辈子一直到死他们都是孤家寡人,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这一世,她比谁都希望家人们幸福,如此,也算是好事,于是和孟母一起看起了各家姑娘的信息,加上有鱼梅梅在,再辛秘的事也能轻易道来,这样了解清楚了那些姑娘的真实性情,还有家族的一些基本辛秘,自然就能思虑周全,一来给哥哥们找到真正好的姑娘,二来也不会因为家族而对孟府有任何影响。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准备,最重要的还是哥哥们喜欢。 只是,这样一来,孟母和孟慕晴是有事情做了,天天忙得脚不离地的,偏偏还很是欣喜,只是就苦了孟家家主孟华遥了,心爱的妻子和女儿都为了两个儿子的事在忙,难免会忽略到他,于是不愿意生妻子女儿气的孟家主,直接将所有怒气都迁怒到了两个还未到家的儿子身上,对这笔账更是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第五十二章 数不完的宴会小聚 从收到了哥哥们来信开始,孟慕晴就基本处于日日出府的情况了,为的不过是通过合适的借口举办一些小聚宴会,然后替自家哥哥看看那些姑娘们如何。性情、样貌、性格······自家哥哥们在各方面都是极佳的人物,就比自身条件来说,其实比起高湛来说只好不差呢,当然是要用尽心思找了最好的姑娘来了,可惜江南到底还是温婉女子的天下,若不然找些豪爽的姑娘,说不定也能给孟府添些热闹。 而这些宴会中,鱼梅梅就是最不可或缺的存在了,每次聚会,孟慕晴必定会带上鱼梅梅去,这姑娘性子有些迟钝,但个性却是孟慕晴所认识的人力最好的,八卦消息一向又最灵通,所以自然是不二人选。 而侯雨姵,则是自高尘离去后就没有再频繁地找孟慕晴赏花聊天了。 及?的生辰将近,侯雨姵本就不该多出门,之前也不过是为了高尘,他走了之后,侯雨姵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竟然是五皇子。侯家虽然是贵家,但比起京城的许多高官世家来还是落后许多的,更别提皇子了。 再者高尘的身份敏感,侯家是决计不可能与无皇子府联姻的。且高尘与她又只有一面之缘,虽有好感,但又怎么会就因这一面之缘就为她求娶······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而侯雨姵心中又放不下那日的绝世容颜,于是这几日都呆在府里,身子都消瘦了许多。 孟慕晴与鱼梅梅是不知道这么一遭的,孟慕晴就算看出了侯雨姵有些小心思,但看清楚了形势的她知道,侯雨姵是断然不可能嫁到五皇子府,更别说高尘是不是有这个心思。 但这样的事,旁人也无法安慰,本就是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就算是侯雨姵单恋,她也闭了口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鱼梅梅更是神经大条,只以为是侯雨姵生辰将近没有太多时间了,加上成日里跟着孟慕晴这儿转那儿跑,野得更是没心思去管侯雨姵,所以两人就这么把侯雨姵搁在了一边。 “唔······好累。”又是一日夕阳西下,和孟慕晴一起回了孟府的鱼梅梅今日已经与娘亲说好了住在孟府与孟慕晴同住,鱼夫人也就同意了。 两人一大早就如往常一般约好了去赴约,去了最后几家小姐家小聚,最后(可删除)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拿来整理那些姑娘们的资料来了。 “这张家的姑娘好是好看,就是性子太冷了,孟大哥会喜欢吗?”鱼梅梅一口吃着点心一边拿着画册与孟慕晴讨论。 “二哥倒是喜欢冰美人。”二哥虽然看着文质彬彬,其实私下里性子跳脱,犹记得小时候都是二哥闯祸,大哥收拾。 而大哥虽然表面上不苟言笑,可其实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严谨的外表下是一颗柔软的心。不同于二哥将自己保护地很好,大哥总是为了这个家更多地奉献着自己,所以比起二哥来,她更看重给大哥找的媳妇,美不美是一说,性子如何也可当别论,但必须要能够和大哥相濡以沫,了解他的好。 见了的那些姑娘虽然有许多也表示了对孟家二郎的好感的,可大多数人眼里有着的却是贪婪的目光,而不是纯粹的喜爱之情,她前世里见多了这般势利的人,自然是不喜欢就因为面貌而委屈了大哥二哥的。 一边想着,看到翻着画册的鱼梅梅一边说着各个姑娘的好坏,嘴里还塞着糕点,孟慕晴突然突发奇想,觉得鱼梅梅这个样子倒是和大哥很是相配。 成熟稳重的大哥或许不像二哥那般甜言蜜语,人也沉闷许多,但梅梅这般天真活泼的性子却最是相配了,再者这姑娘最是个没心思的,成日里就想着糕点,这可爱的性子······说不定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也说不一定······ “唔······孟大哥那么冷的性子,再找个冰块那不是冻死了,不行不行······要不,这个刘佳仁?听说从小乖巧,琴棋书画也是极好的,性子更是温柔体贴,就是身份低了点······”翻着画册的鱼梅梅与孟慕晴讨论着,说着说着却没听见孟慕晴的声音,不禁抬起了头道:“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说这个刘佳仁怎么样······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小松鼠异常灵敏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了孟慕晴此时的眼神不怎么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那眼眸里似乎发着光······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糕点,她悻悻地开口问道,像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小松鼠。“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孟慕晴笑笑,继续看着她。 “哦······”她呆呆答道。 “鱼姐姐有喜欢的人吗?”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太直白地问出来,反倒一点点开始打探。 “有啊!”鱼梅梅开心笑道。 “······谁?”孟慕晴有些惊讶,想不到平日里看着这么粗神经的梅梅,竟然也有了女儿心思······ “嗯······很多啊,娘亲,爹爹,你,还有侯姐姐······”小姑娘掰着手指头在算,孟慕晴突然就泄了一口气。此喜欢非彼喜欢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儿女之情,对夫君的那种喜欢,鱼姐姐将来若是及?了,有没有想过要找什么样的夫君啊······” “夫君?你怎么也和娘亲问一样的问题······嗯,大概就是对我好······有钱的男人吧。”想了想,鱼梅梅总结道。 “啊?”孟慕晴傻眼,看不出来鱼梅梅竟然······ “有钱就能养我了嘛,对我好自然就是给我买很多好吃的糕点了,至于其他的,暂时没想过。”有她的圈子在,八卦是少不了啦,所以日常的生活是不需要解决了,基本的温饱问题当然是要未来的夫君解决啊“哦,对,还有就是不能纳小妾。这个绝对不可以。”小妾姨娘什么的实在是太麻烦了,要是嫁给了别人还得自个儿打打闹闹的,那她还不如不嫁,娘亲又不是养不起她······ 姑娘,这可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啊······ 孟慕晴无语凝噎,瞬间对鱼梅梅的认识又下了一个新的低度,这样单纯的孩子,鱼府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鱼大人似乎也有好几房小妾。 不过这几个条件,似乎哥哥都能符合呢······ “那妹妹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正碎碎念的鱼梅梅完全没意识到话题是如何急转直下的,傻傻地看着孟慕晴。孟大哥?这又关她什么事? “你看啊,我家大哥如今都二十岁了,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而且我们孟府,爹爹也只有娘亲一个妻子,哥哥们将来也是取一个妻子的,自然就不会有小妾的问题了,至于你说的有钱,想必我大哥养你是足够了,再者我大哥虽然表面看着冷漠木讷,但为人实际十分温柔,最是看重家人了······”看着鱼梅梅渐渐陷入深思的眸子,孟慕晴眼睛一亮,看来是有机会,便继续。“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么熟,你若是嫁过来了,日后我们就可以作伴了,那不是更好,比你在自己家还自由,娘亲是个温柔的人,不会和平常的婆婆一般,疼你都来不及呢,而且鱼夫人也不会成天念叨你了······” 她也没少听鱼梅梅抱怨过,尽管那些鱼夫人的抱怨在她眼里看来很是合理,而爹爹的通房丫鬟,也是年轻时奶奶硬塞过去的,要不是遇见娘亲的时日太晚,那个通房的丫鬟也不会有,所以比起其他府来,孟府的儿郎比起其它世家儿郎更受欢迎的原因,也是有一部分原因源自与此。 “嗯······这样一想,确实很好呢!”一想到孟府的厨子,鱼梅梅眼睛都亮了。再想到娘亲交给她的那些宅斗技术,还有孟夫人的性格,她更觉得孟府是个不错的选择,光是孟慕晴就足够让她心动了,更别提还有糕点······ “是吧?”孟慕晴会心一笑。说了许久都有些渴了,便倒了一杯茶水开始慢慢啜饮起来,嘴角眼里都是笑意。 “这样吧,等孟大哥一回来,我就向他提亲!”鱼梅梅拍掌决定,一锤定音。 “噗!”孟慕晴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咳······你,你说什么?提亲?提······” “对啊,孟大哥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这家就难找下家了,我得好好把握才是啊!”就像娘亲说过的,看见了好男人就要先下手为强! 看着她握拳,势在必行的模样,孟慕晴傻眼了。娇羞呢?女儿家的娇羞呢? “好了,那就这样定了,这些姑娘都不要给孟大哥定了,我们来给孟二哥定姑娘吧,得挑个咱们都合得来的啊,不然以后嫁进了孟府不好相处啊是吧······”一把收起画册,鱼梅梅兴致高昂地说道。 孟慕晴欲哭无泪,这就以大嫂自称了?天哪,她不会一时不注意引了只狼进孟府吧······大哥,小妹对不住你······ 第五十三章 突来的绑架 两人一直抱着画册谈到三更半夜,才恋恋不舍地进了房里休息,当然,恋恋不舍的是鱼梅梅,孟慕晴则是发困地强撑着一双眼直到鱼梅梅也倦了,才劝说了人进屋休息。 结果第二天一早,鱼梅梅就精神抖擞地起身了,孟慕晴却还神情疲倦,这几日的事本就繁多,和鱼梅梅成日里满城跑着,昨夜又聊到三更半夜,实在是困得不行,整个人都没了什么精气神了。 “晴儿,你看这位柳家的姑娘怎么样,明年也及?了,这容貌真是让我看了都嫉妒呢,孟二哥喜欢漂亮的女子,想来会喜欢?”早饭时,鱼梅梅还拉着孟慕晴不断说着哪家姑娘好,热情地劲头看得孟慕晴直摇头。 “这事咱们看得差不多了,等哥哥们回来就在府里办一场接风宴,到时候把各家姑娘找了来让他们自个儿看就是了,若真有喜欢的,相貌如何也不是那般重要,这些挑选出来的姑娘都是性情姿色算好的,不会掺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去,也不必担心。”孟慕晴放下筷子,对着鱼梅梅说道。 “再说了,找了太美的姑娘,要是我大哥到时候移情别恋了,那你可怎么办?”虽然鱼梅梅年岁上比她大了一岁,但她的年纪实际上可比鱼梅梅要大了好几岁,而且看着她这般好骗的模样,她就忍不住逗一逗她。 果然,听见这话的鱼梅梅开始发愁起来。 当然,孟大哥那么优秀的人,喜欢美人也不为过,但她实在不愿意与人共侍一夫,可是孟府的条件实在是太让她心动了······万一······ 孟慕晴笑着看她苦恼着,正准备开口安慰一句,鱼梅梅却又开口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随孟大哥去吧,反正不是还有你嘛,孟府总不会亏待了我去······” 这下轮到孟慕晴目瞪口呆了,可随即想想却又了然了。鱼梅梅心中,到底还是没有装下情爱两字,只是为了日后的生活而做考虑罢了,虽然讨厌小妾这样的存在,可到底没能真正爱上她家大哥。 “可大哥若和别的女子······鱼姐姐难道就不难过?” “当然会啊,但是若孟大哥真的不喜欢我,而另有喜欢的人······”说到这里她又纠结了,如果人家是真心相爱,她就这么来插一脚不太好吧······ “呵呵。鱼姐姐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私才算是正常的情况吧? “不过这些都只是如果吧,你不是说孟大哥没有喜欢地姑娘?那我努力让他喜欢上我就好啦,先下手为强嘛,就像娘亲说过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鱼梅梅信心满满地说道。 孟慕晴表情一僵,原先的感动都化作了一腔空气。是啊,鱼梅梅才不是那般多愁善感的女子啊······ 下意识地僵硬之后,孟慕晴放松了表情,两人就最终结果又讨论了一番,复又觉得这事还得等两个正主回来,她们这两人又在这儿做什么决定?于是操心了一早上,中午用了午膳,孟慕晴就送了鱼梅梅出府了,空出来的时间便进了屋子里,想着下午休息些时间,补回早上被鱼梅梅叫醒的困意。 “飞茗,下午我要休息,若是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这一次,不想再被打扰的孟慕晴直接对飞茗下了命令。若不是什么性命有关的大事,最好还是不要来打扰她。 “是,小姐。”飞茗自然应下。伺候着孟慕晴睡下之后,就拉着悠悠守在了外室,等待孟慕晴醒来,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睡过去了,还是沉沉的一觉。 而那边在昏睡中的孟慕晴,却在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换了一处地方! 依旧是榻上,只不过比起她自个儿房间的舒适,这里更显得邋遢,而她也只着了一身亵衣,躺在稻草堆起来的地方,身处之地像是柴房一般。 惊慌之下,她扑在了柴门之上,疯狂地拍动着木门纸窗,却打不开任何一扇门窗。 锁住了。 是谁······到底是谁!?将她掳到了这里? 呼······呼······深呼吸着冷静下自己的思绪,孟慕晴用手指将那层纸窗戳破,从狭小的缝隙中看着窗外的一切,绿油油的一片······似乎是草地,也可能是树叶,似乎还有鸟鸣声,这儿······是郊外? 转身回到稻草堆处坐下,她环绕着屋子看了一圈,却发现这屋子里简陋地只有身下的这一堆干稻草。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刚醒来时的姿势,躺倒在稻草堆上,等着来人开门。半晌后,开锁的声音响起。 “还没醒?”这是个男声,听着略显稚嫩。 “哼,迷踪的药效哪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受得住的,恐怕没有三五天是醒不来了。这才不过一夜呢······” 听见这话的孟慕晴眼珠子转了转,心内讶异。她竟然昨日就被掳了来,自己却一点知觉都没有,想必是那名为迷踪的迷药······家中飞茗和悠悠不知发现没有,还是也被下了迷药,要是娘亲爹爹知道了,必定要十分担心的······ 心内暗道糟糕,但她全心都放在那两人的谈话下,放慢呼吸的同时也尽量假装着自己的昏迷状态。 “行了,早早解决了就是,还放着干什么,那位如今可是······”男声又道,言语间有着不耐烦。 “嘘,你不想活了,都说了有仇得让这位受点苦,再说了,不等她醒怎么折磨?”这是另一个女声,听着音色稍显大龄,只不过依旧是个较年轻的女子。 “那直接卖去了青楼不就得了。” “牙婆子······这倒是个好方法,但最后还得再把人掳出来杀了不是太麻烦,要不咱们直接解决了回禀吧?” ······ 孟慕晴心内气急,这一男一女,竟要对她做这肮脏之事! 到底是谁?竟敢对她下这样的手?她自认生平与人无冤无仇,除了孟水筠母女之外······ 孟水筠! 想了想这个可能,孟慕晴深深皱起了眉头。 张慧如今在关家被看守地很好,虽然好吃好喝地待着,可从没有一点实权,自然不可能派人来将她掳出府。 那就只剩下孟水筠了。可她如今已经进宫,在三皇子府里也不可能······还是说她又重新获得了高湛的喜爱,从而又对她起了心思! 该死的! 仍由那两人在旁边交谈,孟慕晴闭眼装昏,等两人离去后才坐起来。 那两人现下这是去寻麻绳去了,先前未将她绑起来大概也是正处于昏迷所以不太放在心上,这下她们想到要如何“处置”她了,自然······站起身的孟慕晴在脚步声远离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他们竟然没有锁门! 惊喜之下的孟慕晴直接跑出了门外,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孟慕晴所不知道的是,一炷香后,一个面容绝色的女子飞身落到了门前,刚好看见了那远去的白色背影,另一方向却缓缓走来两人,她思量之下将衣服脱下,只着着一身白色亵衣进了房内,将门关上后又在脸上一阵摆弄,不一会儿就变了脸。 若是孟慕晴在这儿,看见了这一幕恐怕要吓得失声。只因这个女人,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而另一边,跑进了森林里的孟慕晴看了看身后杳无人烟的荒地,才松了一口气。 赤脚走在满是石子的路上,不一会儿娇嫩的脚底就划出了道道血痕,但她还是强撑着身子在走着,幸好这还是大中午的,若是晚上,不说会不会迷路,光是那阴冷的风都能将她冻晕过去。 炙热的烈阳当空而照,树荫下照射出许多狭小的光斑和细缝,微风垂着树枝摇晃出淡淡的声响,虫鸣震天,汗液随着她的额间不断留下,一日未进食的身子有些发软,而那脚底的刺痛却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现如今的处境。 走了大半个时辰,却还是满眼的树木丛林。 “渴······好渴······”干裂的嘴唇被咬出淡淡的血痕来,她靠在大树下休息了一会儿,准备起身继续行走,耳边却似乎听见了一声嘶嘶的声响。 顿住身体,她慢慢地摇头转过去,一根鲜红的蛇信子触碰到了她的脸颊,滑腻的触感与斑驳的蛇鳞同时映入眼帘。 “啊!”猝不及防的恐惧让她一瞬间叫了出来。却因为这虚弱地身子,连声音都不大,但也足够惊动那盘绕在树枝上的蛇了。 挡着双臂在脸前,右手手臂瞬间被蛇咬住,闷哼一声,她向后倒在了满是落叶的地上,满地地石子戳的她的身子生疼,却抵不过脑间那深沉的困意,眼前渐渐迷糊,就连痛苦都不能唤醒她的神智。 “娘亲······”昏迷前,她呢喃出声。片刻后,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殊不知那蛇在片刻后被拦腰斩成了数段。 树梢间,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出现在了面前,疾步走向了昏倒的人前,抱起了那纤细的身子。双手握掌输入真气,待蛇毒被逼出大半后,才安心地抱着人离去。 白衣之上,是一副俊美如天人一般的绝色面容,只不过此时,那张好看的面孔上全是森然的怒气。 第五十四章 下毒 临风阁内,芙蓉帐里,此时正昏睡着一个面容苍白之人,内屋之外的木椅上,此时正坐着一个黑衣银面人,地上则跪了一个面目冰冷的女子。 “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女子低头应道。任务失败,还让保护的对象受了伤,都是暗卫的过失,自罚十鞭。只是这血鞭非同凡响,寻常人五鞭下去,小命都要去了半条。因此她就算是内功深厚,也少不了要吃一顿苦。更何况这是受罚,受罚时不能运功护体,他们受的伤便与普通人是一样的。 女子正要起身之时,突见眼前一阵黑影飘过,一个黑衣男子就跪在了地面之上,裸露出的面目上是一道刺眼的疤痕,面目却英俊非常,若是孟慕晴在这里看见,怕是要惊呼一声,这人竟然和高尘长得一模一样,若是没了那道疤痕,想必两人同时站在一块儿,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主子饶命。暗风愿替清讫受罚。”如雕塑一般英俊的面容上,是冰冷的寒意,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带着淡淡温柔,怜惜地看向身边那双惊诧的眸子。 银面人不语,半晌之后淡笑一声,转身离去。 跪着的人却知道,主子这是允了。 “可有受伤?”带着粗茧的大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冷又娇嫩的脸颊,寒目却未有一丝波澜的情绪。 “不必。”不必你代罚。 女子起身去刑法场接受惩罚,落后的男子哀叹一声,跟了上去。眼里是满满的眷恋。 血鞭,由整个暗卫部门的首领所有,但这“所有”,也是由整个暗卫的主人,那个银面人所赐予的。 强忍着受完了十鞭,清讫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暗风抱着她血痕模糊的身子,将人带进了屋里,替她上好了药才离去。 那边,已经排除了蛇毒的孟慕晴则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 等醒来时,竟然发现自己躺在望春阁二楼里,依旧是上次她与那个黑衣人见面的地方。 “醒了?” 她闻声一震,在看见那熟悉的的黑衣银面之后,才放下心来。望了望周遭才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望春阁中。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犹记得自己从那荒郊野外的木屋里跑了出来,随后跑进了一片树林,之后······她被一条蛇给咬了!再然后······她似乎就昏睡了过去。 抬起双手,果然在手臂上看见了两个血洞,只是此时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那两点小小的痕迹还意味着这是个还未完全痊愈的伤痕。 松了口气,她正要下床,就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一床被子,想起当时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亵衣就被人带走了,不禁气从中来。 “衣服我让丫头帮你换好了,府里没事,不用担心。” 孟慕晴一愣,发现此时身上正穿着完好的衣服,不禁感激十分,听见府中完好,她倒是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他。 “谢谢······雅懿。”她呆了呆说出一句感谢,得回他一句轻笑。 “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若有这样的事,吹这哨子即可。”男人留下一个玉色的哨子,用纤细的红绳串着,精致可爱。 见了从窗子飞身而出的人影,孟慕晴愣了愣,有些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起身将那哨子拿起细看,完了拿在手中细细的摩挲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孟小姐,主子吩咐了,若是孟小姐休息好了,便让我等送孟小姐回府。”门外进来一个小丫头,却不是上次见的那个冰冷美人。 孟慕晴只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便点头离开了望春阁。坐着马车回到了孟府,原以为的鸡飞狗跳却未发生,只进了院子才碰上了一脸焦急地飞茗和悠悠。 两人这两日可算是憋坏了。 “小姐,你可没事吧?”那日,飞茗被迷昏了,没想到醒来时已经发现小姐不在了,正要和悠悠去禀报夫人的时候就被人从脑后一砸,昏死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两日后。 她们不知这两日有人尽了她们的职责,完全掩盖了孟慕晴实际不在府里的状态。 这一醒过来就看见孟慕晴回府了,自然高兴地不行,而从两人口中知道了一切的孟慕晴猜测,这大概是雅懿做的,所以也吩咐了两人不要再追究。以免祸从口出。 两丫鬟也算忠心,没有再提这事。于是孟府小姐被掳这一事,就成了彻底的秘密,无论是绑架者还是被绑者,全都心照不宣。 而孟慕晴对凶手的猜测,也锁定在了孟水筠身上。 她倒是没有借机将仇报在张慧身上,何况最近似乎柔儿传来有孕,关二爷更是疼宠有加,张惠每日里光是看着那些下人们的眼光就足够折腾了。 而孟水筠远在京城内,倒是不好对付······但她倒是想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来对付高湛。 私通证据,需要的就是高湛的亲笔信。 以往高湛就是靠着和孟水筠里应外合才能毁了孟府,两人书信往来,想必不少。只不过此时孟水筠早早就进了三皇子府,想也怕是没有这个机会。 只不过!高湛的笔迹,她能写个八九分相像!多亏了前世,她有那几个月的时间与高湛相处,而她为了练字,也时常与他同写。虽然与权势相比,高湛更爱权势,但好歹也是他的女人,想必总有过一小段真心。 总之,别人只知她写着一手漂亮的簪花小凯,却无人知道她其实也能写出高湛的那一手好字。只是比起那笔劲遒劲的力道手法,她个人更偏爱簪花小凯罢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主动攻击高湛,只要避开了嫁入三皇子府的命运,孟府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可后来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利弊,便知道无论嫁不嫁高湛,只要他还想着夺皇位的一天,孟府就是挡在他路上的那一道鸿沟。 要么将孟府变成自己的,要么就踏平孟府,总之任何结果都是以孟府成为高湛阶下囚为下场告终。既然迟早要对上······那她何不先下手为强? 皇帝就算看好高湛,但帝王自古多疑心,只要当今皇上对高湛有了怀疑,只这份疑虑的种子就足以拖累高湛的脚步,那么有了这一份拖延,又加上孟府没有再被诬陷,五皇子高尘也有很大的几率能够平反,甚至坐上皇位! 总之不是高湛,总会有其他的皇子来坐那个位子。只要不是高湛······ 而孟慕晴所要做的,就是写一封高湛的“亲笔信”,到边疆之外的羌族,这样一来羌族的人自然会回以答复,不论答应还是拒绝,都足以给高湛一个当头棒喝了。 只是,这样的计划还只是计划,具体的实施总会遇见不少的阻碍,她还需要细细地思考······ “晴儿,这两日闷在房里,可是闷坏了?”正从飞茗口里推论出事情经过的孟慕晴便听见孟母在房外叫人,不禁心里一汗,幸好她回来得及时,若是再迟上一些,怕是就要出岔子了。 “没事,娘亲,只是有些乏了,这两日在房里休息了两日,精神也好许多了。倒是前两日给娘亲送去的画册,可是看了没有?”孟慕晴拉着娘亲坐下,一边看着她袖子里带着的,便是潸然一笑。 看来这两日娘亲也没少费了心思。看那画册遍布褶子,肯定是成日被人握在手心里翻看了许多遍。 “好好······”孟母倒是对这些姑娘们都很喜欢,不仅家世清白,身份正统,更可贵的是性情都算得上善良,而且都是女儿费了好些心思收集来的资料,自然都是真实可信的,加上这么多姑娘都对自家儿子有心思。她一下子就觉得儿子们成亲有望,她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到大胖孙子或者孙女了。 激动之下的孟母细细翻看了所有姑娘的资料与画册,考量了一番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了孟慕晴了,也亏得那份资料帮忙拖了孟夫人两天,不然孟府怕是早就鸡飞狗跳了。 “娘亲不急,这事儿等哥哥们回来了再说,倒是大哥,我看那鱼姐姐倒是有些心生仰慕,娘亲倒是看着怎么样?”顺便的,孟慕晴还不忘替鱼梅梅在未来的婆婆前美言几句。 “鱼家小姐?”孟府有些吃惊,沉默着思考了一番,眼睛倒是愈发发亮起来。 孟慕晴一看便知有戏。 “嗯······那位鱼小姐倒是个好孩子,比那侯家小姐也更加适合······”孟母的呢喃声被孟慕晴听到了,瞬间心中一紧。 “娘亲,你说侯雨姵侯姐姐?”侯雨姵和大哥?这是什么时候······ “恩,原先想着的是侯家小姐,但我倒是更喜欢鱼家小姐一些,她是个实在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心······”孟母说这话,孟慕晴却是大大地惊讶了。 想不到娘亲竟然对两人有这样的评价,侯雨姵看着人温和体贴,实则心高气傲,要不是她是孟府的千金,怕就是两人再合拍,也不一定能成为密友,虽然真情还是有上几分的,可这真情却着实脆弱地很,倒是鱼梅梅。 她也是真心喜欢鱼梅梅这样的性格,才想着人若是嫁进了孟府,自然两人的情谊就更好了,至于侯雨姵,她如今心系高尘,及?之后不久又要出嫁,此时侯家已经在为她选夫婿了,就现如今的情况来看,高尘娶侯雨姵的几率实在太小,而侯雨姵嫁去了其它人家,她们之间是否还有像从前一样的机会互相相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侯雨姵心中有别的男人,孟慕晴自然是不愿意她嫁给自己的哥哥的,最起码,大哥和二哥都值得一个真心相待的人。 第五十五章 盛大的宴会 余下的日子过得飞快,也没有再来什么人找孟慕晴的麻烦,她从那一次的绑架中被救出之后,就十分警惕了。同时在思考着如何坐实高湛通敌的罪名时,也在和娘亲一起忙着哥哥们回家时的接风宴。 这一段日子下来,孟母对鱼梅梅的态度明显呈直线上升。知道她喜爱吃食,便吩咐了府里的厨子每日做了许多好吃的糕点派人送过去,也算是表明了孟母的态度,只是这样的态度做得也十分得体,并没有传出什么样的谣言。 孟母心中也清楚,若是儿子回来没有这样的心思,那她如今这样的行为不仅是空给了人家姑娘希望,更是伤了孟府和鱼府的名声,这对于良家来说都算不上是好事,自然她也只以喜欢鱼梅梅为由,对她好。 而鱼府对这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尤其是鱼家的夫人,两家夫人谈话过后,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对两家女儿日渐频繁的交往也乐见其成,鱼夫人也是个想的清楚的,若是鱼梅梅真嫁进了孟府,那未必是件坏事。 孟家家主的作风,在江南一带是有名的,教出来的儿子必定差不到哪里去。而孟慕晴和鱼梅梅便是好友,再者毕竟将来会是妯娌,此时交情好,将来鱼梅梅嫁入孟府,也是能多得些帮衬的,事实上,对自己这个小女儿,鱼夫人可谓是操碎了心,争宠这样的事在鱼梅梅心里压根还比不上一小碟子的绿豆糕! 糟心哟······ “听说今日,孟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回来了,大半年才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加上年岁相当,所以孟夫人想替大公子和二公子选些姑娘成亲呢!”院子里洒扫的丫鬟们一大早就开始八卦起这件事情来。 下午的时候公子们就到家了。此时正是府里做最后一边洒扫工作的时候,下人们都起了个大早在忙活着,就连小姐和夫人也是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 莫说她们,整个孟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丫鬟今日里都起了心思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孟府的少爷们英俊勇猛,英姿飒爽,哪有小姑娘不动心的,就算没存了勾引主子爬上床的主意,能惹得主子们注意多看两眼也是心花怒放的。 因此孟府今日倒是花红柳绿,再加上孟夫人一早吩咐挂上的帘布,今日里孟府看起来倒是异常的热闹。 鱼梅梅和侯雨姵也早早地就到了孟府,两人和孟慕晴交好,自然也是要来的。 侯府大概还没定下人选,正好孟家的两位回来了,于是便有了心思,而对象,自然是定在了孟府大哥孟轻礼身上,毕竟大小姐的身份,怎么也得配给将来孟府的嫡长子! 而孟府二公子孟轻歌,侯家自然也是不肯放过的,表家的嫡小姐也来参了一脚,由侯雨姵一起带了来。对此侯雨姵有些抱歉,孟慕晴倒是没有多计较。 只是心里却也有了定数。那侯姐姐带来的表家小姐就算再好,也万不能就这么任由侯家算计了孟府,二哥若是不喜欢这位,那他们也没办法,所以关于这一点,孟慕晴倒是没有太担心。 她担心的,是大哥。 娘亲已经有了心思让鱼梅梅做儿媳妇,只要大哥喜欢,哪怕是不讨厌,这事儿怕都是大半定下了的。可如今侯雨姵又来插上一脚,就算侯雨姵不喜欢自家大哥,若是鱼姐姐真的和大哥看对了眼,怕是她心高气傲,又会生出许多事端。 因此,孟慕晴特意引了人去后院小坐。 对孟慕晴这样的行为,侯雨姵看着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反常,家族让她来这个宴会,还特意嘱咐了要和孟慕晴好好相处,又让她带上了表妹,她自然不会蠢笨到连这是什么都意识不了。 “哎,真是麻烦你们两个了,这么早便过来陪我。索性无事,咱们便喝喝茶聊聊最近如何了,侯姐姐多日未见,可是清瘦了不少,怕是这几日在家事情繁多吧?” 三人聊天,那位小姐妹便乖乖坐在一边,人看着倒是安分。 侯雨姵笑笑,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心喜于这茶里的清香。 只是心中那份愁思却怎么也掩盖不去。 “是啊,及屏的生辰快到了,这几日都闷在家中,实在是无聊。正好今日听说孟府广邀亲朋,我便凑了个热闹,来这儿坐坐,正好表妹也在家中,便一起带过来了,倒是晴妹妹你,今日里一定忙坏了吧?怕是打扰到了你。”侯雨姵也客气地很。 “还好,前几日都在忙活着这宴会,也是娘亲太想念两位哥哥了,大半年没见了,可不得好好拾掇一番,今日怕是她才最累······”爹爹可都心疼坏了。不过这话孟慕晴没说出口,她心中清楚,孟府的和乐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香饽饽了,此时她更没有兴趣引起侯雨姵对孟府的兴趣。 “是吗······”侯雨姵笑笑,看向了独自坐在一边还昏昏欲睡的鱼梅梅,捂着嘴发笑。“鱼梅梅怎么也来的这么早,看这样子怕是还没睡醒吧······” “她可是嘴馋着等着府里的厨子做那欢喜宴呢,前几日就日日往府里跑,可惜好食材都被准备在了今天,她可是一点鲜都没尝着。今日起了一大早,早早就来等着了······”孟慕晴也掩嘴轻笑。 被取笑的正主定了定神,回过头来茫然地看了看两人,最后视线在孟慕晴身上定焦了一下,又瞬间涣散起来,变得昏昏欲睡地靠在石桌上发呆,半睡半醒。 孟慕晴松了口气,就怕这妮子一不小心冒出一句“我是为了守株待兔来的”,若是将那日的豪言壮语又说一遍,怕是这名声可得毁了。 还好虽然单纯,但鱼梅梅是个清楚明白的人,倒是有几分大智若愚? 孟慕晴偷偷想着,时不时神游一会儿。 正午午时,车队就到了门口。 两位高挺的俊美二郎骑着黑马行来,大哥胯下的还是一匹千里宝马,看得人都啧啧称赞,即便是不懂马,也只觉得那马异常帅气。 孟母自然又是一阵热泪盈眶,将人迎进府,好生说道了几番才放人回院子里梳洗,而孟慕晴则是带着鱼梅梅几人在后院,免去了这顿等。 倒是大哥和二哥,梳洗完毕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来院子里看妹妹了。 “大哥!二哥!”眼尖的孟慕晴远远地就看见了两人。开心地唤了一声,顿时四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个男子身上。 为首的一头墨发盘起,一丝不苟的模样配上周身肃穆的气势让人一看便知他的不凡,而俊美的面容却替他高大的身形添加了不少的分,一身笔挺之下是一身墨色长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威严,面容虽然冰冷,眼神却带着一抹温柔,像是融化的冰山,一下就看呆了众人。 而稍稍落后的男子则是一身青衣羽冠,额间留下一丝清发,显得飘逸倜傥,同样英俊的面容上浮现着和煦如春风一般的笑容,眼神里淡漠无波,但还是能看出几分亲近之意,两人的五官相似,只不过一个肃穆,另一个潇洒。 都是好儿郎。两人的目光都望着孟慕晴,眼中带着的喜悦与疼宠确确实实。孟慕晴乍然便有些红了眼眶。大哥,二哥,晴儿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见自家小妹眼眶都红了,两位哥哥心里也是有些激动,妹妹自小就是他们疼着长大的,离家时还时常苦恼着不肯让他们离开,此时回来了又见她红了眼眶,顿时心中都疼惜不已。 因此连旁人都未顾得上,直接冲上去安慰了。 待拿了一大堆的礼物将人哄得开心了,才有空理会旁的三人。 孟轻礼安慰好了孟慕晴,第一眼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双如小鹿般的眼睛,带着点点迷蒙,像是还未睡饱的小松鼠,顿时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扫了周遭人一眼。 两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姐妹,姐姐看起来端庄得体许多,妹妹则是一双眼都痴痴地望着他······望多了这样的目光,孟轻礼自然清楚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这是在小妹的院子里,他自然心中就算不悦也没有发作。只是朝着那位看起来还比较端庄地姑娘淡淡点头,复又回过头扫了一眼那个小松鼠一样的姑娘,余光看见她正盯着自己,像是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还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他心中一愣,面上不显,内心却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有趣。 至于二哥,则是扫了其他三个姑娘一眼,就没再什么反应了。只不过看见大哥朝着那姑娘点头之后,心中才有了几分兴趣,难道大哥对那姑娘有兴趣? 两人送了礼物之后就离去了,那个表妹倒是想搭话,可惜两位压根不给机会,直接就离开了,也不管会不会让人家难堪,而那位表妹脸色青白,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只不过心中却对那个俊美如天人一般的男子,痴心尽付。 大抵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她来前本就被告知不得对其他人动心思,她的目标是孟家的二公子,可家族告知她不能,心中却越加反弹,她知道那是家族为了侯雨姵定下的路,可这种事毕竟是各凭本事,如果孟家大公子喜欢地是她,那侯家又有什么办法? 第五十六章 我们成亲吧! 灯火初上,皎洁的明月下,此时江南苏州城内的孟府,正是辉煌热闹的时候。 府里的管家接待了众位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小姐,门外直到夜色降临还是一片繁华。 此时的院子里,却是正在发呆的两男两女。 “鱼姐姐,待会儿可还有主膳要上呢,糕点吃多了待会儿可就吃不下啦。”孟慕晴抹了抹鱼梅梅的嘴角,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是说要向大哥求亲的嘛,怎么这会儿见了人却一声不坑地只自顾自吃糕点? “我有点紧张啊······”鱼梅梅小声嘀咕道。 “紧张?紧张什么?”孟慕晴讶异,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哥和二哥,忽然心神一通,哦,原来是这样啊······ “二哥,与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话落孟慕晴便拉着孟轻歌出了门,一出门就示意他噤声,两人匍匐在门外偷听着里面的人。 孟轻歌看着妹妹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奇不已,但也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屋内的情况,大哥和那个小姑娘的情况他也很好奇。 平日里除了看账本就是看收成簿的大哥,今日竟然和他一起来接人了,虽然以往也会如此,但总要人一催再催,今日却自个儿主动问起来了,怎能不惊诧小弟······ “孟······孟大哥。”鱼梅梅看着孟轻礼又吞了吞口水,让在一旁的孟轻礼笑了笑。 这一脸看见好吃食的模样,怎么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一道菜? “嗯?”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要说些什么。 “嗯······那个······就是······嗯······”鱼梅梅支支吾吾,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门外的孟慕晴额间微汗都出来了,握着拳全神贯注地看着屋内。 说啊!说啊!她已经看见大哥表情了,那完全就是有戏啊! 淑女的孟家大小姐此时却有些调皮小厮的范儿出来了,不仅撅着屁股在门后偷听,脸上神情更是活跃地让身旁的二哥见了为之汗颜。 娘亲来信说小妹自落水后性情就文静了许多,却没想到,只是会掩饰了嘛,骨子里还是这么爱作恶作剧······ 眼见人就要扑出去,孟轻歌长手一捞把人拉回了怀里,按了按她的头,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虚汗一身的孟慕晴后怕地点了点头,就着这个姿势又看了起来。 孟轻歌环着孟慕晴,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这动作有多暧昧,也许兄妹之间并无如何,可在别人眼里看来就不是如此了。 黑夜中,屋顶上,一双满是冰寒的眸子正盯着孟轻歌那轻环着孟慕晴纤腰的双手,一张俊美如天仙般的面容上满是凌厉的杀意,朝着孟轻歌喷涌而去。意识到背后一股寒意的孟轻歌顿时回过神来,朝着屋顶上望去,却没发现任何踪影。 有些怀疑地转回了头,只道是自己错觉。 而此时屋里,支支吾吾了一阵的鱼梅梅,终于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并顺利吞下后,能够利索说话了。 “孟大哥,我们成亲吧!” 刚回过神来的孟轻礼呆住,下意识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难道刚才是幻听不成?紧接着看见身前蹲成一团拼命捂着嘴巴,一张小脸笑得和西瓜肉一般红的小妹。恍然大悟。哦,原来不是啊······ 所以大哥······这是被人求亲了? 哈哈!!! 孟轻歌眉毛一挑,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已经翻成了一团。 屋里的孟轻礼则是皱着眉,讶异地看向鱼梅梅,那张美丽的小脸上有着紧张,有着兴奋······却独独没有羞涩。不知为何,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中很是不悦,于是冷下了脸,眼里再没有了笑意,让他整个人都如冬日的寒风一般,残忍凌冽。 鱼梅梅抬头,望见的就是那一双眸子,心中突然狂跳起来,砰砰砰······心脏怎么跳得这么快!? 然后,只见刷的一下,两片鲜艳欲滴的西瓜肉就出炉了。 “啊!”没有防备的鱼梅梅惊了一下,直接叫了出来,随即像是被惊吓住的兔子一般往后跳了一步,随即······嘎嘣一下踩在了凳脚上,跌了个狗吃屎。 哦不,是五体投地。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哈哈哈哈······”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正是孟轻礼。 门外的两人此时已经憋得不行了。孟慕晴一张小脸通红,眼睛都快充血了。 而鱼梅梅更是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自然那笑声被她认作了否认的回答,只爬了起来往外冲了出去,孟慕晴没料到这一遭,还来不及躲就被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鱼梅梅看见她就委屈地哭了起来,死死抱着人不肯放手。 孟轻礼眯起眼望向孟慕晴身后的孟轻歌,孟轻歌突然浑身一颤,“额······肚子好痛,小弟先告退······”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完了,这下可被大哥深深记恨上了。都怪他大意,怎么没先逃走。大哥是舍不得惩罚小妹,但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呜呜······慕晴,咱们完了,我嫁不进孟家了。”刚刚被羞辱了一趟的由希望变成失望伤心的抱着孟慕晴痛哭,看着十分悲惨。 孟慕晴心中一僵,颤巍巍地看向大哥眯起的双眼,还有那射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心中都在发冷。不过心中一番思量之下却拉着鱼梅梅好声安慰。 “鱼姐姐别哭,要不咱们再去试我二哥?说不定他会娶你啊?”这话一出,鱼梅梅顿时就停止了哭泣,虽然面对孟轻礼还是有着难堪,但已经在考虑起这个提议了。 “好像是诶······” “对啊,所以你别哭了,我先带你去梳洗,待会儿去宴会上,我带你去找二哥······” “好。”突然传来一声男声。 “?” “!” 两人双双失声,只不过鱼梅梅是疑惑,而孟慕晴是震惊。 孟轻礼慢慢走上前来,从孟慕晴怀里拉过了鱼梅梅,搂在了怀里。 “你不是说要与我成亲?我说好。” 孟慕晴的凤眼瞪成了桂圆一般。 鱼梅梅破涕为笑。 只能说,孟轻歌错过了最好的一场戏,还被大哥深深地记恨上了,果然是流年不利得不偿失啊······ “诸位,今日是我家两位小儿回府的日子,所以特意设宴款待各位亲朋好友······”孟家主出来草草讲了一番,就将舞台留给了年轻的孩子们。偏偏孟母非得亲自看一看这些姑娘,拉着他四处晃悠。 孟慕晴拉着鱼梅梅重新梳洗了一番,给她换上了一身粉色纱裙,藕色水簪镶嵌在她乌黑的墨发上,更衬得她雪白的肌肤如玉一般,她比一般的女生要丰腴一些,但却一点不显胖,反倒多了几分春日一般的活力气息,让人看着就喜欢。 这一点,看孟母喜爱不已的目光就知道了。 孟轻礼看见自己母亲如此喜欢这个女孩,心中不仅松了口气。 而不知道他想法到底如何的孟慕晴则是悄悄叹起了口风。 “大哥,娘亲可说了,她喜欢鱼姐姐,你们能成就好事自然最好。可若是你真的不喜欢鱼姐姐,也不用勉强自己,娘亲会认鱼姐姐做干女儿,那就是咱们孟府的半个小姐,哥哥的半个妹妹了,娘日后必定会替她找一个好夫婿。”孟慕晴这话倒是说的真诚。鱼梅梅虽好,可若哥哥真没有这个心思,他们也是不会强逼的。 可大哥的性格一向稳重理智,一切都为了家族着想,再加上为了娘亲,他说不定还真的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毕竟情爱在自家大哥眼里,还比不上一本账薄呢。 孟轻礼听见这顿了顿,眉间有着深沉的思绪,但那抹不悦还是让一直细细观察着她的孟慕晴有所察觉的。 不高兴就意味着······哥哥所以对鱼梅梅还是有些感觉的? 知道这个消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浅淡的情绪,孟慕晴也放心了,这两人看来还是有希望的,便也不再过多纠缠。去给鱼梅梅解围去了。 而侯雨姵,只在见面时淡淡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多话,孟慕晴看在眼里,也知道她这是心里还装着高尘。但她没有招惹哥哥,她便也不管不顾了。倒是那个表妹,数次找大哥搭话,见自家大哥能应付,她也没有多加阻止。 相反的,是鱼梅梅被一群公子哥们围住了。经过飞茗精心打扮的鱼梅梅还换了一身孟慕晴的衣服,在今日的宴会上可谓是艳冠群芳,这当然都是孟慕晴的手笔了,既然今日有着替大哥选亲的意味,自然这明面上也要做的到位,这样日后若是派人上门提亲也算是合理。 毕竟鱼梅梅今日那身已经沾了灰尘,又不是如何华丽的衣服,甚至过于素了,若是日后定亲,少不得会被人说道一阵,又因为她与鱼梅梅的关系,自然是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免日后坏了两人名声。 所以被打扮得过于娇艳的鱼梅梅就被一水儿的公子哥们围绕著了,当然也有不少千金小姐们围着她,问着今日的衣服和妆容。 鱼梅梅平日里就与小姐们交往极好,不然也不会成了三人里消息最灵通的那一个,什么八卦消息都是手到拈来。 这水泄不通的一股脑儿模样,着实让鱼梅梅有些受惊若狂。 第五十七章 争相博宠 远处的孟轻礼望着那巧喜笑颜开的粉色姑娘,心中笃地是一阵不悦。 孟轻歌正站在一旁,此时感受到了那一阵低气压,自然心中吃惊,挑着眉看向大哥英俊的侧脸,此刻那双星目里全然是森然的寒意。 完了,大哥这是真陷进去了。 孟轻歌一阵思考,从原地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孟轻礼片刻后回过神来,周遭已经没了人,而那个侯家的表小姐竟然又贴了上了,他还未等人开口就直接一个快步离开了。闹得那表小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旁边一些看见了这场面的人则是低声嘲笑着她,顿时让她气得不行。 回首再见,却连孟轻歌的身影也不见了,更是气得挥了挥手帕。恨不得扔在地上大踩一番才好,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又只能忍着,于是脸色便难堪极了。 侯雨姵自然观察到这一切,不言不语,她却只冷笑一声。也不阻止,反正孟轻礼看不上她,她若能闹些事出来,她对家里倒还好交代一些,更有了借口不用去接近孟轻礼了,还能教训这个心比天高的小丫头一顿,何乐而不为? 那边孟慕晴替鱼梅梅解了围便拉着人到侯雨姵身边坐下。 “侯姐姐怎么这般安静,我看鱼姐姐可要被人烦死啦!” “可不是,他们都得拉着我问衣服的事,可都烦死了。” 侯雨姵笑了一声,“怎得又换了身衣服,今日鱼妹妹可是要找个好儿郎不可?”三人一起,说话就没了个正经。 鱼梅梅俏脸一红。 孟慕晴连接话。“哪里的话,今日鱼姐姐在我院子里不小心磕了下摔了一跤,衣服都沾上了灰,侯姐姐可是没看见那模样,可笑死我了······”孟慕晴捂着嘴偷偷发笑,迎面而来鱼梅梅的粉拳一锤。 侯雨姵听见这话也是捂唇一笑,鱼梅梅这样子,平日里可难得见去的。 觥筹交错,酒宴半晌。 府里请来的戏班子就开始唱戏了,众人们看得心不在焉,大多人都在想着法子与孟府的两位公子搭上些关系,若是能一起喝杯酒,培养些兄弟情义,将来做生意也能多得些孟府的照拂。尤其是孟府的大公子孟轻礼,以后可是孟府的接班人,家财之数不可估计。 这场面闹的人心慌。 孟慕晴一行三人索性直接离了场中去院中小坐,鱼梅梅反正已经达到了目的,而侯雨姵今晚来不过是走走过场,孟慕晴更是不喜欢这乱七八糟的场面,所以刚好和了三人的意,便起身离开了会场。 至于孟轻礼和孟轻歌,则是和场中人都大概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都纷纷躲开了,两人本也不是喜欢这种场合的人,谈生意是一回事,饮酒作乐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孟母看各家姑娘看得开心,只不过许多姑娘都奔着自家大儿子来,而她对大儿媳的人选又已经有了定数,自然是一两拨千金将那些打探给忽略过去了。要说孟夫人这手技能倒是用的不错,就连孟家主看了也是甘拜下风。 众人见此,大部分人也是心中有数,自然不在多加询问,而是转而问起二公子的情况。 当场晚宴,宾主尽欢。至于初衷所求为何,则有人志得意满,有人失落而归了。 当晚,孟夫人就连夜去打探了大儿子的口风,在了解儿子不过的她,自然知道大儿子并不排斥这门亲事,想着就算此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日后总能培养出来的,索性梅儿还小。 于是信心十足地找了孟慕晴夜谈,最后深夜才回了房里,惹得孟华遥又记了一笔账在自家儿子身上。 “小姐,夫人这是给少爷选好夫人了?”悠悠好奇问道,一边伺候着孟慕晴沐浴,一边整理着脱下的衣物。 “娘亲也太着急了,鱼姐姐还未及笄呢。”侯雨姵在他们三人中是最大的,再过一些时日就是十六岁生辰了,而鱼梅梅比她小上一岁,年方十五,她如今也不过十三。 就算要成亲也得还要再等上一年······不过这般也好,两人先订婚,两人还能有些时间多培养培养感情。正好不过了。 孟慕晴想着母亲的打算,越想越觉得合适,只是这速度也着实太快,不过草草见了一面就决定了下来,说不定明日娘亲就递帖子过去鱼府找鱼夫人商讨这事了,只是······哥哥难道真的对鱼梅梅一见钟情? 澡桶中的水温渐渐变得冰凉起来,身子泡的有些发胀,孟慕晴才起身更衣,着着亵衣躺到了床榻上,盯着帐纬思考着今日的事迹,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夜风微凉。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苏州城里就有两个府中一大早就忙昏了头。 原因无她,均是递了帖子到府中的,找孟慕晴的有,约孟夫人饮茶赏花的亦有。 而另一府,则是鱼府了。 昨日在孟府鱼梅梅艳压群芳,几乎将孟慕晴都比了过去,于是许多公子哥都蠢蠢欲动了,平日里看着只是清秀好看的鱼梅梅,站在侯雨姵和孟慕晴面前就失了几分颜色了,昨日却毫不逊色,反倒更甚一筹,再加上鱼家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孟府和侯家,但好歹也是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家族,不然也不会和孟慕晴还有侯雨姵成了手帕交。 于是,众公子们纷纷都迫不及待地回家表达了意愿,加上鱼梅梅今年十五,也算是快要及?的年纪了,如今可以先求娶,万一侯雨姵那儿没了机会,鱼梅梅这儿还有一个迎娶美人的机会呢! 所以鱼府一大早就接了一堆的帖子。 而孟府也是如此。为的,自然就是孟家的两位公子了,尤其是孟大公子。许多少女心沦陷的大家闺秀们都纷纷回家表芳心,庶女们或许无计可施,嫡女们却是使了大力气说服娘亲的,至少先探探口风,看孟家的公子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别说她们太不矜持,再矜持也得先得了夫君再说! 于是不是找长辈们约孟夫人,就是小辈们约孟慕晴,甚至有几家的老爷都递了帖子给孟华遥,美其名曰有名家大作邀他去赏。 虽然嘴里骂着这两个臭小子惹麻烦,但孟家主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毕竟是他的儿子,这么受苏州城内的姑娘们欢迎,面子也是足足的。 再加上几个老家伙竟然为了这两个小子将藏得和宝贝一样的名家书画都拿出来了,他便也狐假虎威一番去赏赏好东西不是······ 气坏的,大概当属侯家了。 侯雨姵虽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疙瘩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如今满心都是高尘,完全塞不下这些旁里的东西,因此也不在意了。倒是那位表妹,被家里人训斥了一顿,至于侯雨姵自己,则是对那些教训的话充耳不闻。 成日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作画,作完了画又撕成细碎的纸片用火盆烧了,生怕被人看见又要图惹事端。 再多情思,不过是徒添心酸。 可终究抵不过一腔淑女好逑。 当天上午,鱼夫人和孟夫人便相约游湖,一趟游湖下来,直接将儿女的亲事给定了下来。并且当日下午就昭告了出去,这让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这亲都已经定下了,还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当下定板。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而鱼梅梅也正式成了孟府未来的儿媳,孟家大公子孟轻礼的未婚妻。 羡煞众小姐公子。 这其中最恨的,怕是那位表妹侯流椿了。 侯雨姵倒是有些惊讶的,但也没放了太多心思,鱼梅梅的性子,嫁到孟府去自然也是好的,两人之前压根都没见过面,想来也不是两情相悦,多是父母定下的。想到这儿,她便也有些感伤,心上人却不能成夫婿白头到老······ 好在嫁到孟府,有孟慕晴在,鱼梅梅总不会受了多少委屈去······ 她不知道的是,日后鱼梅梅的日子不仅没有委屈,反倒快活地让她也眼红嫉妒。 只是眼前,她还不能感受到那份落差罢了,这轻轻的一步,竟造就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来。高高在上的人塌落尘埃,云端之下的人却飞上了云端。世事总是如此多端。 走完了定亲的仪式,就算正式成了订婚夫妻。定了夫家,鱼夫人也不再那么拘着鱼梅梅了,反正她平日里也是找孟慕晴聊谈玩耍。 事先还考虑着要不要叮嘱女儿不要做出一些不能做的事情时,想到自家女儿的个性,还有孟轻礼那一张永远带着寒意的肃穆脸庞,又吞下了要出口的话。这两人······怕就是成了亲也不一定就能立刻······抱上大胖孙子呢。 当然孟家的嫡长孙如何,又会在多久后到来,又是不是如鱼夫人所想的一般,那就是后话了。 此时,不甘心的侯流椿却已经将目标定在了孟轻礼身上。 在她看来,她如今也已快要及?,不过是比侯雨姵小了三两月罢了。而鱼梅梅还比她小了一岁,而孟轻礼可是个年方二十的青年男子,这个年岁还没有同房丫鬟,必定还没有享受过那销魂的······于是,她便为自己定下了一个计划,只要和孟轻礼有了夫妻之实,再以侯家的势力,未必不能让孟轻礼取笑和鱼府的婚约,转而娶她。 就算真只能做妾!只要她生下了儿子,自然而然能升为平妻,再加上只要她夺得了孟轻礼的宠爱,鱼梅梅又算得了什么······ 第五十八章 公子倾城 定下婚约的当事人却是最为冷静的两个。鱼梅梅只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娘亲也不再成日念叨着要她如何如何,她自轻松惬意,就算府里的姨娘时不时说些风凉话,她也只当耳边风听都不听就刮过去了。 孟大哥也成日里就待在书房里看账簿,时不时陪陪娘亲,每日的午膳和晚膳大家都是一起用的,孟府倒是比一开始的时候热闹了许多。偶尔孟轻礼也会派人送一些糕点去给鱼梅梅,知道她爱吃,似乎他还挺乐意把人给养肥的。 时光飞逝,欢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似乎是一眨眼就又到了侯雨姵的生辰,距离孟慕晴重生回来,此时已然过了将近三月,草长莺飞的六月也进入了枫叶漫漫的九月,树梢上的鸟鸣声渐渐淡去,秋飞的大雁时不时在天空中掠过,满树的绿叶也开始渐渐变黄。 自孟轻礼与鱼梅梅订婚以来,已有一月之期,而侯雨姵生辰结束之后,两位大哥又要启程外出了,孟家的家族生意过多,总要他们接手,而孟华遥倒是逍遥地准备在家中待到过年。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远门了。 这一月的相处,孟府处处都是欢笑。 “小姐,夜深了,这衣服明日再继续吧。”飞茗端着烛台上来,看见孟慕晴又在对着昏暗的烛火做披风,不禁有些心疼地说道。 孟慕晴摸了摸有些不平的针脚,虽然难看了些,但好歹算是能用的了。 “飞茗看看,这披风可好?”一蓝一紫,均是她为孟轻礼还有孟轻歌做的披风。 飞茗拿起细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小姐做的极好。” “可别逗我,真要送出去了,丢的可是你家小姐我的脸。”孟慕晴笑看她一眼,说道。 “真的好,小姐的针线功夫虽不如刺绣,但比起一般人好太多了。”毕竟有哪家小姐能绣出能用的披风?小姐全部亲力亲为,比那些修个荷包还破个大洞的小姐们可好多了。 “哎,就是有些不够完美。”孟慕晴唉声叹气,拿着那披风不甘心地看着。 “小姐不必担心,这小细节不仔细了看是看不出的,何况小姐的绣工这般好,披风平日里也是少爷们在用着······”飞茗细细地说着,就连孟慕晴自己看着都愈发觉得好了,不禁感叹自己的丫鬟还有一张化糟粕为精华的嘴。 最后又拿起来看了看,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准备在离去前送给大哥还有二哥。 第二日便是侯家小姐的生辰,自然又是广邀亲朋,宾客满座。 鱼家,孟家,自然少不了送上大礼一份,孟慕晴早就准备好了礼物,是爹爹带回来的一整套首饰,她细细跳了一番,选了一整套雍容华贵的牡丹容出来送给侯雨姵,鱼梅梅则是送了书画,鱼家也算半个书香世家,她一早便托人在找侯雨姵喜欢地书画,一番周折之下也总算找到了合心意的礼物。 自然这生辰礼物得算私人的,三个小姐们围在一起看了礼物,侯雨姵看了果然爱不释手,书画本就是她心头所爱,而孟慕晴的那一套首饰不仅华贵美丽,更衬得她美丽非凡,于是当即便让丫鬟给她重新束发,梳了一个与那首饰相配的发髻,一身衣服也是经过千挑万选,与首饰也算相得益彰。 一番打扮下来,所有人都看呆了。 但今日的主角本就是侯雨姵,鱼梅梅和孟慕晴两人也无心出彩,本来打扮地就素净了,这下更是成了绿叶,衬着侯雨姵这朵大红花。好在两人也都不在乎这事。 侯雨姵总是心里也高兴了些,因为家族选夫婿的郁闷稍稍淡了些,难得在今日展现了第一抹笑容。伺候的贴身丫鬟从小与侯雨姵一起长大,此时见了她的神情,心中也是宽慰,对另两位小姐也有些感激起来。 “时辰还早,咱们就在这儿说说话,免的早早去了前院找不痛快。”侯雨姵这话说得痛快,鱼梅梅和孟慕晴均是一愣。 “不痛快?可是姐姐又发生什么事了······”孟慕晴看了看鱼梅梅,率先发问。 侯雨姵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孟慕晴。“没什么,便是今日······生辰的事罢了,心里烦着呢······” 孟慕晴看她半真半假的神色,就猜到了点实情。家族婚约固然有原因,但也许还有鱼梅梅的事······侯流椿? “小姐,吩咐的桂花糕来了。”一听这话鱼梅梅眼神一亮,早上起来都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推出门了,此时正饿得慌呢。 “侯姐姐,可是鱼姐姐那事······”孟慕晴见鱼梅梅起身去拿了糕点,忙低下头对着侯雨姵轻声呢喃了一句。侯雨姵牵着孟慕晴的手捏了捏点了点头,并示意她噤声。 孟慕晴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是那侯流椿,居然还不对大哥死心,反倒是要在今日的生辰上闹出些什么事来?皱了皱眉,她有些担心地望向鱼梅梅。 侯雨姵见状捏了捏她的手。说道:“不必担心,她只不过找些小麻烦罢了,不敢在明面上做些什么的,只要孟大哥无动于衷,她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孟慕晴想了想也是,便松下了心情,以大哥的性子想来必定不会被勾引,再说这是侯府,还有侯雨姵在,今日又是她的及?生辰,侯流椿总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胆子来捣乱,何况就算她捣乱,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侯家也不会任由她胡闹才是······ 她没想到的事,侯流椿确实闹了,而且还不是所谓的小打小闹,侯家更是背地里最大的帮凶······ 时辰将近的时候,三人才去了园子里,侯雨姵一露面,自然又是惊艳四座。自一月前被鱼梅梅的扮相美到的公子们,又见侯雨姵美出了新高度,顿时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目光中都带着狼性。 一样的顺序,侯夫人和侯老爷说了一番,众人吃吃喝喝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邀请了各家的公子小姐,也宴请了苏州城内的平民,摆在外院里的几十桌流水宴,就是专门给父老相亲们用的。 侯家的显摆可见一斑。 至于内院的宴请,就是真正的重头戏了。 侯雨姵一身订做礼服华贵非常,侯流椿也打扮的花枝招展,早前便已在外院中转了一圈,却愣是没见到孟家的公子,不甘心的她又去了侯雨姵院子里一阵,听见孟慕晴说孟家两位得晚宴开始后才会到,自然也没再乱转了。 人比花娇地等在了门口,与官家一起接待客人。这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又博得一阵好评。毕竟这样自降身份的事谁愿意来做,侯流椿必定是与侯雨姵姐妹交好,一时之间众人也都对这个美丽大方的女子有了好感。 而不见人影的鱼梅梅和孟慕晴虽也和侯雨姵交好,倒是没有人质疑她们会得不这么做,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因此侯流椿的小心思只成了一半,没有成功抹黑鱼梅梅的形象。 而孟轻礼一行人终于到了侯府门口时,她才终于聚精会神,将所有精力都拿了出来,端得是一个端庄温柔啊,眼神似水,腰肢纤细,偏偏举止大方,旁人都说不出来什么。 孟轻礼毫无反应,孟轻歌却是上前替大哥挡住了这个女人。 大哥不听那些传言风谣,他却不多不少地正好了解了一点。哼,有他在,这女人还想闹些什么风浪不成? 其实孟大哥压根不会有任何反应,若不是鱼梅梅直接对他说“咱们成亲吧”,估计再示好,孟大哥也是看不出来的。 而孟二哥,完全就是恶作剧心理啊······ 于是,出现了以下的画面: “啊!”侯流椿惊呼一声,就要摔倒。孟轻歌快手将老管家一把拉过,直接按在了侯流椿身上,她压根连地面都还没碰到就扑到了老管家身上。 老管家还是一片懵懂的样子。 侯流椿见一计不成,便轻泣起来。 “侯小姐难道是脚崴了?”孟轻礼轻声问道,语气关怀,见侯流椿烟波一望,柔弱地点了点头,立刻转头喊了守门的侍卫。“你们,快将侯小姐抱进去,她脚受了伤,待会儿且叫个大夫。” 侯流椿听这话一愣,随即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不了,男女授受不亲,椿儿在这儿站会儿就好,待会儿就不痛了。”脸色却苍白的很,至于是痛得苍白,还是气得苍白,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孟轻礼轻轻一笑,往后退了两步。“既然如此,那大哥我们先进去吧,待会儿会吩咐府里的丫鬟来搀侯小姐,侯小姐呆在这儿休息,千万别乱走乱动。”说完便进了府。 孟轻礼朝着老管家点了点头,看也没看侯流椿的双目便进府了。是以他没看见那眼里的流波,老管家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心里暗自对这表小姐骂了一声不知羞耻。 在侯府里当了数十年的管家,这些心思他哪里看不明白,只是这表小姐也着实太过放肆,但毕竟是小姐,他就算不喜也要顾及侯府的门面,自然表面上只让她在原地休息。 而侯流椿,则只能脸色难看地看着两人离去。偏偏这是侯府门厅,她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崴了脚,这时候就恢复了,自然会让人看出她的意图。 第五十九章 看了个正着 “哎呀,不好啦!不好啦!流芳居走水了······”洒扫的丫鬟路过表小姐的院子时,看见了院子里冒出了黑烟,顿时吓得水桶都掉了,慌慌忙忙想起来将桶里的倒了上去,完了闻到那一阵恶臭才恍然大悟,这可是姨娘院子里的······ 于是,丫头拿着木桶就跑了,一路跑一路喊着“流芳居走水”,丫鬟奴才们顿时奔走相告。 流芳居是给侯流椿居住的院子,就在侯雨姵所居住的翩跹阁旁边,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园,也算是侯府里不错的居所,若是流芳居走了水,那下一个必定就是翩跹阁。 于是,众奴才们都慌了。 纷纷都抱着木桶去舀水,准备去院子里扑火,而听到消息的侯府夫人则是急急忙忙跑去了流芳居。倒是侯老爷,一副大将之风一点也不着急,反倒是一点不见着急地招待着宾客。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走水!?”在后院里见到正在散步的孟慕晴和侯雨姵还有鱼梅梅后,夫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知府家的事可是震惊了全苏州,如今自己女儿生辰上竟然也出了这种事,她如何不惊不惧,现在看见三人安好,她才松了口气。 四人一起赶到了流芳居,却见那黑烟去了大半,也未见火光。 “侯夫人莫惊慌,想必此时火已经灭了。”烟多的吓人,却不见一点火光,孟慕晴只觉得奇怪,在片刻后看见那个一脸黑炭一般的小丫头冲出来的时候就明了了,这火,怕不是真正的火,只不过是有人特意造局罢了。 孟慕晴想得到这一点,侯雨姵和鱼梅梅又怎么会想不到,鱼梅梅听下人说那是侯流椿的院子,便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紧接着还未走进,便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男一女,而那男声······ 她突然脸色一白。冷汗连连。 孟慕晴自然也听得出那是自家大哥的声音,至于那女声来自于谁······她和侯雨姵都了然于心。 呵呵,侯流椿,倒是好魄力! “来人啊,给我打开院门,表侄女!”侯夫人明显也听到了那声音,却没发现那是谁的声音,只觉得那是院子里有人受了伤。 紧接着,孟慕晴等人还来不及阻止,门就被打开了。 “啊!”房内的人突然看见门被打开了,顿时翻开瘫倒在了一边,面容却娇羞地很,而身旁的男人却面色迷蒙,两人均是衣衫不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鱼梅梅脸色苍白地走进了房门,在看见那张脸庞的时候一阵恍然。高高放下的心唰地一下落回了原地。 还好······ 还好······不是他。 那女人确实是侯流椿,只是那男人,就耐人寻味了······ “鱼姐姐,咱们先走吧。”见侯府夫人震惊愤怒的眼神,孟慕晴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只拉着鱼梅梅要走,这好歹是侯府的家务事,她们避嫌也是应该的。 房内昏暗,侯流椿见鱼梅梅和孟慕晴要走,立刻就主意一转,跪在地上开始哭诉了起来。 “孟姐姐,鱼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孟慕晴听到这话脚步一顿,颇有兴致地回过了头。 “只是什么?”带着微冷的话语让侯流椿以为自己得逞了,顿时露出更加委屈的神情。 “我与······” “你给我闭嘴!”侯夫人一声大吼,直接让人将侯流椿拉开了去。只是她这一喊,孟慕晴和侯雨姵的脸色都变了。 “娘亲!”侯雨姵不敢置信地看着娘亲。 “你也闭嘴,来人,给我将天皓带下去,至于表侄女,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么择日立即举行婚礼。”一阵吩咐了之后侯夫人直接让下人将两人拉了下去,那侯天皓还是迷迷糊糊地,也没做反抗,也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侯流椿则是煞白了一张小脸。 孟慕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侯夫人,心中有了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拉着鱼梅梅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鱼梅梅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不对劲,她压根还不知道侯流椿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有那份心思。 将鱼梅梅带到了宴会厅,孟慕晴才知道原来大哥没了踪影,刚好收到了一张纸条,说是大哥在后山,她便将鱼梅梅交给二哥照顾,自己则只身来到了额花园后山。 至于她敢这样独身一人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张纸条上熟悉的字迹。 这是雅懿的字迹。 孟慕晴轻笑一声,怎么哪儿都有他的身影,不会是采花大盗吧······ 走到了花园后山附近,还没呼声便被捞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她抬头一看,看见了那熟悉的银色面具。从带着热意的胸膛里挣扎着远离了几步,还未开口就看见了瘫倒在地上的大哥。 “大哥!”孟慕晴惊呼一声,跑到了孟轻礼的身边。按了按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的额头满是滚烫,神智也十分不清,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呢喃着什么。 “他中了春yao。” 孟慕晴双手一顿,“······侯流椿?” “你以为呢。” “侯府。”拿出怀中的帕子给大哥轻轻擦汗,可越来越多的汗液却从他脖间流下。 “这药······有办法解吗?” “自然。”雅懿轻笑,一身黑衣迎风,身姿潇洒。“春yao怎么都能解啊。” “!”孟慕晴气闷,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雅懿看着她这一脸气鼓鼓的样子,笑出了声:“好了,我替你大哥解决,你便说他回府就好,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将人送回府里。” 话音一落,孟慕晴全身一抖。惊恐地看向雅懿。 “你······你说什么?你要······替我大哥,解决!?”她颤巍巍的纤纤玉指指向雅懿。 男人一愣,眸子里浮现出危险的寒意。“用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孟慕晴松了口气,也没多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的目的,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那侯天皓,是你捉去的?” 黑衣人迎着月光微微点头。 “谢谢。” 孟慕晴嫣然一笑,转身离去。算上这次,他帮过自己不少忙了吧。 只不过······一想到今日的闹剧,她便星目微寒,且不说侯雨姵知不知道这事,光是侯府能做出这样的事,就是将他们孟府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了。侯夫人对这事是知情的,可若没有侯老爷的默许,她也没这个胆子算计孟府的继承人! 好啊,侯家这是拼着一同得罪孟府与鱼家也要将女人送进孟府,这是为什么!? 思考间,孟慕晴寒眸一闪,这事绝对不只是倾慕那么简单。 “大哥呢?”回到宴客厅里,孟轻歌立马便看见了孟慕晴,走上前问道。身旁跟着鱼梅梅。眼里满是担忧。 她笑笑。“无事,刚刚随车来的马夫和我说了,大哥因为生意事项已经回府了,因为是急事,所以来不及通知,半个多时辰以前就走了,所以别担心。”鱼梅梅听见这话松了口气,孟轻歌却不是这么相信这番话的。 等两人得了空单独一块儿,孟慕晴才将事情前前后后地仔细说了一遍。 “二哥,别担心,幸亏这一次大哥机警,这时候已经回府了,没有闹出什么事来。”孟慕晴将雅懿的存在给抹灭了。只说了大哥自己逃走的事。 至于那侯天皓。 “不过也是老天有眼,那侯天皓与侯流椿说不定早就有奸情,今日里一个歪打正着帮了大哥,不然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见二哥信了这事,孟慕晴才说起自己的疑虑。 “说起来,二哥,我有些不明白,那侯府为何非得将女儿嫁进孟府,我看那侯夫人也是知道这事的,但是侯流椿将房内人错认成了大哥······也亏得他们的声音有三分相似······总之这件事,我怎么看都觉得蹊跷。” 孟轻歌闻言双目一沉,见过太多阴谋诡计的他,联想着侯府的背景和关系,自然也想到了三分,加上他知道一些慕晴不知道的事······ “这是小妹就别管了,日后护好自己和嫂子便好,这些事,哥哥们自会注意的。”妹妹年纪这般小,就已如此聪慧敏瑞,孟轻歌是高兴的,可他更不愿意妹妹过早涉及进这些肮脏事情里,所以只拍了拍孟慕晴的头,没再多说些其他的。 至于那位嫂子,也是个个性纯良的,连自家妹妹都比不过,再加上大哥的个性,自然也不会让她参与······所以一些利害关系,孟轻歌便也不说。 孟慕晴倒也没有不满,她理解哥哥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思,自然也是欣然接受,只是暗地里,怎么都得想办法弄明白了的。再者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哥哥的注意,那便没有太大的变数了,大哥吃了这次亏,怎么也会将侯府查个底朝天。 而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侯流椿,此时正被侯家夫人狠狠教训。 “你个贱蹄子,我让你勾引的是孟轻礼,你怎么······你怎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侯流椿与侯家夫人有些关系,也算是她这一边的人,虽然都是为了侯府办事,但侯流椿终究还算是侯夫人的人,可那孟天皓却是家中庶子,姨娘生的儿子。 事已至此,这件事又落败了。那如今侯府能算计的,就只有等下个月孟慕晴的十四岁生辰了,既然主意动不到孟轻礼身上去,那就让人娶了孟慕晴,那到时候要如何拿捏,还不是看他们的! 第六十章 暗中计谋 家中为了培养出优秀的人才,将女人送进孟府,可谓是花了不少的心思,要知道,孟府可是一盘大棋。吃下了孟府,他们就会是最大的功臣! 而侯夫人娘家这一辈总共也就出了三个女子,其他两个虽然年纪相当,可姿容平凡。只有侯流椿稍稍出众一些,因此花了大力气培养。哪怕配不上孟轻礼,也得拿下孟轻歌。 可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要枪侯雨姵定下的目标,抢也就抢了,她私心里还是不愿意让女儿去做这颗棋子,若是侯流椿能拿下孟轻礼,那自然就没有侯雨姵的事了。 可她竟然和孟天皓搅和到了一起。这不仅仅是废了一颗大好的棋子,更是给别院那个贱蹄子不少的助力!而侯流椿,此时在侯夫人眼里已然是颗废棋了。 侯流椿却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明明那人是孟轻礼,怎么会······就变成了侯天皓!?她压根就没见过这个男人几面! 也是巧合,侯天皓的声音和孟轻礼的有几分相似,而刚好遇上的雅懿则敲了侯天皓将人扔进了侯流椿的房里,将孟轻礼换了出来。 先前鱼梅梅听见的那声音的的确确就是孟轻礼的,只是刹那之间,雅懿将人换走了罢了。至于那零乱的衣裳,被雅懿当做鸭子拎的侯天皓,衣裳能整齐到哪里去?所以说,孟轻礼虽然被吃了不少的豆腐,但贞洁还是保住了的······ 于是,当天夜里侯流椿被训了一顿,最后直接扔到了侯天皓的房里,可醒来之后的侯天皓压根对侯流椿没那份心思,而侯流椿一心想着孟轻礼,还不肯轻易接受这个失败的事实,毕竟曾经一度离他那么近,自以为已经大获成功,可就在一瞬间,从天堂落入了地狱。 侯天皓长相虽然俊美,可毕竟比不上孟轻礼的身份地位,加上身子从小就孱弱,病怏怏的,肤色比女人还白,看着就憔悴,侯流椿又哪里看得上这样的男子。 而侯夫人虽然念着她的一丝血缘关系,硬生生将人安排给了侯天皓为妻,而那个侯天皓喜欢的良家女子则成了妾。自然侯流椿继被弃之后又得了两人的怨恨,侯天皓无辜被牵连,更是恨透了侯流椿。 而侯流椿却还不满于这个结果,半路又跑去求了侯夫人,最后求到了侯雨姵的门前,被她泼了一杯冷水。 不说她抢着在孟轻礼面前表现自己,不说她试图勾引鱼梅梅的未婚夫,就她在她生辰这日行这等肮脏事,侯雨姵就恨透了她,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侯雨姵的名声就会与这些不干不净的事连在一起,就算只是牵连,她也决不允许自己的清白名声受到一点诬陷! 更气得则是侯家了,娘亲是知道这件事的,可还任由侯流椿在这时候做这样的事,她虽然知道这是家族的安排,可还是气,不能对着侯家撒气,自然这愤怒或都被迁移到了侯流椿身上。 “表妹日后便乖乖做人qi子吧,与天皓哥好好相处,莫要再来纠缠,也不要再奢望一些不是你的东西,是什么样的锅,就好好配什么样的盖!”这一句可是连侯天皓也骂进去了,可侯雨姵实在是气急,侯流椿这个癞蛤蟆想吃孟轻礼那个天鹅的肉,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侯流椿听见这羞辱,顿时气得咬牙。是,她是不配,可那又怎么样,她不甘心!她从小到大就是为了孟家的公子而训练的,她本就是配那孟轻歌的,可孟轻礼和孟轻歌是亲兄弟,她就是看上了孟轻礼又如何,为何鱼梅梅可以她却不行?琴棋书画,刺绣女工,容貌身姿,她没有一样比鱼梅梅差的。就算是侯雨姵她也能媲美,她缺的,不过就是身世,可有着侯家做后盾,她又有什么配不上孟府的!? 若是旁人知道了她的心思,大抵要好好嘲笑一番。不说家世,就说这容貌,鱼梅梅,孟慕晴和侯雨姵并称苏州三美。这个称号并不是自封,而是苏州城中的小姐公子们私下里给的排名,能让众多美女心服口服地称一声“三美”,光是容貌就压下侯流椿一节了。 孤芳自赏是好事,可孤高自傲就是惹人生厌了。 晚宴结束后,孟慕晴等人赶回了孟府,鱼梅梅则被孟轻歌护送回了鱼府,到了孟府时,孟轻礼已经回府了,孟慕晴匆匆赶到了孟轻礼的书房,看见了他安然地睡在床上才放下了心,与赶来的孟轻歌遇上。 “鱼姐姐可安全到家了?” “嗯,有二哥护送,你还担心什么。她已经安全到府了。”孟轻歌揉了揉孟慕晴的头顶,顿时发髻都散乱了。 “二哥!晴儿可长大了,不要再像小时候揉晴儿的头发了,会乱的!”见二哥还是保持着时不时要揉揉自己头发的这个习惯,孟慕晴有些无奈地说道。如今以她的年纪,再被二哥当做孩童对待,实在有些尴尬啊! 孟轻歌轻笑:“晴儿再大,那也是二哥的妹妹,再说了,还有两年晴儿才及?呢,这就觉着自己是大人了?” “二哥······”孟慕晴嗔怒,鼓起嘴巴气嘟嘟地看着孟轻歌,大概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出现这般娇嗔的模样,看得孟轻歌又是喜笑颜开,内心一阵柔软。 “好了,天色晚了,你回院子休息吧,大哥这里我会派人看好的。”孟轻歌也看见了昏睡的大哥,知道事情大概是完满解决了,便对着孟慕晴说道。 孟慕晴点点头,朝着自己的院子里回去了。 月色下,显得寂静非常,突然一阵风刮过,她看了看周遭,试探地说了一句:“出来吧。” 片刻之后,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花园里。 孟慕晴心中无奈,暗叹一声,这人怎么永远如此鬼鬼祟祟,若不是她猜到他可能在此,又在刚才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恐怕都要被这黑影给吓傻了。 “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如鬼魂一般来去?”气呼呼说完的孟慕晴觉得好笑,人家本来就是暗卫,她这不是难为人家吗?想到自己今晚的心情不好,大抵对他也有些迁怒,不禁有些抱歉。 刚想开口抱歉,边听他清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好。” 孟慕晴一愣,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木愣愣的样子看着就显得十分呆,让皓月下的人见了,嘴角含笑。 “谢谢你送大哥回来,还有解了他的毒。”发觉沉默的时间久到有些尴尬,孟慕晴开口说道。 “你已经谢过了。” 孟慕晴一滞,面色有些羞红,愈发尴尬了。 “那······你在这儿还有什么事吗?”压下心中奇怪的情绪,她问道。 “没什么,就是······” “嗯?”就是?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罢也不等孟慕晴再做其他的反应,便飞身离去了。 孟慕晴皱着眉头看着飞走的人影,心中郁闷,哪有人会这样说了一半话就走了的! “小姐!”远处找人的飞茗见了孟慕晴时松了口气,连忙上来。“小姐,回院子里吧。”她先回院子收拾,准备了沐浴的东西,可小姐许久不回来,连水都冷了,她又怕发生什么事,便出来找人了。 “嗯。走吧。”孟慕晴点点头,跨步朝院子里走去,心中却在思考着之前雅懿所说的话。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所以,他是在等她?一直等到现在?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孟慕晴就觉得羞红了脸,一阵热气从心腔里冒出来,直要烫着她的脑袋。 “小姐······” “小姐?” “小姐!” 孟慕晴被飞茗一声大喊给喊回了神,顿时挥了挥手散去脸上的热意,疑惑地看向飞茗。 “怎么了?” “小姐,回院子的路是这边,那边是去前厅的路······”飞茗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姐,神情困惑。 孟慕晴刚刚退下去的热意顿时轰地一下又上了脸庞,懊恼地看着一脸疑惑的飞茗,偏偏什么也说不出,心中懊恼羞涩的同时更是恼怒这样的情绪,所以最后僵持了一会儿,直接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路,脚步飞快,竟比以往任何一次走路都快了一倍,最后搞得飞茗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明明比孟慕晴大了两岁,身子骨也更硬朗。 回到院子的时候,悠悠正好背了两大桶热水,准备给小姐的凉水加进去,温温水。 孟慕晴直接跑进了沐浴房,脱了衣服坐进了水桶里,冰凉的水温让她突然的热意消散了开来,因快走而有些肿胀的双脚也渐渐放松,悠悠见小姐就这么做进了水桶里,赶忙往里加了热水,以免小姐着凉。 “小姐,这是刚刚摘的花瓣。”悠悠一边往水里加着花瓣,一边替孟慕晴擦背淋水,好好洗了一遍才拿着新衣服替孟慕晴换上。 等躺在了床榻上,她紊乱的心情才彻底地平静了下来。悠悠吹了烛火,打开窗户,屋子里早已用熏香询过,一直蚊虫都没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孟慕晴就看着那皎洁的月光慢慢入睡。 第六十一章 老夫人回府 “小姐,小姐······到了······到了······”一大清早的,悠悠就急冲冲地冲了进来,饶地还在睡梦中的孟慕晴醒了过来。 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孟慕晴看着急促的小人皱了皱眉:“什么到了,这么急的事?”昨日好不容易睡下了,今早还困乏着呢。 “老夫人的车队已经在两里开外了,夫人让我来唤小姐起身梳洗呢,怕待会儿迟了。” 孟慕晴听言一愣:“今日就到了?昨日来的书信不是说还要三日左右才到,怎的今日这么早就到了,祖母连夜赶路回来的?”祖母一向心善,常年吃斋念佛不说,行事也是极稳重的。这么急匆匆赶着回来难道是出了事? 这么一想,孟慕晴仅剩的睡意也都消了个干净,立马起身梳洗了。 “素净些就好。”最后悠悠拿了一套梅花纹纱袍,套了丝绸的轻纱罩衣,头上素净地只插了一根如意月簪,看着清净可人。 收拾好便急急地往着前院去了,娘亲已经等在了前院。 “好了?恩······不错。”孟夫人看了一眼女儿,素净的样子惹人怜爱,便也放下心来,虽然婆母一向和善,但她还是处处讲究,细致对待。 “可惜爹爹早去了几日······”孟慕晴知道娘亲紧张,便与娘亲一边在府门外等待,一边聊天。 继鱼梅梅与孟轻礼的婚事定下来后,已经过去一年了。半年前大哥二哥便出发前往孟府的各地商铺巡察去了,爹爹在家多留了半年,但在上个月办了她的十五岁生辰之后也出门了,今年鱼梅梅与大哥就会在年底完婚,所以如今都在家待嫁。做些婚前的女红。 没想到爹爹刚走了几日,奶奶就来了信要回府,虽然有些诧异,但孟府山下还是忙活了起来。 老夫人一般三年回一次府,平日里都是待在清真寺吃斋念佛,逢年过节也都是家人们去往清真寺,大过年的倒是偶尔会回来热闹热闹,可这不过才刚入秋便回来了,还这么急匆匆的,所以大家伙儿均以为是有什么事。 大半个时辰以后,才远远地看见了轿子,素色的三鼎轿子依次停在了孟府门前,孟夫人迎上去,扶住了从第一顶轿子出来的老夫人。 “娘。”似是有些紧张,孟夫人喊了一声,孟老夫人倒也没有多大情绪,只淡淡应了一声。 身后的两座轿子里也出来两个人。 一个身材丰腴,面容艳丽,年近四十了却还风韵犹存,一身肌肤让年轻小姑娘都要羡慕一番。 最后一个则是年纪与孟慕晴相仿的女孩,一身素净的白衣,纤细的腰肢衬地人飘飘欲仙,偏偏姣好的身材和秀丽的面容让她多了几分红尘之气,看着只觉得让人心生欢喜。 不过相同的,却是这两人的温柔。声音,姿态,甚至待人的眼神,都温柔到让人诧异。 “卿儿,还有菀菀,过来······”老夫人腾出一只手,向着那两人招了招手,见人走过来才笑着说道:“儿媳,这是秦氏卿卿和慕菀菀,我在清真寺时曾不小心跌下山坡,就是她们母女心善,救了我一命,所以这次回府,我便带着人回来了,两人孤儿寡母着实可怜,我便想着带回孟府好生照料着。” 老夫人这么一说,孟夫人自然是应下:“那是那是,既然救了母亲,那便是孟府的恩人,儿媳自当好好相待的。” “恩······我修心院旁的静心阁便拨给她们住吧。”老夫人又吩咐了一句,孟夫人应下,迎着人进了府,好水好酒地照料着,一时气氛倒是和谐无比。 孟慕晴虽没有多话,却是一直细细打量着这一对母女,从神情看来倒是温顺无比,两人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老夫人身边,不像那孟水筠母女,一看就是不安分的。 虽然没有对两人放松警惕,但孟慕晴也没有多加防范,只是按照常理代之,毕竟这一世她的重生带来了不少的变数,上一世虽没有这对母女的存在,但这一世说不定有了什么因素造就了这段缘分,不管是良缘还是孽缘,既然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孟府总不会亏待这母女两。 府里的人受够了孟水筠那对母女,一开始倒是对这两母女有些排斥心理的,住了几日发现这对母女倒是十分和善,整日也只陪着老夫人在佛堂礼佛念经,从来不在府中乱逛,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加上姿容出色。 不出几日府里的人就对两母女有了好感,觉得是好相处的主子,便也热情起来。 孟夫人倒是没有日日陪着老夫人礼佛的,第一日的时候陪着坐了一日,老夫人便让她免了请安了,只是让两母女陪着。 孟母到底有些不安,但看婆婆神情与以往无异,便也放下心来,她平日虽比其他府里的夫人们清闲许多,但还是有许多孟府家事要料理的,加上慕晴也已十五了,再有一年就要及屏,二哥儿却还未定下婚事,这两遭事真是让她思虑已久。 当下便也不再叨扰,只吩咐了下人一定要好生伺候。 而孟慕晴,自然派了当初的芍药过去伺候,芍药以往就伺候过老夫人,小时候还挺得老夫人的喜爱,后来老夫人去了清真寺,便将人调过来伺候了她一阵,再到后来被派到了含笑居去,如今调回修心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芍药看来,那两母女确实安分,只是两母女天天陪着老夫人诵经礼佛有些怪异罢了,尤其那对母女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份明艳也许有面容的作用但还是······总之,便是怎么看都觉着有些违和感罢了,可这违和却又只是份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老夫人的性子变得愈发清冷了。老夫人回门的第三日,孟夫人就派人坐了一桌子的全斋饭,还命了下人们一日食素,去修心院请了老夫人,虽没有拒绝,一顿饭下来却是话少得很,早早吃了一番,对媳妇儿和孙女儿稍稍问候了几句便又回了院子。 见问不出什么,孟夫人心里也有些着急,可这没把握的事她也不好写信去问相公,若真是老夫人性子愈发清净了些,她却一封信将相公招了回来,若是没事,那岂不是······ 于是再三犹豫下,孟夫人还是决定再观察一些日子,或许是清真寺太过清净了······最后孟慕晴一番话安慰了她不少。 “奶奶也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有些吓到了,这几日刚回到家也许还未有些习惯,等过几日奶奶舒坦些了,到时候娘亲再······”孟夫人这次啊恍然大悟,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遭。 这事便也就这么搁下了。 又过不了几日,听闻老夫人要做主收了那个名为慕菀菀的做干孙女,孟母倒也没反对。 “小姑娘可怜,早早的就没了爹,现如今她们母女俩无人依靠,我便想着做主收了菀菀,将来替她找户好人家嫁了,也算对得起她们母女俩的救命之恩。”这十足充分的理由让孟母倒也说不出什么来,想着借着孟家的势让慕菀菀将来找一户好夫君,也算是报了救命之恩,便应下了。 开始打点起事情来,慕菀菀看着和孟慕晴年纪相仿,实则还要大上半年,再有几月便及屏了。老夫人要收了她作干孙女,肯定是要昭告全城的,让人在大家面前露了脸才算是孟府承认了这个“小姐”的存在,这也是要操办一番的事。 孟母寻思着给孟华遥写了一封信道说了原委,便也同意了下来,开始操办认亲宴,同时还有之后慕菀菀的及屏礼,这一句话下来,少不得又是一阵忙活。 对奶奶要收慕菀菀作干孙女儿,孟慕晴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可娘亲上下忙活着就为了那一对母女的事,就让她看不过眼了。就算是救了奶奶,要报恩也好,怎样也罢,她总舍不得让娘亲这么受累。 于是她便接过了认亲的事,与奶奶说也是想着要学习一番,苦苦和母亲求了来,将来好有些经验。 祖母熬不过孟慕晴求着,最后也同意了。虽说给一位小姐练“练习”显得有些不重视,但孟慕晴却又是孟家唯一的嫡小姐,她亲自操办这事,不管办的好还是不好,总是不会让人轻看了那对母女。 而孟慕晴也不会随便办的,她上头还有母亲,若是办的一团糟糕,她没什么,娘亲便会遭人诟病了,所以这宴她不仅要办,还要办的风生水起! 接过这事的第二日一早,孟慕晴就去了鱼府,鱼梅梅不能出门,她偶然倒是会去鱼府探望她,去年里两人几乎日日腻在一起,倒是培养出了不一样的妯娌情谊。 有些意外的是竟然在鱼府碰见了侯雨姵,孟慕晴到时两人正聊着天,看见孟慕晴来了也是招手示意。 孟慕晴一笑,走了上去。说起侯雨姵,这一年里,她倒是没有定亲,而三人也鲜少见面了,这大概有侯家的缘故,一年里三人也只见过几次面,不说单独会面了,公众的场面下也说不上几句话,所以今日刚巧碰见侯雨姵来找鱼梅梅,她心中是有不少好奇的。 第六十二章 三人再聚,物是人非 一年不见,侯雨姵的变化不小。 不是眉目上的不同,而是整个人通身的气质。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许有些夸张,但一眼给孟慕晴的感觉就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许久未见候姐姐,今又漂亮了许多······”梦晴上前打了声招呼,说的倒是实话,这一年来,不多的几次见面,侯雨姵一次比一次漂亮。面目上的改变倒还好说,总之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大功夫的。何况之前与她那么熟悉的鱼梅梅还有孟慕晴两人,心里更是清楚她的变化。 两人都有自己的猜测,但也不多说什么。孟慕晴是知道些内情的,鱼梅梅或许不清楚,但她一年前就知道侯雨姵对高尘的心思。 当时以为侯家会在及笄之日过后,替她则一门夫婿定下婚事,可这一年来侯家不但一点动静都没有,许多上门求亲的人不是被婉拒就是不了了之。如今侯雨姵十七了,再有几月便是十八生辰了,侯家也依旧是一点动静也无,真是愁煞不少人家。 “晴妹妹说笑了,一年来,晴妹妹才是变美了许多。”看着神韵气质愈发出尘的孟慕晴,侯雨姵心内也是感叹的,若说她变美了,孟慕晴却是变得更仙了。 “我哪里比得过姐姐,苏州城里的各家公子们可都说姐姐是江南第一美人呢。”要知道江南苏州城里许多公子哥们,一直保留着正妻之位,就为了等着侯家的小姐。虽然妾侍没少纳,但大多人家家里的规矩还是严格的,正妻没有诞下长子之前,妾侍自然是不允许诞下子嗣的,那些为着侯雨姵留着正妻之位的公子们,既然都能留着正妻位等着侯家小姐了,更加不可能先允许妾侍们生下孩子,这也算是对侯雨姵的一种尊重。 “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你夸我我夸你的,烦不烦啊,晴儿快来看看,我绣的帕子如何,娘老说我女红不好,要我绣出喜枕前不许出门呢,可真是愁死我了······”鱼梅梅愁眉苦脸地拉着两人坐下哭诉道。 “鱼姐姐以往不爱这些,也少碰,不过哥哥应该都会喜欢,只要心意就好。”这么一说,鱼梅梅的小脸瞬间就犯上了几分桃花红。看着另外两人呵呵一笑。 “哎哟,鱼梅梅都害羞了,还真是······”侯雨姵调笑地说道,一年前还不懂男女之情的鱼梅梅,总算也是开窍了。 孟慕晴则是想起了平日严谨的大哥在鱼梅梅面前温柔霸道的样子,大概这世间真有一物降一物的说法吧,两人碰到了一起,倒真还改变了不少。一年前还能大咧咧说着娶我这样的话的鱼梅梅,如今听见孟轻礼的名字都会在眼底带上羞意,而一向严谨收礼的大哥,却只有在鱼梅梅面前才会展现出他独有的霸道。 不过大哥能有这样的一门亲事,作为妹妹的孟慕晴表示很开心。 三人聊了一阵,又亲近了不少,孟慕晴才开口想跟两人商量一番关于认亲宴的操办,结果飞茗就急匆匆的来报了。 “府里此时正是一团乱,秦氏据说吃坏了肚子,身子本就不好,这整个人直接就昏了过去,府里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吃食不干净。老夫人大怒,此时正责问夫人呢······”孟慕晴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立马向两人告辞。 “府里有些事要处理,明日我再来找鱼姐姐吧,两位姐姐慢聊,我先告辞了。”两人关切问了几句,知道大概是府里的事便也不多问,放她离去了。 到修心院里的时候,孟夫人已经站在一旁被问了许久了,此时老夫人有些激动,也许是被气着了,秦氏又还昏着,慕菀菀扑在老夫人膝便哭得泣不成声。 孟慕晴一见这情景就皱眉,这慕菀菀哭得好像死了老娘一般是什么样子,这不过是吃个不干净的东西罢了,昏什么昏?这娘俩以往就过得不是什么富贵的日子,身子要真是这么娇贵,那还活什么活?孟府里的吃食比起外面来的不知要干净多少,怎么就吃坏了肚子!? “祖母,这是怎么了?我早早出门找鱼姐姐商量认亲宴的事了,怎得才不过小半个时辰府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孟慕晴见母亲的双腿都在颤抖,立刻心疼地示意飞茗上前去扶住,自己则到了祖母面前。 祖母一向疼爱自己,自然不会为难。 果然,孟慕晴一出现,老夫人的神情就缓了许多,再加上听她一早就起来商量认亲宴的事,心里的火也下去了大半,脸色变好看了许多。 再看站了大半个时辰的媳妇,便也没了惩罚的心思。只不过想到秦氏脸色苍白地躺在踏上,心里的愧疚便沉重不少。 “还不是你娘,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孟府的吃食都······”这话说出来已是极重了,尤其又是当着下人们的面。 孟慕晴皱着眉向周围看了看:“祖母息怒,这事定然要解决的,对祖母有救命之恩的人怎能如此······” “晴儿说的是。”祖母满意点头。 孟慕晴计上心头,便对着下人们厉声质问。 “今日秦氏的吃食是谁负责的!出来!”孟慕晴平日里难得发火,可下人们心里却清楚,她若是真的发火了,可不会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反而是这轻飘飘的一句,且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和家主生气时像极了八分。 下人们最怕这样的孟慕晴,所以平日里尽管她平易近人,下人们却从来不敢做超出分内之外的事,在孟府,主子们可都是讲理的,可你若犯了不该犯的错,那便也是没有反悔的余地的。 “是,是奴婢负责的。”白芍和跪了出来,孟慕晴扫了一眼,心里便知道这定不是孟府出的问题。不说别的,光是白芍就是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出错的。 老夫人见了白芍也是皱眉,她以往都是白芍伺候,这丫头深得她心,本分不说,做事说话都十分细心谨慎,一点不出格,照理来说这事不可能和她有关。 “老夫人,夫人细细吩咐过一定要万事仔细,伺候老夫人和来的两位,所以白芍一直很小心,今日的吃食都是先在送过去前试过的,选用的食材也都是最新鲜的,这事,这事······白芍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还请老夫人息怒。”这话放在别的丫头身上就大胆了,但白芍一向这般说话,以前一直跟着老夫人,老夫人也知道她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便也点头表示知道了。 “或许不是吃食的问题?慕姐姐的吃食应该是与秦姨的一样的吧,还有奶奶今日也是吃的一样的吃食,母亲知道奶奶和秦姨吃斋念佛,特意让人去取了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做了素斋过来的。奶奶不要心急,或许是以往秦姨留下的病根复发了,毕竟祖母不是说以往两人的日子有些苦······”孟慕晴走到慕菀菀旁边扶起她,将人扶着坐到位子上才叫人去唤大夫。 “回春堂的刘大夫可是这苏州城里医术最好的,我许多病痛都是她看好了,悠悠你立刻去请刘大夫来看看秦姨的身体,还有飞茗,你去取些府里补身子的人参来,待刘大夫过来看过后,若是无碍就拿来每日给秦姨煮了补补身子。”孟慕晴这番吩咐,自己却扶着娘亲坐了下来。 “母亲怕是太过着急了吧,不要担心······”一边安慰一边扶着孟夫人坐下。 老夫人看她安排地如此得体有序,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慕菀菀却有些僵硬。 孟慕晴扫了她一眼,又开口道:“不知祖母请的是什么大夫?可要叫上来问个清楚,待会儿也好与刘大夫讨论一番?” “菀儿?”老夫人转向慕菀菀。 “祖母,张大夫已经去了,走前倒是留下了方子,不过当时也只说是娘亲吃坏了肚子,我也没有多问······” “那便罢了,晴儿你且让人快些。” “是,祖母不必担心,悠悠是这府里脚程最快的,大抵两柱香的时间便能回来了。”老夫人便也不再说话,手里攒着佛珠在一颗颗转数着,看着神情倒是真的担心那秦氏。 孟慕晴也不再多话,安静坐在孟夫人身边握着她的手。 今日这一遭,倒是给她看出了不少奇怪的地方,那秦氏大抵不是装病,可这事却也没这么简单,必定是有着什么阴谋原有的,不然不可能才回府几日就除了问题,矛头还直至娘亲。 尤其出的问题还是吃食。 吃食?呵!说出去,看看全苏州有谁会相信孟府的吃食出问题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可这事,说死了也不过是个误会,压根不会往那对娘俩儿身上扑脏水。所以就算不是孟夫人的错,也不会是任何人的错······这正是让孟慕晴不能确定的地方,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阴谋······ 总之,今日的事,让她对着母女两有了防范之心,就算不是狠毒之辈,必定也是来者不善,而所图的东西,必定是孟府中的什么!就看是什么,能让她们费尽心思了。 第六十三章 再遇高尘 回春堂的刘大夫过来看过以后,证实了确实是秦氏自己身子底子不好,会晕倒也是因为自身的原因,和什么所谓的吃食不好压根一点关系也没有。 09回春堂的刘大夫德高望重,这话一说出来,笃定的语气立刻就让人感到了不对劲。这既然不是孟府的吃食出了事故,那孟夫人受了这大半个时辰的责问,不就完全是那对母女的处心积虑。 09可偏偏慕菀菀只担心母亲,没有说过谁一句坏话,而指摘孟夫人的也是老夫人。大夫看出结果以后,慕菀菀也立即跟孟夫人道歉了。这样的姿态十分得体,哪怕不是她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但目前看着这场面也无法如何,给了老夫人一个台阶下,这事就算略过去了。 孟慕晴吩咐下人拿来的人参之类的好东西,全都给了秦氏和慕菀菀,还吩咐了下人好好伺候,务必让她好好休养。见老夫人很满意,才算松了口气。母亲受了些委屈,她虽然觉得心疼,但也别无他法,这对母女是奶奶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摆在那儿,这事也只能委屈娘亲。 好在孟夫人也没有计较太多,幸好只是误会一场。 孟慕晴在这事上多留了个心眼,第二天依旧去了鱼府找鱼梅梅。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半路上似乎有些骚动。却不知街道上是谁惊了别人家的马。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孟慕晴已经掀开帘子往外望去,没想这一望竟差点将整个心脏都吓得跳出来。 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拿着一只红艳艳的糖葫芦在街道上玩耍。不知是谁,惊到了路上停着的马车,那马狂躁起来,随即就拉断了马栓,向街道上跑去。此刻刚好跑到那小孩面前,只差临门一脚就要踏上去了,孩子的母亲吓得直尖叫,街上的小贩,大多的摊子都已被马踏得七零八乱,要不是躲得快怕是也要受伤。 几乎是一瞬间,整条街道就乱了起来。 “啊!”孟慕晴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片刻之后却没有听见惊呼声,从指缝间望出去,却见那个小孩已经没了踪影,原地只留下了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碎碎地摔在地上。 那个孩子的母亲更是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马依旧在狂乱地跑着,自己家这边的马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开始慌乱起来,孟慕晴被飞茗拉着下了马车。正好发现对面便是万春阁,便拉着人先躲了进去。 “那是谁家的马车,不管马栓也就罢了,还任由疯马狂乱的在街道上乱窜,要是伤着了人性命可怎么办?真是······”护着孟慕晴的飞茗气得不轻,这下还是有些惊吓。“幸好刚才那孩子被人给救了,不然又是······” “你可看清是谁救了那孩子?”孟慕晴听那孩子被救也松了口气,见飞茗摇摇头她也没再多想,刚才太过惊慌,都没来得及看见是谁救了那孩子,不过孩子没事就好。 “你让车夫拉着马到后院,等那疯马跑远了我们再去鱼府。”孟慕晴想了想,对着飞茗说道。那疯马在街道上乱闯乱撞,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被收了,那些街上的小贩可受苦了,孟慕晴坐在二楼的窗旁,外面的街道上已然没了那匹疯马的踪影。 “是。”飞茗见小姐没事,便也放心出去和那车夫说了,到了楼下还买了许多的点心和茶水,也不知多久那疯马才会被控制住,又会不会返回头来,这去鱼府的路可还要走上好一会儿,万一出了个差错······这么一想,飞茗都想直接报官把那马给抓了······ 而二楼的孟慕晴,正好是在以往与雅懿见面时的那个屋子,这望春阁她许久没来了,今日偶然间因为那马惊了街道,所以才暂时下车躲避,刚好下车时就在这望春阁外才会进来,没想到这房间又是今日仅剩的一个。所以小二直接带她进了这个房间。 “嗯······”孟慕晴正静静地坐在窗旁休息,却听见房里似乎有着似有若无的呻吟声。 “谁?”叫唤了一声,那声音似乎又没了。 犹豫了半晌,孟慕晴安静的坐在桌子旁,不再出声,没想到半晌后,又隐隐约约的传出了,而那声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谁!?”她又问了一声,却依旧没有任何答复,只是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却不见停止,孟慕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慢慢的走。似乎是在床榻的方向······可是床榻之上又没有任何人。 轻轻的坐在床上,孟慕晴按压着床榻上的位置,似乎越靠近床榻的声音就越清晰,想了想她便起身,轻轻地蹲下来,拉开了床旁的莲布,往床底下看去。 “!”下意识压住快要惊呼出声的尖叫,她看向那个面朝自己的男人,瞳孔中的惊讶压抑不住。 床榻底下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黑暗中看不清他脸色如何。可是他嘴角流下的血迹,显示着他受伤不轻,面色也十分痛苦。白衣上沾染了不少的灰尘和淡淡的血斑,还有凌乱的发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然而,让孟慕晴惊讶到快要尖叫出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在望春阁的二楼床榻底下发现了一个受伤的白衣男子,而是因为这个白衣男子,那张貌若天仙却又熟悉万分的脸庞高尘。 高尘,竟然是高尘! 她总共见过高尘三次,第一次是在当初他到孟府来拜访爹爹时。第二次是在对簿公堂之时,他突然出现。第三次便是现在。 顾不得惊讶,她起身关起了房门,锁上了门栓之后,废了大力气才将人从床底下拖了出来,气喘吁吁地拖着人坐在地上,她再没力气将人扶到床上,便就着一旁木架子上的水盆。,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沾湿了替他擦拭血迹。 惊讶有之,惶恐有之,但孟慕晴还是没有落荒而逃,相反地照顾起了高尘,想起上一次他突然出现在公堂之上。也许是意外,但他的出现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而光照下高尘苍白如雪的脸色,是意味着不寻常。 堂堂的五皇子,说是出来游玩,如今却依旧待在苏州城内,并且一身是伤地藏在望春阁里,这事说出去若说没有阴谋,谁也不会相信。 但一来高尘帮过她。二来,因着前世的缘故,她多少知道些高尘的人品性格,知道他必定不会做什么坏事,至于受了重伤躺在这里,必定有着原因,想到这她想起雅懿,偏偏是在望春阁,或许两人之间有着什么关系也说不一定。 “小姐?”门外端着点心和茶水上来的飞茗,见门被锁了,立即有些担心地拍了拍门。 孟慕晴闻言一惊,立马将人又塞回了床榻底下,拉下莲布之后打开了门。看着飞茗满手的点心笑了笑。 “我不饿,这些点心打包回去给悠悠吧。” 飞茗看了看屋内,点点头道好。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鱼府吧,省得鱼姐姐等急了,那马应该已经处理了。”房间里躺着一个五皇子,孟慕晴是怎么也不能好好地坐着了,便拉着飞茗往外走去,飞茗见她着急,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多想,捧着点心就跟在孟慕晴身下出去了。 下了楼梯,孟慕晴才算松了口气。上了马车都还没注意到,贴身的手帕还放在高尘的身上没有拿回来。 而高尘,依旧是满脸灰尘地躺在床榻底下昏迷不醒,只是依然没有了呻吟声,只昏昏沉沉地睡着。 之后的一路便十分顺遂了,孟慕晴乘着马车一路到了鱼府,都没有再遇见什么疯马,只是想着受伤的高尘,孟慕晴面上不嫌,心里却多了几分在意。 到了鱼府,才发现鱼梅梅正在送侯雨姵出门,两人正道别,孟慕晴的马车就到了。 “晴儿妹妹倒是来的及时,我可正要走呢。” “侯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儿?我可刚到呢。”孟慕晴笑着和她打招呼。 侯雨姵的脸色却显着挡不住的喜意和焦急来,像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 “侯姐姐这是急着去哪儿?”孟慕晴问。 “家中出了些事,要回去处理,这便不配两位妹妹了。” “哪里的话,侯姐姐有事便先回去,日后自然是有时间再聚的。”鱼梅梅拍了拍侯雨姵的手,将人送上了马车。 “急事?”等马车行走了,孟慕晴才转头看向鱼梅梅,问她原有。 “我也不知,只是她的丫鬟来报了几句,她便急匆匆地要走,也不说是什么事,但我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鱼梅梅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孟慕晴反问,两人对视着看了两眼,笑了起来。 实在是侯雨姵那压抑不住的喜悦,让熟悉她的两人看透了。 “以往可还真没见过侯姐姐这般喜形于色的样子,大概真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吧。”鱼梅梅不解的只是既然是好事,怎么说出来也让她们高兴一番,但终归是没有多话。 而孟慕晴,却有了些眉目。 这事,或许还是和高尘有关。 第六十四章 孽缘不止 她刚刚才遇见了受伤的高尘,这下侯雨姵就喜滋滋地回去了,这两件事之间必定大有关联! 侯家这一年来没有替侯雨姵择了夫婿,想必是另有打算,难道还真是打着高尘的主意不成?那高尘的受伤······ “昨日来找我是为了那表孙女儿的认亲宴吧,怎么,有什么事情这般为难的,竟还让你要找我商量了?”鱼梅梅挽着孟慕晴的手进了府,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孟慕晴回过神来,看见鱼梅梅正问,便也笑笑挽着她的手臂:“可不是,昨日匆匆回去,竟说那秦氏身子不适昏倒了,不知哪里请来的大夫硬说是吃食不干净,害得祖母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我特意找了回春堂的刘大夫来看诊,又说是那秦氏本来的身子底子就不好,连累得娘亲忙活了许久还不得一个好,真是······气死我了······”若是以前,孟慕晴还不会和鱼梅梅说这些事,但如今鱼梅梅的身份特殊,年底就要嫁进孟家了,知道一些家中事务也是应当。 “哼,看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我倒是听你说两人算是祖母的救命恩人,这身份倒是有些难办······”这关系,比起孟水筠那对沾亲带故的母女还要麻烦些,尤其有着对老夫人的恩情在,更是关乎着孟府的名声。 “只是不知她们求得是什么了······”若是财,直接明说便是,孟府不会亏待她们的,足够保两人一生顺遂,而且还能借着孟府的势让慕菀菀嫁个好人家,可若是所求更多······那她就不保证她们能得到什么了! “好了,咱们见招拆招便是,孟水筠那样的货色不是也解决了,眼下这认亲宴要办好,可得让祖母无话可说才好······”鱼梅梅想起孟慕晴说的祖母性子和善,倒是也有些紧张。毕竟定下婚事之后,她还未见过孟府的老夫人。 “也是,今日来找姐姐就为了这事······”以往在三皇子府里没少接触大场面,实际上这么一个小小的认亲宴对孟慕晴来说,压根不是问题。 她需要的,却是找个人说说。 而那边,醒来的高尘也发现了自己的窘境,先前赶回来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因为那个小娃娃更是耗尽了最后一分内力,从二楼的窗户飞身上来就昏了过去了,好在这房间里没人进来······ 除了床榻,扯着床榻边的莲布,起身之时摸到了一方滑丝手帕,湿润的触感让他一愣,拿起那帕子,上面熟悉的绣工吸引了视线。 拿到鼻尖闻了闻,熟悉的馨香让他扬起了嘴角。 呵,一定吓坏了吧。 将手帕塞进怀间,简单梳洗了一番,他又闪身从窗飘了出去。谁也没发现,有过这么一个来客。 而那边回了侯府的侯雨姵则是狂喜不已。她接到府里传来的消息,高尘来了苏州,而这一年来,侯家没有替她择选夫婿的原因,也是因为侯家已经决定了扶植她嫁进无皇子府。 尽管是傀儡,但她甘心承受。 侯家一脉,早年便承于五皇子娘家旁戚,而侯家如今也奉三皇子为尊,日后必定是要帮着三皇子坐上皇位的,而五皇子骁勇善战,不仅带兵打仗,战功赫赫,同时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 高尘,若不能为高湛所用,那就必定除之而后快。 而侯雨姵,就是这颗棋子。 而因为侯雨姵侯家嫡女的身份,无法背叛侯家,不然整个侯家的性命都会因她而受到威胁,侯家家主大概知道这个原因在,所以也同意了让侯雨姵去做这颗棋子,只是侯夫人始终不愿女儿受这份苦,可侯雨姵偏偏又心系高尘,真真是孽缘······ “小姐,夫人昏倒了!”又是刚坐下不久,便是飞茗又来急急传话。 孟慕晴一晕,差点站不住,怎么三天两头的又开始出事,要不是鱼梅梅正好扶住了她,还不得摔在地上磕地满脸。 “别急别急,我与你一道回去看看。”鱼梅梅扶着孟慕晴,两人乘着马车回了孟府。 “真是,那对母女一来府里就出事,和孟水筠那对母女一样,都是祸害······”孟慕晴气得不行,想到一向健朗的娘亲这一次竟然毫无预兆就昏过去了。 “什么?喜脉?”接到大夫回答的孟慕晴呆了一呆,随即狂喜涌上心头,娘亲竟然有喜了! “是,夫人的身孕已然有足三月了,只是这段日子太过劳累,所以肚子不太显,这才难发现,加上最近太过疲惫,所以才晕倒了,并无大碍。”大夫点头回道。 一众下人们都是一脸的喜色,有了小主子是极好的事,这个月倒是喜事不少。 孟慕晴又拉着大夫询问了一番,才真正放下心来。 老夫人得了消息这时也赶了过来,想来媳妇儿又有了让她心中十分高兴,虽然儿子只一个媳妇儿,但媳妇儿的肚子却十分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孙子,又生了一个孙女儿,这下又怀了一胎,想着自己还能再有个小孙子孙女,就是平日里一向不动喜怒的老夫人都喜形于色。 亲自过来看就能表明她的态度了,倒是那母女两没有跟着来,孟慕晴也没注意,不是她们捣乱便好。拉着祖母细细说了一番,接过了府中的大小事务,让母亲好好养胎,才送着祖母回了修心院。 那母女俩,她自是不屑再做表面功夫。送了祖母回了院子就走了,一个眼神也没给秦氏和慕菀菀。这番态度两人自然感受得到,却也没有什么委屈的模样,只看着孟慕晴的目光带着看不出来的阴森,若不是前世里孟水筠的的淬炼,孟慕晴大概还看不出这两人的不对,但母亲怀孕的消息怕是坏了她们的事了,狐狸尾巴竟然都遮不住了。 心里暗暗警惕,孟慕晴决定回去后必定要将母亲身边的人都换上最为亲近可信却丝毫不马虎的。想了想她便将白芍身边那个丫头调了过去,小丫头名为静茵,皮肤黑黑,个子小小的,但做事尤为牢靠,从不借他人之手,这样稍稍有些死板的性子,此时却是孟慕晴的心头爱。 便立刻将人调了过去,更将身边的飞茗也调了过去。 从二等里提起来一个名为音提的,也是沉稳谨慎的性子,在院子里做了三年,表现向来不错。 快速地安排好了一切,将孟母周遭都细细地布置了一遍,没什么可钻的漏洞之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母亲这下在睡觉,孟慕晴寻思着便去书房写了一封信,将娘亲有孕的事告知爹爹和哥哥们。又细说了祖母回府,以及稍提了两句带回来的母女云云。只是浅淡得陈述事实,但孟慕晴知道,万一出了个什么事,到时因为祖母的缘故,她不好出面,娘亲也无话说,那爹爹必定是会替娘亲做主的。 虽然这样的防范,她宁愿不做,她比谁都希望娘亲能平平安安的。 “娘亲快躺好,女儿让厨房熬了清粥,娘亲喝些······”处理好了府里的琐事,一个下午孟慕晴都在陪着孟母,等人醒来时,便递上了再一次热好的清粥。 “晴儿?为娘这是······”孟母按着有些发昏的头脑,全身无力。 “娘亲今日晕了,请了大夫来,说是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孟慕晴带着喜色地说道,看见娘亲明显变得呆滞的表情,有些好笑地偷偷捂着嘴笑了笑。 “有孕?”孟母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如今都一把年纪了,竟然又有孕了······ “是是是,所以娘亲可要养好身子,这一胎可不一样,我已经写了信给哥哥们还有爹爹,想必爹爹看到消息也会高兴坏的。”孟慕晴这么一说,孟母才有些羞意出来,但面容上的喜色却是掩盖不了的。 孟母摸着肚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神情,那份母亲对孩子的期待和爱,真是再没有比这神情更美的样子了,孟慕晴不禁便看呆了,想到自己当初怀了孩子时,也是这般······ 往事再回首,并非都是痛楚,即便是痛恨高湛,坏了孩子时,她却依旧是开心的,孩儿大概是那段黑暗中为数不多的希望了。 “娘亲要好好养身体,府里的事就都交给我,晴儿会为娘亲分担的。” “好好好······”孟母拉着孟慕晴的手,笑得一脸开心,孟慕晴一脸认真的模样看着太可爱,这份为了她养身体而要结果府中琐事的心意,让她更是开心。于是这心情一好,整个人都立刻容光焕发起来,看着精气神都好多了。 接下去的几日,孟慕晴几乎是足不出门了,几乎都陪着孟母,不仅吃食上十分注意,还天天用上好的食材和药膳给孟母调养身体,请了大夫来每日诊脉,不出半月,孟母就被养肥了许多,不过明显的是,气色也好多了。 而鱼梅梅和鱼夫人也经常上门探望。自结成了亲事之后,侯夫人与孟母的感情上了好几个台阶,俨然有如孟慕晴和鱼梅梅一般成为手帕交的趋势,加上两人性情相合,兴趣也有着共同之处,为人处世的行事作风更是有着本质的共同点,自然更是好上加好。 鱼夫人知道了这喜事,可是开心地不行,时常带了好东西过来看望,更是嘴上总挂着,说是如何如何羡慕,于是不出多久,贵妇圈子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孟府的夫人又怀上了,自然后续又是众人送礼恭喜云云。 第六十五章 深夜送药 贺礼如流水源源不断涌入孟府,孟府多年来与名门望族常有往来,这会儿得知张氏有喜,不管是否出于真心,面上总归是做足了的。 “小姐,”悠悠一路小跑着进了门,圆润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喜色,“老夫人刚下了令,让嬷嬷去铺子里买些当归、人参回来,养着夫人,还说过两日等夫人身子骨大好了,同她一道去庙里参佛还愿呢。” 这秦氏母女住进孟府后,老夫人三番两次寻了夫人的错处,劈头盖脸责骂,如今夫人有喜,老夫人这般做派,可不是对夫人又上心了么? “嗯。”孟慕晴淡淡应了声,仍捏着那只檀木雕花的毛笔,提笔寄书。 悠悠眼睛一亮,下意识凑了上去,扬长脖子往信笺上偷瞄。 “小姐,前几日不是才给老爷和少爷们送过家书吗?”怎的今儿又写上了? 悠悠嘴里问着,可眼睛却不见从纸上挪开,一副垂涎三尺的专注样子,好似看着一件珍宝。 孟慕晴略感好笑,拇指并食指灵巧一转,毛笔精准无误地飞入笔筒中。 “多催催才好让爹尽早回府陪娘啊。” 娘高龄怀胎,有不小的风险,爹若能在旁陪伴,定是极好。 孟慕晴想着这次爹回府后,要留爹长住段时日,待娘出了月子,再去搭理生意。 入夜,寒风瑟瑟,风声呼啸着拍打在木窗上边,发出啪嗒啪嗒的细碎声响。 孟慕晴陪张氏说了一天的体己话,用过晚膳早早就睡下了,她本就浅眠,如今耳畔又有魔音环绕,睡得愈发不安稳。 镶嵌玉石的八仙架子床,粉色帐幔缓缓垂下,遮掩住了里边少女的身姿,只隐约能从幔上窥视到那若隐若现的轮廓,朦胧、神秘,却更是诱人,让人不禁想掀开幔子,瞧一瞧内侧有何风景。 有人当真这样做了。 银丝镶边的马靴悄无声息靠近床榻,指骨分明的手指从中间将帐子挑起。 有内力傍身,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中,亦能做到夜能视物。 少女细长的睫毛微颤着,在合上的星目底下,投落出一圈淡淡的暗色。 做噩梦了么? 男人银面后的剑眉无意识拢起,俯下身,任由鬓发及肩,垂在胸前绣着暗纹的蟒袍上。 微凉的指尖怜惜的摁上少女紧锁的眉头,似是想要替她抚平心中的苦恼雨躁意。 “唔。”孟慕晴嘤咛一声,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手指咻地收了回去,往后退了两三步。 深紫色的眸闪烁着暗涌。 他方才竟然做出如此不妥的放浪行径? 触碰过她肌肤的指尖泛起滚烫的热流,随着经脉,涌过全身,连带着云发下的耳廓竟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 将怀中的汉白玉药瓶搁在矮几上,凌空一跃,如来时一样,从窗户离开了。 院中,隐匿的小黑无力扶额,他真的很不想承认刚才爬窗的是他那英明神武、完美如神祗的小师弟! 隔天清晨,浓雾渐散,化作晶莹的露珠搭在花瓣上,泥土留香,就连空气里好似也弥漫着一股清爽的味道。 孟慕晴披散着长发幽幽起身,刚想唤飞茗进屋来伺候洗漱,忽地,余光竟瞥见了床头矮几上边,不该出现的东西。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在床头放药瓶。 而且······ 把玩着那晶莹剔透的瓶身,细细一看,居然是质地上等价值不菲的汉白玉? 孟慕晴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可那人是何时到的? 她本就非愚笨之人,略微一想,就已将实情猜出一二。 下榻后,走到窗边,窗台一尘不染,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循。 也对,那人武功高强,又怎会大意到留下痕迹? 孟慕晴摘去瓶塞,嗅了嗅,轻易就分辨出瓶中乃是极其珍贵的安胎药,以多种名贵药材提炼制成的。 那人怕是得了信儿,专程给娘送来的厚礼。 “想你,想见你。” 孟慕晴顿时回想起那日尴尬、暧昧的谈话,脸上温度节节攀升,宛如一只煮熟的螃蟹。 “小姐,您脸好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寻大夫来给您看看。”飞茗打了热水进门,眼尖的发现孟慕晴异样的神色,心头一咯噔,慌忙搁下铜盆就要出门。 “站住。”孟慕晴手腕一翻,将药瓶藏入袖中,故作镇定地说,“入秋了,我热得紧,并非身子抱恙,你啊,也别大惊小怪。” 飞茗向来忠心,对孟慕晴的话不疑有他,很轻易就信了这明显站不住脚的说词。 用过早膳,张大夫准时来到孟府,为孟母诊脉。 这段时日的调养,她的身子早已好了,面上红润了许多。 老夫人又提了回要去城南寺参佛的事儿,孟母感恩婆婆的一片好心,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爹和大哥、二哥近日就会回来,要不等他们到了再出发,爹回家后见不着娘,会失望的。”孟慕晴提议道,明亮的眸子染满笑意。 老夫人蹙了下眉,倒也没拒绝。 反倒是坐在一旁插不上话的秦氏,在听到孟华遥近日归家的消息后,眸中似有精芒闪过。 孟慕晴看似认真地和家人说话,可心思却有一半搁在这对母女身上,自然没有错漏她们俩一闪而逝的可疑反映。 果然她们暗藏鬼胎吗? 老夫人对此一无所知,询问着认亲宴的操办流程,大小巨细挨个盘问,还说要请最好的戏班子来暖暖场,而日子就定在下月初的良辰吉日,可见对这次的认亲宴甚是看重。 孟慕晴虽心中戒备,却没寻到证据,只得顺着老夫人的意思,下午,就让悠悠找来最好的成衣店绣娘,为慕菀菀和秦氏挑选布匹制衣。 布帛乃是月城的云锦,一匹布少说也值个上百两银子,如此大的手笔,让府中的下人愈发对秦氏和慕菀菀上心,唯恐伺候时出了差错,得罪了贵客。 几家名门望族的帖子,孟慕晴亲自登门送去,以表重视。 送帖子去侯府时,听下人说侯姐姐一早就盛装打扮出门去了。 这一年,侯雨佩深居简出,没个要事,鲜少出府。 孟慕晴眼眸一转,侯姐姐是找五皇子了么? 原以为这么长的时间不见,那些少女情怀早该搁下了,眼下看来,怕是她想得太简单。 侯姐姐分明是痴心不改啊。 说来也巧,孟慕晴拜别侯府后,在望春阁外,竟看见了侯雨佩的贴身婢女守在门外,当即止了步子,上前去询问:“清幽,你怎的在这儿?侯姐姐呢?” “小姐她······”清幽眼中泛泪,似有说不尽的委屈。 孟慕晴挑眉朝阁楼大堂张望了一眼,堂中除掌柜和小二外,不见一位客官,满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清幽不会毫无缘由离开侯姐姐身旁,孟慕晴不太放心,抬脚进了酒楼。 二楼清雅别致的天字号房房门敞开着,侯雨佩着一席水色长裙,梳着飞云髻,神色恍惚地呆坐在木椅上。 精美的淡妆难以遮掩她失魂落魄的神态。 “侯姐姐?”孟慕晴有些不安,忙挪步上前。 “他走了。”侯雨佩扯着微颤的嘴角,笑得像是在哭。 她得了消息,五皇子下榻在此,昨天一夜没睡安稳,幻想着今日见着他后的种种可能,但她唯一不曾想到的,是她来了,他却不在了。 孟慕晴有心想劝几句,但事关儿女私情,她贸然插嘴于理不合,更者,要她如何说?让侯姐姐放下么?那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当真能轻易放下,这么长时间,早该放了。 打量了客房一眼,先前染血的被褥已换成了崭新的,房间里点了香,遮掩住了血腥味。 五皇子受的是皮肉伤,敷了药,再调理几日,便无大碍。 他来苏州并未大张旗鼓,而是隐秘前来,只怕不愿引起太多注意。 侯雨佩到底是大家闺秀,短暂的失态后,极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让妹妹看笑话了。” 再难过,她也不愿舍弃尊严,在良友跟前哭诉。 孟慕晴欲言又止,宽慰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后,默默地咽了回去。 “侯姐姐,现在想碰见你可不容易,不如中午由我做东,在鸿来居请你吃顿午膳,上回见面,你急匆匆地走了,我们姐妹俩还没好好说上几句知心话呢。”孟慕晴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亲昵地拉着侯雨佩的手。 “好。”许是被她的热情感染,侯雨佩点头答应了。 十日后,孟华遥搁下手里的营生,带着两个儿子匆忙回了苏州。 堆满木箱的马车在孟府外停下,孟轻礼利落地翻身下马:“卸货。” 张氏在婢女的搀扶下,出门来迎接相公。 “你有了身子,怎还这般不小心?”孟华遥不悦地沉了脸,挥手命婢女退下后,亲手搀扶着张氏。 看似斥责的语调中,难掩的,却是那多年不变的宠溺与关切。 孟慕晴捂嘴窃笑,忙撇开头,不去看爹娘秀恩爱的画面。 刚转头,就瞧见大哥四下张望的样子,唇角一弯,悄然踱步过去,轻声说:“大哥,你就别看了,鱼姐姐还没到呢。” 爹和大哥二哥今日抵达的消息,鱼府自是晓得的,不过要见未婚夫,鱼姐姐怎么的也得打扮一番才是,哪会这么快过来? 第六十六章 听墙角的孟家千金 孟轻礼被调侃得红了耳廓,清冷的眸闪动着些许尴尬。 “小妹,大哥他面子薄,你少说两句,没见他害臊了吗?”孟轻歌打趣道,邪气的面庞挂着戏谑的笑,魅力无边,惹得门外好些婢女不自觉红了脸,只觉心如鹿撞。 “扑哧”,孟慕晴笑靥盎然,二哥这张嘴真毒。 被挤兑的孟轻礼甚是无奈,若换做旁人,他早撂了面子拂袖离开,可说这话的是他最为看重的家人。 “二弟,你的婚事娘提过好几回了,”孟轻礼淡淡地启口,“若你羡慕为兄,为兄今儿就给娘说说,让她多备上些世家千金的画像,供你挑选。” “别!”孟轻歌忙摇头,“我自由自在惯了,暂无成亲的念头。” 他虽是二子,但能力、相貌并不比孟轻礼差多少,若真要娶妻,只需一句话,孟府的门槛便会被踏破。 不过是心性未定,不愿成家罢了。 “大哥说得极是,二哥你啊,真该早点找个嫂子管着。”孟慕晴接嘴道,这话三分打趣,七分认真。 孟轻歌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就不怕二哥成了亲,往后不疼你了?” “我还有大哥和大嫂疼。”孟慕晴娇嗔地瞪了二哥一眼,往孟轻礼身旁挪了一小步,表示这才是和她一条船上的人。 看着三个孩子嬉笑怒骂的温馨画面,孟华遥心中甚是安宁,拥着张氏静静站在不远处,满脸慈爱。 “姐姐。”一道娇柔清傲的声音打破了府外闲适安逸的氛围。 慕菀菀着一席荷裙,裙摆至足,宽袖窄腰,映衬得那腰身细长如竹,盈盈走来,叫人眼前一亮,宛如九重天上的谪仙飘然入世。 而秦氏亦是精心打扮过的,上挑的凤眼风情万种,点一滴殷虹美人痣,甚是妖娆。 孟华遥早在书信上得知家中多了两个住客,碍于救母之恩,他温和地同秦氏打了个罩面,姿态不算亲昵,也不算客套,拿捏得恰到好处。 见此,秦氏面上掠过一丝阴鸷,很是不满孟华遥波澜不惊的反应。 “别在外边站着了,都进屋去。”孟华遥搂着爱妻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孟慕晴则被两个哥哥夹在中间,冲秦氏母女露出一抹淡笑后,也跟着进了门。 老夫人拨弄着沉香佛珠手链,端坐在堂屋上首的木椅上,见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进屋,而秦氏母女则互相依偎着落于后方,似是被排开在外边,凌厉的眉梢略略皱紧,将佛珠往桌上一搁。 “还不快赐座?” 婢女慌忙搬来椅子,老夫人缓缓起身,亲自走到门边,热切地拽住秦氏的手,让她在下方首位上就坐。 孟慕晴和孟轻礼兄弟俩齐齐皱眉。 座位的顺序很有讲究,上首做东,乃是主人家的位置,老夫人理应坐在那方,下边尚左尊右,一左一右本该孟华遥夫妇坐的,依次排开,则是孟轻礼这辈。 如今秦氏坐着的却是孟母的位置,而慕菀菀则坐了孟轻礼的。 孟华遥略显不快,但许久未见亲母,没好同她争论,只得隐而不发。 一家之主不吭声,孟慕晴纵然再不爽,也不好做出头鸟,但心中对秦氏母女的印象却是跌入了谷底。 老夫人或许是惦记着救命之恩,以厚礼相待,可她们却坦然受了这礼,这叫个什么事? 让她更心塞的事儿接踵而来,老夫人与孟华遥说了会儿话后,竟主动引荐秦氏,话里话外颇有要他多亲近的意思,而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则被冷落在旁。 孟母委屈的红了眼,孟慕晴朝二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些扶娘回房歇息,以免心情受损。 好端端的团聚日,却因老夫人的举动蒙上一层阴暗。 鱼梅梅过府时,孟慕晴找了个理由和大哥一道撤出堂屋,脸色略显冰冷,身侧气压极低,只差没把不快写在脸上。 记忆里,老夫人处事严明,对儿媳虽算不上疼爱,到底面上功夫还是有的,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打脸的事发生。 “小妹,那对母女你多加提防,莫要让她们做出些不该做的事儿。”有孟水筠的先例在前,孟轻礼不敢掉以轻心。 “我晓得的。”孟慕晴郑重其事地应下,随后,笑着推了大哥一把,“大哥,鱼姐姐在那儿等了半天了,你快过去吧。” 鱼梅梅带着两名婢女正站在后花园的小道旁,望眼欲穿地看着这方的红廊。 孟慕晴可不想做电灯泡,笑着拐了道,但人却没走得太远,而是在一处山石的角落里,偷偷围观看戏。 殊不知,在有心人眼中,她亦是一道风景。 孟府高墙之上,摇曳的树干茂盛且葱绿,一抹黑色身影静静站于枝干中,透过那窸窣的缝隙,足以看见山石后的动静。 贼头贼脑蹲在山石后的倩影,不见了往日的贤淑与端庄,倒是多了几分活泼、可爱。 银面后,凉薄的唇线微微上翘,脚尖轻点枝干,身若惊鸿划过长空,轻巧地落于孟慕晴身后。 “······”今儿的天色当真是不错啊。 小黑抬头望天,假装没看见山石后的画面。 孟轻礼与鱼梅梅并肩站在百花盛开的花圃旁,寡淡的脸廓褪去清冷,添了些许男儿柔情。 月牙白的宽袖底下,手指悄然伸出,勾住鱼梅梅的尾指,惹得她顿时红了面儿。 “呀!”拉上了! 孟慕晴惊喜地瞪圆了眼睛,大哥干得漂亮! 身后,一只纤细的手指悄然靠近,撩起她耳鬓被风刮起的秀发,轻柔地替她别到耳后。 “谁?”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孟慕晴从围观中惊醒,愕然转头,恰巧撞入银面后,那双神秘、深邃的紫眸中。 心尖一紧,她慌得险些跌坐在草坪上。 “当心。”喑哑磁性的声线近在咫尺,腰身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搂着,避免了与地面接触的悲惨下场。 男人身上有一股浓郁的清香,比起前几次来,味道重了些,倒有些像是在遮掩什么。 心跳砰砰加快,似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短暂的愣怔后,孟慕晴惊慌失措地把人推开:“又是你!” 他是幽灵吗?为何总是神出鬼没的? 雅懿顺势撒手,笔挺的身躯朝后扬开,他半弯着身体,青丝自孟慕晴头顶上落下,偶有几缕如羽毛般,抚过她赤红滚烫的面颊。 心潮动荡不堪,已分不清是受了惊吓所致,还是因害羞而起。 “你想让人瞧见你躲在这儿偷窥么?”略带戏谑的提醒,让孟慕晴心虚地往山石前端睨了一眼。 花园里,正低声说话的二人并未注意到这方的动静,她不觉松了口气,回过头来,不满地咬住唇瓣,轻声说:“你下次出现能告诉我一声吗?” 这是第几回了? 雅懿笑而不语,早些告诉她,又岂能瞧见她少有的任性一面? 孟家独女温婉大方,乃是苏州三美之一,礼仪、教养是世家千金中一等一的,如眼下这般偷窥的行径,谁敢相信是她所为? 孟慕晴很担心会被人发现,弓着身子绕过花园,去了孟府北角无人居住的空院子。 “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到要求我做的事了么?”这里应该安全了,孟慕晴站在房檐底下,回身望着从半空中飘落的男人,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 话刚说出口,两人四目交对,同时一怔。 总觉得这话,这场景甚是眼熟。 堪堪将目光挪开,孟慕晴垂头数着地上的蚂蚁,脸庞微红,而雅懿的神色却是被银面遮挡住,看不真切。 “近日来,苏州不太安宁,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断不会让上次的绑架再次发生。” 便连他自己也不曾细想为何想来孟府见一见她,只是听从心中的声音,鬼使神差地便来了。 如今她问起来意,雅懿自是随便寻了个理由,好将自己的到来变得更理所当然些,但他所说的也是事实。 “不用了,我这儿有人看着,出不了什么事。”小黑的武功她是信得过的,“对了,你······” 孟慕晴有心想问问,他和五皇子之间是否有关系。 但话到了嘴边,又觉着自个儿没立场去问。 “嗯?” “没什么。”孟慕晴终是忍住了,莫说她与五皇子并无深交,即使有,她也没资格过问那位的私事,“前两天你送来的药,我给娘服下了,谢谢你的好意。” “无妨。”能用得上最好不过,极淡的笑意在那双紫眸深处掠过。 “只是,下回请你不要仗着武功好,随意出入女儿家的闺房!”心意是一回事,他出阁的举动又是另一回事。 想起他趁自己在睡梦中潜入香居,孟慕晴心里免不了一阵恼怒。 如春桃般微红的脸颊,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 雅懿默了片刻,哑声道:“并非任何女子的闺房,我都会擅闯。” 她是唯一一个。 无心的暧昧之语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他难道是想说,只会出入自己的香房么? 孟慕晴又恼又气,粉拳暗暗攥紧,黑着脸说:“总之,这种放浪的事儿,我很不喜欢,请你以后不要再做了!” 她生气了······ 雅懿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抬起,抵住孟慕晴的额心:“别气,往后我不再如此便是。” 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总爱皱眉头,仿佛有解不开的愁肠与心结,惹人怜惜。 第六十七章 银票是谁的? “小姐?” 悠悠略带着急的呼唤声,从不远处传来,似是往这边寻人来了。 “你快走吧,别被人看见了。”孟慕晴来不及细想他方才那句透着无奈、宠溺的话语,慌忙下了逐客令。 若是悠悠看见她与男子在府里独处,解释起来不要太麻烦。 “好。”雅懿微微颔首,目光微转,扫过她白皙纤细的脖颈,银面后,唇角轻扬,甚是满意她未将自己送出的信物取下。 脚尖在地上轻点,身若鸿雁,顷刻间消失在了高墙外。 “呼”,可算是走了。 孟慕晴拍了拍脸颊,试图将那股燥热压下去,说来也奇怪,两辈子加起来,她见过的俊俏男子不少,可能让她仅仅是对视,便心如鹿撞的,唯有此人。 每每同他说话,同他见面,心潮总会荡开一圈圈涟漪,他的一言一行,轻易就能牵动她的情绪。 这种异样的感觉,便是高湛,也做不到。 好在孟慕晴不是庸人自扰的人,想了片刻,就把疑惑抛开,转身顺着拱形月门走出偏院。 当天夜里,孟慕晴的香房外出现了一个不请自来的黑衣蒙面人。 “你是谁?”刚回屋,就听见敲门声的女人,面含戒备,盯着此人。 “属下奉主子之命,今日起,贴身保护孟小姐的安危。”黑衣人抱拳作揖,不卑不亢地表明了身份。 孟慕晴一拍额头,她险些忘了这事。 原来那人并非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了吗? 无法言喻的甜蜜夹杂着害羞,在心窝里徘徊着。 “咳,”孟慕晴回神后,清了清喉咙,“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黑衣人可疑的沉默了数秒,最终,在孟慕晴愈发疑惑的目光下,艰难启口:“孟小姐叫属下小白便可。” “······”小白?孟慕晴有些忍俊不禁,但当着人的面,她极力控制住了上翘的嘴角,朦胧月光下,唯一双通透乌黑的眸,染满流光般浅碎的笑意。 “小姐,想笑大可笑出来。”左右他这两日已然习惯了被人嘲笑的滋味。 回想到主子负伤后第二日,就召集暗卫,想从中挑选出得力能手,委以保护孟家千金的重任,他原以为是桩好差事,哪想到,被点名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更名换姓。 主子云淡风轻地那句:“她身边有个小黑,你从今便叫小白,正好配成一对。” 黑衣人至今仍觉心塞。 孟慕晴将人安排在院中暗处,盈盈回身,身后忽地响起小黑的声音来。 “姑娘。”黑影自墙头落下。 “嗯?”孟慕晴止了步,疑惑挑眉。 “当初与姑娘约定的一月期限,早已过了,如今,姑娘又有了新的侍卫,请容许在下功成身退。”小黑打趣地看了眼藏在东北角的小白,啧啧,小师弟终于派人来接自己的班了。 小黑甚是激动,他想摆脱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了好么? 孟慕晴婉言相留,见小黑去意已决,只得放人。 按照当初定下的契约,她从房中取出一叠白花花的银票:“这是你的工钱。” 小黑双眼蹭地亮了,就跟那看见肉骨头的饿狼似的,当场点钱。 “咦,账目不对啊。” “怎会不对?”孟慕晴凝眉说,“的确是一万两的银票啊。” 小黑尽心尽力当差,她断不会缺他的薪酬。 “姑娘,你算错了吧?”小黑把银票往怀里一塞,深怕晚了,会被她抢回去,笑眯眯地道,“我在姑娘身边足足待了四十二天,超出了原本约定的一个月,这多出来的十二天,你看,是不是该一并算进去?” 孟慕晴忘了这茬,想了想,便大方的同意了,按照每天三百四十两的工钱,又给小黑结了十二天的。 “姑娘果真慷慨。”小黑面上乐出了花,拍拍胀鼓鼓的胸口,正式告辞,哪料,在孟府外那条宽阔幽静的石路上,竟被两名黑衣暗卫在空中截下。 “喂喂喂,你们想干嘛?”小黑落地后,双手死死捂在胸脯上,“我没钱!” 暗卫嘴角微抽,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另一名同伴看似恭敬,实则不容置疑地道:“主子有请,劳烦大人随奴才走一遭。” 小黑自然认得出二人的身份为何,在暗卫腰间,悬挂着一块木质令牌,此乃小师弟手里那支武功高强,能杀人于无形的龙骑独有之物。 望春阁。 清雅的厢房里,木窗大开,夜风呼啸着从外刮入,一抹墨黑的身躯挺身玉立在窗台旁,冷清的月光合着风洒入室内,将雅懿挺拔的身躯包裹着,飘渺神圣,似是要化羽而去。 “哟,小师弟,几日未见看样子,你的伤势是大好了?”小黑扬起一抹讨好的笑脸,信步步入屋中,狗腿的献媚笑容,哪还有千沙二把手该有的气势? 就算他有心想挺直腰杆,也要能做得到才行啊。 没看见连师傅在小师弟跟前,都得把尾巴夹起来做人么? 更者······ 小黑心虚的咽了口唾沫,他刚才敲诈了孟家那位一笔,若是被小师弟知道,保证吃不了兜着走。 “东西呢?”淡漠的声线自银面后漫出,如一记惊雷,炸得小黑心神剧颤。 “什,什么东西?”他佯装不知。 轻飘飘的目光咻地投来。 小黑冷汗,还想做困兽之斗:“小师弟,我一个多月没回千沙,想必堆积了不少任务,要没什么大事,我就先走······” “砰!”一股劲风从脸侧扇过,包厢的木门顺势带上。 “银子。”既然不肯承认,那就只得挑明了。 “我没银子啊。”小黑满头大汗地说道,底气略显不足。 “自己拿,还是我替你拿?”雅懿挑眉反问,平和的语调夹杂着丝丝危险。 被他那双深潭般的眸盯着,小黑只觉压力山大。 给还是不给? “千沙大本营后花园的梅花树下,似乎藏了些不该藏的东西。”雅懿漠然启口,一句话,却让小黑最后的抵抗溃不成军。 小师弟怎么会得知他藏私房钱的秘密地点的? “我给!”他给还不成吗? 一脸肉痛地将怀中银票取出,慢吞吞递出去,指尖用力摁着银票一角。 “小师弟,师兄我还没娶妻,你忍心把师兄的老婆本抢走么?” 广袖下,食指一弹。 手腕像是被暗器击中,小黑下意识撒了手,而银票自然而然地落入银面男子手中。 至于么?说好的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呢? 小黑愤愤地揉搓着受伤的手腕,小师弟真不是人!竟为了银子对师兄出手。 奈何,他幽怨的目光丝毫不曾被雅懿接收,慢条斯理点清数目,收入了袖中。 “我已向师傅传信,暗杀孟慕晴的雇主,千沙会派人秘密解决。”千沙自成立以来,从不曾有过一次失手,这次是第一次,而能保住千沙威名的方法,便是反水杀害掉当初的雇佣之人。 而这样做,亦是一种警告,雇佣者并非是真正的主使,而是京中那位身边的亲信,一旦人死了,想对孟慕晴出手之人,必定会有所收敛,至少可令她过上片刻的安宁日子。 小黑一改方才的玩闹之色,眉宇间浮现些许复杂:“小师弟,你屡次出手帮衬孟姑娘,极有可能引来祸端。” 到时,他与孟府的交情亦会曝光,三皇子已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对小师弟出手,再加上孟家这层关系,小师弟的处境堪忧啊。 话音落后,房中死一般的静谧,良久后,雅懿叹息般低喃道:“我想护她周全。” 并非是图她孟家嫡出千金之名,仅是因为她是她罢了。 “得,当我没说。”小师弟执拗的性子,又非一两日,但凡是他认定的,旁人如何劝说,他亦会一条道走到黑。 小黑留下一瓶伤药,欲离去,步子刚走到房门口,忍不住回头问道:“孟府你藏有桩子?” 否则,怎会这么巧,前脚刚把银票弄到手,还没焐热,就被没收?若是小白传的信,速度未免太快,不太可能。 薄唇微翘:“你我深交多年,你是何品性我会不知?” 以他财迷的属性,势必不愿做白工,若要离开,肯定会向孟慕晴讨要报酬。 他该高兴小师弟这般了解自己么? 完全开心不起来啊! 孟华遥回府后,参佛的事也提上了日程,老夫人潜心礼佛多年,是位忠诚的信徒,这事可不能马虎,孟慕晴安排好马车、婢女,为了照顾孟母,她特地在座椅上加了柔软的帛丝坐垫。 “哪用得着这般小心?”孟母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心,心中甚暖,对母亲而言,再没有比孩子的关切更让她欣慰的了。 “去城南寺有十几里路,路上免不了颠簸,还是小心点的好。”孟慕晴轻言细语解释道。 出发之日,天色晴朗,红日嵌在蓝天白云之上,点红点金的光晕洒落于城中各处,孟府外,三辆精致的马车安静停靠着,车夫找来矮凳,伺候众人上车。 孟慕晴扶着孟母,慕菀菀和秦氏则一左一右亲昵地搀扶着老夫人,身后以飞茗、悠悠为首的一等婢女此番同去的足足有八人,而孟轻礼兄弟俩,却得留在府中照看。 浩浩荡荡的队伍摞了帘子坐进车厢后,车夫扬鞭策马,架着马车出了城门。 第六十八章 孟华遥的异常 “鱼姑娘手艺当真不错,以后你大哥有口福了。”马车里,孟母捻着块鱼梅梅亲手做的桂花糕,口中赞叹道,对这个儿媳妇甚是满意。 莫说糕点味道上佳,便是冲着她专程做好送到府里,想让他们在路上解馋用的这份心意,孟母亦是动容的。 孟慕晴含笑不语,鱼姐姐虽爱吃,但会做的菜却不多,其中唯这桂花糕能拿得出手,且让娘就这般以为吧,她也想日后鱼姐姐嫁到家里来,能与亲人相处和睦。 马车在黄沙飞扬的官道上疾行着,行过五里路,马车忽然急停,孟慕晴眼疾手快地扶稳了孟母,面露不悦:“怎么回事?” 为何没一点动静就停下来了? “晴儿且陪着你娘,为父下去看看。”孟华遥隐忍薄怒,挑了帘子跳下马车。 车夫战战兢兢的捏紧马鞭,待孟华遥下车后,当即把事儿说了一遍,原来,前边坐着老夫人和秦氏母女的马车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他一时乱了阵脚,方才勒了缰绳。 孟华遥唯恐母亲出事,三步并两步走到队伍最前方的马车边上,透过车窗的布帘问道:“娘,您可是哪儿不舒坦?” “不是我,是菀菀。”老夫人略带忧色的面庞出现在布帘后,“她坐不惯马车,从方才脸色就没好过,阿遥,咱们暂且在这儿休整片刻,待莞菀缓过气儿再启程不迟。” 慕菀菀绝美的面庞的确煞白如纸,秀眉紧皱着,好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惹人怜惜。 孟华遥纵然再不悦,看在母亲的面儿上,也只好同意了。 秦氏扶着弱不经风的女儿下车,母女俩互相依偎的样子,足以令人恻隐之心萌动。 “秦夫人您慢点。”车夫搭了把手,换来秦氏感激的眼神,那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就跟会放电似的,只一眼,就让车夫软了双腿,狠狠咽了几口唾沫也没缓过劲儿。 “给孟爷添麻烦了。”秦氏站稳后,盈盈走到孟华遥身畔。 “无妨。”孟华遥罢罢手,刚欲转身回车守着爱妻,忽地,秦氏似是被地上细碎的石子绊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直挺挺朝孟华遥倾倒过来。 “撕拉!”手中娟帕应声撕裂,后方马车内,车帘高挑着,孟慕晴神色冰冷地注视着前方不堪入目的画面,只觉怒气难平。 “外边怎么了?”孟母瞥见她难看的脸色,挪了身体想往外边看。 孟慕晴以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强笑道:“娘,你有身子在身,这点小事就让女儿代劳吧,您放心,若真有什么大事,女儿马上回来告知您。” 她可不想让那些个心怀鬼胎的人影响了娘的心情。 女儿这般贴心,孟母自是欢喜,点点头,由她去了。 孟慕晴下车时,秦氏已羞红了脸,从孟华遥的怀中退出。 风韵犹存的妇人,满面春色,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又不失女子成熟的妖娆。 孟华遥失神地看着双手掌心,上边似乎还残留着秦氏的体温。 “爹?”孟慕晴眉心紧锁。 双眸微微颤了颤后,恍惚被清明取代。 他方才是怎么了?不过是碰过秦氏的身子,竟会萌生那般可耻的悸动! 孟华遥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不是没有过女子投怀送抱,可唯有这次,会搅乱他的心。 “孟伯伯,”慕菀菀柔弱地步上前,眸中满是歉意,“娘她逾越了,请孟伯伯见谅。” “方才仅是一次意外,你也无需搁在心上。”孟华遥温和地笑着,不愿在女儿面前多谈此事。 见爹并未上心,孟慕晴暗暗松了口气,至于方才的异常,则被她忽略掉。 而她在数日后,则为今日的大意悔青了肠子。 片刻休整,队伍再次启程。 城南寺与京中护国寺、清正寺、洛神寺齐名,有四大宝寺的美称,香火鼎盛,信徒遍布天下。 巍峨庄严的寺庙坐落在七仙山半山腰,一条好似直达云端的石梯贯穿半个山壁,山脚下多的是贩卖香烛的货商,还有不少解签、算卦的奇能异士,当然,大多是些招摇撞骗的。 “飞茗,你去找架竹椅来。”孟慕晴有些担心石梯太长,会让娘过于疲乏。 “是。”飞茗急急走向挑着竹椅的挑夫。 “站住!”老夫人厉声高喝,搭在秦氏手背上的左手猛地松开,“区区一点山路,我都能走得,需要什么竹椅!?”言语间,责备的目光如利刃无情刺向孟母。 这是孟慕晴记忆中,奶奶第一次对娘大小声。 心头一咯噔,又见孟母眼圈泛红,甚是委屈,不觉出声维护:“奶奶,娘她是有身子的人,路上车马劳顿已是受了累,不如就······” 话还未说完,老夫人竟冷下脸,甩手踏上石阶,俨然不愿再听下去。 “孟姐姐,你莫要怪罪老夫人太过严厉,这拜佛啊,讲究的是心诚。”慕菀菀善解人意地宽慰道,可话却总有几分刺耳,好似孟慕晴恼上了老夫人一般。 “我们是一家人,我哪会不知奶奶的性子?”孟慕晴眉眼弯弯,特地咬重了奶奶二字,暗示他们才是最亲的亲人,容不得谁挑拨离间。 慕菀菀温柔的笑脸有一瞬的僵硬,一抹阴鸷的怨毒之色转瞬即逝:“是菀菀多嘴了。” 山脚下的一场闹剧,最终以老夫人强硬的姿态胜出,孟母走走停停,足足爬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抵达城南寺。 宏伟的山门如屏障,将城南寺内的七堂与外界隔开,已过了敲钟的时辰,钟楼、鼓楼上静悄悄的,抬头望去,隐约可见威风凛凛的大钟、面鼓。 老夫人先到一步,并未在寺外等候,据守在山门处的白芍说,她已和秦氏母女率先进殿拜佛去了。 孟华遥轻拍着爱妻的肩头,无声安慰她低落的心情。 主殿中,一尊泛着金光的佛像矗立在正前方,半阖的眼栩栩如生,似能映照出这世上的一切污秽。 孟慕晴肃了脸色,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搀母亲进殿。 三叩首、掷筊、抽签。 老夫人捏着签文走到左侧角落里的解签台,她所求的不是别的,竟是秦氏母女的前程与平安,那副紧张的样子,不知情的,定会误以为签文所属的是她的亲人。 孟慕晴眸光微沉,奶奶对秦氏母女的态度太奇怪了,即便是救命之恩,也无需这般看重才是。 就在她感到疑惑时,殿外有骚乱声传来,挑眉一看,一名穿着粉色缕衣,面戴白纱,大户人家打扮的姑娘,正与一寒酸秀才起争执。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的吗?看不见我家小姐?这儿是城南寺,岂是你这等庸俗之人来得的地儿?”千金身旁的婢女趾高气昂地怒斥道,另一名侍女正捻着娟帕,为自家小姐擦拭着被撞到的左肩。 不乏有百姓驻足旁观,有人面露不忿,有人冷眼旁观,却独独没有一人站出来,为撞倒在地衣衫破旧满是补丁的少年郎出头。 一个是穷家小子,一个是衣着华贵的富家小姐,纵然看不过眼,谁也不愿担上顶撞贵人的风险。 “小姐,您在看什么?”悠悠噘着小嘴顺势望去,随后,愤愤不平地跺着小脚,“太过分了!竟在佛门圣地出言伤人!” “确实太过了些。”孟慕晴侧过头,向孟母耳语一番。 这事她碰上了,就没有不管的理,更何况······ 意味深长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孤零零站起身致歉的少年身上。 这人她上辈子曾在三皇子府见过,是高湛身边的谋士之一,亦是他在朝堂的助力,曾经的新科状元,得受帝王信赖,仕途平坦,且娶了皇家四公主,成为闻名天下的驸马。 她成为三皇妃后,听下人们提及过他与高湛之间的渊源,据说,他上京赶考时,被贼子偷去了盘缠,住在客栈马厩,衣不暖食不饱,险些错过科举,是高湛偶然间碰见,赠与他一笔银两,助他度过难关,而此人记下了这份恩情,并在日后,为高湛鞍前马后。 呵,看来城南寺的这一遭,她是走对了。 孟慕晴心中暗喜,想来这位日后的新科状元兼驸马,还未上京,眼下距离科举开考,尚有四个月,他并没有遇见高湛! 连老天爷也在助她啊。 孟慕晴抬脚朝主殿后的僧房走去,城南寺她昔日来过,主持居住的禅房,她很是熟悉。 找到主持,把殿外的情况禀明,果不其然,主持领着僧人亲自出去,化解了这一场意外。 老夫人解签后,双手合十走向主持,想与他一道谈论佛经,主持将人暂时安顿在僧房中,过了一小会儿才过来。 孟慕晴则偷偷离开房间,她对佛经只是略懂,比起礼佛,她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置办。 匆匆离开僧房,绕过长廊往主殿走。 但愿那人还在庙中,不然,她今日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小姐,您等等奴婢啊。”悠悠小心翼翼拎着裙摆在后追赶,而飞茗,则留在房中照料孟母。 孟慕晴刚来到殿中,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哪还有那人的身影? 这么快就走了? 她有些小失望,早知道,刚才她就不该离开主殿的。 贝齿懊恼地轻咬住唇瓣。 “这位姑娘。”一双草鞋在眼皮子底下出现,身前有黑影投来。 孟慕晴愕然抬头,眸中闪烁着惊喜的亮光:“是你!” 第六十九章 得力助手,未来状元郎 城南寺外的石雕旁,孟慕晴支开了身边的下人,噙着抹温婉地笑说:“我认得你,你方才与那位富家千金起过争执。” 不错,主动现身在她跟前的,正是她踏破铁鞋寻找的未来状元郎。 灰头土脸的少年五官尚算清秀,带着些许害羞与笨拙,与孟慕晴记忆中口吐莲花,文质彬彬的新科状元判若两人。 那时的他,早已位极人臣,是高湛的同党,是得尽帝王信赖的朝廷重臣。 “小生听主持说,是姑娘您前去寻人来帮草民解围。”少年低着头,满是泥巴的双手紧张地在身侧攥紧。 许是心怀感激,孟慕晴在他眼中,就如同高不可攀的仙子,只可远观,望其背影,不可接近,因为这样狼狈的自己,会辱了对方。 主持真是神助攻有木有? 孟慕晴心头微喜,默默给主持点了个赞,但面上,却流露出些许愣怔:“我素来不喜以势压人之辈,仅是举手之劳而已,你莫要放在心上。” 少年眼眸微亮,似有敬仰之色闪烁。 “姑娘的大恩,小生铭感于心!若将来有机会,小生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姑娘。” 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像个愣头青似的说道。 孟慕晴扑哧一声笑开了,如桃花般美艳柔和的笑容,惹来少年一个红脸,甚是羞愧。 “抱歉,”孟慕晴忍俊不禁地说道,宽袖轻遮容颜。 “姑娘,请务必告知小生您的名讳。”丢脸就丢脸吧,他必须得牢记恩人的大名,以好日后报答。 “不必了。”孟慕晴假意推脱,算准了少年固执的心性不会善罢甘休。 一如她所想,少年连番追问,一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样子。 孟慕晴状似无奈地将名字告知。 孟? 这个姓,江南境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少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她是传说中的孟家之人吗? “我也未想过要你报答,你谈吐不俗,想必是个读书人,不知猜得可对?”孟慕晴歪着头,温声细语地问道,态度甚是平和,仿佛眼前之人并非是落魄的书生,而是一个与她同等之辈。 这份尊重,令少年再次动容,悄然红了眼眶,又不愿她看见,只得垂下头暗暗抹泪。 他出身贫苦,往常受尽了他人的冷眼,如今,竟有贵人愿意尊重他,这份情就如黑暗中的一束阳光,暖人心窝。 “是。”少年点头承认了。 “年后开春便是科举,愿你届时能一举夺魁,若你将来做了大官,还能记得今日的事,再说报答不迟。”孟慕晴调侃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却巧妙的让人误以为是鼓励之语,至少在少年耳中,此乃她顾及自己的自尊故意说的。 “是!”少年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泛泪的双眸一片坚定。 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难,他定不会忘记孟姑娘的恩情。 悠悠在不远处的石阶上,不停朝这方挥手。 孟慕晴不再多说,留下一抹温暖的笑靥后,转身走了。 身后满怀感激的少年,不曾瞧见,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愧疚与歉意。 也许她天生便是心思深沉之辈,瞧,哪怕是出手帮人,也是有意而为之。 孟慕晴自嘲地笑了笑,却不觉后悔。 为了这个家,为了她所看重的亲人,她可以抛弃善良,抛弃良知,算尽天下人亦无悔。 僧房里,老夫人与主持礼佛完毕,决定今夜在城南寺中歇上一晚。 孟母一夜未眠,在房中提笔疾书,为腹中胎儿以及家人抄写佛经,娇弱的身躯被烛火拖长,映照在纸窗上,静谧且温馨。 隔天,下山后,一行人踏上归程,途径城南寺附近的城镇时,孟慕晴隔着车窗的帘子,不经意又见着了那位状元郎。 他被城门处的士兵阻拦在外,满脸焦急地说着话,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停车。”孟慕晴拧眉吩咐道。 “怎么了?”孟华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心中分外欣慰,他的女儿打小善良,看来,这份秉性至今未变啊。 他轻拍了下孟慕晴的肩头,眸中泛着鼓励的暖光:“想做就去做吧。” 左右不过是一桩善心事,权当为孩子积福了。 得到允许后,孟慕晴带着悠悠和飞茗下了车,快步向城门口走去。 殊不知,她半道下车的行为,被老夫人看在眼里,原先还觉着没什么,可转头,见着慕菀菀泛白的小脸,眉心顿时紧皱。 “慕晴真是分不清轻重!”她不满地斥责道。 “老夫人,孟姐姐她也是一片好心啊。”慕菀菀‘好心’解围,可配着她那苍白如雪的面庞,却叫老夫人愈发窝火。 “白芍,你马上去把大小姐带回来!堂堂孟家千金,抛头露面算个什么事?有心帮衬难民,派个丫鬟去做便可,用得着她亲自出面吗?”老夫人虽信佛,但骨子里大户人家的清傲仍是有的。 孟慕晴离得近了,方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未来状元郎相依为命的奶奶有出疹的迹象,被驱赶出镇子,镇上郎中怀疑是天花,不肯救治,就连这城门亦不许少年进去。 孟慕晴略懂医术,她闲时本就爱看书,也看过不少的医书。据医书记载,天花感染性极高,尤其是最亲近之人,一旦染上,数日后,便会出现症状。 但状元郎高中后,面容白皙,并无天花治愈后留下的痕迹,他既与奶奶生活在一起,若是天花,他早该患上了,除非,是大夫误诊,错把其他疾病当作是天花。 士兵嫌恶地驱赶着少年,那样子,宛如看见了臭水沟里的肮脏老鼠,言辞恶毒,毫不在意口中吐出的话是否会伤人。 孟慕晴略感不快:“悠悠,把人扶起来,既然没人愿意帮他,那我来帮!” 突如其来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士兵观孟慕晴衣着不俗,一改方才嚣张的气焰,舔着脸笑道:“姑娘,这人的亲人的确得了天花,你一片好心小心惹祸上身啊。” “就算是天花又如何?”孟慕晴冷笑道,“自古以来不乏有治愈之人,便是当今圣上,年幼时也曾出疹,天花并非无药可治!” “哼,下官好言相告,你若不信,就当下官多管闲事吧。”士兵碰了个软钉子,黑着脸转身,不愿再理会这事。 悠悠将人扶起来后,好心地给少年递了块帕子,让他擦擦脸上的尘土。 “飞茗,你告诉爹娘一声,我要在此处暂留几日2C别提天花2C省得爹娘担心。”若此人将来并非是状元郎,兴许她不会做到这个程度,但事儿她已然碰上,没理由不管。 唯有恩情够大,此人方才会忠心于自己,为她所用。 得知女儿的决定2C孟华遥本想着在镇上小住几日2C以等女儿一起归家2C但此举却遭到老夫人的强烈否决。 她很不满意孟慕晴小题大做的行为,见她还要留下来,气得当即决定,马上启程。 孟华遥向来孝顺,只得留下几名婢女照料女儿,又派了人手保护她后,方顺从了老夫人的意思,先行回苏州。 “姑娘,您当真不怕吗?”少年一边领路往家里走,一边惴惴不安地问道。 他始终站在孟慕晴半米外,不敢近身。 “镇上的大夫是吓唬你的,若是天花,你的身子早该感到不适,可你面色正常,并无异状,想来应是其他杂症。”孟慕晴笑着说,柔如春风的言语,奇异地抚平了少年心中的不安。 他不曾怀疑过这话的真实性,好似只要是她说的,那就不会有假。 “我也曾学过医术,不敢说精通,但望闻问切还是会一点的,我暂且替你奶奶看一看,再去别地寻位郎中前来,定会治好她的病。” “多谢姑娘。”少年噗通一声在黄土地上跪下,冲着孟慕晴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泪洒衣襟。 这一刻,他打从心底将孟慕晴视作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便是她要他去死,他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少年居住的地方,在大山山脚的一处茅草屋里,草屋屋顶以稻草遮着,勉强能挡一挡雨水,草屋外,搭建简陋的栅栏里,栓着一只耕地的牛,还养了几只鸡鸭。 悠悠和飞茗看得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少年抹了把眼泪,率先推门进屋,他用衣袖擦干净桌椅后,才唤孟慕晴一行人进来。 茅屋内空间甚小,仅能站几个人,墙壁上有不少裂口,桌子更是缺了个脚,称得上家徒四壁。 孟慕晴只留下两个婢女打下手,其余人一并在门外等待,随后,她穿过那条用来当作阻挡的被褥,进到里边。 窄小的地方,只摆着一张简陋木床,床上老人痛苦的呻吟着,皱纹横生的面庞爬满一颗颗又红又肿的水痘。 “啊!”悠悠吓得不轻,乍一看,此人的样子与传说中的天花无异。 飞茗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瞎叫什么?小姐说了不是天花,就肯定不是。” 挨了骂,悠悠愧疚地吐了吐舌头,对自家小姐的信任取代了对疫病的恐惧。 孟慕晴仔细检查过老人的身体,就脉象与症状,和记忆中医书上所记载的病症一一核对。 第七十章 财不外露 若她没诊错,其症状应是牛痘,并非天花。 孟慕晴将结论告知少年,末了又添上句:“我仅是略懂皮毛,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等郎中来了再给看看。” 在来的路上,她便差爹留下的侍卫去别处镇子请大夫,相信不需两日,人就该到了。 但有她这句话,至少能让少年安心许多。 入夜,少年将家中的鸡鸭杀了,又去了趟山里摘野菜,做了一顿他能做出的最丰盛的晚膳招待孟慕晴。 “孟姑娘,委屈您了。”少年局促地站在桌边,桌角下,垫着一块四方的石头。 孟慕晴浅笑着声称不介意,这些饭菜虽简单,但至少比上辈子在三皇子府吃的馊饭好得太多,她怎会觉着委屈? “你也别站着,一起吃吧。” 少年不敢同桌而坐,任凭孟慕晴如何劝说,也非等她吃完,才愿动筷。 恩人能放下架子,他却不能逾越。 少年的举动成功换来了悠悠、飞茗的好感,至少这是个知身份的主。 用过膳,趁着天色还未黑,孟慕晴离开了茅草屋,这儿住不下人,她得去镇上歇息一夜,明儿天亮了再过来。 少年将家中仅存的半截蜡烛送给她,礼不重,重的是这份知恩图报的心。 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见到城镇的轮廓,守城士兵换了岗,与孟慕晴打过罩面的,早早回家去了,以至她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镇子,挑了间客栈住下。 “小姐,热水来了,奴婢替您脱鞋。”悠悠端着铜盆推门进来,如捧珍宝般,将孟慕晴的脚踝搭在膝上,褪去那双云锦绣花鞋。 白皙玉足浸泡在温水中,孟慕晴惬意地眯了双目:“真舒坦。” 悠悠本想替她捏脚,被孟慕晴制止:“今儿你也走了许久的路,下去歇息吧,我这儿不用你伺候。” 她对待身边人,向来温和,鲜少摆架子。 悠悠乖乖从命,心中甚暖。 她上辈子定做了许多好事儿,这辈子才能做小姐身旁的丫鬟。 悠悠离去后,房间里突地安静下来,孟慕晴慵懒倚着木椅的椅背,半阖眼睑,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疲色,她是真累了,没过一会儿,竟坐着睡了过去。 夜半,镇上打更的更夫敲响锣鼓,清脆的锣声响彻大街小巷。 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在夜幕下翱翔,消失在了镇外。 隔天清晨,侍卫带着郎中快马加鞭赶到茅草屋,一如孟慕晴所推断的,据郎中诊断,此病确是牛痘,当即开了张药方,只需连服半月,病情便会有所好转。 “奶奶,您有救了!”少年蹲在木床边上,喜极而泣。 孟慕晴眸光微暗,心中的负罪感再度冒出头来,她默默从怀中拿出两张银票搁在桌上,趁少年哭泣时,带着下人离开了。 随从在镇上添购了马车,启程返回苏州。 “小姐,您就这样走了吗?”悠悠面露不解。 “该做的事都做了,无需留下。”孟慕晴的语气淡淡的,情绪略显低迷。 悠悠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小姐您心地真好,那些大户人家做了好事,都会宣扬得满城皆知,您却不留名,比他们强多了。” 看,就连悠悠都以为她的离开,是为了不留身后名,想来状元郎亦会有同感,从而愈发感激自己。 金灿的暖光从飘舞的帘子外投入,洒在孟慕晴细长的睫毛上,下方眼睑周围,有一圈暗色阴影浮现。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半日,两侧白杨静立,安静得只闻风声。 “站住!” 数十名手握刀刃,面戴黑巾,山贼打扮的壮汉从官道两侧窜出,直直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吁”,车夫忙勒紧缰绳,“你们是什么人?速速让开!” 车外骑着骏马的随从握紧腰间佩刀,他们是孟家的侍卫,如今肩负着保护大小姐的重任。 “没错,是他们!我昨儿个亲眼看见这帮人住进了客栈。”一名贼眉鼠目的男子,在领头的山贼耳边说道,泛着精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就像在看一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这帮人昨夜进城,衣着不俗,必定是富家人,这一票若是做好了,他们此生便能不愁吃不愁穿,过上上等人的日子。 领头的山贼吸了吸哈喇子,振臂高呼:“兄弟们!上啊” “哦!”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从帘子外传来,紧接着,一阵阵短兵相交的细碎声响,夹杂着惊呼与惨叫,不绝于耳。 悠悠吓得直哆嗦,双腿打颤地站起身来,想去堵住车帘,谨防有人冲进来伤害了孟慕晴。 没事的,爹留下的人是一等一的好手,更者,还有雅懿派来的人在暗处。 孟慕晴极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安,手掌悄然深入袖中,捏紧了里边藏着的迷药。 山贼们仅是一帮乌合之众,却胜在人多,为了钱财,这些人疯了似的挥舞着刀剑与孟家侍卫砍杀。 浓郁的血腥味随风刮入车里,甚至有山贼爬上了甲板,一只染血的手扣住帘子旁的木框。 “滚开,不许上来。”悠悠大叫着不停用脚踩压山贼的手指。 “哈哈哈,抓到了!”另一边,亦有浑身染血的山贼张着嘴大声叫嚷,只见他的手竟抓住了悠悠的脚腕。 “小心”孟慕晴飞身一扑,想将悠悠拽住。 放大的瞳孔里,是悠悠被山贼拽下马车的身影,她的衣裳从孟慕晴的手指尖滑过,心猛地一紧,巨大的恐慌蔓延过全身。 眼前,一抹黑影掠过,如铁臂般坚实的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往怀中一带。 熟悉的淡香,如潮水顷刻间将孟慕晴淹没。 “别看。”耳畔喑哑的声线,似天际飘落的梵音。 她的双眼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挡住,厮杀声不见了,世界静得只剩下他和自己交缠在一起,如挽歌般的心跳声。 车外,遍地尸骸,还站着的,是孟家那帮满脸惊滞的随从。 他们面面相觑,被方才发生的一幕弄蒙了。 忽然间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似死神利落地将敌人的性命收割,而后,一眨眼又不见了踪影,若非这满地的尸山血海,他们甚至会以为仅是一场梦。 来不及多想,一股浓烟平地而起。 “是毒烟。”有人惊呼,却是晚了,毒烟已然吸入体内,眼前天旋地转后,随从们一个接一个晕倒在地上。 “才不会让你们打扰主子和孟姑娘谈情。”小白躲在白杨树后,得意地将装有迷药的药瓶收入囊中。 车内,唯有被捂住口鼻的孟慕晴还保持着清醒。 “没事了。”清淡的声线再次传来。 雅懿松开手,五指在身侧收紧,似是想握住掌心残留的,她的滚烫呼吸。 呆滞的双眸傻傻眨巴几下:“是你······” 又是他。 那张冰冷的银面,一如初见,可此时,反倒让孟慕晴心安。 “对了,悠悠!”她回神后,挣扎着想下车去。 臂膀被人牢牢握住:“她无碍。” “是吗?”孟慕晴毫不怀疑他的话,长松口气,可下一秒,苍白的面庞腾地红了。 天,她居然被他抱在腿上! 身躯倏地直起,却忘了他们在车厢里,脑袋狠狠撞上车顶的木板。 “嘶!” “呵。”傻丫头,银面后薄唇扬起宠溺的弧线。 孟慕晴气呼呼地嘟起了腮帮,手掌轻揉着受伤部位:“很好笑吗?” 也不看看是谁害的! 娇嗔的话,似猫儿的爪子,撩拨着雅懿素来平静的心潮,清心寡欲多年,不乏有女子投怀送抱,却独独没有一人,能如她,一举手一投足,便能轻易害他心泛涟漪。 “很疼?”敛去笑意,拽着她坐下,想拨开云发,为她检查伤处。 “我没事的。”孟慕晴害羞的往后躲,不敢拿正眼看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恰巧在附近办事。”平淡的腔调,透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可这话大概也只有还不知此人腹黑属性的孟慕晴会相信,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他不过是昨夜收到暗卫的密信,得知她在此与一陌生少年接触,且对其分外上心,才会连夜兼程从苏州赶来。 很傻不是么?仅是与男子来往,就足以令他心里泛酸,大抵,他这辈子做的最冲动的事,莫过于此。 眸中有复杂之色浮现,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呢?为何孤身在此?” “有些私事要办,办完了刚想回苏州,没想到······”想及方才的打斗,孟慕晴忍不住皱眉。 这些半道窜出的人,会是有心人派来的吗? 她沉思的样子,被雅懿尽收眼底,屈指抵住她的额心:“忘了我说过什么?别皱眉,很丑。” “哦。”明明是责备的话,却偏生透着几分疼惜。 孟慕晴心尖微颤,一股莫名的羞意直冲面部。 “他们不是杀手。”雅懿淡漠地说道。 “你知道?”不然,为何这般肯定? 一抹轻飘飘的眼神缓缓投来,不知怎的,孟慕晴有种错觉,好似她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 “见过全无内力,下盘松散的杀手吗?若我猜得不错,他们该是见你衣裳华贵,心生歪念,在此处埋伏。” “怪我咯?”孟慕晴孩子气地瘪瘪嘴。 “下次外出时,记得穿简单些,首饰摘了,弄张人皮面具带上,便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或许,他应为她备上张丑陋的人皮面具?以遮掩她绝色的倾国之姿。 第七十一章 孟府惊变 孟慕晴虚心受教,他说得不无道理,人心本就险恶,这次是她大意了。 “我又欠了你一次。”孟慕晴真诚地说道,“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公子你开口,我定全力相助。” 人情债是最难还的,更别提这几次三番的救命恩情。 “好。”雅懿并未拒绝,这何尝不是拉近感情的法子呢? 短暂的交谈后,车外随从有苏醒的迹象,雅懿纵身跃出马车,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郎空下。 孟慕晴撩起窗帘子,痴痴地看着他如鸿雁般远去的身影,心中情绪万千。 这人虽行事神秘,但从未有害她之心,仅凭这一点,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真的只是把他视作良友么?心窝深处似有一个声音悄然响起,孟慕晴抿了抿唇,以理智将其压下。 没过几时,随从一一醒来,悠悠哭得梨花带泪地重新钻进马车,啜泣道:“小姐,您没事吧?刚才那些人有没有伤着您?” “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孟慕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伸手为悠悠拭去泪珠,“别哭了。” “奴婢怎会晕倒了?”飞茗摇着晕乎乎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对此,孟慕晴隐瞒了雅懿现身帮忙的事,只说是一帮路见不平的江湖人士出手相助,为不泄露身份,才用了迷药,方才解决了众人的疑虑。 她派了两名只受些轻伤的随从前往附近的镇上,向衙门禀报此事,由衙门出面善后,听说是孟家出行的队伍遭遇山贼,当地的父母官吓得魂飞魄散,若在他的管辖内促使孟家人有所损失,京中必会问责,届时,他头顶上的乌纱帽还能保下吗? 好在孟慕晴未想过将此事宣扬出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让衙门处理尸体,便再次踏上归程。 夕阳西下时分,茅草屋外,一抹黑影从长空翩然落下,夕阳余晖在银面上镀了层极淡的金色,男子傲立于一棵参天古树的枝干上边,打量着从屋中出来,扛着镰刀劈材火的少年。 样貌普通,家世贫寒,仅是个不起眼的老百姓。 见此,心中那抹几不可查的醋意化作安心。 呵,他这是怎了?孟家千金岂会看上一个普通人? 枝桠微微颤动,少年若有所感的抬起头,附近哪有人的身影? 因路上耽搁,回到苏州时,已是三日后。 孟慕晴乘坐的马车刚行过孟家外那条宽阔幽静的石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鱼府大小姐。”车夫认出了拦路人的身份,当即下车行礼。 “鱼姐姐?”孟慕晴略感惊讶,踩着矮凳稳稳下车,“你专程来这儿等我吗?还是来见大哥的?” 前者可能性不大,多半是后者。 暧昧的调侃换做平日,定会惹鱼梅梅脸红,但此刻,她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孟慕晴心头一咯噔,笑意不自觉淡了:“怎么了?谁惹鱼姐姐不开心?” “晴妹妹,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她知不知道孟府出事了! “路上遇到点麻烦,稍微晚了些。”孟慕晴没细说,未来状元郎的拉拢与遭遇山贼,哪桩事都不好说。 “你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这事关系到晴妹妹的颜面,万不能在下人跟前讲。 孟慕晴罢罢手,让下人们先行回府,自个儿则亦步亦趋地尾随着鱼梅梅,在路边一株树下止步。 “究竟有什么事?你快别打哑谜了。”害她心中甚是不安。 鱼梅梅往四下看了眼,才压低声音说:“就昨儿个,我听轻礼······” “呀”,孟慕晴捂嘴惊呼,眸中笑意盈盈,“这么快就叫上大哥的名儿了?进展不错哦。” 看样子,鱼姐姐和大哥感情愈发笃定,这是桩大喜事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鱼梅梅平素心宽得很,除了吃的,鲜少有别的事能让她上心,更别提这副凝重着急的样子了。 “好啦,我不打断你,你说吧。”孟慕晴还真有几分好奇。 鱼梅梅吸了口气,不带任何停顿地将事儿说了一遍。 “我昨天到府上来蹭吃的,结果你猜我看见什么?轻礼他居然和孟伯父发生争执,不许伯父纳妾,当时吵得不可开交,听孟二少说,伯母她前天回来后,晚上就因为这事给活活气晕了!我还没过门,这些私事插不上嘴,就盼着你早点回来,兴许能主持大局。” 纳妾? 孟慕晴脑子里嗡地一下,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单薄的身躯微微颤了颤,不可置信地说:“鱼姐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爹怎么可能会纳妾?三天前他们分开的时候,根本没这苗头。 “我哪敢用这事逗你?孟府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孟伯父他和老夫人是铁了心要纳先前住在你们家的秦氏做妾啊,我今儿一大早就过来了,想看看情况,结果听管家说,那女人的名字已经记在了族谱上,就差抬轿子把人迎进门了。”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还会有假不成?“你得想个法子才行,为这事,昨晚上轻礼和二少就激怒了伯父,被关在房中,派了好多侍卫把守,不许他们再闹。” 鱼梅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孟慕晴已信了三分,心头一慌,忙提着裙摆扭头朝孟家跑去。 昔日安宁的大宅,如今仿佛被阴云笼罩,下人们神色不安的做着活儿,欢声笑语不见了,静得让人头皮发憷。 “大小姐!”白芍端着一个喝尽的药碗,从后院过来,见着孟慕晴,好似见到了救星,“奴婢刚才听悠悠说您回来了,您快去劝劝夫人和两位少爷吧。” 她自幼在孟府为婢,早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眼下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白芍也不好受。 孟慕晴急忙挪步去了主院。 刻着精美花卉图纹的红漆大门紧闭着,里边有压抑的咳嗽声传出,往日,主院里里外外总有下人伺候,可今儿一瞧,附近哪有什么人? 孟慕晴眸光甚冷,推门进屋,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娘?”她快步挑开珠帘,步入内室,当见着半倚在床头,捏着块娟帕一脸病容的孟母后,眼圈立马红了。 “晴儿,咳咳咳!”撕心裂肺的轻咳,就像刀子,狠狠刺入孟慕晴心窝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赶忙在床沿坐下,伸手替孟母拍背顺气。 “娘,大家伙说的是真的吗?爹他······他······”孟慕晴说不下去了,这些年,爹对娘万般疼爱,从不舍得亏待她半分,可如今呢?娘孤零零一个人卧病在床,身旁连个伺候的人也不见,她还怀着孩子呢! 若说没得令,府中哪个下人胆敢给娘委屈受? 鱼梅梅站在屋外,听着里边的咳嗽声,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孟母难掩面上的凄苦,但两个儿子为了这事,已经被罚了,她不能再把女儿牵扯进来。 缓了缓气,她强笑着牵起孟慕晴微凉的手指:“晴儿,这事啊,你别管,你爹他这么多年没纳过一个妾,娘很知足了。” 温婉的话字字泣血带泪,她在笑,却是笑着将委屈和痛苦往肚子里咽,只为让儿女安心。 “也没什么不好的,娘有了身孕,没法伺候你爹,他常年在外,身边总得有个女人服侍,就这样吧,娘想得通,你千万别学你哥哥,为这事和你爹急,咱们这个家,不能散啊。” 孟慕晴只觉心脏起了无数个血泡,钻心的疼着,但看着娘强颜欢笑的模样,想要询问的念头终是按捺住了,扶着人躺下后,用拇指撬开袖中药瓶的瓶塞,沾染上迷药粉末的指尖在孟母鼻息下划过。 屋中恢复了安静,鱼梅梅抹了把眼泪,朝里边张望,有些不太放心。 一抹倩影徐徐从内踏出,梳得整齐的发髻下,女子精妙绝伦的面庞冷若冰霜。 “鱼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事,今儿我就不留你了,”孟慕晴下了逐客令,“待家里的事儿解决,我再邀你一聚。” “······那好吧,”鱼梅梅迟疑着答应了,“要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只管说,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孟慕晴扯了扯嘴角,凉飕飕的胸腔有暖流涌现。 目送鱼梅梅离开后,她抬眸看了眼院落中,还未到花期的海棠。 这满园的海棠花,是娘最喜的,爹为了娘特地种下,可现在,却讽刺得让人发笑。 拳头在身侧紧握,这事娘能忍,她却忍不得,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家! 天空上,晚霞如绮,点红点金的光晕倾泻直下,笼罩在孟慕晴消瘦却又笔直的娇躯之上,单薄的双肩,这一刻,似有着能顶起一片天的力量。 拔脚步下台阶,朝着孟轻礼和孟轻歌居住的院落而去。 与主院无人问津的静谧气氛不同,孟轻礼兄弟住的偏院外,站立着七八名侍卫。 “大小姐,请留步。”孟慕晴刚到院外,就被侍卫伸手截住,“老爷昨夜交代过了,未得他的允许,除伺候的下人外,任何人不得擅自见两位少爷。” 侍卫满心为难,他们不愿冒犯大小姐,又不敢违背老爷的命令,只盼着大小姐别刁难他们。 第七十二章 喜欢跪?那就跪着呗 “让开。”孟慕晴气场全开,双眸冷如冰凌,被她盯着的侍卫不觉有些心颤,“我不想为难你们,但今儿这门我定是要进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思索再三后,刚想放行,哪知这时,孟华遥身边追随多年的老奴,急匆匆从书房过来寻人。 “大小姐,老爷得知您回了府里,命老奴来请您过去。” 来得真好! 孟慕晴眸中冷芒乍现,放弃了进偏院与哥哥们商议的念头,跟着李叔去往书房,路上,她问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爹忽然决定抬秦氏进门,此举太过突然,不像是爹的行事作风,孟慕晴愤怒之余,也在怀疑个中有蹊跷。 是否是秦氏母女身份诡秘,爹迫于无奈,方才出此下策? 她心中存有一分侥幸,即便到了这一步,仍在帮孟华遥找寻理由。 李叔面含苦笑,摇头道:“自打老爷从城南寺回府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秦氏母女万事上心,前天夜里,老爷本在书房处理各地店铺的账本,那秦氏深夜送了碗鸡汤来,呈给老爷喝,之后两人便······” 后来的事李叔没说,但孟慕晴也不是傻子,怎会猜不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干出什么,不言而喻。 她凛冽的脸廓黑如墨色,身侧气压低得可怕,就连跟着孟华遥走南闯北多年,见惯了达官贵胄的李叔,也有些害怕。 “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为何能进入书房?”爹的书房向来是府中重地,在里边办公时,屋外定有人留守,未得爹的允许,何人敢擅闯? 李叔有些吞吞吐吐的。 一束凌厉的眼刀朝他投去:“李叔,你在孟家待了有三十多年,虽面上是主仆,但晴儿心中对您素来敬重,把你当自己人,对晴儿,难道你不肯说实话吗?” “老奴不敢,”李叔弯着腰,姿态愈发恭顺,“不瞒大小姐,前夜,确是老爷亲自下的令,请秦氏进屋的,老奴当时倍感困惑,但老爷主意已决,听不进老奴的劝言,才会让那秦氏的奸计得逞。” 提起这事,李叔亦是满心不解,一个丧偶的妇人,深夜大献殷勤图的是什么,一看便知,老爷不可能不知道,却仍给了秦氏机会,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事出了,隔天早上就传到大少爷和二少爷耳中,二少爷向老爷讨要说法,还因此闹得不甚愉快,惊动了老夫人和夫人,老夫人得知后,当天便把秦氏的名讳记进族谱,老爷也默许了此事,”李叔不愿瞒着,将孟慕晴不在府中的这三天里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告知她,末了,善意地提醒道,“眼下谁与老爷唱反调,都会被老爷惩处,大小姐,你待会儿可千万别触怒老爷,若是连你也步了大少爷的后尘,那可如何是好啊。” 苦口婆心的劝言宛如一盆凉水,迎头浇下,孟慕晴生生按捺住内心滔天的愤怒,沉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叔说得极是,现今唯有她冷静了,方能想出法子解决好这件事,她不能自乱阵脚。 书房里,老夫人正与孟华遥商谈将认亲宴,改作纳妾的事儿来置办。 听着屋内热火朝天的谈论声,门外,孟慕晴心中的冷意更甚,在李叔担忧的目光下,敲门进去。 “爹,奶奶,”她状似镇定地请了安后,方才扯出一抹笑问道,“女儿刚回府,就听下人们说,府里有喜事发生了?” “是啊,”孟华遥温和地笑着,“爹给你找了个庶姐,菀菀她心性淳朴、善良,往后在府里,你可得多加照看,别委屈了她去。” 菀菀?叫得还真亲密。 宽袖中,细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面上,却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儿。 她不能和爹当面对持,破坏了父女情分,得先把纳妾的事拖延了,再从长计议。 “嗯,女儿省得的,只是,认亲宴的帖子已经发往各大世家,若临时换了名义,外人会说闲话的。”此话一出,老夫人含笑的面庞顿时冷了。 将佛珠拨到腕上,眼皮微抬,直视孟慕晴:“怎么,你也同你那不通情理的哥哥们一样,对此事有异议?” “奶奶您误会了,”孟慕晴急忙解释,“晴儿是为了孟府的名声着想啊,您想想看,娘她怀有身孕的事,不少人知道,若这么快抬一门妾侍,总会引来风言风语,慕妹妹与秦夫人知道原委,也是能理解的。” 老夫人见她对秦氏母女态度亲切,这才放了心,仔细想想,也觉这话颇有一番道理,便看向儿子,让他拿主意。 “依你看,应当如何?”孟华遥凝眉问道。 看来,这事还有转机。 “认亲宴照常进行,对外,就说是我想认个干姐,等宴会过了,再晚个十天半月,便可说秦夫人家世可怜,爹对其甚是同情,将其抬入府中做妾,爹,您看女儿的主意可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弄清楚爹和祖母诡异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慕晴打从心里不愿相信爹当真和秦氏看对了眼,她仍记得,爹赶回家时,对秦氏极其客气,并未心生歪念。 孟华遥同意了女儿的主意,还夸赞孟慕晴懂事,至于另外两个儿子,却被他贬成了不孝子,话里话外皆透着几分不喜。 “爹,不如让女儿去和大哥二哥说说,父子间哪有解不开的结?”孟慕晴的建议,得到了孟庆瑶的首肯。 退出书房,脸上乖巧的笑立马沉了,抬脚前往偏院,这事她得和哥哥们合计一番才行。 孟慕晴去而复返,可这时偏院内,却并不平静。 一席素色薄纱裙裹身的秦氏,竟跪在院落中,周遭侍卫急得干瞪眼,几名下人上前去,请她起来,她说什么也不肯,非得求来孟轻礼兄弟二人的原谅。 慕菀菀站在一旁垂头抹泪,面庞略带苍白,惹人怜惜。 孟慕晴听侍卫说起经过,心中阵阵冷笑,她们是来求大哥二哥同意的?可她怎么觉着,这二人是存心来恶心人的呢? 眼尖地瞥见有下人想去书房报信,孟慕晴径直说:“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许踏出院子半步。” 爹若知晓秦氏的行径,不仅不会苛责她,反倒会对大哥二哥愈发不满。 这事不能惊动爹。 “你们想清楚了,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把嘴给我闭紧咯,不该说的,不该看的,你们心里最好有个谱,否则。”孟慕晴冷冷一笑,余下的话,她没说,但下人们却是明白的。 这些人不少人曾得过孟母的恩惠,平日里家中有个什么急事,孟母总会允了他们告假,若有困难之处,亦会赐些银两帮衬,更者,这事即便将来被家主知晓,他们也是奉了大小姐的命令,天塌了,还有个高个顶着。 想明白后,下人们便打消了要去报信的念头。 “退到外边去,今儿你们什么也没瞧见,懂了吗?”要跪是吧?那就慢慢跪着。 含着无尽讽刺的目光斜睨过满面僵滞的母女,唇角一勾,盈盈浅笑着自秦氏身旁信步而过。 孟慕晴走得很是缓慢,钝钝的脚步声,犹如一记记耳刮子,狠狠扇在秦氏的脸上。 比痛斥更狠的,莫过于高高在上的蔑视。 慕菀菀阴冷地瞪着已上至台阶的清雅身影,薄唇轻启:“孟妹妹。” “咦,有人在说话吗?”孟慕晴无辜地歪着脑袋,好似看不见下方可怜柔弱的少女般。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院外的下人听见。 一名侍卫憋着笑,扬长脖子大声道:“回大小姐的话,奴才们也没听见。” 孺子可教也。 孟慕晴赞许地睨了眼墙外助攻的侍卫,随后,在慕菀菀阴鸷的目光下,翩然进了屋。 “小妹,干得漂亮。”孟轻歌嬉笑着,高高竖起了大拇指,“二哥我早想出去收拾这对没脸没皮的母女了。” “男不同女斗,与她等争执,自掉身份。”孟轻礼优雅地给孟慕晴递来杯碧螺春。 他们俩与平日并无两样,看样子,在这儿过得倒是自在。 孟慕晴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涌现了一股劲儿。 “大哥,别理会不相干的人了,咱们说说正事儿,”在下首的木椅上落座后,孟慕晴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她们俩施了什么手段,迷惑了爹和祖母的心智,否则,以爹精明的性子,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孟轻歌把玩着鬓发,熠熠的桃花眼中,满是冷意,“彻查起来太耗时,也太麻烦,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人除掉,永绝后患。” 世人只知,孟家二公子玩世不恭,却无人知晓,那仅是他佩戴的面具,孟家人骨子里不仅护短,且冷清,所在乎的,唯有血脉至亲。 孟慕晴不太赞同:“我曾在医书上看过不少同命相连的剧毒,一方身死,另一方亦会同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点好。” 毕竟,事关爹和祖母,任何风险他们都担当不起。 “小妹所言极是,”孟轻礼亦有相同的顾虑,要除去她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他们顾虑太多,此法不可行,“当务之急,是弄清她们耍的何种手段,只有知道了,才能想出解决之法。” “我和你跟随爹常年在外,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却从未听说过什么毒药能操控人的神志,若说是傀儡术,但爹的样子也不太像啊。”孟轻歌低声喃喃道。 兄妹三人合计一番,仍是想不通个一二来。 “不如这样,”孟慕晴肃着脸说,“大哥和二哥先假意同意爹的决定,把禁足令解除了,恢复自由身,再与孟家有来往的江湖人士联系,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说着,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了雅懿的身影,那人素来神秘,也许他能帮得上忙。 第七十三章 一巴掌 “向爹服软?”孟轻歌有些不情愿,这事仅是想想,他就觉着膈应。 09“权宜之计罢了。”孟慕晴宽慰道,好在孟轻歌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当场便同意了。 09离开偏院时,夜色也是暗了,藏青色的阴色驱散了漫天霞光,整座孟府似是被笼罩上一层暗霾。 09本在院中跪着的母女二人,此时不见了踪影,孟慕晴不觉意外,想也知道,她们在此不过是为了做戏给爹看,还指望她们能坚持许久么? 09艳艳红唇扬起一抹讽刺的弧线,抬脚向闺房走去,她得去找小白,通过他联系雅懿。 09孟慕晴的计划未来得及实施,人刚穿过蜿蜒迂回的红廊,李叔焦急的呼唤声,从后方传来。 09“大小姐,不好了。”李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秦氏母女不知同老爷说了什么,使得老爷大发雷霆,这会儿正差老奴来带你去前院!” 09“那便走吧。”想来那对母女定是告了自己一状,想让爹为她们出头,讨个公道。 09孟慕晴料到会有此事,过去时,对李叔耳语一番,拜托他去偏院,同那处的下人通个信儿,以好作证。 09按照孟慕晴的推想,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被冤枉的,并未发生过欺负秦氏母女的事儿,爹必不会只听信一家之言,届时,再有下人的口供,她便可以倒打一耙,给秦氏和慕菀菀上眼药。 09但想象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09孟慕晴一只脚刚迈入堂屋的门槛,迎面一个暗器笔直朝她掷来。 09脚下灵巧地往旁侧转开,任由茶杯擦过面颊,投向屋外的石地上边,哗啦啦摔得粉碎。 09“孽女!”孟华遥铁青着脸,怒指孟慕晴,“不知悔改,你还敢躲?” 09孟慕晴心中泛起丝丝委屈,爹从未对她大小声过,哪怕是上辈子,执意嫁给高湛,爹也不曾骂过她一句!现在却为了两个外人······ 09酸意涌上眼眶,她攥紧拳头,死死将眼底的泪意压下。 09凌厉的视线扫过坐在爹两侧,一副无辜、可怜样子的母女。 09她绝不会在敌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09“爹,”孟慕晴面露茫然,轻声问道,“女儿犯了什么错,惹得爹这般生气?” 09“哼,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知吗?”孟华遥气到手抖,面上一派失望之色,“当着我的面,答应得极好,背着我,却做出些不孝不尊的行径,晴儿,你太让爹失望了!” 09失望······ 09孟慕晴眼前一黑,轻飘飘的二字,宛如闷锤,狠狠击打在她的心窝上。 09“爷,你消消火,”秦氏掐着嗓音,娇声开口,小手抚上孟华遥起伏不定的胸腹,“大小姐她一时接受不了妾身进门的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你们是一家人,妾身是个卑微的外人,您千万不要为了妾身,和大小姐置气,妾身不觉得委屈,真的!” 09话虽如此,但她梨花带泪的样儿,却不是那么回事。 09孟慕晴心头堵得要命,小脸紧绷如石。 09“孟伯父,您就听娘一句劝,莫要为了我们,伤了您与妹妹的父女情分啊。”慕菀菀‘善解人意’地添了把火。 09“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的一句也听不明白?”孟慕晴满脸无辜,同她们比起了演技来,“我今儿未曾见过你们,害你们受委屈一事,从何说起?爹,您不信,大可去问问大哥、二哥,女儿下午离开书房后,一直和两位兄长待在一处,并不曾见过秦娘和慕姐姐。” 09秦氏一听这话,面上愈发委屈,竟顺从地说:“大小姐说得对,爷,是妾身记错了,妾身今儿没去过偏院,更没见过大小姐,这事就此罢了,成吗?” 09“秦娘,一是一,二是二,我去偏院时,的的确确不曾见过你,此乃事实,”孟慕晴哪肯让她继续装大度?掷地有声地说,“若爹不信,大可将偏院的下人叫来,挨个问问。” 09她既然敢说出这话,必然有所准备。 09慕菀菀眸中精芒闪过,状似不经意地说:“偏院伺候的是府里的下人,个个以妹妹你马首是瞻,纵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们岂敢说出实情,和妹妹你做对?这事我和娘已经不想再计较了,寄人篱下免不了受些委屈,若妹妹你心中不忿,见不得我们,大不了,我们走就是了。” 09孟慕晴凉凉睨了慕菀菀一眼,好一个以退为进。 09“慕姐姐,您把晴儿想成了什么人?晴儿何时说过容不下······” 09“啪!” 09话戛然而止,额上秀发耸搭着遮盖住偏向右侧的脸蛋,火辣辣的疼痛弄懵了孟慕晴。 09她傻傻地抬起手,覆上左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孟华遥。 09她从未见过爹如此盛怒的样子,那双温和慈爱的眼睛,布满血丝,仿佛看仇人似的,瞪着她。 09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 09为什么? 09“爹?”孟慕晴颤声唤道,眸中满是悲痛与委屈。 09上辈子,即使被孟水筠欺负到体无完肤,她也没哭过一次,可是现在,这一巴掌,却比那酷刑,更叫她疼,叫她痛。 09“我······”孟华遥充血的瞳眸有一瞬的复杂,似愧疚,又似错愕,仿佛不敢相信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一般。 09但仅仅是一瞬,秦氏尖叫着从后冲上来,手掌大力握住孟华遥的手腕:“爷!你怎么能和大小姐动手?” 09复杂的思绪被眸中的黑暗吞噬,孟华遥抿唇道:“打她是为她好!做错了事,死不悔改,还想颠倒是非黑白,我孟华遥没这么无耻的女儿!你娘她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对待二娘,该有的尊敬哪去了?胆敢串通下人,试图蒙蔽我,简直是混账!”说着,他似是不愿见到孟慕晴,侧过身,温柔地将秦氏搂入怀中,“你是孟府的二姨太,是这个家的主子!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去。” 09“爷!”秦氏感激涕零,风韵犹存的妩媚容颜浮现了淡淡的粉色,害羞般靠在孟华遥的怀中,“有爷这番话,妾身就算受天大的委屈,也值了。” 09郎情妾意的画面,如利刺,刺得孟慕晴肝胆剧裂。 09无人在乎她此时的心境,仿佛她是多余的。 09“妹妹,你没事儿吧?我屋里有些金创药,要不,你拿去用,姑娘家脸上可不能留疤。”慕菀菀极为好心地说道,背对着孟华遥的柔弱面庞上,却是与同情的语调截然不同的奚落。 09孟慕晴硬生生忍下了想一巴掌拍烂她面容的冲动,生挤出两个字:“不必!” 09她不需要这人假好心。 09“冥顽不灵!”孟华遥很是不悦,“回屋后,抄十遍孝经,不给点教训,你长不了记性。” 09孟慕晴不愿再多看这幕父慈女孝,恩爱和谐的画面一眼,应下后,疾步离开了堂屋,即使走了很远,仍旧能够听见,屋中传出的阵阵欢声笑语。 09“天哪!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悠悠抱着摞干净衣裳,从后院过来,恰巧与孟慕晴撞了个罩面。 09五个显目的手指印,烙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伤处已有些红肿,很是骇人。 09“一点小伤而已。”指尖刚触碰到伤口,一股尖锐的疼痛立马从神经末梢袭来。 09可这点痛,怎比得她心中的钝痛? 09即使知道,爹是被人迷惑了心智,方才会做出这等不合常理的事儿,可孟慕晴仍无法释怀。 09那是她竭尽全力,也要去保护的亲人啊。 09闭上眼,她仿佛能想起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 09在爹的保护下,蹒跚走路的自己; 09由爹手把手教写,第一次完整写出名讳时,爹自豪狂喜的模样; 09······ 09“小姐,”悠悠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看着小姐泪洒衣襟,她亦跟着红了眼,掏出一方娟帕,吸着鼻子,为孟慕晴拭去面上的泪痕,“您别哭了,要是被夫人和少爷瞧见,他们会难受的!您心里不舒坦,就说给悠悠听,悠悠帮您想主意。” 09“我没哭,”孟慕晴拒绝承认,深吸口气,将心窝里的酸意摁下,“风太大,迷了眼睛而已。” 09哭是懦弱的人才会干的事! 09她还没输,怎么可以掉眼泪? 09“回去吧。”失态仅是一瞬,孟慕晴重燃了斗志,水汽晕染的眸闪烁着比这天上辰星更为璀璨的坚定光晕。 09闺房里,孟慕晴命悠悠退下,待人走后,她方才正襟危坐在木椅上,提壶斟了杯凉茶。 09冰凉的茶水灌入口中,连带着,脑中愤怒的思绪,如数回归冷静。 09是她失算了,算漏了爹在对秦氏母女的信任影响下,根本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09但这一巴掌挨得不算太冤枉,孟慕晴苦中作乐地想着,至少,她有看见,爹脸上一瞬间变化的神情,这说明,爹确是受了歹人的牵制与迷惑,和她白日的猜测十分吻合。 09现在得把秦氏母女的手段揭穿,方能让爹和祖母恢复正常。 09孟慕晴确立好下一步后,将茶杯搁下,起身出了门。 09院子里静悄悄的,晚风瑟瑟刮过枝头。 09“小白,你在吗?”孟慕晴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唤道。 09一抹黑影从房檐凌空跃下。 09“属下在。”小白恭敬作揖,对孟慕晴红肿的面部并不诧异。 09前院那么大的动静,他想不知情也难。 第七十四章 上药是门技术活 “你家主子的事儿忙完了吗?人眼下在何方?可能联系上?”如今,她能指望的,便只有他了,以雅懿神秘的背景,或许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毒药有所涉及。 09“主子昨日已到苏州,姑娘请稍等片刻,属下方才已飞鸽传书知会主子,想必过一会儿,主子就该到了。”小白对此极有信心,前几天,他夜里送信,主子得信后,立即动身前来见孟姑娘,还恰巧救了姑娘一命,这说明什么?说明孟姑娘在主子心中分量不轻,如今孟姑娘遇着难题,主子岂会坐视不管? 09想及此,小白看向孟慕晴的目光多了些许慎重。 09“那我便等等吧。”孟慕晴趁着夜色,去了趟厨房,厨工们大多就寝了,以至无人发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09熟练地捣鼓着柴火,烧水煮着鸡蛋,厨灶中冒出的灰咽,模糊了孟慕晴的身影。 09上辈子孟家破灭后,她在三皇子府过的是猪狗不如的下贱日子,便是连伺候的人也没一个,穿衣、做饭,皆得亲历亲力。 09专心煮着鸡蛋想敷脸缓解伤势的女子,不曾看见,门外清冷的月光下,那抹挺身玉立的黑影。 09堂堂孟家嫡出千金竟将粗重活做得如此熟络,说出去谁信? 09深紫的眸子有淡淡的疑惑与疼惜并现。 09把煮熟的鸡蛋搁在娟帕里裹好,覆上面颊。 09“嘶!”真疼,爹这一巴掌打得是毫不留情啊。 09孟慕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09“笑得真丑。”清浅的声线猝不及防传入耳中。 09她吓得忙抬起胳膊,以衣袖遮掩伤部,不愿被人看见。 09“坐好。”修长的双腿踏过地上散落的柴火,夺过她手中的娟帕,将人摁在矮凳上,银面近在咫尺,温热的鼻息无比清晰地喷洒在她的面上。 09面庞滚烫得惊人,已分不清是鸡蛋的热度所致,还是因心中羞涩所害。 09“我自己来。”孟慕晴只觉难为情,被他看见自己丢脸的样子已够难堪的了,再让他亲手做这种事,她哪儿受得起? 09雅懿只淡淡睨了她一眼,无声拒绝之色,令孟慕晴立马安分了。 09屏住呼吸,乖乖坐好,身躯如石头般僵硬,一双美眸慌乱地朝左右偷瞄着,就是不敢直视他。 09两人挨得很近,近到雅懿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竟倒影出了她的绝美的面庞,窄窄的,满满的,仅她一人。 09从头顶上垂落的青丝,如羽毛般,时而滑过孟慕晴的面部,有些痒痒的,一如她此时不平静的心潮一般。 09“平日看着挺聪明的,今儿却傻到站着挨打?”她不会躲吗? 09责备的话语含着不易察觉的怜惜与心疼。 09“你怎么知道?”话刚说出口,孟慕晴羞愧地红了脸,定是小白在书信上说了这事。 09雅懿极为小心地替她敷了会儿脸,随后,慢条斯理地搁下鸡蛋,但裹着的娟帕,却顺势收入袖中。 09那是她的! 09孟慕晴想提醒,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去了。 09不过是块弄脏的娟帕,兴许他顺手收好,待会儿出门去就扔掉了呢?贸然提醒,会不会让他误以为自己小气,连块手绢也舍不得? 09“抬头。”不容人质疑的命令再度飘来。 09孟慕晴眨了眨眼,茫然抬起眼皮,下一秒,脸部炽烫的伤口处,袭上一股冰凉的触感。 09“这药是冰肌露,每日擦上次,不出五天,便可消肿。”雅懿轻声说道,目光专注,涂抹着药膏。 09“哦。”孟慕晴早已是大脑空白,只得傻乎乎应答一声,像个木偶人似的,呆坐在原位上。 09厨房外的小院子里,有起夜的下人经过,听到脚步声后,她猛地回神,拽着雅懿的手臂,急声道:“快走,不能被人发现了。” 09男女共处一室少不得会引来风言风语,这个家已承受不起任何风波了。 09难得见她大惊小怪的样儿,雅懿略感好笑,手臂一伸,搂住她的盈盈细腰后,腾空跃出房门。 09身影快如疾风,自那下人的头顶上掠过。 09“好大的风啊。”下人嘀咕一句,紧了紧衣襟后,加快了步伐去了茅房。 09孟慕晴居住的院落里,小白亲眼目睹自家主子怀抱着佳人夺窗而入的画面,嘴角可疑地抽动几下,抬头望天。 09今晚夜色不错,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日子。 09屋中,孟慕晴刚落地,便风疾火燎地退出了雅懿温热的怀抱。 09这下不仅是脸,就连脖子也染上一层粉色,她低头看着脚尖,心里略感着急,得找些话说,打破这暧昧的氛围才是啊。 09“你······你前几日在忙什么?”思索片刻,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09“一些琐事罢了。”雅懿自是没说实话。 09“那你最近可有空?我有些事想拜托你。”孟慕晴心中甚是抱歉,他三番五次帮衬自己,却不曾要求过回报,结交此人,是她此生之大幸! 09感激之色溢于言表,银面后,薄唇悄然弯了弯,惊心动魄的弧线,却无人窥见。 09“有空。” 09孟慕晴心中大喜:“我家近日不太平,爹和祖母态度古怪,我怀疑他们被人下了药,蒙蔽了心智。” 09她言简意赅地把事儿讲了一遍。 09这些事小白在信上有所提及,听完她的猜测,雅懿眸光微沉,似有暗色在深处涌现。 09“世上确有能控制人心智的毒术,但究竟是否如我所想,得花上几日功夫验证。”他所知的一种秘术,与孟家家主及老夫人的症状相似。 09“你知道?是什么毒术?”孟慕晴双眸顿时亮了,如天上悬月,光晕灼灼。 09雅懿堪堪撇开头,云发下,一双白皙耳朵,竟呈一片绯色。 09饶是他,被孟慕晴这般热切地盯着,亦忍不住心泛涟漪。 09“抱歉,我失态了。”孟慕晴误会了他的沉默,以为是自己太过冒失,忙将激动压下,重新戴上大家闺秀的面具。 09殊不知,她这等温婉大气的姿态,却惹来雅懿不快。 09“在我面前,你无需伪装。”他想见她鲜活、真实的样子。 09脱口而出的话,异常暧昧,孟慕晴愣了愣,心里边偷偷升起一丝莫名的甜意。 09“嗯。”她满脸羞红地低声应了,嗓音低不可闻,但眉宇间凝聚的羞意,却似那徐徐盛开的春桃,美丽动人。 09雅懿心尖一动,竟有种冲动,想去戳戳她的脸蛋。 09袖下,指尖颤了颤,终是忍住了。 09“我现在暂且不能拍板定论,你放心,这两日,我会命小白仔细留意府中的一举一动,若当真如我所想,我会告知你,替你解决麻烦。”莫说孟家与他有往来,便只为她,这滩浑水,他也该趟一趟。 09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自信感染,孟慕晴悬着的心,忽地回到平地,好似有这个人在,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09“恩,那就麻烦你了。” 09“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英挺的眉微微蹙紧,极不喜她生疏的态度,语调不禁淡了几分,“我帮你,也是为以后,能与孟家千金打好关系,于我百利而无一害。” 09“我不是那意思。”孟慕晴意识到他动了怒,忙出声解释,“我只是觉着,你帮了我很多,可我呢?却没什么地方能帮得上你。” 09说着,脑袋惭愧地垂了下去,心中的负罪感,比那日拉拢未来状元郎时更甚。 09“呵,”愉悦的笑声自面具后滑出,雅懿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孟慕晴的发髻上拍了几下,“想回报,将来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09他若说,从不曾想过要她回报自己,只怕这丫头会愈发愧疚。 09“你······你是不是在帮京中的高官做事?”孟慕晴鼓足勇气问道。 09或许是出于感激,或许是真心想将他当作良友,她想靠着上辈子的记忆,帮上他一些,至少给他一些善意的提点也是不错的。 09搭在她头上的手掌微微一顿,一抹幽光在眸中深处闪过:“算是吧。” 09果然! 09他手下人武功高深,绝非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孟慕晴早已对雅懿的身份有所猜测,虽猜不出他是何方高人,但绝对与京中那些高官贵胄脱不了干系,或许,他是某世家所培养的隐卫之首,帮着处理些见不得光的密事。 09而雅懿的回答,也让她确定了心中所想。 09深深吸口气后,她霍地抬起头,决绝坚定的眼神,让雅懿略有些诧异。 09“京城不比苏州,是多方势力集结之地,稍有不慎,站错了队,信错了人,就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像她,上辈子不就错把歹人当良人,害死了自己,还害得这个家支离破碎吗?孟慕晴不愿于自己有恩的雅懿步了她的后尘,“你行事千万要小心些,切记,千万不要和三皇子搭上关系,如果你听命的人,是他的党羽,一定要寻个机会及早抽身,那人,绝不是善待亲信之辈,一旦触及他的切身利益,他可以舍弃掉任何人!” 09她便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09雅懿微微颔首,似是深有同感。 09不过······ 09眸光微转,他忍不住问起:“那依你所看,皇家多位皇子中,谁人是可以依附之主?” 09他很期待,她会对当今五皇子有何评价。 第七十五章 谁在帮她出气? 这是套话?孟慕晴有些警惕,可终究不忍他站错队伍的念头占据上风,极为冷静地分析着:“京中唯三、五、七皇子已成年,且母妃皆家世雄厚,其中,五皇子文武双全,其舅父是昔日天下兵马大元帅,去年得皇上青睐,以千名骑兵围剿漯河当地作乱多年的贼子,在军中威望不低,有大将之才。” 可惜······ 孟慕晴眸中稍暗,她清楚的记得,上辈子手握重兵的五皇子,被扣上屯兵谋反的罪名,连带着孟家,也卷入其中。 那人也许志不在朝堂,否则,以他在军中的声望,被朝廷缉拿时,当真心存反心,为何不一鼓作气正式起义,争顶帝位?而是给了高湛机会,以至陨于边关,死后还落得个天下骂名。 “你若想从军,五皇子是最好的依附,可若是想依附上未来的天下之主,趁早罢手,朝堂的是是非非,并非普通人能插手的,稍有不慎,莫说高官厚禄,或许连命,也会丢掉。”孟慕晴好心提醒着,这些话,她本不该说,但她着实不愿见到朋友他日落入危险之地。 孟家财力惊人,难逃宫廷斗争的漩涡,她没得选,方才会踏进去,如果有另一条路,她何尝不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我不清楚你究竟为谁在办事,作为朋友,我能给你的忠告只有这一个,尽早抽身吧,京城看似繁华,实则暗藏杀机,一步错,将满盘皆输。”苦口婆心地游说,充斥着满满的真挚。 雅懿如何会听不出来? 银面后,双眼愉悦地眯起:“你在担心我。” 并非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担心朋友有何不对?”孟慕晴面颊沸烫,略显羞恼地反问道。 “呵,这些话日后莫要再对旁人说起。”她的身份本就特殊,一言一行都该谨慎才是,妄自谈论皇家子弟,被有心人得知,又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当然,雅懿心中亦有些愉快,他很喜欢孟慕晴对五皇子的评价。 “我省得的。”若对方不是他,她怎会冲动地把这些话说出来? 孟慕晴看出他并未松动的态度,知晓自个儿的劝说之举是失败了,心头难免失望。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要如何抉择,端看他自个儿。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凉薄的唇线缓缓勾起一抹清浅的弧线,“多谢。” 明知这些话大逆不道,仍肯说出口,呵,果真是个善良的丫头。 雅懿未在府中久留,小谈片刻后,便飞身离开了屋子,离去时,一道传音入密的话,悄然滑入小白的耳畔,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小白竟连连点头,一脸坏笑。 清晨,细雨绵绵,孟府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厨工精心准备好上等的膳食,送往秦氏母女居住的院子,血燕粥配搭松花糕,一顿早膳价值连城,便是孟母以往的膳食也是比不上的。 孟慕晴听着雨声,在屋中抄写孝经,清秀的小楷布满信笺。 忽然,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悠悠刚踏上台阶,将纸伞搁下后,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憨厚圆润的面庞上,挂着欢天喜地的笑:“小姐,你猜奴婢方才打听到什么事儿了?” 孟慕晴停了笔,挑眉问道:“何事?” “嘿嘿,奴婢刚才去给您端膳食的时候啊,听厨工们说,早上那对不着调的母女打扮得漂漂亮亮想去向老夫人献殷勤,可您猜怎么着?她们俩刚出门,也不知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还是怎么滴,脚下一打滑,当场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听说那慕菀菀的脸面还磕在了花盆上边,破了相呢。”悠悠高兴得指手画脚,那对母女她打从心底不喜,仗着对老夫人有恩,就妄想进孟府的家门,还害得少爷和小姐和老爷闹别扭,害夫人以泪洗面,哼,活该遭报应。 “哦?”孟慕晴来了兴致,搁下笔后,披上件轻薄的白纱披风,带着悠悠看热闹去了。 这庶姐受伤,作为妹妹,能不出面关心体贴一下吗? 李叔和白芍站在院外,他们俩既在此,想必爹和祖母已是到了。 “大小姐,这儿见了红,不吉利,老爷找了最好的大夫过府,您啊,还是别进去了。”昨儿个大小姐才和老爷红了脸,今儿有发生这等事,老爷心情糟糕,指不定会迁怒到大小姐身上。 李叔有心想让孟慕晴避避风头。 “爹倒是有心。”孟慕晴讥笑道,心头想去落井下石的心思,竟是淡了几分。 娘卧病在床,无人问津,而这对母女不过是摔了一跤,却能让爹和祖母出动,还专程请了最好的郎中,何其讽刺? 孟慕晴只拜托李叔,有消息知会自己一声后,便拐了道,去了主院探望孟母。 房中药味不散,孟慕晴亲手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喂孟母喝,喝过药,她还取了几颗甜枣:“娘,这枣子可甜了,吃些冲冲涩味。” “好。”孟母欣慰地笑了,但眉宇间的百结愁肠却不见散。 纵然儿女再贴心,可想及陪伴多年的相公,她心里仍是苦的。 “娘,你放宽心,有女儿在,谁也不能把爹抢走了去。”孟慕晴挥手撤下了伺候的下人,低声说着,“爹和祖母反常的态度,女儿已有几分猜测,您相信女儿,过不了几日,爹他定能恢复正常。” 孟母一听这话,心中大惊。 相公并非是移情看上了别的女子?而是另有玄机? 她对女儿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仔细一想,亦是觉着相公和婆婆的态度分外古怪,便信了孟慕晴的说词。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们对你爹做了什么?”孟母急声问道。 “娘,您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骨养好,女儿向您发誓,等您好起来,一切就都结束了,您还不信女儿吗?”孟慕晴没明说,具体的计划,得等到雅懿那边确定了爹和祖母中的秘术后,方能制定,她之所以告诉娘,也是想让娘从痛苦中走出来,安心养病。 孟母连声叮嘱她小心,莫要遭了歹人的道,把自己给折进去。 孟慕晴在主院待了小半日,直到中午时分雨停了,才起身离开,出了院子。 “那边又在吵什么?”绕过花园,从南北角的院落中,有骚乱声传来。 这对母女受了伤还不肯消停? 飞茗拦下了一名下人,询问后,忍俊不禁地回到孟慕晴身边:“奴婢刚问过了,听说是那对母女魔症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正在大闹呢。” 孟慕晴眸光微转,秦氏母女忽然受伤,还性子大变,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她可不信真是老天爷开眼惩治了恶人,细想后,便怀疑是有人在暗中动的手脚,而这人选嘛······ “悠悠、飞茗,你们且去偏院瞧瞧,大哥和二哥的禁足令解了没有,若是解了,让他们去娘那儿报个平安。”支开了贴身的婢女后,孟慕晴孤身一人回了院子。 明亮的目光扫过院中美丽的园景,笑道:“小白,那方的骚乱,是你做的?” 府中能避开侍卫,恶整秦氏母女,帮她出气的人不多,孟慕晴头一个怀疑上的便是雅懿派来保护自己的暗卫。 小白从枝头跃下,落在孟慕晴身旁半米处,面无表情地说:“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这奉的是谁的命无需明言。 孟慕晴面上微怔,心窝里掀起几分复杂的思绪。 有感动,亦有甜蜜。 那人昨夜不曾对她受伤一事多说半句,更不曾对秦氏母女表露过半分不喜,但他却在背后,默默为她出头。 雅懿······ 单单是念着他的名讳,她便做不到心如止水。 嘴角抑制不住地朝上弯起,弧线带着几分幸福,几分喜悦。 “你是如何做到的?” “属下仅是在暗中稍动手脚,可那二人却不肯安份,”便是伤了躺在床榻上,还在给孟姑娘上眼药,“属下只得稍稍在她们服用的药里添了些味儿,好让她们没机会寻姑娘的麻烦,姑娘放心,主子昨夜离去时交代过,此番只需小惩大诫,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如何处置她们,由姑娘您决定。” 他竟为自己考虑至此。 孟慕晴眼圈微热,是老天爷见她上辈子受过的苦难太多,这辈子才让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吗? “代我谢谢他。”略带鼻音的话脱口而出。 小白眉心一跳,躬身说:“这话还请姑娘见着主子时,当面说给他听,不过,姑娘别怪属下多嘴,主子他怕不会喜欢姑娘这般客气。” 比起言语上的感激,或许姑娘可以想想别的法子来回报主子? 譬如以身相许? 小白腹诽着,却是没胆子把心里话说出口的。 孟慕晴也觉此话在理,寻思着,待家中的风波解决后,给他准备一份厚礼,答谢他的恩情。 秦氏母女在床榻上怏了五日,闭门不出,这面上受损,又闹了个大笑话,她们哪敢出门来丢人现眼? 这倒是方便了孟慕晴兄妹三人调查爹和祖母态度改变一事,借着供上孝经抄本的机会,孟慕晴近了孟华遥的身,虽只是一瞬,她却清楚见到爹的腕上有一条细小的黑丝。 深夜,小白无声无息闯入老夫人的住所,同样在她的腕上发现一条黑线,但与孟华遥腕上的相比,其色泽更为深沉。 第七十六章 蛊毒 望春阁内,清雅别致的客房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香气,一只白鸽蒲扇着翅膀落在窗台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袖下伸出,那白鸽似有灵性般,主动飞了上来,脑袋亲昵地蹭着指尖,犹如撒娇。 摘下竹筒取出内侧卷着的书信,借着烛光一目十行般将内容扫过。 银面后,惊为天人的俊朗面庞如冰封般森冷。 “果然。”若最初仅是猜测,那么眼下,他敢断定,孟家二人所中的确是那早已落败的巫族邪术。 又是一日深夜,距离认亲宴仅有不足三日的时间,孟慕晴已几夜未曾合过眼,秉烛坐在木椅上,翻看着医术,寻找着与爹和祖母症状相似的毒药记载。 孟轻礼兄弟二人在偏院与江湖人士联系,孟府上空,漆黑的夜幕下无数白鸽展翅翱翔。 “娘,孟家人似乎还不肯死心呢。”慕菀菀面戴白纱,柔美的面庞此刻布满讥诮之色,阴冷地睨着窗外高墙上方飞舞的白鸽,似是在看一场猴戏。 若有外人在场,定不敢相信,自入府后如白莲般出尘不染的仙女,竟也有这般阴冷的一面。 “哼,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能改变什么?这孟家的万贯家财,早晚是我们娘俩儿的。”秦氏得意地笑了,仿佛已经看见孟家落入自己手中的画面。 一抹黑影掠过长空,落在孟慕晴居住的院落中。 “主子,孟姑娘她还未就寝,从五天前,她便一直没睡过。”小白尽责禀报。 “她是闲命太长吗?”不悦地责问滑出唇齿,衣袖轻挥,人已夺门而入,徒留下小白一人,站在原地默默为不爱惜身子的孟慕晴点蜡。 房门倏地开启,孟慕晴还以为是悠悠进屋来劝她歇息,头也不抬地说:“我待会儿就睡。” “待会儿?”这话谁信? 熟悉的清冷声线,吓了孟慕晴一跳,慌忙抬头,便见门口那抹静立如松的身影。 “你可算来了。”孟慕晴宛如看见救星般,忙不迭迎上前去。 离得近了,她白皙小脸上泛青的眼袋,一并落入那双紫眸中。 “想来,孟家千金身子骨硬朗得很,病疾近不得你身,对吗?”凉薄的嘲弄中,夹杂的是满满的担忧与关切。 孟慕晴愣了愣,讪笑着解释道:“我这不是为爹和祖母的事儿着急么?明知他们被人下了药,我哪儿有功夫歇息?” “我说过,万事有我,我的话你当成耳旁风了?”他既然敢说,便不会让孟府有事。 责备的目光在对上她惭愧又固执的神情后,终是化作无奈。 “他们所中的并非是寻常毒药,小白信上所说的黑线,是一种早已失传多年的蛊毒!名为连心,此蛊毒源于巫族,数十年前,巫族被朝廷铁骑踏破,此法亦随之消失,普通人鲜少有所耳闻。”雅懿放柔了声线,没舍得再苛责她,孟家的事一日不解决,想来她一日也难安心。 “蛊毒?”孟慕晴头一回听说这门秘术,眸光诧异。 “连心蛊以施术者身体孕养母虫,再借以肌肤之亲,将子虫放入下蛊人的体内,借以操控,时间一长,人的神志将会被子虫逐渐吞噬,起初性情大变,最后沦为傀儡,终身受施术者控制。”雅懿沉声解释,而他所说的迹象,十分吻合孟家人的症状。 孟慕晴愤然握拳:“混账!” 她们怎么敢将这等邪术用在爹和祖母身上? 这一刻,孟慕晴恨不得杀了这对居心不良的母女,但她没忘记,雅懿口中的母虫,深吸口气后,将愤怒压下,哑声问道:“你有法子治好爹吗?” “有!”毫不迟疑的答复,安了孟慕晴的心。 双目大亮:“什么办法?” 银面后,薄唇微翘,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来:“保密。” 孟慕晴倒也不觉失望,谁没点秘密?只要能治好爹和祖母,他说不说方法又有何关系呢? “不过今日确是不行,明晚我命小白将老夫人和孟家主迷晕,送进同一间房,同时为他二人祛蛊,那对母女亦不可保持清醒,否则,祛蛊时,会惊动她们,若她们驱动蛊虫,孟家主性命堪忧。”这绝非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孟慕晴牢牢记下了雅懿的安排,如今,她唯有将希望托付在他身上。 这一夜,孟慕晴辗转反侧,据雅懿说,蛊毒需有肌肤之亲方能施展,照这样说来,祖母应当是在被救下时,就中了蛊,难怪她回府后,会对秦氏母女展现出超常的关切与重视,而爹······ 孟慕晴忽地想起在前往城南寺时,秦氏曾借着脚崴的机会,碰过爹的身体。 可恶!她定是在那个时候下的毒手。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同意爹随行,不该为了拉拢助力,离开爹身边,给了秦氏借机爬上爹床榻的机会。 可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早知道呢? 好在雅懿有法子治好爹,不然,她会抱憾一生的。 孟慕晴愈发感激这个身份神秘的男人,不论他是帮谁做事,至少,他对自己从未有过加害之心。 雅懿为何会知晓蛊毒,又为何知晓解毒的方法,孟慕晴不愿细想。 她愿意相信他,愿意将爹和祖母的性命交托到他手里。 他不会做出伤害孟家,伤害自己的事,唯有这一点,孟慕晴深信不疑。 清晨,天蒙蒙亮,孟慕晴刚洗漱完毕,就见秦氏指挥着下人,忙活着装点府内各处。 喜庆的红绸高挂在房檐上,红通通的灯笼点缀四处。 “呀,孟妹妹。”慕菀菀坐在堂屋,与孟华遥说着贴心话,见孟慕晴过来,脸上立时笑开了花,“我刚和伯父商量······” “什么伯父?”娇滴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孟华遥打断,“你的名字已记于族谱上,今后是府中的千金,该叫我一声爹才是。” “这!”慕菀菀眸中微喜,却面带迟疑,小心翼翼地睨着孟慕晴,似是担心她会对此不满。 孟华遥不怒而威的目光顺势投来,大有孟慕晴胆敢露出一丝不快,就要惩治她的意思。 眼睑低垂着,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眸中的冷芒。 得意吧,今晚后,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女儿并不异议。”孟慕晴乖顺地应道,似是妥协了。 孟华遥甚是满意,而慕菀菀则挑了挑眉,宛如胜利者般,趾高气昂地看着孟慕晴。 “对了,前几日听下人们说,慕姐姐受了伤,不知伤势是否痊愈?晴儿这儿有上等的金创药,若慕姐姐不嫌弃,可以拿去擦一擦。”孟慕晴笑得温婉,这话是不久前慕菀菀赏给她的,现在,她原话奉还。 慕菀菀得意的神情有一瞬的扭曲,抬手摸了摸面纱,纱巾下,粉嫩的伤疤仍未消退,她这几日看过苏州无数名医,吃了许多药,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心中的伤疤被孟慕晴撕开,她怎能不气?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慕菀菀双眼泛泪,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多谢妹妹好心,可我······我······” 欲语泪先流,端得是楚楚动人。 孟慕晴心中很是膈应,可面上却说:“慕姐姐,你放宽心,江南境内名医颇多,你这点小伤用不了几日便会痊愈,届时啊,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话中带着刺儿,偏生她一副关切、体贴的样子,让慕菀菀气得险些吐血。 “晴儿倒是说了句好话。”孟华遥并未发现二人你来我往的暗斗,“莞莞,你快别哭了,哭得爹心里难受。” 他像极了一位慈父,慈爱地替慕菀菀拭去面上的清泪。 孟慕晴立马扭头,不愿瞧见这一幕。 夜色渐沉,南院内却是灯火通明,慕菀菀把屋里的瓷具砸了个遍,仍觉得心里不舒坦。 脑中回荡的是孟慕晴白日冷嘲热讽的嘴脸。 “啊!”青花陶瓷盏沦为了一地残渣。 秦氏快步跑去将门落了锁:“莞儿,娘知道你心里憋气,可你再忍几日,等孟家给咱们正了名,今后有的是机会对付孟慕晴那贱蹄子!孟华遥现在就是咱们手里的一条线,把持住了他,还怕孟慕晴掀得起什么风浪吗?过些日子,她及笄,我就请老夫人做主,给她挑个不成器的男人嫁了,往后有她的苦日子过!” 秦氏面容狰狞地说道,铁了心要叫孟慕晴好看。 她好说歹说,可算是把慕菀菀安抚好,母女俩悄声谈论着将来如何整治孟慕晴出气,殊不知,对话全被房顶上的小白听在耳朵里。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 小白很是不齿这对母女的行径,悄声将瓦片挪开,往屋里吹着迷烟。 只顾着说话的母女俩,哪有防范?只觉晕乎乎的,踉跄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就这点能耐也想对孟姑娘下手?”小白夺窗入内,用脚尖戳着秦氏的胳膊,眸中尽是不屑。 若非主子说,要留着人交给孟姑娘处置,他真想把人一刀宰了永绝后患。 不过······ 小白心思一动,主子只说留下一条命,没说不许他恶整一番啊,他忙蹲在地上,用袖口包裹住指尖,极不情愿地摘下慕菀菀脸上的面纱,往那蜈蚣状的粉色伤疤上倒了些粉末。 但愿她醒来后,见着溃烂的脸不要太吃惊。 小白坏心地笑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看秦氏,一掌劈碎了她的衣裳,随后,飞出孟家,就在附近的街头,找到个乞丐,把人敲晕后拎着丢在了床上。 第七十七章 你想做无名英雄? 且不管秦氏这方旖旎的二女一男的好戏,另一边,孟慕晴正架着被迷药迷晕的老夫人,去往孟华遥的房中。 深夜的孟府一片寂静,她小心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从小路将人安稳送至房中。 “可以开始了吗?”擦擦汗,开门出去。 院落外,除偶尔经过的侍卫,不见旁人的身影。 雅懿微微颔首:“你且在屋外静候。” “嗯,拜托你了。”孟慕晴亲眼目送房门合上,心中有些忐忑。 能不能解开爹和祖母的蛊毒,就看今夜了。 她竖起耳朵,试图偷听屋内的动静,奈何,里边死一般的静谧,没一丁点风吹草动。 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左等右等,孟慕晴愈发不安,双手背在身后,在房檐下来回踱步。 办完事儿的小白来了这方,旋身落地后,见她一副惴惴不安地样子,抿唇说:“姑娘,主子既然答应出手,定有万全把握,你无需紧张。” 孟慕晴强笑了一声,道理她明白,但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怎能坐得住? 约莫两个时辰,屋中有细碎的声响传了出来。 孟慕晴心头一咯噔,忙绕过小白,推门进去。 极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小脸顿时白了,忙向床榻奔过去。 宽敞的八仙架子床上,帐幔垂落,老夫人呼吸匀称,躺在上边,气息还算平缓,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扭头,橡木椅上,孟华遥昏迷在其中,孟慕晴仔细检查过二人的手腕,那条黑线已消失无踪。 “虫子取出来了?”她又喜又惊,明亮的眸染上一层水雾,朝屋中另一人看去,想从他那儿得到答案。 但这一看,却让她整个懵了。 昏暗的光线中,他镶嵌着金边的黑色衣襟处,有还未干涸的斑斑血渍。 房间里的血腥味是他的? “你受伤了?”怎么会这样? 孟慕晴顾不得询问解蛊的事宜,执起他微凉的左臂,试图替他诊脉。 紫眸微闪,手腕微微一挣,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清冷的声线幽幽响起:“男女授受不亲,孟姑娘,你逾越了。” 他怎能让她诊断? 自己的身体,没人比他更清楚。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伤势。”孟慕晴有些难堪,“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解开蛊毒会让你受伤?” 如果有危险,他为何不早说? “你多虑了。”雅懿矢口否认,手掌摊开,纹路分明的掌心,有两只极小的黑色虫子,“这些血是逼子虫出来时,染上的,我并未受伤。” “当真?”孟慕晴将信将疑,“那你让我探一下脉。” 不亲自验证一番,她怎能安心? “可以,不过,我曾发过誓,若有人碰过我的身体,男子当杀,女子当娶,若孟姑娘执意诊脉,不是不行,但后果,你可想好了?”一抹腹黑的笑,在银面后悄然浮现。 “······”嫁给他?孟慕晴心尖狠狠一颤,一股莫名的悸动涌现。 她的沉默,让雅懿有细微的失望,口中却说:“看来姑娘已有决定,孟家主和老夫人体内的蛊毒,已经解了,待迷药的药效过去,他二人便能醒来,至于下毒之人要如何处置,此乃孟家的家事,雅懿不好插手,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在府中久留,就此别过。” “诶?”她还没答谢他呢! 孟慕晴有些没反映过来,怔怔看着他的身影极快消失在夜幕下。 走得这般匆忙作甚? 孟慕晴不悦地抿紧唇线,刚想为祖母诊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不对! 他方才那番话不是真的! 明眸闪烁着睿智的精芒,从认识他以来,他不止一次触碰过自己的身子,若当真有嫁娶一说,他当时为何不提?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他故意这么说,好让自己因矜持,不去为他诊脉,又在她没回神前,率先告辞,而他这样做的原因······ 孟慕晴呼吸明显滞顿。 那些血是他的,他一定受伤了! “你家主子去了哪里?”孟慕晴疾步出门,追问小白那人的去处。 “属下不知。”主子有心瞒着孟姑娘,他怎敢与主子做对? “是不是望春阁?”孟慕晴哪管三七二十一,人是为了救她的亲人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不管。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曾细想,若仅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心中为何会泛起难以言状的酸胀感? “你不说,我自个儿去找。”孟慕晴骨子里偏执,但凡是她认定的不论对错,她都会去做。 当初执意嫁入三皇子府是如此,眼下亦是如此。 “姑娘不留在府中照看孟家主吗?”小白沉声问道,余光却打量着孟慕晴的神态。 她的焦急并非作假,这个女子是真心牵挂着主子的身体。 “爹和祖母尚在昏迷,天没亮是醒不来的。”事有轻重缓急,雅懿那边才是最紧要的,“你究竟说不说?” “主子应当去了望春阁。”话音刚落,孟慕晴已绕过他,朝前院走去。 步伐匆忙,发髻下,鬓发随风摇曳。 小白纵身跟了上去,心中暗衬,他是被逼无奈,才泄漏了主子的行踪,但愿主子看在孟姑娘的面儿上,千万别怪罪他啊。 望春阁内,雅懿自窗外飞身而入,盘膝坐于床榻上,从袖中取出一粒治疗内伤的丹药吞入腹中,调动内力缓解着受创的筋脉。 解开蛊毒,必须以内力催动,方能将子虫逼出体外。 纵然他内力高深,一时为两人输送内力,亦难免受些内伤。 可这些事,雅懿未曾想过要告知孟慕晴,说了又如何?不过是害她内疚罢了。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飘来,孟慕晴不顾身后掌柜的拦阻,啪啪敲响了房门。 房内,雅懿浑身笼罩在一团白雾般漂亮的真气里,体内内力运转,纵使听见了敲门声,但在疗伤的紧要关头,他却是分身不暇。 等了片刻,不见里边有人开门,孟慕晴深吸口气,眸光一冷,竟利落地抬起左腿,精准踹上了房门。 “砰!” 巨大的震动,惹得门框上方有簌簌的尘埃落下。 掌柜与小白被这干净利落的一脚惊呆了,嘴巴‘O’的张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传闻,孟家千金温婉大气,乃是江南一带三美之一。 可谁能告诉他们,他们方才看见了什么? 小白跟在孟慕晴身边已有数日,接受力还算不错,短暂的愣神后,便合上了嘴。 主子看上的女子,果真非同一般,有魄力! 孟慕晴拂袖步入房中,秀目笔直望向床榻上盘膝坐着的男子。 笔挺的身躯笼罩在雾气里,仿佛要化羽归去。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孟慕晴自是知晓,他正在自行疗伤,缓了缓心中的急色,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坐,安静等待。 门外,小白拉了拉掌柜的衣袖,两人猫着步子退下木梯。 紧闭的眸缓缓睁开,环绕在身侧的气浪回归平静。 她还是来了,也对,临时编出的谎言,只能瞒过一时,以她的聪慧,早晚会识破。 但他终究低估了她的聪明,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她便追来了。 “阁下昨儿个说的话,可还记得?”孟慕晴冷冷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不爱惜身子的,并非小女子一个。” 呵,她倒是记仇,还惦记着昨晚的责备之语。 “小女子其实挺不明白,阁下难道很喜欢做无名英雄?既然受了伤,为何不说?还编造些谎言来,试图蒙蔽我,阁下不觉得此举有失妥当吗?”若非她反映够快,再晚些,待他伤势痊愈,就更不会承认了。 孟慕晴也说不出为何这般气恼,明明她该感动于此人的体贴,可想及他隐瞒的行径,心头蹭地升起一团无名火。 雅懿微微一怔,她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 “嗯?阁下向来口齿伶俐,怎的这会儿一言不发了?”孟慕晴秀眉微拧,很是不悦男子沉默无言的态度。 她是孤身在唱独角戏吗? “小女子失态了,想来阁下愿为孟家的难题付出至此,小女子理应感激才是,又怎能指责阁下?”孟慕晴重新挂上了生疏礼貌的面具,手指探入袖中,拿出一瓶伤药来,搁在桌上,“阁下的恩情小女子铭感于心,区区薄礼,还望阁下笑纳。” 她没有拿热脸去贴对方冷脸的癖好。 想来也是可笑得很,他受了伤,她着什么急?明知此人身份神秘,身旁能人颇多,断不会有大碍,却傻乎乎深夜跑来此处,只为看他一眼,人家领这份情吗? 自嘲的讥笑染上唇角,孟慕晴再不愿多说,起身打算告辞。 脚刚迈开,忽地,身后有凉风逼近,手腕被一只微凉的大手牢牢握住,被迫停下步伐来。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明亮的眸中,染上些许薄怒,“阁下莫不是忘了,就在方才,您亲口说,若是女子近了你的身,将如何,怎的,一眨眼,发过的誓言就成了那耳旁风?” “你在生气。”银面后,薄唇笨拙地抿紧。 他能雷厉风行地解决任何事,却独独不知,面对她的怒火,该如何做。 第七十八章 秦氏母女背后之人 孟慕晴不怒反笑,手臂一挣,可他的受却像是钳子,任凭她如何挣扎,也难甩掉。 09“男女授受不亲,请阁下自重。”这话是他对她说的,现在,原话奉还。 09“莫恼。”富有磁性的声线,多了些许无措与小心翼翼。 09孟慕晴心里的火,忽地就散了,认识这人以来,他神秘、邪气、甚至是霸道,却从不曾有过眼下这般样子。 09“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结交,朋友之间,除却互相帮衬,还需坦诚相待。”孟慕晴缓了缓语气,扪心自问,她当真不知雅懿为何隐瞒伤情吗? 09所为的,不过是不愿让她内疚而已。 09“嗯,”雅懿淡淡应了一声,见她面上怒色褪去,暗暗松了口气。 09他着实被孟慕晴方才冷嘲热讽的话惊住了,如今想想,倒是他做得不够妥当。 09“伸手。”孟慕晴凝眉说道。 09雅懿乖乖伸出右手,看着她低眉为自己诊脉。 09眸中有不易察觉的柔情悄声掠过。 09“脉象虚浮,你受了内伤。” 09“服过药,只需调养一两日便可痊愈。”这点伤他当真未放在心上,这些年来,他所受的伤,比这重的多的是。 09“这几日最好不要动用内力,你身边不是有帮手吗?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做,用不着亲力亲为。”若动用内力,难保不会加重伤势,还是谨慎些的好。 09“好。”一抹淡笑爬上唇角,素来平静的心房,有暖流滑过。 09“今晚你好生歇息,善后的事,我会处理,明天,我再来看你。”孟慕晴不便久呆,知道他人无大碍后,提到嗓子眼的心,自然也就落了下去。 09“我送你。”话刚说出口,却换来孟慕晴一记冷眼。 09“受伤的人就得乖乖待在房中,闭门不出,少到处去晃荡。”斥责的语气,含着的是别扭的关切。 09雅懿还未迈开的步伐顿在了原地,从善如流地妥协了。 09笔挺的身躯缓步挪至窗边,目送她的倩影自望春阁内走出,人消失在街道尽头,他却仍舍不得收回视线。 09心中甚暖,似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09清晨,一声尖叫打破了孟府的宁静,下人们齐聚在厢房外,冲着里边指指点点,不少人面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09“刚才你们看见没?” 09“怎么会没看见?啧啧啧,这秦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在府里偷吃?” 09“那人好像是街上的乞丐。” 09······ 09早晨进屋去伺候秦氏母女起身的婢女,可是亲眼目睹了床上那不堪入目的白花花身躯,一传十,十传百,在无人阻止下,秦氏与慕菀菀母女与一乞丐共赴云雨的事儿,如同一阵风,传遍整个府宅。 09孟慕晴这会儿可没心思理会她们,她正守在爹的房中,等着他苏醒。 09孟华遥浑浑噩噩地睁开双眼,只觉头重脚轻。 09“我这是怎了?” 09“爹,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孟慕晴忙递了杯茶水过去,将玉枕竖起,让他靠得舒坦些。 09“晴儿?你回府了?”孟华遥的记忆停留在与孟慕晴分道回府那日,往后的事儿,很是模糊。 09孟慕晴猜想,或许在爹回府的路上,蛊毒就发挥了作用,以至于他记不得事儿,便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天来,府里发生的种种说给他听,至于如何解毒的,她说得甚是含糊,只说花了重金,请来了一位高人,隐瞒了雅懿的存在。 09孟华遥的脸色青得发紫,牙关紧咬着,甚至能听见那咯咯的碎响。 09“混账!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孟府头上!”若非晴儿,家里的安宁日子岂不是不保了? 09“爹,那对母女眼下还在府中,过两日便是认亲宴,您看,要如何处置她们?”孟慕晴将决定权交给他,她若想得不错,那对母女背后必有人指使。 09失传多年的蛊毒,岂是寻常人能弄到手的? 09普天之下,有这般能耐的,唯有皇室中人。 09她头一个怀疑的,便是高湛,可手中无证据,只是凭空猜测,说出来只会让爹徒增烦恼,还不如不说呢。 09“这等狼子野心的女人,我孟府留不起!”孟华遥气得面部发抖,“既然敢对孟府心生歹念,哼,她们付得起这代价吗?” 09一抹冰冷的杀意在眸中闪过。 09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让孟家稳坐天下首富的位置,孟华遥又怎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09孟慕晴眸光一凝,她倒不觉得爹的决定太过无情,对敌人心软,就是给自己留下祸根。 09就算爹有心想放她们一条生路,她也会在暗中请人下这毒手。 09“今晚行事,此事我来解决,至于认亲宴,帖子既已送出去,断没有临时改变的理。”宴会要准时举办,但这主角,却是得换了。 09将后事安排妥当,孟华遥才换好衣物,去了主院。 09孟母瞧着神色温柔的相公,不禁热泪盈眶。 09“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还这般爱哭?”孟华遥强忍心中的愧疚,柔声说道,低头,为发妻拂去了面上的清泪。 09孟慕晴面露欣慰,放轻步伐离开了主居。 09孟华遥与老夫人相继恢复正常,这让整个孟府一扫多日的阴霾,孟轻礼兄弟二人忙去拜见,见着爹娘和睦恩爱,多日来的担忧,这才散了。 09“小妹,听爹说,你从外边请了位高人?这事我怎不知?”孟轻歌拐道来了孟慕晴的院子,向她询问。 09“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能不能成功心里没谱,哪敢提前告诉你们,若是失败了,不是徒增失望吗?”孟慕晴早已准备好说词,话有条有理,打消了孟轻歌的疑虑。 09“总之爹和祖母平安无事就好,小妹,那位高人现在何方?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他去。”这份恩情,必要重谢。 09孟慕晴只好推说人昨晚就走了,至于谢礼,她已当面交付对方。 09孟府重归安宁,而秦氏的院子外,更是有数十名侍卫把守,只等天黑了,将人秘密解决。 09一大家子吃了顿团圆饭,通明的灯盏下,每个人脸上皆带着温馨、舒适的笑。 09吃过饭,孟华遥亲自搀扶孟母回房歇息,待人睡下,方才冷着脸,踱步出门。 09他并未想过要审问秦氏母女,与孟慕晴心中所想大相径庭,指使她们的,必定是对孟家有歹心之辈,如此阴险的招数,除京中那些欲将孟府的家财占为己有之辈,不做他想。 09问或不问,又何必要? 09将人除之,也算是给那幕后黑手敲个警钟。 09“有刺客!”一声惊呼,从南苑传来。 09凌乱的脚步声惹得孟慕晴推门离开闺房,眺望南苑。 09那方又出了什么事? 09她忙踱步过去,却是晚了,南苑里,闭门不出的秦氏母女,哪还有影儿?徒留下空荡荡的房间。 09“老爷,”追着黑影离府的侍卫神色颓然的回来,“人跟丢了!” 09方才,他们亲眼目睹有黑影从窗中飞出,已在第一时间追赶,却还是没能追上。 09孟华遥神色阴沉,端坐在厅中的木椅上,不怒而威的气势,压得侍卫们有些喘不过气,纷纷垂下头,只觉没脸见他。 09“看来她们还有帮手。”孟轻礼冷清的眸中,寒芒闪动,“爹,是否要通知知府,全城搜查?” 09“不必了。”人既然敢擅闯孟府,武功自是高强,这会儿怕是早已离城而去,“罢,想来此番行事败露,她们娘俩再不敢现身才是。” 09孟轻歌心中不忿,不愿就此放过那对母女,可偏生,人不见了,只得把怨气吞回肚子。 09“明日寻工匠来,将南苑翻修一遍,她们用过的东西,通通扔了。”孟华遥不想家中留下秦氏母女生活过的痕迹,省得心烦。 09“是。”管家恭敬领命。 09“至于你们,办事不力,罚一月月钱,可服?”孟华遥威严的目光扫过今夜负责看守南苑的侍卫。 09侍卫们自是服气的,只是一个月的月钱,而非逐出孟府,已算是家主法外开恩。 09“轻礼,你明儿着手聘请一批信得过的能人,府中的守卫是时候换了。”敌人孤身闯入孟府,却无人能阻拦,这事让孟华遥很是不安,为保府中家人的安宁,必须得加派人手。 09“儿子省得。”孟轻礼点头应下。 09而另一方,小白则施展着轻功一路追那黑衣人出城,对方轻功高强,即使扛着人,也将他远远甩在了后边。 09“主子,人出城了。”望春阁内,小白惭愧的跪在地上,向银面男子请罪,“那人武功高深,绝非寻常之辈。” 09江湖上,能靠轻功将他甩掉的,屈指可数,而能出动此等高手的,可想而知,身份定不简单。 09“是么?”雅懿漫不经心摩擦着汉白玉的茶盏,会是谁? 09他曾派人调查过秦氏母女的背景,却是无迹可查,若是有人指使,除京中来人外,不做他想。 09如今父皇身子硬朗,还未确立太子,而在暗中部署,拉拢多方势力造势的,唯三哥一人,他娶了孟府旁支的孟水筠,借机拉拢孟府,未得逞,不排除得不到便想毁掉,派来秦氏母女的可能性。 09只是······ 09银面后,双眸危险地眯起。 09他总觉着这事另有蹊跷,虽无证据,但多年来在危险中历练出的直觉,绝不会有假! 第七十九章 五皇子驾到 四日后,孟府宾客如云,苏州各名门望族纷纷登门,孟华遥早已吩咐过,这次的认亲宴一切如常,送出去的帖子未曾收回过一张,他着了一席墨竹色的锦缎带着孟轻礼兄弟在门外迎接贵客,老夫人衣着素来寡淡,今儿难得穿上件还算喜庆的袍子,腕上戴着佛珠,灰白的长发梳成妇人髻,正坐在厅中与孟母一道招呼着客人。 09“晴妹妹,”鱼梅梅寻了个空档,将孟慕晴拉到院子一角,神神秘秘的问道,“认亲宴还要举行吗?那对母女现在······” 09“这事啊已经解决了。”孟慕晴没细说是如何解决好的,自信的笑容,让鱼梅梅稍稍安了心。 09开席时,四名婢女簇拥着秦氏母女盈盈从后院而来,风韵犹存的妇女穿上新装,倒真有几分贵气,不少世家公子眼泛精光,双眼直勾勾盯着慕菀菀。 09这女人身姿曼妙,容颜绝美,比起江南三美不妨多让。 09一些个商贾之家的公子哥不禁动了心思,他们家世大多较好,比不得孟家,但算得上富裕,这些人早知娶孟家千金是没可能的,便把主意打在了孟家认下的义女头上。 09论身份,娶这慕菀菀做正妻,倒也算般配,还能趁机与孟家攀个亲,可谓是一箭双雕。 09有人借着酒意,向孟华遥提出结亲的意思。 09孟华遥却声称莞莞还没及笄,这事不急,等她明年及笄了,再做打算。 09此话一出,不少人心头大喜,只要孟家主没一口回绝,就表示他们还有戏! 09样貌不俗的公子哥围在慕菀菀身边,向她大献殷勤。 09孟慕晴坐在首席,接收到慕姐姐投来的求救目光后,朝对方投去一抹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 09“啧啧,不愧是重金买来的面具,若非亲身经历过秦氏母女消失一事,我还真以为,这人又回来了。”孟轻歌持着夜光杯,妖娆的眸斜睨着被世家公子团团围住的慕菀菀,俯身贴近孟慕晴的耳边说,“瞧你那丫鬟,吓得快哭了。” 09不错,今儿认亲宴上假扮秦氏母女的,正是飞茗,她的身材与慕菀菀相差无几,又打小跟在孟慕晴身边,对淑女礼仪还算精通,戴上人皮面具后,与慕菀菀几乎一模一样。 09只是这丫头向来是当绿叶的,何时做过主角?眼下被公子哥们献殷勤,只觉坐立难安。 09而秦氏的扮演者,则是孟母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 09孟慕晴好笑地抿了口茶水,刚欲说话,忽然,一束冰冷的目光从背后刺来,瞬时让她背脊发凉,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感直冲头顶。 09她警觉地扭过头,府门口,庄严的红梁下,一席白衣飘渺的男子,正静静站立在那方。 09墨发如云,似上帝完美杰作的清冷容颜,不染半分尘世之气。 09是他? 09“五皇子怎的来了?”孟轻歌抬头望去后,嘴里咕哝着,明明是深秋的天,可他却觉着身体凉飕飕的。 09虽只是一眼,却足够他看清五皇子那冰冷如川的眼神。 09好像自个儿没得罪过这位吧? 09孟轻歌犯了糊涂,干笑着摸摸鼻尖,凑近孟慕晴的身躯下意识坐直,那束凛冽的目光,也随之消失了。 09“是五皇子······”鱼梅梅身旁坐着的侯雨佩,痴痴喃喃,泛着少女浓情的美眸,定格在那抹出尘的身影上,一眼望年。 09她曾接到消息,五皇子来了苏州,可找遍了苏州的客栈,也不曾见到他。 09没想到,今儿无心插柳,却再次见着了心上人。 09侯雨佩忙整理衣袍,扬起矜持的笑容,力图在高尘跟前展现出最美的一面。 09奈何,那人却连一个正眼也未朝她这方投来,修长的双腿悠然迈开,如闲庭信步般,绕过院中的席桌,笔直走向首席。 09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里,方才还如火如荼的氛围,鸦雀无声。 09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通通凝聚在这位一身贵气的皇子身上,好似在这个男子面前大小声,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09衣袍凛凛,高尘缓步停在孟慕晴身旁,却不看她,内敛华光的眸看向早已站起身的孟华遥。 09寡淡的唇线轻轻上扬,清浅的弧度,美得惊心动魄,在场无数女子看失了神,只觉脑中一片嗡鸣。 09世上怎会有这般出众的男子? 09如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哪怕是望其背影,便会觉着自惭形秽。 09孟慕晴亦有短暂的失神,好在她对五皇子惊为天人的容貌已有抵抗之力,极快回神后,秀眉微微拧紧。 09今日的认亲宴,这位可不在邀请的名单上。 09他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09“孟家主,”如九重天际飘落的梵音,美妙悦耳,透着游离红尘外的淡漠与冷清,“在下办差途径苏州,得知贵府操办喜事,未得孟家主允许,擅自前来讨杯薄酒,还望孟家主见谅。” 09“五皇子能来,我孟府可谓是蓬荜生辉啊。”孟华遥扬唇大笑,就在首席上,为五皇子插了个座。 09敬酒后,他指着身旁的孩子们,为五皇子引荐。 09虽说并非初次结识,但总得走个形式。 09高尘彬彬有礼地同孟家人打了个照面,态度不近不远,拿捏得恰到好处。 09孟慕晴有些心不在焉,细细思索着这位突然造访的原因。 09不能怪她太小心,前世,孟家正是因爆出协助五皇子吞并,试图造反,遭到灭门,她不得不谨慎,以防昔日危难再次发生。 09殊不知,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被高尘尽收眼底。 09唇边的笑加深些许,不知她这会儿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09许是得知五皇子驾临孟府,原本膈应着儿子死讯的知府一家,也来了。 09“五皇子,您再度移驾苏州,怎也不早说?下官也好为您早些准备落脚处啊。”知府献媚地说道,“今晚下官在望春阁摆宴,为五皇子您接风洗尘,您看如何?” 09“不必,此番是微服,无需铺张浪费。”高尘婉言谢绝了知府的提议,抬眸朝身后小厮打扮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09后者从袖中取出个精美锦盒,双手递给孟华遥:“此乃我家主子的小小心意,恭贺孟家主认下义女。” 09“这······”孟华遥不太好意思收。 09“一点薄礼,请孟家主笑纳。”淡淡的一句话,却含着不容质疑的强势。 09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礼,若是不收,岂不是不给五皇子面子? 09孟慕晴在暗中拽了拽孟华遥的衣袖,笑道:“爹,您就收下吧。” 09孟华遥考虑再三,终是将锦盒收入囊中,以茶代酒谢过高尘。 09酒过三巡,不少名门望族也纷纷上前来敬酒,不论是出于想结交,亦或是走个过场,他们都不敢怠慢了这位。 09侯雨佩犹豫了许久,才一咬牙,怀着满腔孤勇,捧着茶杯走上前来。 09美丽动人的面庞,此时染满少女含情的娇羞与妩媚:“五皇子,上次在衙门,多亏了您做主,才使得晴妹妹洗去冤屈,您方才喝了不少酒,小女子只得敬上杯温茶,答谢您的厚恩。” 09话说得善解人意,极容易引来好感。 09孟慕晴眸光微微暗了暗,心中有些不太舒坦。 09侯姐姐有许多理由亲近五皇子,却偏生用她的名义······ 09若换做旁人,她大抵不会在意,可侯姐姐是她的帕手至交啊。 09睫毛低垂着,面上略显晦暗。 09高尘扬起的笑淡了些许,清冷的眼眸中不悦之色转瞬即逝。 09“举手之劳罢了,”接过茶盏,他状似不经意地说,“这声谢,总该由当事人来说才符合常理,孟姑娘,你说对吗?” 09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09侯雨佩脸上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遂又扭头去看孟慕晴。 09“呀,瞧我,竟忘了这事,亏得有侯姐姐提醒。”孟慕晴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却是一派恍然大悟的样子。 09纵然她对侯姐姐此举不甚赞同,可到底是知己,她断不能坐视不管。 09“呵。”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滑出唇齿。 09她到底是善良的,就是不知,这份善良是否用对了地儿。 09微凉的目光轻扫过面带难堪的侯雨佩,没再多说什么,仰头将茶水一仰而尽。 09这事就此掀过。 09侯雨佩神色恍惚的回到席上,如嚼蜡般吃着桌上丰盛、精美的菜肴,心头酸意翻涌。 09“侯姐姐,你没事吧?”鱼梅梅担忧地问道。 09侯雨佩扭头躲开了好友关切的注视:“我身子不太舒坦,先行回府,你代我向晴妹妹道一声歉。” 09她不愿再在这里久留,不愿再多看那人一眼。 09他暗藏嘲弄的目光,就像是刀子,正剜着她的心。 09“哦。”鱼梅梅乖乖点了下脑袋,心里边却不甚放心,留下一名婢女,提着裙摆追出了门。 09但侯府的马车已先行一步驶离,纵然从飘舞的帘子缝隙里,见着她追出来,也不曾停下,绝尘而去。 09瞥见相继离席的好姐妹,孟慕晴觉得心里堵得慌。 09略带控诉的眼睛偷偷往高尘看去,若非他刚才的话,侯姐姐也不会提前离开。 09孟慕晴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高尘为何会针对侯姐姐。 09那话对一个爱慕着他的女子,比回绝更加残忍。 第八十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宴席从中午持续到夜半,时辰稍晚,孟华遥善意挽留五皇子在府中的客居留宿一夜,孟家客房颇多,环境清幽,甩出客栈几条街,作为东道主,他自不会让五皇子深夜离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谁能担上这责任? 09高尘也未回绝,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09他此行身边只带了四名随从,若非今日现身,恐怕苏州鲜少有人知晓,这位竟会出现在此。 09入夜,虫鸣与鸟叫声在孟府各处响起。 09孟慕晴想着侯雨佩离去时的样子,却是睡意全无,披上件轻裘,到院子里散心。 09落叶跟随瑟瑟的晚风,打着旋儿,从枝桠掉落,冷清的月光在地上投落出斑驳的暗影。 09绣花鞋轻踩过落叶,吱嘎吱嘎的碎响,分外悦耳,幽静中别有一番情致。 09一抹月牙白的清冷身影,在落叶纷飞的树下静静站着。 09孟慕晴停了步,她是上去打个招呼,还是直接调头走人? 09没等她做出决定,那人淡漠的眸已朝她这方转来。 09四目交对,孟慕晴只得上前去,礼貌而又客气地行礼:“小女子拜见五皇子。” 09“这么晚还没歇息?”清雅的声线,比白日多了几分喑哑,似那三月的春风,甚是怡人。 09孟慕晴噙着抹完美的笑说:“五皇子不也是没睡吗?” 09话里难免带上几分恼怒。 09只因白日,便是他那席话,伤着了侯雨佩。 09纵然知晓,或许是他的无心之言,但孟慕晴很难做到不迁怒。 09高尘微微怔了怔,稍稍一想,便知她的不悦因何而来。 09心中苦笑,他不过是见不过那女子打着她的名义······ 09“若我有得罪之处,还请孟姑娘见谅。”平淡的歉语,却让孟慕晴吃了一惊。 09一股不知名的懊恼浮上心尖,这事怪不得他,是她无礼了。 09膝盖微屈,还未致歉,一股无形的气浪竟托住在了她的膝盖下。 09“这儿无旁人,孟姑娘不必拘礼,真要说起来,我还欠着孟姑娘一份人情。”许是白日饮酒过多,冠玉般白皙的肌肤,泛着魅惑的粉,清冷、妖冶,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此时矛盾却又无比融洽的出现在他身上。 09宛如月下妖,勾人魂魄。 09“人情?”孟慕晴面露诧异。 09“那日望春阁。”高尘提醒道,月光下,他浓黑如墨的眸,仿佛度上了一层朦胧的雾色。 09孟慕晴心头一紧,她确定,当时自己在房中时,此人重伤昏迷,怎会知道她去过那儿? 09“不知孟姑娘平素染的是什么香?”高尘鼻尖微动,往前跨步,挺拔的身影足足比孟慕晴高出一个脑袋。 09男子清雅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孟慕晴笼罩着,她慌忙朝后退了一步,心快如擂鼓,耳朵也不自觉红了。 09这种感觉异常熟悉,就像······就像是面对着雅懿。 09是她的错觉吧?他们俩气质不同,声线不一,怎会是同一个人? 09这个猜想刚浮现,便被孟慕晴否决。 09一定是她太过惊讶产生的错觉。 09平复好心潮后,她方才恍然大悟,他是凭借着香气,猜出是自己的? 09“五皇子也曾帮过小女子一回,权当是还人情,区区小事,何需挂齿?”孟慕晴试图和此人撇清关系。 09和他走得太近,难保前世的危险不会重现。 09眉峰暗暗皱紧,她在抗拒他? 09这个认知,让高尘稍感不快:“救命之恩,怎算小事?” 09孟慕晴心头微苦,不知该说什么。 09高尘静静睨着她,那双眼似有魔力,搅得孟慕晴心烦意乱。 09她抿了抿唇,方才说:“天色不早,小女子该回房歇息了,就此告退。” 09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09孟慕晴没等高尘准许,扭头就走,步伐稍显匆忙,似是担心他会缠上来。 09哪知,高尘却悠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后,才抬手摸了摸面庞。 09这张令无数女子心悸的面庞,却令她避如蛇蝎? 09薄唇微翘,浓浓的兴味点亮黑眸。 09清晨,侯雨佩身边的婢女匆匆来到孟府。 09摘掉面具重新恢复容貌的飞茗,让人在门外静候,伺候孟慕晴起身后,才把这事说了。孟慕晴一听,赶紧命飞茗将那婢女叫了进来。 09婢女的模样清秀,见到孟慕晴时说话间神色略显为难,“我家小姐说,若是五皇子得空,想请他一道,为昨日惹五皇子不快道歉。” 09单独相邀,高尘多半会拒绝,可若有孟慕晴同去,兴许他会同意。 09侯雨佩仅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派来婢女询问。 09孟慕晴心下为难,面上却不露难色,昨天的事已经弄得候姐姐离席而去,如果这次她再拒绝,便与昨日高尘的拒绝更要直接,但她拿不准高尘的意思,也不敢替他做主,只得说尽力而为。 09若能帮上侯姐姐,她是愿意的。 09奈何,高尘一听游湖一事乃侯府千金提起,竟给拒绝了。 09孟慕晴又不能把人绑去,吃过午膳,便带着飞茗和悠悠赴侯雨佩之约。 09一搜精美的画舫停靠在河岸,岸上碧草青青,明媚阳光下,河面儿透着粼粼波光。 09船舱里,有悦耳的琴音传出,曲子婉约动听,透着丝丝缠绵。 09这曲名为长相思,乃是表露心迹之曲。 09侯姐姐她,很想见着五皇子吧。 09孟慕晴自责地轻咬住唇瓣,缓步踏上甲板。 09丝绸软垫上,抚琴的女子惊喜地扭头看来,却只见孟慕晴一人,未曾见到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09眸光顿时暗了,他终是不肯来吗? 09“嘶!”指尖被琴弦割破,一滴殷虹的血珠冒了出来。 09“侯姐姐。”孟慕晴脸色微变,忙上前去,以娟帕替她包扎伤口,“怎的这般不小心?” 09“不碍事的。”这点伤,怎比得她心上之伤? 09侯雨佩难掩失望,情绪甚是低迷。 09“五皇子他素来不近女色,怕只是对侯姐姐的心意不知。”孟慕晴好言劝道,这话连她自个儿也没多少底气。 09五皇子早已成年,虽听闻府中并无妾侍,但对男女之情,又岂会毫无所知? 09可这些话,她是万不能当着侯雨佩的面儿说的,那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09“你说得有理。”侯雨佩真将这话放在了心上,自欺欺人地想着,许是五皇子不暗情事,方才不知她的情意,“晴妹妹,你定要帮我!” 09侯雨佩反手握住孟慕晴的手腕,期盼的目光紧盯着她。 09孟慕晴唇瓣微动,五皇子是个良人,但他将来的下场······ 09不,孟家有她在,绝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也许这一世的结局,不会同前世一样! 09“好,我帮你。”若能促成这段姻缘,圆了侯姐姐的梦,也是一桩幸事。 09回府时,侯雨佩也跟着一并来了孟府,却听下人说,五皇子下午便离府了,至于去了何方,府中家仆无人知晓。 09“他走了多久?”侯雨佩急声追问。 09好不容易才见到他,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方能再见! 09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09“约莫有一个时辰。”家仆战战兢兢地说道。 09“是哪方?”侯雨佩再三追问,而后,竟朝着家仆所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09“侯姐姐!”孟慕晴惊呼一声,不太放心她独自追人,愣怔后,忙提着裙摆跟在后边。 09穿过孟府外的清幽石路,再绕过条巷子,便是热闹的主道。 09侯雨佩跑得极快,孟慕晴没过多久,便把人给跟丢了。 09瞧着街上人山人海的盛况,哪还有她的影踪?就连她的随从,也一并不见了。 09“飞茗,你往城门那方去寻,悠悠,你往这边。”孟慕晴缓了口气后,决定兵分三路寻人。 09街头摊贩颇多,一些干完活的伙计,正急匆匆往家里赶。 09拥挤的人潮中,孟慕晴艰难前行,扬长脖子朝四下张望,身躯被路人撞得踉跄。 09“她究竟跑哪儿去了?”孟慕晴找遍整条街,也没见着侯雨佩的人影。 09大约一刻钟后,飞茗才从城门处回来,在街头与孟慕晴汇合,听她说,侯雨佩确是去了城门,询问守城的士兵,是否有瞧见五皇子出城,却被告知不曾见到,找不着人,便失望的回侯府去了。 09得知人平安无事,孟慕晴长松口气。 09侯姐姐身份尊贵,难保不会有歹人对她不利,眼下看来,仅是一场虚惊。 09不过······ 09秀眉拢紧,五皇子没出城,难道还在这城中? 09“孟姑娘。”正当孟慕晴深思时,身后,有熟悉的声音飘来。 09这人她自是认得,是雅懿身边的女子,曾在望春阁有过一面之缘。 09黑色劲装裹身的女子,容貌绝美,却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凉之气,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09女子以身体挡住飞茗的视野,指了指旁侧矗立的明月酒楼,二楼厢房的木窗敞开着,男子背窗而站。 09他怎会出现在此? 09孟慕晴很是惊讶,往常此人多现身于望春阁中,这儿与望春阁隔着两条街,他身上还带着伤,怎能到处乱走?不怕伤势加重吗? 09正所谓关心则乱,孟慕晴忽略了雅懿受伤早已是四日前。 09“飞茗,我想吃逐风楼的闷东坡肉,你帮我去说一声,让楼里的厨子做好以后,送到府上加餐。”孟慕晴寻了个理由将飞茗支开,待人走了以后,才跟着女子踏进酒楼。 09顺着木梯上至二楼,那屋的门紧闭着,女子敲了敲门,恭敬地请她进屋去,而自己则如门神般守在外边。 09刚进屋,眼前黑影忽闪,肩部被人用力摁住。 09“嘶!”细碎的疼惹得孟慕晴倒抽一口凉气。 09耳畔响起的,是雅懿喑哑且富有磁性的声线:“现在知道疼?方才在街上横冲直撞,怎没见你吭声?” 第八十一章 醉酒的后遗症 肩部仅是受了些皮肉伤,大抵是在街上遭路人撞伤的,若是雅懿不说,孟慕晴自个儿也难发现。 09“我方才着急寻人,没留意到罢了。”她低头解释,有些不太敢看他,可这股心虚感源于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09“坐。”胳膊被温暖的手掌擒住,摁在木椅上。 09柔顺的鬓发自然滑落至胸前,时不时轻抚着孟慕晴的脸颊。 09他下手的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恰到好处,疼痛的双肩没多会儿就舒坦了,孟慕晴有些触动,只觉整个屋子的空气好似静止一般,唯一所能感觉到的,是他揉捏着肩膀的轻柔触感。 09心微微颤了颤,一股莫名的燥热直冲两颊:“已经没事了,这点小伤不要紧的,倒是你,前几日受的内伤痊愈了吗?不是让你在望春阁静养?怎的跑这儿来了?” 09手指移开她的肩部,紫眸中,掠过一丝留恋。 09他倒挺想多碰碰她的。 09即使隔着单薄的布帛,仍旧能清楚感知到,她那如太阳般炽热、温暖的体温。 09“关了几日,出来透透气。”平静的解释极容易让人信服。 09但屋外留守的女子,冷不丁听到这话后,冷若冰霜的面庞不自觉抽动几下。 09主子分明是在回望春阁的路上,看见了孟姑娘,临时决定就近观察好么? 09孟慕晴不疑有他,对雅懿,她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 09“既是偶遇,不如由我做东,留在此处用膳?明月楼的梨花佳酿极好,兴许你可以尝尝。”话题不经意转开,孟慕晴想了想,有些意动,只是,飞茗和悠悠待会儿在街上找不到自己,会着急的。 09“放心,我会派人去府上为你报声平安。”连她的顾虑,雅懿也一并想到了,还给出了解决之法。 09这人当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啊。 09孟慕晴爽快点头:“我可不会帮你节约银子哦。” 09俏皮的话,配上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靥,生动且鲜活,极其动人。 09银面后,凉唇微勾,带着几分暖意:“呵,你想吃什么,大胆点便是,若是银子不够,大不了,报出你孟家千金的头衔,这明月楼的掌柜想必不敢押人。” 09“哼,到时候我先逃,把你留在这儿抵债。”孟慕晴反驳道,眸中笑意盎然。 09“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雅懿好似忽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般,嗓音略带错愕。 09四目交对,两人扑哧笑开了,人生能得一知己,嬉笑怒骂,斗嘴打趣,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09饭点,小二捧着装满竹签的圆筒蹬蹬跑上二楼,竹签上攥写的乃是明月楼的招牌菜,名字大多取得富有诗意。 09孟慕晴也没客气,张口点了十多道美味的佳肴,还要了一壶这儿最出名的梨花佳酿下菜。 09丰盛的食物一一端上圆桌,两人优雅落座后,挥散了楼里伺候的伙计。 09“这杯酒我敬你,”孟慕晴双手执杯,真挚地说道,“这次若非有你在,兴许很难揭穿贼人的真面目,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 09烈酒入喉,火一般的灼热感顿时涌遍全身,孟慕晴以为这梨花酒乃是清酒,哪想到味道这么重,小脸刷地窜上一层粉色,忙捻着袖口咳嗽。 09“喝得这么急作甚?没人和你抢。”三分无奈,七分疼惜的话脱口而出,男子侧过身,极致温柔地替她拍着后背,“慢慢来。” 09“咳,我也没想到这酒会烈成这样。”孟慕晴娇嗔道,腮帮孩子气地鼓着,圆圆的,活像丛林里快活蹦达的仓鼠。 09女子毫不做作的姿态,远比平日,更加惊艳。 09怎么办,这样的她,好生可爱,好想戳戳她的脸。 09邪念突生,神秘莫测的紫眸,几近成黑。 09“我喝完了,该你了!”孟慕晴轻轻推了他一把,“这可是我专程敬你的酒,不许不喝。” 09“好。”理智压下冲动,在她催促的目光下,将烈酒一仰而尽。 09席上氛围格外温馨,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紧闭的房门内飘出。 09天色渐渐沉了,清冷的暗色驱散了漫天霞光,街头巷尾的摊贩早早收了摊,隔着几条巷子的花街,开始热闹起来。 09孟慕晴不嗜酒,偶尔饮酒也不过是场合需要,从未有过一次,喝得这般畅快,心中积压的负担,好似在这一刻通通不见了,只剩下愉悦与开怀。 09“一轮圆月照金樽,”孟慕晴捻着双木筷,面泛微醺,唇边含笑,临场念起诗来,“金樽斟酒月满轮。” 09不似平素清脆、明亮的嗓音,许是在酒气的作用下,多了几分沙哑的性感。 09雅懿侧目睨着她,这丫头,大抵是醉了。 09可为何就连喝醉时的样子,也这般可爱呢? 09“嘻!你好像变成了两个。”孟慕晴忽地抬头,迷离如雾的眸有些失焦,筷子戳戳左边的人影,再戳戳右边的虚影,甩甩头,“真的是两个。” 09“小心。”手臂霍地伸出,避免了她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悲惨下场。 09娇躯软绵绵靠在他的臂膀上,女子诱人的芬芳涌入鼻息。 09“抓到了,你是真的。”孟慕晴得意地揪住他墨黑的衣袖,手指朝上滑动,竟覆上了那张冰凉面具。 09如松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想将人推开,可她面泛桃花的样子,却又叫人舍不得推走。 09手指已靠近银面边缘,稍稍用力,便能把这面具拨开。 09“小丫头,拨开了你就逃不掉了。”面庞低垂,在她耳畔吐气若兰,似期待着以真面目视人,亦或许,是想将最大的秘密告诉她,从而将她绑定在自己身边。 09奈何事与愿违,孟慕晴并未按照他所想的发展去做。 09脑袋一歪,身体顺势朝他倒来,似是睡着了? 09垂目看着怀中,忽然睡去的女子,心中涌动的,不知是松了口气的庆幸,还是失望。 09“主子,亥时了。”门外,女子沉声提醒。 09再晚些,怕是孟家人该着急了。 09一刻钟后,一抹黑影从雅间的窗户内飞出,轻车熟路跃入孟府高墙内,将人完整无损地送回闺房。 09他并不着急离开,而是细心地替孟慕晴脱去鞋子,小心翼翼把人搁在床上,掀开里头叠放的被褥,盖在她身上。 09此生,他从未对谁做过这些事,她是第一个,亦是最后一个。 09“孟慕晴······”手指轻轻拨开她额上散落的碎发。 09女子泛红的睡颜,恬静而又乖顺。 09他像是受到蛊惑般,缓缓俯下身,银面往左侧挪开,露出了那削尖、精湛的下颚,轻如鹅毛的浅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眉心。 09“唔!”孟慕晴不安地嘤咛着,手臂挥了挥,像是在驱赶蚊子。 09细微的动作,如惊雷震醒了男人,他惊愕地往后退了两步。 09面上犹如火烧。 09刚才他究竟做了什么?竟趁她酒醉,轻薄了她? 09“砰!” 09“小姐?”屋外守夜的悠悠被这异响惊醒,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推门进来。 09屋里木窗敞开,桌边的椅子竟被撞倒在地上。 09进贼了? 09瞌睡虫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悠悠忙不迭奔向床沿,直到见着孟慕晴平平安安躺在床上后,才松了口气。 09一定是小姐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椅子。 09悠悠自顾自的找了个理由,鼻尖动了动,嗅到了那股浓郁的酒味。 09次日清晨,清脆的鸡鸣声响彻云霄。 09孟慕晴揉着抽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从床头坐起身来。 09“真疼。”她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09浑浑噩噩的大脑尚不清明,只约莫记得,自己喝得甚是开心,至于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又是如何回来的,一概不知。 09“您起了?”悠悠端着托盘进屋,“奴婢刚备好醒酒汤,小姐你快喝些吧,喝了头就没那么疼了。” 09“嗯。”孟慕晴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 09“小姐,以后你可不能单独在外边与和喝酒了,万一出个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啊?就算要喝,也得带上奴婢和飞茗,这样,哪怕小姐醉了,奴婢们也能照顾好小姐。”悠悠有些吃味,小姐去喝酒都不带上她,好过分! 09“好啦,瞧你这小嘴撅得,都快能挂壶了。”孟慕晴笑骂道,“我昨儿个是怎么回来的?” 09“咦?小姐不记得了?你喝醉了酒一个人回的家啊,奴婢本来想等小姐的,后半夜太困了,就······”悠悠自责的低下脑袋。 09自己回来的? 09她模糊地记得,似乎有谁抱着她在飞。 09是幻觉吗? 09孟慕晴转瞬便把这事抛开,好说歹说,才把悠悠的玻璃心哄好。 09洗漱后,稍微打起些精神,离开屋子向爹娘告罪去了。 09孟华遥倒是没多问,昨日有人来府上报过信,说是女儿和朋友聚会,会晚些回来,他特地吩咐下人留门,这女儿大了,快及笄了,有几个至交好友陪着,乃是好事。 09“小妹,你喝了酒?”孟轻歌歪着头凑近孟慕晴的身体,闻了闻,坏笑道,“味道挺重,看样子喝得不少,能与小妹畅快痛饮的,是哪家小姐?二哥见过吗?” 09“······”她能说一道喝酒的是男子么? 09孟轻歌眸光微闪,唇边的笑多了几分恶趣味,压低声音道:“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儿,莫不是哪家公子吧?” 第八十二章 回礼 孟慕晴心脏猛地一缩,眸光躲闪着朝旁侧看去,嘴硬道:“二哥,你自个儿成天不着调就得了,少来污染妹妹我纯洁幼小的心灵。” 这事绝不能承认,否则,家里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孟慕晴很担心二哥会不依不饶的追问,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得,”孟轻歌举手做投降状,“小妹你这张嘴,二哥是说不过,自古君子不和女人斗,二哥不说便是。” 孟华遥夫妇坐在厅中上首,欣慰地看着孩子们斗嘴的画面。 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千金难换。 谈笑后,孟慕晴主动问起了认亲宴后,如何对外宣布秦氏母女的去处,假冒她们是权宜之计,却不能长久,不然,势必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孟华遥早想好了解决的方法,对外只说秦氏母女感恩孟家的善待,不肯拖累孟府,想回故乡去做些小本营生,孟家给了笔不菲的盘缠,便送她们回去了。 “啧,如此说来,倒是给她们留了个好名声。”孟轻歌不太同意,“依我看,不如将那日不堪入目的事儿宣扬出去,我孟家可要不起这般低俗、卑劣之人,看在祖母的面上,给些盘缠,打发她们回故乡,爹,此法可好?” 那二人处心积虑对付他们,他们还得替敌人塑造形象?软包子不是这么当的。 “我同意二哥的说法。”孟慕晴站在孟轻歌这边,对待敌人,绝不能心存柔软,“大哥,你怎么说?” 孟轻礼浅薄的眼皮悠悠一抬:“同意。” “你们兄妹三人一个鼻孔出气。”孟华遥笑骂道,“成,那就这么着吧。” “爹,昨儿个五皇子离府,您知道他去了哪儿吗?”说完正事,孟慕晴心思微动,想帮侯姐姐问些情报。 她昨日冲动的样子,孟慕晴至今难忘。 若非情到深处难以自拔,又怎会如此鲁莽? 作为朋友,她也该尽些绵力才是。 “怎的,你对五皇子······”孟华遥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色微变,晴儿对五皇子动了凡心?若是那位,倒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有孟家这层关系在,嫁入五皇子府,他必定会善待晴儿。 孟华遥一时间想了许多,以他们家的家世,想给女儿找门普通些的婚事是行不通的。 皇家岂会放过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京中那些人,可是虎视眈眈盯着他们,只等晴儿及笄,就该在明面上出手了。 与其等到多方势力出手,不如他先行动,掌握主权。 “爹,你想哪儿去了?”孟慕晴面颊一红,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了高尘宛如仙人的出尘身影。 甩甩头,撒娇似的走到孟华遥身后,双手摁在他的肩上,娇声说:“女儿对五皇子只有欣赏之心,而无男女私情。” 真要嫁人,她······ 雅懿的影子突地浮现在眼前。 天,她怎么会想到那人? “小妹,你脸红做什么?心虚了?”孟轻歌双手环胸,痞气地笑着,“也是,明年你就及笄了,这未来夫君是该及早挑选,五皇子样貌出众,文武双全,哪家姑娘见了,不心动?喜欢上他,你明说啊,二哥替你想办法。” 这些话,很是熟悉。 回忆起往事,孟慕晴竟眼圈泛红。 前世,她不顾家人的苦口相劝,一门心思只想嫁给高湛,爹连着好些日子没搭理她,是二哥第一个站出来,拍着她的肩,为她擦去眼泪,说会帮她出主意,只要那人是她认定的、看好的,他会全力支持。 可结果呢? 她成功了,却害得孟家家破人亡,到死那天,二哥也没责怪过她一句! “哎,怎么哭了?”小妹突如其来的泪水,惊得孟轻歌手足无措,“二哥说错话,给你道歉,小妹,你别怪二哥,二哥同你说笑呢。” 他最是见不得亲人落泪,慌忙伸手,想要将那些泪珠子抹去。 孟轻礼不悦地蹙了下眉,一巴掌狠狠拍在二弟的脑勺上:“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扑哧,”孟慕晴破涕为笑,不会了,此生她再也不会伤害到她的亲人,“二哥,你真好。” 孟轻歌挠挠头,耳廓微微红了,有些害臊。 他能面不改色调戏天下人,却独独听着这话,会笨拙、会无措。 “我以后要真看上了谁,定会头一个告诉二哥!”孟慕晴含泪笑了,话说得掷地有声,甚是坚定。 “这还差不多,往后啊,你若嫁了人,那人敢对你不好,你告诉二哥,二哥替你揍他!不,还是别嫁人了,嫁去婆家以你的性子定会吃亏,干脆留在家里,二哥养你。”想到妹妹要冠上夫郎的姓氏,孟轻歌心中有些吃味。 他最宠的便是孟慕晴,打小虽吵吵闹闹,却从不曾真正红过脸,有什么好的,老想着留给她。 “那未来二嫂不得吃醋吗?”孟慕晴调侃道,心里像是塞满了刚晒好的棉花,满满的,暖暖的。 “哼,她敢!小爷我休了她。”孟轻歌立马表明态度。 “你先找到弟妹,再说这话不迟。”孟轻礼轻飘飘插上一刀,波澜不惊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戏谑。 满室欢声不绝于耳。 孟华遥后来才说,五皇子是为开年科举后,皇上下江南一事提前微服巡查各地官员有无违法乱纪行为,省得皇上南下,徒增不快,昨儿个离府后,人就走了,兴许是去了邻镇考察。 “对了,此乃五皇子离去时,给你留下的谢礼。”只顾着说体己话,险些忘了这茬。 孟华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五皇子好端端为何送你谢礼?” 他当时问过,可高尘却只字不提。 孟慕晴展信想看,身侧,顿时凑了个脑袋过来。 “让我也瞧瞧五皇子给你留了什么信。”孟轻歌甚是好奇。 “才不给你看呢。”孟慕晴推开他,转身离开了前厅,在长廊无人的角落里,将书信展开。 信上是笔锋锐利的行楷字,一笔一划入木三分,轻重相宜,字里行间透着些许清雅,又不失锐气。 “好字!”孟慕晴眼前一亮,前世她曾见过五皇子任兵马元帅后的所攥写的书信,虽也是行书,却偏于狂草,落笔处透着洒脱与肃杀。 信上内容言简意赅,询问她有何喜欢之物,下次见面时,赠与她,当作答谢之礼。 孟慕晴莞尔一笑,这人倒是个知恩的,即便她已表明那次仅是举手之劳,他仍记在了心上。 回到屋子,她便将信搁进了架上的锦盒里,并未想过回信,只是说起这谢礼,倒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孟慕晴从屉子里取出几张荷包款式的画作,这上边是她闲暇时,亲手绘制的,挑了挑,却总觉着太普通,绣好了送不出手。 还是重新画吧。 孟慕晴亲手研磨,可思来想去,又觉绣个荷包送给雅懿太轻率。 那人气质非凡,平素着一席黑袍,挂上荷包像什么话? 她把自个儿关在房中足足一日,地上凌乱散落了不少纸张,画了许多图样,却又给否决掉了。 悠悠几次进门,瞅着遍地的墨宝一阵肉痛,小姐的字画在苏州千金难买,怎的当做垃圾丢了呢? 她偷偷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小心展平,打算捡回去做收藏。 三日后,孟慕晴将一个锦囊交到小白手里,月光下,精妙绝伦的小脸呈淡淡的粉色。 “这是?”小白满头雾水,这几天孟姑娘在屋子里神神秘秘的,不晓得在做什么,而现在,又忽然送他一个锦囊? “不是给你的。”孟慕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羞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是给你家主子的。” 若非小白内力高强,还真难听清她说的话。 沉静的黑眸里闪烁着暧昧的笑意,他一把将锦囊夺过来,持平的唇轻轻上扬:“属下定亲手交与主子。” 这可是孟姑娘头一回送主子礼物啊,事关重大,他马上就出发。 小白一闪身,人便消失在了院中。 孟慕晴跺跺脚,真是的,她还想拜托小白,记得把那人的反映告诉她呢,干嘛走得这么快? 望春阁内,一席黑色蟒袍的男子悠然站在书桌后,提笔疾书。 若孟慕晴在这儿,定会惊讶,他写的那字,甚是眼熟。 “主子。”小白连门也未敲,匆匆忙忙闯进了屋。 手指一翻,毛笔叮当一声落入笔筒里。 “礼数呢?”略带不悦的责备,飘入耳中。 小白憨笑着摸了摸鼻尖:“请主子恕罪,实乃属下有要事禀报,”话顿了顿,察觉到主子愈发冰寒的气息,赶忙添上句,“是关于孟姑娘的。” 室内骤然回温,小白暗暗窃喜,他就知道,只要搬出孟姑娘,就能解决一切。 “她又怎了?”想及那人,冰凉的语气多了几分暖意。 小白憋着笑从袖中拿出锦囊走到桌边阁下:“此乃孟姑娘命属下转交给主子的,孟姑娘还说事不宜迟,要属下立即操办。” “哦?”这话不像是她会说的,不过,看在这话他爱听的份儿上,便由他吧。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悠悠将锦囊握住,刚欲打开,余光却瞥见小白望眼欲穿的眼神。 眸子危险眯起:“还不出去?” 第八十三章 她亲手做的护身符 那是一个红金的护身符,烫金的丝线绣出佛语的文字,顶端圈着一圈丝编红绳。 指尖轻轻拂过文字上凸起的地方,他仿佛能想象到,小丫头一针一线专心致志绣上去的画面。 小巧的礼物算不得金贵,比不得城南寺主持开光后的符文,却是他收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呵,她有心了。”愉悦的笑声飘荡在静谧的厢房里,手指解开衣襟上的盘扣,当即戴在了颈间。 白皙的肌肤,美若羊脂,护身符静静挂于锁骨之间,亦是他身上唯一的一件配饰。 孟慕晴左等右等,等到后半夜,才终于把小白等了回来。 “他收下了吗?”她看似淡然地问道,双眼紧盯着他。 “收了,主子很喜欢孟姑娘的礼物。”他就没见过主子那般开心的样子。 回想起临走时,主子身侧回暖的气息,小白给出了肯定答案。 “那就好。”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了。 孟慕晴长松口气,嘴角一弯,一抹明媚的笑靥顿时爬上嘴角。 草长莺飞,时间如流水,无声流逝。 三月后,深冬,苏州下起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小雪,素白的雪花打着旋儿,从天上落下,街头来往的路人,衣着厚实,冻得直搓手。 成衣店里来了批新布,家里开年的衣物也该换新的了,孟慕晴披着件白色貂绒大氅,盈盈走上街头,身侧,悠悠举着把油伞,替她遮挡住头顶上纷纷扬扬的雪花。 “真冷!”手掌摊开,接住一片小雪,冰凉的寒气立马袭遍全身,孟慕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小姐,不许调皮!”悠悠不赞同地用另一只手包裹住她的手指,来回揉搓,为她驱寒,“这天太冷,您得小心点,可别染上风寒。” “我没那么娇气。”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街边一条小巷子外,一个衣着寒碜,瑟瑟发抖的老人佝偻着身躯,捧着一破碗,向路过的人乞讨。 许是天太凉,她又衣不蔽体,双手被冻出了疮包。 孟慕晴心有不忍,在途径老人跟前时,貌似不经意地朝碗里丢了块碎银子。 “谢谢姑娘!您一定会有好报的。”老人连声感激。 好报吗? 孟慕晴笑而不语,身侧,有百姓认出了她,窃窃私语着,谈论这事。 “孟小姐不愧是孟小姐,心真善啊。” “那当然了,孟府向来体恤贫苦老百姓,知道前段日子锦州闹灾荒的事儿吧?孟家主拨了几万两银子,买了衣裳、大米,送去锦州赈灾呢。” ······ 百姓们议论着孟府多年来所做的善事,谁人不是高高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孟府家大业大,却不忘为老百姓做事,就冲这份心,值得他们拥戴。 孟慕晴怎会没听见这些话?唇边的笑多了几分冰凉的深意。 爹做善事确是出于好心,但她一力支持爹,甚至在私下用钱收买眼线,散播孟府做善事的流言,却是另有所图。 开年后,她就要及笄了,到时,京中那些觊觎孟家财力的人,定会出手,孟府会沦为他们争抢的一块大肥肉。 她不想被动挨打,更不想由他人来掌控自己和家人的人生。 眼下这些流言,仅仅是为了造势,待到日子久了,在老百姓心中,孟府的地位水涨船高,他日,即便高湛想对孟府出手,也要掂量掂量。 不过,此举亦是在刀尖在行走,孟府的名望必须控制在朝廷允许的范围内,否则,将会惹来杀身之祸。 一时间,孟慕晴在脑海中将计划捋了一遍。 成衣店已是到了,绣娘热情地招呼她们进屋挑选布匹,拿出的都是铺子里最好的货色。 “孟姑娘,您看这匹布,这可是从月城刚进的,上等的苏绣。” 孟慕晴摸了摸布料,手感确实柔顺,颜色偏淡,很是适合给娘做衣裳。 她一连挑了不少,付过定金后,悠悠和飞茗双手抱着布匹,打算出门。 “姑娘真巧,又见面了。”清润的声线从前方传来。 孟慕晴拧了下眉,眼前带着两名小厮的俊朗男子,她并未见过,刚想说对方认错了人,忽然,一道熟悉的淡香涌入鼻息,双眼微微一颤,是他······ “公子怎会在此?也是来买布的?”孟慕晴浅笑着问道,神色不似往常面具化的温婉,多了几分真挚与欢喜。 她确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偶遇雅懿。 若非那熟悉的檀香气息,她真不会将眼前这人与雅懿划上等号。 身高不符,气质不符,俨然判若两人。 而且,他那张俊朗清润的面庞,总让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好像那并非是他的真实面目般。 可为何有此感,孟慕晴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女人的直觉? “在下四处逛逛,偶然见孟姑娘在此,特地过来打声招呼。”说着,眼眸轻扫过飞茗和悠悠手中的布匹,下颚微抬,身后一身黑袍的奴仆当即上前,将布匹接到手中。 “东西太重,姑娘家不好拿。”他轻声解释道。 孟慕晴莞尔一笑,目光瞥见他衣襟里,若隐若现的红绳,心头大喜。 他贴身戴着护身符? 难言的愉悦如潮水,在胸腔里翻滚。 飞茗和悠悠不认得此人,但见他与自家小姐谈笑风生,似十分熟络,便放下了戒心。 “雪太大,孟姑娘若不嫌弃,可乘坐在下的马车回府。”他侧过身,不远处的街角的确停有一辆普通的马车。 孟慕晴自然没有拒绝。 上车时,这人利落跃上甲板,挺拔的身躯微微弯下,想牵她上来,但手臂还未伸出,孟慕晴已踩着矮凳子上来了。 眸光稍暗,隐隐有些失落。 将货物装上车,奴仆扬鞭策马,架势马车朝前而去,速度不快,似是顾及到马车两旁徒步行走的下人。 车里,孟慕晴好奇地盯着雅懿的脸庞:“这是你的本来面目吗?” “不是,此乃人皮面具。”手指探入袖中,取出两张面具来,递给她,“今后若要出远门办事,定有用得上它的时候。” 他赠与的面具多丑陋、普通,便于掩饰她绝美的容颜,且大小与她的五官极为吻合,乃是那日在官道上碰面后,加紧制作的。 孟慕晴像个好奇宝宝,翻来覆去检查着这块薄如羽毛的面具。 “这和我所见过的似乎不太一样?”重量太轻,而且触感十分柔顺,摸上去,宛如在触摸人的肌肤。 “嗯,稍微做了些变动,戴上它,可改变你的五官,将你变作另一人。”这面具贴在面部,会与肌肤融为一体,只靠双眼很难看出破绽,必须以一种特殊的药涂抹在脸上,方能摘下。 雅懿将一个精美小巧的白玉药瓶一并交给孟慕晴,言简意赅地阐明作用。 “好厉害!”孟慕晴惊呼道,这份礼物送到了她的心窝里。 想要在暗中拉拢势力,为家族保驾护航,势必要隐藏身份,这面具绝对用得上。 “可无功不受禄啊。”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收。 “是回礼,而且,你忘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送些不值钱的礼物,有何不可?还是说,你并未将我视作至交好友?”雅懿挑眉问道,眸光戏谑。 话说到这份儿上,孟慕晴若是再拒绝,岂不是打脸吗? 马车在孟府外停下,她本想邀人进去小坐片刻,但他却说有私事要办。 “那我就不留你了,办事要小心些,千万不要受伤。”孟慕晴好意叮嘱,她可不想再看见这人浑身是血的样子。 “好。”她在担心他不是吗? 马车缓缓离去。 帘子后,淡如清风的话幽幽传出:“回望春阁。” 同样贴上人皮面具的逐浪嘴角狠狠一抽,所以说,主子得知孟姑娘出府,专程上街,就只是为了见她一面,送她回家吗? 回房后,孟慕晴极为小心地将面具藏在娟帕中,再贴身放好。 没过几日,府中家丁天微凉出门扫雪时,竟在门外发现一封书信,信封写着【孟姑娘亲启】的文字。 检查过信笺,确定没洒上毒药,他方才将信转交给孟慕晴。 “小姐,是谁写的信啊?神神秘秘的,难道又是上次那位公子?”悠悠眨巴着大眼睛,难掩心中的兴奋。 上回那位公子,也不知是哪家的,能和小姐谈笑风生,关系定不一般,说不定就是小姐未来的夫君! “你少胡思乱想。”飞茗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常年共事,悠悠那些小心思,她怎会看不出来? 挨了骂,悠悠讪讪垂下脑袋,悻悻地闭上嘴。 孟慕晴倒没理会两名婢女斗嘴,一目十行将信上的内容看完,眸中光芒大亮。 这信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状元郎所写,信上说,他已启程去往京城,准备参加开年后的科举考试,还说,待他高中,定亲自登门答谢上次的恩情。 从他所住的地方去往京城,无需经过这里,他是专程送信来的。 孟慕晴轻笑一声,心情大好。 看来,她没有看错人,那人确是个知恩图报的。 高湛啊高湛,怕是你如何也想不到吧,你前世的左膀右臂,最为依仗的军师,这辈子会被她先行拿下! 第八十四章 送上门的合作者 新年将至,可苏州却是一派凝重、诡异的氛围,不为别的,只因在前日深夜,知府府中的千金烈飘雪,被人割破头颅惨死。 知府膝下一儿一女,如今双双丧命,百姓们皆在暗处嘀咕着,这知府是不是撞了什么脏东西,惹来此等大祸。 “晴妹妹,四天后的头七,你要去吗?”鱼梅梅专程到府上来传递打听到的八卦消息,烈府与孟府结怨一事,她是晓得的,上回,晴妹妹险些还因烈公子之死,险些锒铛入狱。 “去,为何不去?”孟慕晴抿了口茶水,眸光暗沉。 烈飘雪的死讯,她早有耳闻,只是,会是谁对她下的毒手? 那人自兄长死后,便闭门不出,听说好几次在悲痛下悬梁自尽,若非婢女提早发现,怕是活不到现在。 想不通的事,孟慕晴亦懒得去想,左右这事与她无关,知府遭蒙大丧,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拜祭一下,走个过场。 “不说这事,大过年的提了晦气。”鱼梅梅瘪瘪嘴,伸手捻了块糕点呜嗷一下塞进嘴里。 “瞧你吃成什么样了?”孟慕晴哭笑不得地替她拭去唇边的粉末,“当心大哥嫌弃你。” “他不会的。”轻礼说过,最是喜欢她吃东西的可爱样子。 想起那人的甜言蜜语,鱼梅梅面上一热。 “呀,你又在想大哥!得,我啊,这就去帮你把大哥叫来,省得你日思夜想。”孟慕晴打趣一句,便离开前厅,去书房把正和爹商量事儿的大哥拽出来。 “这个晴儿。”孟华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可随即,笑容渐散。 年后科举完,皇上将会下江南,届时,来孟府走一遭是肯定的,他得早做准备才行。 头七这日,知府府邸一片缟素,僧人们在灵堂敲响木鱼诵经,各世家纷纷派了人来祭拜。 烈夫人头绑白纱,在灵堂里哭到晕厥,被下人搀扶着回了房间。 孟慕晴挑了件素色长裙,只带了悠悠一人,与鱼梅梅一道前来。 府外依墙停靠着数量马车,不少世家千金聚在院中,谈论着烈飘雪暴毙一事。 凄凉的白装点着整个大厅,孟慕晴脚下步伐一滞,脸色有些难看。 相似的场景,让她回想起了前世孟府落难的惨状。 那时,孟府背负造反的恶名,以至家破人亡后,连一个像样的灵堂也没有,更别提有人前来上香。 “晴妹妹?”耳畔响起的,是鱼梅梅略带担忧的询问。 孟慕晴迅速回神,袖中双手突地握紧。 都过去了,此生,她绝不会让同样的发生。 “走吧。” 两人迈入厅中,一脸悲痛的下人递来紫香,灵堂旁,知府失魂落魄地站着,涣散的双眼死死看着那棺柩,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 往事如浮云,人死如灯灭。 孟慕晴不愿再去细想烈飘雪当初屡次对自己下毒手的事,上香后,出于礼貌,走到知府跟前好言劝道:“大人,请节哀。” “······多谢。”声线沙哑得不像话,此刻,他不再是苏州的父母官,不过是个可怜的老人罢了。 孟慕晴心中沉甸甸的,祭拜完,不愿再此久留,殊不知,知府正以一种尤为复杂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 “哎,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马车里,鱼梅梅惆怅地长叹口气,她与烈飘雪交情一般,但花一样的年纪,就没了性命,总归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儿。 “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人,招惹来报复。”孟慕晴随口说道,“知府不会任由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对啊,听说这几天,衙门一直在调查此事,也不知查没查出些线索。”鱼梅梅对八卦消息甚是灵通,对孟慕晴她也不避讳,有什么说什么,“对了,伯母她近日身体如何?” “好着呢。”孟慕晴顺着她的话说道,娘怀有身孕后,每日以补药调养,人不仅没瘦,反倒是圆润了不少,再过四个月,就该生产了。 说起来,爹这两日还在寻靠谱的产婆,提前进府伺候。 回府后,孟慕晴惊讶的发现,府中的侍卫多了些,且都是些生面孔,一眼看去,身材魁梧壮硕,腰佩弯刀,双目炯炯有神,宛如蓄势待发的野兽,分外危险。 听大哥说,这些人是他们从江湖上聘请的高手,护卫孟府的安宁。 孟慕晴顿时了然,对此,她倒是喜闻乐见。 快过年了,年货的置办往年是由孟母一手准备,可眼下,孟慕晴哪舍得让娘操劳?主动请缨,将重任担到自己身上,府中所需添置的东西,她一一写下,再交由下人去买。 今年府里出了不少事,过年得好生办一办,将晦气洗去,开个好年。 孟慕晴忙得脚不沾地,几个世家送来的聚会帖子,她全都给推了,专心致志操办着正事。 “小姐,知府府里的下人递了帖子来,说是烈夫人邀您晚上去一趟,有要事与您相商。”悠悠迈过门槛,将一张帖子递给孟慕晴,“您要去吗?” 孟慕晴想了想,着实猜不出知府夫人的用意,但对方既然送了贴,这面子她总得给。 “去。” 她给家人说了一声,让他们别等自己用膳,太阳落山时,带着婢女出了门。 孟慕晴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着实想不出知府要对付自己的理由,更者,暗中还有小白贴身保护,她亦有防身的迷药,怕什么? 知府府门庭冷清,积雪皑皑,好似一座孤宅矗立在漫天飞雪中。 下人领着她径直去了书房,孟慕晴刚入内,便瞧见了书桌后的烈武涉,他好似苍老了许多,双肩无力的耸搭着,面上皱纹道道,想必是被爱女惨死一事给折磨的。 “大人。”孟慕晴落落大方地问了个安,随后,静等知府开口。 烈夫人邀她过府是假,这人想见她才是真。 知府深深凝视了她几眼,才咬着牙开口。 他的意思很是简单,想与孟府结盟!更确切的说,是想求孟府庇佑。 原来,知府这几日查到,烈飘雪之死是孟水筠所为,她担心腹中胎儿不是三皇子的,这事一旦走漏风声,必将失去一切,便想在暗中将知情者灭口,尤其是烈家,从而买通江湖上的杀手,杀害了烈飘雪。 这些是知府花了重金,买到的消息,至于孟水筠的目的,则是他猜测的。 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了自个儿惨死的儿子,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愈发肯定孟水筠的狠毒心思,认定是她谋害了一双儿女。 而与孟府联盟,亦是他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孟慕晴与孟水筠结怨,那人处处与她做对,想必日后得了势,亦不会放过她。 “大人,妹妹她已与孟家无关,这事晴儿做不了主,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孟慕晴听完知府的话后,没有当场答应。 且不说这事有多奇怪,就算要结盟,至少也得拿出一定的诚意。 她确有些心动,与知府联手,是个不错的办法,他是地方官,又是孟水筠腹中胎儿的爷爷,若能为她所用,将来是指认孟水筠水性杨花的一大助力。 不过这事急不得,在没有确定知府是当真恨上了孟水筠之前,她绝不会与其联手。 知府大感意外,她竟拒绝了自己的提议?难道此人不恨那蛇蝎女子吗? 孟慕晴盈盈微笑,在知府错愕的目光下,告辞离去。 “孟姑娘!”知府急声唤道,可孟慕晴却并未停步。 该死! 他气恼地一拳砸在桌上,若不能与孟府联盟,仅靠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扳倒孟水筠?让她为恶行付出代价? 烈武涉大可致信高湛,但那样做,势必会让高湛恼恨上他们一家,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枕边人为自己戴上绿帽子。 拉拢孟家势在必行。 烈武涉低垂下眼睑,皱纹横生的面庞如厉鬼般扭曲。 “悠悠,你先回去,我在街上走走透透气。”孟慕晴不着急回府,她还有事要办。 支走悠悠后,她孤身一人去了望春阁。 烈飘雪被害一事,是否是孟水筠所为,她得仔细查,而这事不能走漏风声,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若非知府的提议,孟慕晴根本不会插手此事,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不介意多一个合作者。 但这一趟,她却扑了个空,望春阁的掌柜说,人昨儿个已经离开了,不在楼里。 “没在?”孟慕晴这才记起,前几日分别时,他曾说有事要办,“知道他何时回来吗?” “这······”掌柜语结,看样子是不知道的。 孟慕晴有些失望,站在望春阁外宽敞的街头,回神看了眼楼上那间窗户紧闭的雅间。 心中苦笑,她怎的忘了,这人也有自己的差事,岂会时刻留在望春阁里等着她? 她似乎越来越依赖这个人了,但凡需要人帮忙时,头一个想到的,便会是他。 孟慕晴顿感不安,这份重视是不是太过了? 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眸中晦暗不明的暗潮。 第八十五章 除夕夜 冬末,年关前,孟慕晴忙碌地指挥着府里的下人轻扫大宅各处。 “这些天累着你了。”孟母心疼地备好参茶,牵着女儿在堂屋歇息,“若不是我这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家里的事儿也不会落到你身上,瞧,你都瘦了。” 孟慕晴摸了摸脸蛋,下巴削尖,确是瘦了几分。 不过,这和家里的事务没什么关系,自从得知知府的心思后,她就在暗地里试图联系千沙,想从那里得到些内幕消息。 千沙是闻名天下的杀手组织,且势力庞大,定能知道杀害烈飘雪的凶徒是哪路人马,若能得知内情,她就可以想法子加深知府对孟水筠的恨意,从而让知府真正成为孟家的助力。 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个棋子,因为没有人知道,看似不起眼的棋子,将来会不会派上用场。 可惜······ 孟慕晴眸光黯了黯,她始终没能联系上小黑。 心思转瞬即逝,面上乖巧地笑着:“娘,晴儿不累。” 孟母又细细问过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她本是担心女儿初管家务,或许会有顾不上的地方,哪想到,孟慕晴上手极快,该置办的,一样没落,还说想在除夕夜那天,在家里放些烟火,高兴一番。 而除夕的菜肴清单,孟慕晴也准备好了,都是些名贵的佳肴,共二十道,取十全十美之意,顾及到母亲怀有身孕,并没有口感辛辣的食物。 孟母翻了翻册子,对女儿的能力很是赞赏。 烈飘雪殓葬那天,苏州的天气忽然回升,连着下了多日的大雪竟是停了,蔚蓝的苍穹挂着一轮红日,阳光甚好。 送葬的仪仗声势浩大,僧人一路诵经,跟着队伍出城,据说,知府夫人在落月山挑了块风水宝地,花了上万两银子,为烈飘雪选好陵墓。 纸钱漫天飞舞,厚重的黑色棺椁被八名身材壮硕的壮汉抬着,徒步走过街头。 “小姐,今儿咱们不该出来的。”街边逐风酒楼二楼的雅间里,悠悠不高兴的撅起小嘴,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送葬队伍,“大过年的撞见这事太不吉利了,待会儿回去以后,奴婢给您准备些树叶,去去晦气。” “总归是认识的,全当送她最后一程。”孟慕晴柔声说道,但眼中却冷得没有温度。 刚才队伍经过楼下时,她故意站在窗边,与知府打了个罩面,很确定,对方有见到她。 照规矩,她与烈飘雪无亲无故,随行一事自是轮不到她头上。 可知府极有可能将来会和她联盟,成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不介意在这个时候,稍稍表露些温情,以好让知府生出感激之情。 呵,嘴里说得高尚,但她却是满腹算计。 孟慕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情稍显沉重。 离开逐风楼时,孟慕晴巧遇了许久不见的清讫,女子仍着一席万年不变的墨黑长裙,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姑娘,你怎会在这儿?”孟慕晴停步在楼梯处,面泛惊讶。 她在此出现,那人会不会也来了苏州? 目光无意识朝楼下大堂望去,似是想寻找雅懿的身影。 “属下是来给孟姑娘送东西的。”清讫一板一眼地说道,从袖中拿出一个黄油纸包。 飞茗奇怪地皱了下眉,这女子好生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上次在街头的偶遇,飞茗未放在心上,以至没认出清讫来,而悠悠就更不用说了。 孟慕晴接过纸包,东西不重,摸着软软的。 她刚想问问雅懿的消息,清讫却在送完东西后,径直走了,没留下只言片语。 日夜兼程赶来苏州,纵然她有内力傍身,也是疲惫极了,主子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完,她得回望春阁歇息一日,晚上启程回到主子身边。 “这人好没礼貌。”悠悠嘀咕道。 “她本性如此。”孟慕晴释然一笑,她与清讫仅几面之缘,也未深交,但此人冷淡到近乎冷酷的性子,她却是晓得的。 想必她专程来此,是为送这东西来的。 “回去了。”将纸包收入袖中,孟慕晴步伐急切,想着快点回府,好生看看那人派人送了什么来。 回家后,她屏退下人,锁上门,才把纸包打开。 被三层黄油纸包裹着的,是几块样式小巧的粉色糕点,糕点表面上,还有精美的纹路,极为可爱。 孟慕晴掰下一小块,尝了尝,眼眸顿时亮了。 是京城周家铺子做的莲花饼! 仔细咀嚼,唇齿间,泛着淡淡的清香,回味甘甜。 周家乃是专程为达官贵胄提供糕点的家族,其糕点新颖、味香,口碑极好,且其糕点从不外卖,只供为高官、皇室府中供应,前世,她对周家的糕点情有独钟,未曾想到,此生竟在苏州又吃到了。 他在京城吗?亦或是,特地命人去京中,买来糕点送来?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这份心,足以令孟慕晴动容。 口中咀嚼的食物,好似又多了几分蜂蜜般的甜,一路蜜至心窝。 孟慕晴隔天又去了趟望春阁,却失望而归。 也是,他若来了苏州,定会现身相见,岂会只派下属送东西来? “孟姑娘,主子近来事务繁忙无暇抽身,主子若是忙完,定会立即来见姑娘。”小白见四下无人,便从树上跃下,落至孟慕晴身边,低声说道。 他没有读心术,可孟姑娘去了望春阁又失望归来的举动,他看在眼里,故而才想安慰一番,顺道暗示着,主子对孟姑娘的重视,为主子刷刷好感。 孟慕晴心尖猛地一颤,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慌乱与羞恼。 她讪笑着解释:“他昨天差人给我送了礼物,我是想去当面答谢他。” 小白意味深长睨着她,那眼神好似在说‘我懂,我都懂’。 孟慕晴忽地红了脸,眼睛躲闪着挪开了。 日子在波澜不惊中度过,已至除夕,苏州各处张灯结彩,从早上便有炮竹声响起。 悠悠从衣柜里取出件崭新的淡粉色纱衣,伺候孟慕晴穿戴,发髻上插着雕花步摇,俏丽中不失华贵。 府里早早忙开了,老夫人从屋中佛堂里出来,与儿子、儿媳坐在厅里说着体己话,孟轻礼一早就盛装出门,去了鱼府,他和鱼梅梅有婚约在身,今儿又是除夕,虽不能陪她一起过,但总归要去拜访一番的。 孟慕晴亲自下厨,想给家人做早膳。 她的厨艺与府里的厨子相比,有天和地的差别,热腾腾的清淡水饺,却让孟华遥大加赞赏。 女儿做的,便是再难吃,亦是他心中最美味的食物。 “晴儿来。”老夫人净了手,将孟慕晴叫到身边,把一个红包递给她。 “祖母,晴儿长大了,不能再收压岁钱。”再过半年,她就及笄了,又不是小孩子,怎能接下? 老夫人面带慈祥的笑,任由孟慕晴如何推脱,仍是将红包塞进她的手心。 “诺,这是我的那份。”孟华遥也准备了一份,神色恍惚地看着闺女。 一眨眼,她长得这么大了,不再是记忆中会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叫着爹的小丫头。 孟华遥倍感欣慰。 装着银票的红包紧贴在衣襟内,如火炉般,温暖了孟慕晴的心。 孟府一年到头,聚少离多,一大家子人似有说不完的话,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晚些时候,孟轻歌放响了炮竹,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像是要将屋顶掀翻,飞舞的红色碎纸,平地而起的朦胧烟雾,模糊了众人幸福、开怀的笑脸。 一束束五彩斑斓的烟火在夜空下绽放,如流星咻咻升起,又猛然炸裂,坠落的星火,引来阵阵欢呼。 “真美。”孟慕晴微抬下颚,明亮的眸子在闪烁的烟火下,比往日更加明亮。 她侧目朝后方看去,蹲在地上握着火折子放烟火的二哥,挺身玉立在树下的大哥,还有恩爱依偎着的爹娘。 他们都还在,今后将和她一起过每一个新年。 孟慕晴鼻尖一酸,心中的幸福满得快要溢出来。 放过烟火,一家人准备守岁,孟慕晴嗅了嗅身上的火药味,有些刺鼻,转身回了房里,想换件衣裳再同家人守夜。 褪去纱衣,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亵衣站在床边,弯下腰,刚想将榻上的衣裳拿起,谁料这时,木床忽地敞开,一抹黑影猝不及防飞入屋中。 孟慕晴闻声侧目。 诧异的目光与来人愕然的视线隔空撞上。 两人同时愣了。 紫眸怔然,倒影着她曼妙的身影。 “啊!”孟慕晴迅速回神,惊慌失措地扑到在床上,利落地往里边一滚,掀开被子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天哪!他怎么会这时候出现? 面颊犹如烈火焚烧,心扑通扑通跳着,似是要从胸腔蹦出来。 芙蓉帐内,被褥圆鼓鼓的,将她整个人围得密不透风。 银面后,鬼斧神工般完美的容颜染上一层粉色。 “抱歉。”他没想到,她会在屋里······ 想及方才所见到的画面,雅懿不禁有些心悸。 “你出去。”羞恼的嘟囔,从被褥里传出。 没过多久,房门就合上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孟慕晴小心翼翼将脑袋探出来,巡视过整个房间,确定他离开后,才长松口气。 该死!他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在进来吗? 第八十六章 新年快乐 屋内久久无声响传出,孟慕晴早好了衣物,却始终没勇气去开门。 09只要想到方才的意外,她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09而屋外,凉风瑟瑟,站定在屋檐下的黑衣男子,亦有些心猿意马,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她婀娜的身段,单薄的亵衣将女子完美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性感的脖颈,略显宽松的衣襟,还有那饱满圆润的······ 09不能再想了! 09内力漫过四肢百骸,将那股燥热强行压下。 09“吱嘎”,一刻钟后,身后紧锁的房门缓缓开启。 09孟慕晴低头数着蚂蚁,没敢看他,轻声说:“进来吧。” 09薄唇微抿,跟在她身后步入房间。 09空气中弥漫着少女馨香,极淡的香气,却足以令人想入非非。 09孟慕晴浑身僵硬地背对他,站在桌边,几次想开口打破这古怪而又暧昧的氛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09“你······” 09“你······” 09两人似心有灵犀般,异口同声的说话,又齐齐顿住。 09“咳!”雅懿清了清嗓子,“你先说。” 09“你什么时候来苏州的?”孟慕晴想就此掀过刚才的意外,力图表现得自然些,但她闪烁的眸光,以及双颊还未褪去的红晕,都泄露了她此时并不平静的心绪。 09雅懿默了一瞬,他今日才到,便第一时间来了孟府。 09除夕夜,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就从京中过来了。 09及踝的衣摆略显褶皱,那是一日马不停歇赶路留下的痕迹。 09而此时京城里正值国宴最热闹的时刻,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纷纷聚集在御花园里,欣赏着盛大的烟火,无人知晓,那位素来冷漠的五皇子,不过是暗风假扮的,一晚上,暗风沉默寡言,非必要时绝不会开口说话,从而未引来任何人的怀疑。 09镜头再回到孟府。 09“今日刚到。”雅懿在隐瞒和坦白间,稍作犹豫,方选择后者。 09他记得,孟慕晴曾说过,不喜朋友说谎。 09“哦,那你的事办完了吗?”孟慕晴再度问道,她怀疑雅懿乃是某高官亦或是皇室子弟身旁的隐卫,既是隐卫,便不会有亲人在世,以致,她不曾询问为何他会在团圆夜,孤身来此,这和揭人伤疤有何两样? 09“暂未,今晚见过你,明儿又得启程离开了。”不远千里来此,为的,仅是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见她一面。 09他平生少有任性妄为的时候,做任何事皆三思而后行,可为数不多的几次冲动,全是因为她。 09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容貌出众,虽非天下绝色,却总能使得他心潮动荡。 09深邃的目光,让孟慕晴有所平复的心情,再度掀开了涟漪。 09脑袋垂得愈发低了,像是要埋进胸口。 09“不累吗?”头顶上如天籁般飘落的声音,暗含戏谑的笑意。 09“啊?”她傻乎乎抬起头,撞入他那双勾人魂魄的紫眸中,心似小鹿乱撞,赶忙将视线挪开。 09她莫不是病了?不然,为何这颗心会失去平衡? 09手掌摁了摁胸口,秀眉微拢起,仿佛有千般不解。 09“身子不舒坦?”雅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09“你做什么?”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孟慕晴本能地想要反抗。 09“别动。”平淡却强势的两个字,让她的挣扎化作无形。 09仔细探了探她的脉象,并无异状,但她的脸却红如豆蔻,难道是发热了? 09手背贴上额头:“好烫,你有看过大夫吗?” 09“我没病。”孟慕晴红着脸,转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09“讳疾忌医不是桩好事。”雅懿不悦地说道。 09“我略懂医术,不敢说精通,但寻常的病症还算得上熟知,有没有生病我自己知道。”她会脸红,根本不是生病,而是······ 09一个念头忽地升起。 09她在因他害羞? 09不!孟慕晴下意识否决,她只是出于矜持,方才会如此,与儿女私情无关! 09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09孟慕晴自我催眠着,可心底某个角落,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问她:真的不是吗? 09“在想什么?”脸色变得好快。 09“没有啊,对了,谢谢你上次送来的莲花饼,很好吃。”孟慕晴连忙转移话题,“不过下次别在做这种事了,太麻烦。” 09“无妨。”她喜欢便好,无所谓麻烦不麻烦,“望春阁的掌柜曾来信禀报,你去那儿寻过我?” 09说到正事,孟慕晴亦将那些荡漾的心绪抛在脑后,提壶给他倒了杯茶,请人坐下后,才说:“嗯,我本想拜托你件事儿,你若是没空,那就算了。” 09她不想为自己的事,给他添麻烦。 09孟慕晴不曾细想,为了保护这个家,她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算计了不少人,为何单单对他不愿如此。 09眉梢微抬,定眼凝视她:“说说看。” 09“还是别了。”孟慕晴打消了想请他帮忙的想法。 09“你我之间何需扭扭捏捏?有事只管开口。”雅懿固执的态度,让孟慕晴只得妥协,把烈飘雪的事儿说了,当然,知府提议的联盟,她却是绝口不提。 09“你想调查买通杀手杀害她的人?”呵,师兄办事果然利索。 09此事是他一手安排,便连陷害孟水筠,也是他部署的,既能除去麻烦,又能将祸水东引,一箭双雕。 09“这事我略有耳闻,听说是你那位飞上枝头的妹妹所为,说起她,呵,你怕是不知,此女在七天前早产,诞下一男婴,三皇子大喜后,将人抬了妾。”那孩子是谁的,他心中有数,高湛与孟水筠苟合,在她与烈家公子之前,若不提前早产,待到十月期满,太医定能诊出月数有异。 09“她生了?”孟慕晴很是吃惊。 09“不错,似乎是三皇子府中一位先进门的暖房丫头嫉妒她,暗中将人推下台阶,导致早产。”传言是这么说的,但真相,怕不是这么回事,暖房丫头被抓时,口口声声叫着冤枉,却苦无证据,最后落得个杖毙的下场。 09孟慕晴冷下脸,眸中暗潮闪烁。 09她不认为孟水筠会傻到毫无防范,被人推下台阶,以她的心思,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09“可怜了她的孩子。”早产的婴儿大多身体娇弱,一个不讨好,或许没命长大。 09为了一己私利,为了荣华富贵,她连亲生骨肉也能下狠手? 09孟慕晴冷嗤一声,她真的很期待,当孟水筠从云端上掉入地狱时,会是什么样! 09阴鸷冰冷的目光,带着刺骨的恨意。 09雅懿眉心顿拧,她与孟水筠之间的恩怨,他很清楚,但他不认为,仅是这些事,就会让她如此痛恨此女。 09将疑惑压下,抬手抵住她的眉心,用力揉了揉:“说过几回了?不要总皱眉,小小年纪何来的满腹心事?” 09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说,他便不问,那人定是做了什么无法令她原谅的事。 09三分叹息,七分无奈的语调,柔如春风。 09孟慕晴面色稍暖,只觉胸腔里翻腾的寒冷,似也被驱散了。 09“不说她了,”今儿是个好日子,提她多晦气?“你等我一下。” 09她拂袖起身,踱步走向书桌,弯腰拉开屉子,在里边捣鼓着什么。 09昏暗的烛光在她身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不知怎的,雅懿竟看得失了神,直到孟慕晴握着一对喜庆的红底墨字春联递来。 09“我不知道你要来,没准备新年礼物,这幅春联是我写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09“孟家千金习得一手好字,世间男儿千金难求的墨宝,我怎敢嫌弃?”雅懿调侃道,将春联展开。 09孟慕晴的小楷字,在苏州广为人知,字迹娟秀清雅,可这幅春联,却并非是她惯写的簪花小楷,而是行云流水的狂草。 09狂草讲究的是韵,不少人写出来形似而神不似,丢了韵味。 09“我初次尝试狂草,你可别见笑。”孟慕晴谦虚地说道。 09雅懿淡淡睨了她一眼,将春联叠好,搁在肘边的木桌上:“我那有几本狂草字帖,明日命人给你送来。” 09他果然在嫌弃她的字儿。 09孟慕晴面上添了几分暗色:“写得不好那你还给我。” 09她不送了行吗?哪有送了礼,还讨不到一句赞的? 09伸手想将春联夺回来,哪想到,他竟抢先一步将春联放入衣襟,而后,优雅地拍了拍衣衫,笔挺的背脊闲适靠着木椅,一副等着她来拿的样子。 09“你!”混蛋!太可恶了! 09双目火光熠熠,愤愤瞪着他。 09“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雅懿反问道,眸中尽是兴味正浓。 09她气恼的样子分外可爱,这才是她这年纪的丫头该有的活力、精气。 09“你不是不喜欢吗?”孟慕晴气呼呼鼓起腮帮。 09“我有说过这三个字么?我不仅要收下这礼,还会找人裱好,挂起来,好生珍藏。”府中刚巧缺一幅字儿,正好能拍得上用场,“方才说送你字帖,不过是见你对狂草起了兴致,故而有此一说。” 09耐心的解释,让孟慕晴消了气。 09“那你早说啊。”害她误会了。 09雅懿含笑不语。 09片刻后,悠悠从前院过来,想问问孟慕晴何时过去守夜。 09“我一会儿就去。”孟慕晴随口应付,待门外的脚步声离开,她才说,“我这儿还有事,不能再留你了。” 09“也罢,陪家人要紧。”雅懿悠然起身,一抹不舍极快消失在眼底。 09见他要从窗子走,孟慕晴忽地又唤了一声。 09“嗯?”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是为哪般? 09孟慕晴别扭了半响,鼓足勇气说:“新年快乐。” 09几近成黑的瞳眸微微一缩。 09呵,她是今年第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 09止水般的心潮,荡开些许波澜。 09寡淡的唇线缓缓上扬,绽放开一抹美若悬月的浅笑。 第八十七章 秦氏现身 自除夕夜后,孟慕晴没再见过雅懿,听小白说,他当天夜里就走了。 09孟慕晴想不明白,既然他有事在身,为什么会抽空来见自己? 09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愿也不敢承认。 09桌上搁着两本字帖,那是他离开苏州前,吩咐小白取来的。 09“晴妹妹,”鱼梅梅清脆的呼唤从门外飘来。 09孟慕晴搁了笔,将临摹好的字帖放到边上。 09“呀,你在写字儿?”进屋后,鱼梅梅伸手拎起信纸看了看,“这是狂草?你不写小楷了?” 09世家女子鲜少钟情于狂草,她们更偏向于清秀的行书、楷体。 09“最近对狂草有些兴趣,随便写写,登不了大雅之堂。”孟慕晴谦虚地说道,“今儿是初一,鱼姐姐怎的来串门了?” 09“我特地来给你说件事儿,你听说了皇上要南下的消息吗?”这事消息灵通的各大世家,几乎都得了信儿。 09“有所耳闻。”皇上每隔几年,就会微服出游,这次来江南,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不知随行的皇子会是哪几位。 09“这次随行的名单我从表姐那儿打听到了,”鱼梅梅双眼亮晶晶的,和孟慕晴说起了八卦消息,“除了二皇子留守京师代为监国,几乎所有成年和快成年的皇子都会来,礼部正在操办这事儿。” 09她的表姐乃是礼部尚书府中的小妾,既是一家人,自然乐得将消息传来,好让家人早做准备。 09“所有?”宫中除八、九、十皇子仍是幼童,三、五、六、七皇子皆在名单上。 09这次的微服队伍比往年壮观许多,孟慕晴的记忆里,此事不曾发生过,忽然带领大批皇子同下江南,皇上就不怕出事吗?还是说,皇上另有打算? 09“是啊,据说皇上这次来江南,除了巡视民情,还想暗查私盐一事,我爹昨儿个刚得了信,今儿就让我来给你通个口风。”孟家是儒商,名下也有盐铺,自是得早做准备。 09孟慕晴脸色一沉,私盐?她有印象在前世,朝廷曾大刀阔斧收购食盐,不许商人私下贩卖,生产出的盐由朝廷收购,在统一卖给百姓。 09朝廷要动手了? 09孟慕晴很感激鱼梅梅通风报信,送她离开后,急忙去了书房,把这事告诉爹。 09“鱼府有心了。”孟华遥感慨道,心如明镜,轻礼和鱼家小姐的婚事敲定,两家亦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鱼家当然不愿意孟家出事。 09瞧见女儿凝重的表情,孟华遥顿时笑了:“这事我也得了信儿,放心吧,爹知道该怎么做。” 09与其等到朝廷强行收购,不如这次见着皇上,主动表明放弃私盐这行,配合朝廷的行动。 09孟家是天下商贾之首,若他表了态,不少商贾会一一效仿,皇上下江南,怕也有这意思。 09看样子,爹是有主意了。 09孟慕晴心中稍安,没再过多插手此事,爹走南闯北大半辈子,对局势的观望远比她强,前世若非她执意嫁给高湛,也不会让高湛有机可趁,栽赃孟府有谋逆之心。 09开年后,科举正式开考,孟慕晴派了府中的下人去京城打探消息,重生后,有一些事儿偏离了轨迹,她担心今年放榜,拉拢的状元郎会名落孙山。 09那她之前费的力气,就白费了。 09孟慕晴的担心是多余的,放榜后,拔得头魁被宣召入宫觐见天子的,正是她处心积虑拉拢的状元郎张泽海。 09听到这事,孟慕晴猛松口气。 09“小姐终于笑了。”悠悠一边剥着葡萄,一边说道,“这几天啊,小姐魂不守舍的,奴婢瞧在眼里,担心极了。” 09孟慕晴盈盈浅笑,她这两天提心吊胆的,深怕张泽海会落榜,自是提不起精神,好在一切尘埃落定,没有出现变故。 09皇上出行在即,江南内也跟着忙活起来,街上的小偷、乞丐赶的赶,抓的抓,力图在龙驾抵达前,营造出安宁的氛围,那些个有冤情的百姓,被衙差抓进大牢,不是没有百姓拦轿告御状的先例发生,地方父母官谁也不想在管辖范围内出事,便提前将隐患扼杀,还勒令百姓即日起,穿戴必须得体,不能穿得太寒碜。 09而各世家也没闲着,仅是赏园聚会的帖子,孟府就收了十多份。 09孟慕晴只挑了些交情不错的参加,这些名媛淑女,受家族提醒,打算趁皇上微服的机会上位。 09需知此番随行的皇子,个个是人中龙凤,且离宫建宅后,还未指婚,她们当然想攀上一位,从此飞黄腾达,为家族争取荣光。 09知府亲自造访孟家,说是接迎圣驾时,想请孟华遥一道出席,此次迎驾,江南各地的官员皆要同往,以表重视,孟华遥身份特殊,有同行的资格。 09孟华遥没拒绝,答应下来后,就着令下人准备行囊,前往兰州。 09那儿是从京城来江南的第一个县城。 09“晴儿,爹走了以后,你可得照看好你娘。”孟华遥叮嘱道,这次,他只带了两个儿子随行,没带孟慕晴,她是姑娘,未经皇上准许,不得擅自觐见,这是规矩。 09“嗯。”孟慕晴乖巧应下,即使爹不说,她也会照顾好娘亲。 09同爹说了会儿话,孟慕晴拽着孟轻歌到院子的角落里,低声吩咐:“二哥,这次孟水筠不知是否随驾而来,若是见着她,你千万别和她起冲突,知道吗?” 09她刚为高湛生了个儿子,身份举足轻重,很有可能将随行来江南。 09孟慕晴不担心别的,就怕二哥记着之前的恩怨,想方设法为自己出气,孟水筠心思狠毒,一个不讨好,便会着了她的道。 09“你二哥我何时同女子一般见识过?”孟轻歌挑眉反问,伸手拍拍孟慕晴的脑袋。 09“你可得说到做到啊。”孟慕晴不确定的提醒一遍。 09“你还不信二哥?”且不说那人有无资格随驾,便是人真的来了又如何?只要她不犯到自己手上,安分守己,他哪来的闲情逸致和孟水筠对上? 09孟华遥当天便同知府一道启程去了兰州,七日后,龙驾进入江南境内,据说,沿途百姓夹道欢迎,场面甚是热闹。 09孟轻歌有差人送回家书,报平安,顺道还给孟慕晴说了件事。 09如她所料,随驾队伍里,孟水筠确在其中,听说是母凭子贵,皇上特许她一道下江南。 09“哼,没这么简单吧。”孟慕晴将书信搁到肘边,面露深思。 09若是没有孟水筠的主动要求,皇上怎会许她随行? 09事实与她猜想的并无出入,孟水筠诞下子嗣后,尽得高湛宠爱,她得知高湛要随行来江南,便求着他带上自己,甚至还搬出了与孟府的关系,说是想顺道探望亲人。 09高湛心思一转,想借此机会再拉拢孟家,也就同意了。 09龙驾初到兰州,七八名官员备好晚宴,接应帝王,戏班子请的是江南最好的,美酒佳酿,应有尽有。 09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半抱琵琶白纱蒙面的女子,素手拨弄琴弦,曲美,人更美。 09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皇帝只一个眼神,他们便知晓,定是对这女子有了些兴致,当夜,知府就把人洗干净,送到了龙塌之上,献给天子。 09别院。 09昏暗的烛光下,白衣似雪的男子静立在窗边,远眺着帝王下榻的雕栏阁楼。 09淡漠如水的面庞一片冷清。 09“主子,查到了。”暗风似鬼魅般,悄无声息从门外进来,恭敬禀报,“那女人乃是两个月前进的戏班子,因容貌出众,又有底子,戏班子的班主将她视作台柱,特地带来兰州,为皇上献曲。” 09献曲是假,献身才是真。 09高尘冷冷一笑:“通知小白,让他想办法告诉孟姑娘,早做提防。” 09那女子虽半掩面容,但高尘仍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09正是从孟府失踪的秦氏! 09狭长的眸危险地眯起,这对母女究竟有何图谋? 09天微明,孟慕晴与侯雨佩有约,早早起身,挑了件水色流苏裙,准备出门。 09“孟姑娘。”房门刚打开,小白就顺着缝儿闪身钻了进来。 09孟慕晴忙将门从内落锁,现在是白天,悠悠和飞茗难保不会往这边来,若是被人看见小白在屋中,少不得一阵猜测。 09“怎么了?”孟慕晴轻声问道,眸中暗藏期待。 09小白无要事一般不会现身,会不会是那人的消息? 09“主子来信,之前,在府中被人救走的秦氏现身兰州,被当地知府送与皇上。”小白言简意赅地把整件事说了一遍,遂在孟慕晴惊愕的目光下,又道,“主子命属下提醒姑娘,早些想好应对之策。” 09“等等,”孟慕晴听得有些懵,揉了揉眉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说秦氏在兰州?” 09这怎么可能? 09她和慕菀菀的诡计已经被识破,一旦露面,不怕招来孟家的追杀吗?而且偏偏是兰州!还和皇上······ 09孟慕晴的脸色在瞬息间变换了好几回,这事出乎她的预料,十分棘手。 09“是。”小白郑重点头。 09“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她?”是一夜后,便扔到一旁不管,还是想留在身边? 09若是前者,她就能马上派人去兰州,绑了秦氏,可若是后者,那就危险了。 第八十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据小白从雅懿那儿打听到的情报,皇上似是对秦氏颇为满意,虽未给名分,却在离开兰州时,把人捎上了,命她从旁伺候,秦氏又把对老夫人说过的可怜家世说给皇上听。 09一个风韵犹存的妩媚妇人,哭得梨花带泪,怎能不叫男人怜惜? 09听说她还有个孤苦伶仃的女儿,皇上大手一挥,让慕菀菀随驾。 09孟慕晴听得目瞪口呆,只三天,事情就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09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对秦氏下手,皇上对她兴趣正浓,贸然行动,会惹怒天子,给孟府招来祸端。 09“可恶!”孟慕晴低咒一声,一个孟水筠就够了,现在连秦氏母女也参合进来,她有种预感,此番微服,怕是少不了一番折腾。 09用脚丫子想也知道,秦氏母女有多痛恨他们一家,若是来了苏州,定会找茬。 09事已至此,孟慕晴深知着急不是办法,她深吸口气,平复着动荡的心绪。 09没事的,皇上并非昏君,只要他们不主动惹事,再提防着些,不给敌人施展手段的机会就行了。 09孟慕晴写了封信,命下人快马加鞭送到孟华遥手里,让爹谨慎行事,莫要让敌人钻了空子。 09而另一边,慕菀菀以婢女的身份,伺候着皇家人用膳,气质非凡的皇子们坐于下首,优雅进餐。 09慕菀菀一边伺候,余光一边偷偷往下方瞄。 09那么多皇子中,她一眼相中的,是如谪仙般的高尘。 09从小到大,她没见过比他更出众的男子,仿佛天上悬月,高不可攀。 09秋波暗送的目光,高尘似未曾接收到,草草用过膳后,回房歇息去了,不曾看见身后那双哀怨的眼睛。 09皇上考察民情,对地方官员大加赞赏,而他亦抽空宣孟华遥觐见,两人就私盐的事密谈一夜,孟华遥主动提出,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食言卖于朝廷,每年提供近万斤,此举颇得皇上心意,当着诸位皇子的面,与孟华遥相谈甚欢。 09一介商人能得帝王青睐,这意味着什么?高湛打定主意,孟府要么拉拢,要么必除。 09他叮嘱孟水筠与孟华遥父子三人亲近些,奈何,孟家人却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除面上的客套,私底下不曾有来往,孟水筠碰了软钉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只觉这孟家人极其嚣张。 09孟轻歌将几次过招的时,一五一十写在信上,当个乐子,说给孟慕晴听。 09“扑哧”,二哥干得漂亮。 09孟慕晴忍不住乐了,她仿佛能想象到,孟水筠吃瘪的样子。 09算算时日,再多三天,皇上就该到苏州了。 09想到前两日与侯姐姐见面,她话里话外仍惦着五皇子,孟慕晴明媚的笑容不自觉淡了几分。 09但愿侯姐姐这次能把握住机会,搏得五皇子好感,得偿所愿。 09龙驾未至,但一则消息却率先传来。 09“你再说一遍。”孟慕晴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白,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09小白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姑娘并未听错,慕菀菀昨夜与三皇子共赴云雨,今日早晨东窗事发,随驾大臣亲眼目睹了此事。” 09当然,他是不可能告诉姑娘,慕菀菀真正想攀上的是自家主子。 09据暗风传回的消息,慕菀菀对主子一见钟情,而主子却不闻不问,兴许是想赌上一把,她仗着婢女的身份,偷偷摸摸想在主子的茶水里下药,以好侵犯主子,被主子识破,那杯添了料的茶水,喝入三皇子腹中,而一席薄纱的慕菀菀则被暗风敲晕,直接扔去了三皇子的房中,促成好事。 09“······”这是什么神发展?慕菀菀和高湛搅合到一起了? 09惊愕后,孟慕晴眸中有狡诈的精芒闪过。 09“孟水筠是何反映?” 09“听说气急攻心,当场晕厥。”平淡的语调里,藏有丝丝笑意。 09孟水筠在孟府的所作所为,他有所耳闻,对那人并无任何好感,如今,她遭蒙打击,小白自是乐意见到。 09“呵呵,看来她们有得斗了。”孟慕晴莞尔一笑。 09慕菀菀的手段与孟水筠旗鼓相当,两人又都是高湛的人,这场戏真真是热闹! 09幸灾乐祸地笑,让小白打了个机灵。 09总觉得此时的孟姑娘像极了一只腹黑狐狸。 09“再有她们俩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她还等着看戏呢。 09“是。”小白顺势答应。 09“还是算了吧。”孟慕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改变口风。 09“姑娘?”小白很是困惑。 09“打探皇家秘辛若是被发现,可是要杀头的。”雅懿定是在随驾的队伍里,他前前后后给自己传递了不少消息,这份恩情比天大,她不能再让他以身犯险。 09一旦被人察觉他泄露皇室丑闻,下场不堪设想。 09孟慕晴是挺想看孟水筠和慕菀菀撕逼,但若与雅懿的安危相比,她宁肯放弃。 09她的言外之意小白心里很清楚,黑眸里闪过一丝赞赏:“姑娘不用担心,主子行事向来谨慎,万不会被人发现。” 09态度比起平日,多了几分亲近。 09“小心些的好。”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归再过几天圣驾就到苏州了,要看戏,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09小白面上应下,暗中却悄悄孟慕晴的话传达到主子耳中。 09清冷的眸扫过密信上的文字,一抹晨星般零碎璀璨的笑意染上黑眸。 09“真是个小丫头。”暗藏笑意的语气,柔如春风。 09好想快点见到她。 09心尖微微一动,竟泛起些许思念。 09慕菀菀和高湛的丑事,被无数人看在眼里,若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几乎不可能。 09皇上怒斥了高湛一番,责备声极大,吓得门外站岗的侍卫双腿发软。 09这事必须要有个说法,否则,有损皇室的威名。 09坏了姑娘的身子,总得给个名分,皇上便下旨指了婚,许与高湛为侧妃,待回京后,由礼部着手操办婚事。 09高尘得到消息,命人在暗中散播流言,孟水筠醒来后,就听说慕菀菀当了侧妃,分位比她还高,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又给晕了,直到大半夜才苏醒。 09据伺候她的婢女说,人哭了一夜,第二天脸色惨白如纸,却还撑着身子,求见高湛,大度地说,愿意接纳慕菀菀进府。 09她隐忍凄凉的宽容姿态,终是勾起了高湛的不忍,许诺回京后,向父皇请旨,提她为侧妃,与慕菀菀平起平坐。 09他想一碗水端平,殊不知,孟水筠早记恨上了慕菀菀,这人容貌不逊色于她,又有手段,竟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爬上高湛的床,是个劲敌! 09在外人面前,孟水筠处处表现得亲昵,一口一个妹妹,叫得颇为亲切。 09而慕菀菀自知计划失败,又失身于高湛,唯有认命,将满腔的怨言吞进肚子。 09苏州巍峨的城墙近在咫尺,百姓们走上街头,翘首张望着城门,想瞧一瞧龙驾。 09孟慕晴面戴纱巾,带着悠悠和飞茗在逐风楼二楼的雅间看热闹。 09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几乎整个城池的人全都在这儿,场面甚是壮观。 09“哇,好多人哦。”悠悠站在窗边,惊讶地喃喃道,“还好小姐机智,早早来了酒楼。” 09若是晚到一步,不得被百姓挤成馅饼吗? 09龙驾抵达,衙差全数出动,以刀剑阻挡百姓,清出一条道,供队伍通过。 09飘舞的旌旗随风飞扬,一列骑兵开道,着朝服的官员们坐于马上,缓步进城,后方,一辆纯金锻造的马车徐徐而来,里边坐着的便是当今天子。 09“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训练有素地跪地高呼。 09这是衙门在龙驾抵达前,专程安排的一出戏。 09震耳欲聋的齐声呼喊,回音不绝。 09孟慕晴坐于二楼,耳膜仍是被震痛了。 09攥刻精美图纹的马车自楼下驶过,但她的眼睛却不曾在龙驾上停留片刻,而是在后方的队伍里搜寻。 09龙驾后,是骑在马背上,挺身玉立的皇子们。 09高湛一马当先,俊朗温柔的容颜,引得街边不少姑娘面红心跳。 09孟慕晴凉凉睨着他,目光森冷,只一秒,便往后挪开。 09在他身后,是并驾齐驱的五皇子与七皇子。 09那人白衣胜雪,即使身处这喧闹欢腾的氛围里,身上散发的飘渺气息,仍是不减分毫,有些格格不入。 09孟慕晴刚想挪开眼睛,忽然,高尘抬眸朝她望来。 09穿越过人山人海,两人的眼睛在半空中对撞。 09内敛华光的眸,静默浓黑,却好似漩涡,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通通勾走。 09孟慕晴目光怔然,似是惊住了。 09短暂的相望后,高尘漠然收回视线。 09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这位在笑? 09甩甩头,一定是她看错了! 09孟慕晴收回心神,继续往后边张望,爹和哥哥们有说有笑地跟在队伍后方。 09她找了半天,却始终没能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09美丽的面庞浮现些许失望之色,很快,她又释然了。 09那人必是隐卫,岂会堂而皇之现身于人前?定是在暗中跟随,她只在队伍里找,哪能找到? 第八十九章 入住孟府 孟华遥得天子青睐,此番又自发舍弃私盐贩卖,与朝廷交好,天子乐得卖他个脸,到了苏州,回绝了知府安排的宅子,提出住进孟府。 09天下之主纡尊降贵在百姓府中落脚,堪称荣耀,孟华遥怎可能抗旨拒绝? 09皇室子弟及护卫下榻孟府,而随行的太医、朝臣,则由知府安置,住进了别庄。 09天子是临时起意,孟府上上下下直到人到了门口,才得知此事,老夫人接驾后,着令下人收拾出陌上居和皖水居,这两处院子坐落在东角,东寓意尊贵,院落精美,小谢凉亭、红墙高瓦,是孟府客居最好的一处。 09“这儿倒是不错。”天子着臧绿色便服,长发束于银冠下,虽说已至中年,但精气神却极好,威严的国字脸带着几分笑意,看似随和,却龙威犹存。 09他正带着儿子们在孟府散步,后方朝臣尾随,像一条条小尾巴,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09其中一名少年,不停朝四周张望,不像是在欣赏院景,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09孟华遥闻言,躬身道:“皇上喜欢不妨多住几日,草民也好尽番地主之谊。” 09“嗯,那就劳烦孟家主了。”天子微微颔首,即使有意放下姿态,可常年身居高位,习惯于发号施令,便是这客套话,说得也像是命令一般。 09“爹,”高湛微笑着插了句话,“您路上劳顿,不如先去厅中用膳如何?” 09“对啊,爹,身体要紧。”六皇子高硫出声附和,献媚地笑脸,让天子猛蹙眉头。 09龙有九子,子子不同,当今朝廷最得他宠信的,唯三、五皇子,这二人母妃皆出身名门望族,自身才干出众,年少时,便入朝为官,一个掌管吏部,一个则在兵部当值,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 09而这出声的六皇子,却酷爱玩闹,他的母妃昔日仅是个宫女,后来皇上一时起意,宠幸了她,事后只封了个常在,多年安分守己,如今才升为嫔,许是出身比不得别的皇子,他的心思未放在朝政上,反倒对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极为热诚。 09天子忽冷的神色,在场谁没瞧见?顿时,一双双眼睛朝六皇子身上投去。 09讨好的笑脸僵在脸上,六皇子不安地站在原地,额上冷汗直冒。 09“爹,莫要误了时辰。”高尘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替弟弟解了围。 09即便他不喜六弟的纨绔作风,自家兄弟总归是要维护的。 09“走吧。”皇上忍下怒火,怒其不争的睨了眼六皇子后,大手一挥,移驾前厅。 09人群从呆滞的高硫身旁走过,他孤零零留在原地,神色似哭,难看得很。 09“六皇子,皇上走了,您快跟上吧。”一道轻柔的梵音飘入耳中。 09六皇子愕然转头:“三嫂?” 09孟水筠娇羞地红了脸,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美艳动人。 09“快去啊,皇上待会儿见不着你,又该生气了。”孟水筠低声提醒道。 09六皇子再不济,仍是皇家人,她略施小计,就能换来他的感激,指不定日后能有用得上他的时候。 09孟水筠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而高硫却不知个中深意。 09受尽旁人的冷眼,不得天子疼爱,这时,忽然有人温声细语地安慰他,干涸的心潮似是被春雨滋润,暖暖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09三嫂是个好人呢,三哥真有福。 09高硫默默给孟水筠发了张好人卡,态度也亲近了几分。 09而另一边,得到消息的孟慕晴马不停蹄赶回孟府,早知天子会住进家里来,她说什么也不会上街看热闹。 09刚穿过市集,忽然,侯府的下人在前方把路给拦了。 09“晴妹妹,”穿着淡粉色长裙,腰缠丝带的侯雨佩,如蝴蝶般小跑着上前来,亲昵地挽住孟慕晴的手腕。 09“侯姐姐?你也是上街来参观圣驾的吗?”孟慕晴笑得暧昧,她如何不知,侯雨佩出府来此,怕是为看五皇子一眼。 09侯雨佩羞红了双颊,有些难为情,却没有矢口否认,而是默认了。 09“我听说皇上住到你家去了。”侯雨佩意有所指地说道,言下之意,孟慕晴岂会不明? 09在街上拦下自己,怕是想随她一道回府,制造偶遇见一见高尘。 09“是啊,我也是方才才得了信儿,侯姐姐若不嫌弃,不如与我结伴同行,到府上吃顿便饭吧。”孟慕晴体贴地说道,这话说进了侯雨佩的心坎里。 09她当即点头,两个姐妹花手挽手朝孟府而去。 09若是侯雨佩递帖子登门,会让人以为,她得知了圣驾所在,故意想攀上去,可若是偶遇孟慕晴,佯装不知帝王正于孟府落脚,那又是另一种说法。 09孟慕晴知她的计谋,并未揭穿,而是善解人意地帮衬了一把。 09她知追逐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以她们的家世,将来要么嫁入皇室,要么嫁给高官,左右不会下嫁,那又为何不拼上一把呢?既能成全了家族的荣光,又能找到个喜爱的夫郎,何其快哉? 09她此生怕很难对谁心动,可能见着姐妹得偿所愿,亦是桩幸事。 09孟慕晴如是想到,眼前忽然出现了雅懿的身影,心潮微荡,忙甩甩头,她怎的又想到他了? 09“晴妹妹,”侯雨佩在门外止步,似有些局促,“我这样去真的好吗?万一又惹五皇子不快······” 09孟慕晴回过神,温婉地笑道:“侯姐姐已有决定了,不是吗?” 09她半道拦下自己,便是豁出去了,又岂会临阵怯场?说到底,不过是紧张罢了。 09这份情有多深,才能在还未见着对方时,便害怕会惹其不快? 09“是啊,总归得努力一回的。”侯雨佩深吸口气,目光灼灼而又坚定。 09两人并肩踏入府门,只见院子里站满了随行的侍卫,个个魁梧威风,气息沉稳,如同护法的门神,让人望而生畏。 09“小姐,您可回来了,”白芍奉老夫人之令等候孟慕晴回府,见着人忙不迭提着裙摆迎上来,“老爷和夫人问了好几回,您快进屋去吧。” 09孟慕晴方才进了门。 09一只脚刚迈进去,无数双眼顿时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万众瞩目一般。 09屋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她愣怔了半秒,佯装惶恐地朝上首的天子盈盈跪拜:“小女子拜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寒舍,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09既是要帮着侯姐姐,她自是不能说自己回府前就得知了天子下榻孟府的事儿。 09“小女子参见皇上,见过诸位皇子。”侯雨佩垂目行礼,余光却偷瞄着坐在下首的那位白衣男子。 09只一眼,心跳快如擂鼓,她紧张地攥了拳头,头垂得愈发低了。 09“皇上,这就是小女。”孟华遥介绍道,难掩自豪。 09他平生最幸之事,便是有三个出类拔萃的儿女。 09儿子们才能出众,女儿慧心温婉,作为父亲,他怎能不骄傲? 09“哦?”天子眉梢一挑,“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09“是。”孟慕晴恭顺抬头,近乎完美的笑脸,谦逊却不卑微,既有大家风采,又不会让人觉得高傲,拿捏得恰到好处。 09天子顿时乐了:“是个妙人,快起身,跪在地上作甚?” 09“谢皇上。”孟慕晴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好在皇上似乎对她印象不错。 09重生以来,她是第一回见着这位公公,前世,皇上对她倒还算礼待,但远不如对孟水筠这个儿媳妇,一远一近。 09孟慕晴绝不会重蹈覆辙,她知道,孟水筠上辈子处心积虑拉拢天子,让天子将她视作了真正的儿媳,很是疼宠,以至于孟水筠虽非正妃,但其威望和排场,却远胜于自己。 09想着,孟慕晴在厅中环视一圈,没见着孟水筠的身影。 09呵,也是,她仅是个妾,还未升位,哪来的分量与皇子同席? 09孟慕晴是未出阁的姑娘,打了个罩面后,便躬身退下,侯雨佩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目光,再隐晦又怎能逃得过那么多双眼睛? 09高湛漫不经心地调侃道:“五弟,艳福不浅啊。” 09侯府早已归附到他麾下,若能将侯雨佩这颗棋子放到五弟身边,将来必有作用。 09既能让侯雨佩感激,又能时刻掌握五弟的行踪,一箭双雕。 09“是么?”高尘浅薄的眼皮幽幽抬起,不见任何喜色。 09“这侯府千金在苏州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才艺无双,与五弟你很是般配,五弟,你······”高湛本想劝说几句,话看似是说给高尘听的,可实则,却是说给父皇听。 09只要父皇一道圣旨,就算高尘再不愿,也只得接下。 09“三哥,”高尘搁下手中茶盏,云淡风轻地道,“你府上还缺个正妃,既然三哥对侯家小姐赞不绝口,不如由你娶她过门。” 09高湛很是不悦,看向高尘的眸愈发冷了几分。 09高尘不动如山,任凭他盯着。 09“行了,这事儿往后再说。”皇上罢罢手,他原本还觉着三子的话颇有道理,但见五子无这念想,自是不愿强迫。 09孟华遥将这一幕记在心上,琢磨着,晚上给晴儿透个口风,莫要再插手侯雨佩一事。 第九十章 上门找茬 孟府今夜可比往日冷清不少,天子下榻府中,谁敢大呼小叫?一个个绷紧神经从旁伺候,害怕一个不讨好,得罪了贵人,到时候莫说飞黄腾达,就连这脑袋也将不保。 09随驾的女眷被安排在明月居,与皇子们分隔两地,孟慕晴回府后,闭门不出,她可不想在府里碰到不想见的人,譬如孟水筠与慕菀菀。 09这二人如今得势,碰了面,少不得对自己冷嘲热讽,孟慕晴倒是不怕,只是觉得麻烦,没她插脚,她们二人定会互斗,若有她,两人保不定会一致对外。 09可有时候,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来找你。 09孟慕晴掌灯习字,临摹着狂草,写得很是用心。 09忽然,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到悠悠与人在说话,且对方的声音十分耳熟。 09停了笔,整了整衣裳,往躺椅上一躺,闭目小憩。 09“小姐,琼华夫人到了。”悠悠敲了敲门,心不甘情不愿地通报一声。 09琼华是孟水筠的名,据说是高湛亲封的。 09“请她进来。”孟慕晴躺着没动,孟水筠深夜造访,除了耀武扬威,她还真想不出别的。 09既然人主动出招,她自然要接下。 09孟水筠着一席流苏锦裙,迈着莲花小步翩然进屋。 09倨傲的神情在瞧见椅子上悠然靠着的孟慕晴后,有一瞬的扭曲。 09“大胆!琼华夫人在此,你竟不起身行礼?”孟水筠身后的婢女狐假虎威地斥责道。 09论身份,孟慕晴是该向孟水筠行礼,可她却打从心底不愿。 09染满水汽的眸忽地抬起,似有无数哀愁。 09“姐姐,妹妹身体不适,许是今儿在外边染了风寒,”她娇柔地说道,“咱们是自家姐妹,还讲究这些虚礼吗?” 09一声姐妹,压得孟水筠顿时说不出话。 09她若非要孟慕晴行这个礼,落在旁人眼里,岂不是成了一朝得势,罔顾亲人的人? 09“哎,倒是我想岔了,姐姐已嫁入皇室,身份地位与往日不同,我又怎能再如过去一般,与姐姐相处呢?”孟慕晴作势艰难起身。 09“妹妹身体抱恙,这礼就免了吧。”孟水筠强笑道,她在下人跟前的形象,向来柔弱可人,孟慕晴正是算准了她不敢露出真面目,方才有此行为。 09“多谢姐姐。”孟慕晴佯装感激动容的样子,又躺了回去。 09二人一坐一躺,不知情的还以为孟慕晴才是身份最金贵的那人。 09孟水筠挥挥手,命婢女退下。 09悠悠离去前,忧心忡忡地看了孟慕晴一眼,很不放心她与孟水筠独处。 09孟慕晴心头微暖,扬唇朝她安抚地笑了。 09房门合上后,孟水筠踱步在屋中绕了一圈。 09这里曾是她做梦也想住进来的地方,是孟家嫡出千金的住所。 09但她失败了,还险些锒铛入狱。 09可上次败在孟慕晴手里,是她太大意,如今,她马上就是三皇子的侧妃,再也不用在孟慕晴面前俯首做小了! 09“妹妹,本宫上京后,可惦记你和姨母了,你们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孟水筠柔声问道。 09本宫? 09孟慕晴细细品味着她的自称,心头忍不住冷笑。 09以孟水筠的品级,敢自称本宫,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 09“好着呢,”孟慕晴笑容满面地说,“虽然比不上姐姐在京中的荣华,倒也算安宁。” 09“妹妹说的是哪儿的话?”孟水筠摇摇头,“本宫如今的荣光,也有妹妹的一份功劳,当初若非妹妹不嫌弃,让本宫住进孟家,本宫怎能与夫君结识?” 09“······”孟慕晴被那声夫君恶心得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09“夫君对本宫极好,对了,本宫生了孩子,妹妹还不知道吧?”孟水筠继续炫耀,想刺激孟慕晴。 09她巴拉巴拉地说着高湛如何疼爱她,孩子如何可爱。 09孟慕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任由她秀恩爱,也不搭话,仍是那副温婉闲适的样子。 09孟水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胸闷。 09她想激怒孟慕晴,让她嫉妒自己,可结果呢?她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一如过去。 09好似自己仍是那个卑躬屈膝的外人。 09“姐姐过得真有这么好?”待她停嘴,孟慕晴才故作惊讶地问道。 09“难不成本宫还会骗你吗?”孟水筠嗔笑道,眉宇间的自得几乎掩盖不住。 09孟慕晴眉梢一挑,明亮的眸中精芒闪烁:“可妹妹怎的听人说,此番微服,三皇子娶了个侧妃?啊!难道是姐姐刚出月子,身体不适,所以才贴心地为三皇子安排了身边人从旁伺候?” 09她最是知道如何戳人心窝。 09孟水筠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胸口起伏着,面颊胀红一片,只狠狠瞪着孟慕晴,那目光像是要吃人。 09“姐姐,你怎么了?”孟慕晴吃力地扶着把手,“是哪儿不舒服吗?我这就叫人请大夫过来。” 09“不必了!”她不该来的!不该来自取其辱! 09孟水筠面上的笑脸再难支撑,气急败坏地逃出房间。 09“啧啧,脸色还真够精彩的。”孟慕晴坏笑道,心头只觉畅快。 09这仅仅是开胃菜,正餐还没上呢。 09孟水筠,你可得撑住了,否则,这场戏就没意思了。 09“你倒是知晓如何激怒她。”一道喑哑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09孟慕晴吓了一跳,忙转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09他听到了多少? 09银面男子倚身靠着窗台,原先合上的木窗,这会儿敞开着,寒风从外鱼贯而入,撩起他羽冠下如瀑的黑发,似群魔乱舞,上下飞扬。 09“从你装病开始。”他本以为,孟水筠来找茬她会吃亏,方才来瞧上一瞧。 09没想到,竟能见着她任性、乖张的一面。 09那他全看见了?孟慕晴面上一热,有些心虚。 09“早知孟家千金口才了得,世人诚不欺我。”雅懿赞许道,他不觉得孟慕晴做得太过,对待敌人,本就该不假颜色。 09“咳,”孟慕晴被夸得不好意思,耳廓粉扑扑的,急忙扯开话题,“你来我这儿会不会被人发现?” 09府中多的是高手护卫,要是被察觉,以为他是刺客,那就糟了。 09孟慕晴率先担心的是他的安危,而非一个男子擅闯闺房曝光后,自己的清誉。 09“不会,他们太弱。”平静的陈述,狂妄、傲然。 09“谨慎些总是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09呵,小丫头。 09深邃的紫眸荡漾着淡淡温情,如天上星辰,璀璨、夺目。 09“你的字练得如何?”雅懿旋身一转,拔脚向书桌走去,拎着桌上的信笺来看。 09“你别动它。”孟慕晴追上来,把信笺抢走。 09“怎的,还不许我看?”雅懿俯下身,那张冰冷的面具,在她的瞳孔里无限放大。 09忽然逼近的温热气息,如潮水般涌来。 09孟慕晴四肢僵硬,像只雕塑震在了原地。 09见此,雅懿顿时乐了,手臂一伸,绕过她的娇躯,挪至她背部,轻飘飘把信笺抽走。 09离得远看,屋中二人似正在亲昵相拥。 09“进步不少。”食指并拇指拎着信笺,她的字比那日好多了。 09孟慕晴这才回神,受惊般朝后退了好几步,手掌用力摁住胸口,试图平复那动荡不已的心脏。 09“我很可怕?”眸子幽幽一转,略带戏谑地问道。 09“不是。”孟慕晴矢口否认,连她也不知道,为何反映会如此奇怪。 09雅懿扫了眼两人间拉开的距离,随后凝眸看向她,似在无声质问,既然不是,为何站那么远。 09孟慕晴拍了拍脸颊,待到面上腾升的温度降下去后,才说:“你跟着圣驾到了苏州,从今天起,也会住在府里?” 09“不错,难道你不欢迎我?”他故意误会了她的意思。 09“怎么可能。”她只是想到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 09她怎的又脸红了?豆蔻般晕红的面庞,娇羞妩媚,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09眸光微深,他刚想抬步走进些,屋外,有一抹气息正在靠近。 09“你这儿今夜客人不少,罢,我暂且走了,你早些休息。”说完,身躯灵巧地跃出窗子,连着那张信笺一并给带走了。 09孟慕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知他怎走得这般匆忙。 09但下一秒,房门再度被敲响,她才恍然大悟。 09“爹?”孟慕晴打开门后,面露惊讶。 09“见你屋里灯还亮着,想着你兴许没睡,便过来找你说会儿话。”孟华遥解释道,绕过她,步入屋中。 09空气里残留着的淡淡檀香,引起了他的警觉。 09含笑的眉眼,淡了些许。 09这味道······ 09“爹,有什么事吗?”孟慕晴并未发现孟华遥的异常,乖巧地斟了杯茶,给他递过去。 09孟华遥敛去眸中的深思,笑道:“今儿个侯家千金来府里,是你故意安排的?” 09孟慕晴不愿说谎,摸摸鼻尖,默认了。 09“上回向我打听五皇子的去处,也是为了她?”孟华遥联想到上次的事儿,哪还有不明白的? 09晴儿分明是想做红娘,促成这桩婚事。 09可她不知侯府与三皇子的关系,怕要好心办了坏事啊。 第九十一章 是偶遇还是故意? 孟慕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左右为难。 09“看样子我猜对了。”他早该看出的,孟华遥无奈地长叹口气,“这事你莫要插手。” 09“可是······”侯姐姐若开了口,她怎能不帮? 09“没有可是。”孟华遥第一次对孟慕晴严低吼,严肃的目光带着不容她反驳的坚决与强势。 09“爹?”他怎么了?疑惑占满心潮,这和爹平常的样子不太一样。 09孟慕晴不明所以,心中稍有几分不安。 09“爹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晴儿乖,听爹的话。”孟华遥缓了缓口气,柔声说道,但态度一如既往的决绝。 09他没明说,可话里的沉重却流露出来。 09孟慕晴沉默片刻,才说:“女儿答应您。” 09自答应不帮着侯雨佩刷好感后,孟慕晴始终觉得愧对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好在这几日,侯雨佩并未登门拜见,听说,皇子们跟随天子在苏州闲逛游玩时,曾偶遇过她几回。 09孟慕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陪玩的重任交托在两个哥哥身上,也就没同侯雨佩碰到。 09“就算没有我帮忙,侯姐姐也能制造出亲近五皇子的机会嘛。”听悠悠说完八卦消息,孟慕晴心里的大石才落了下去,她没再理会此事,反倒是同孟母深谈一番,让她没事别出院子,还传令府中下人好好照看,除天子和家人,别的一概不许见。 09秦氏跟在皇上身边,娘又怀有孩子,万一做出些对娘不利的事儿来,后果不堪设想。 09“孟姑娘。”孟慕晴离开主居,在园子里竟遇着了青衣如松,面如冠玉的高湛。 09“三皇子吉祥。”她盈盈屈膝,余光往四下扫了一圈,没瞧见他身边的随从。 09这人是专程在这儿等待她? 09孟慕晴心中已有计较,面上笑得愈发轻柔、温婉。 09“听下人们说,皇上与诸位皇子去考察堤坝了,三皇子为何孤身在此?”孟慕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09“又非初次见面,若孟姑娘愿意,叫我云明即可。”高湛不喜她太过疏离的称呼,这个女人他必须拉拢,孟家两个女儿皆嫁入他的府邸,这偌大的家财也将尽归他所有。 09算计的精芒在眼底闪烁。 09孟慕晴愣了愣,从善如流地说:“那晴儿日后就叫您姐夫了。” 09“姐夫?”高湛嘴角一抽,神色有些阴暗。 09“是啊,”孟慕晴只当没看见他异常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您和孟姐姐成了亲,论辈分,我叫您一声姐夫不为过啊。” 09明媚璀璨的笑脸,叫高湛看失了神,难怪她能被誉为江南三美之一,此等风情,天下哪个男儿不动心? 09若能把她占为己有······ 09高湛脑中浮现了令人面红心跳的暧昧场景,仅仅是想象,就足以令他邪火焚身。 09暗潮涌动的目光,分外危险,孟慕晴太熟悉他,这人每一个表情的变换,她皆能一目了然。 09心头恶寒,她前世究竟是瞎了什么眼?竟将他视作良人? 09孟慕晴低下头,不愿被他瞧见面上的悔恨与鄙夷。 09或许,爱一个人时,他的一切都是最美、最好的,一旦不爱了,做什么都是错。 09“听琼华说,孟姑娘七月就及笄了?”高湛跳过称呼的话题不谈,“届时想必会宴开百席,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送张帖子,我定备上厚礼赠与姑娘。” 09“好啊,那就说定咯,”送上门的礼物不要白不要,更何况,她可是很期待呢,这件事若被孟水筠知道,她的脸色会有多精彩,“姐夫不能出尔反尔哦。” 09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高湛轻笑一声,柔如春风的双眼凝视着她,似在看着一件珍宝。 09换做别的女子,也许会被他这副情圣的样子蒙蔽,可别忘了,她从迷恋上高湛一直到死,在他身边足足待了好几年,这人的本性,她太了解,那看似温柔醉人的表象下,掩盖的,是一颗自私、冷漠的心。 09“三哥。”高尘清冷飘渺的声线打破了院子里诡异的氛围,他闲庭信步般,从鹅卵石小道的尽头处缓步走来,白衣飘飘,墨发如瀑,仿若踏下凡尘的谪仙,漫天阳光沦为陪衬,满园景致成为绿叶,唯有他,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风景。 09“五弟,”高湛敛去面上假面般的神情,侧过身,“你怎的回来了?” 09“我对堤坝不感兴趣,索性回来歇息。”说着,略带深意的目光看向孟慕晴,只一秒,又漠然收回,“三哥怎和孟小姐碰着了?” 09“偶遇而已。”高湛敷衍道。 09他专程留在孟府,便是为了趁旁人不在的空档,与孟慕晴走近些,争取换得她的好感,从而将孟府拉上他的贼船,但高尘回来,计划自然也就落了空。 09“哦?”高尘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漠如冰,仿佛世间万物从不曾被他放在眼里过。 09“二位皇子慢慢聊,晴儿暂且告退。”孟慕晴躬身退走,她对这两人间你来我往的暗斗毫无兴趣,也不想参与其中。 09身后两束不容忽视的目光如针扎,落在她的背上,孟慕晴有些不自在,脚下步伐徒然加快,一溜烟,就穿过了长廊。 09“五弟,”见佳人离去,高湛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侯姑娘对你一片痴心,这几日三哥看在眼里,你当真不考虑纳了她?左右是个女子,便是养在后院又何妨?” 09整个皇室,唯有高尘府中无女眷,坊间不乏有人猜测,他是否有隐疾,亦或是有断袖之癖。 09高尘淡淡地说:“我的婚事不劳三哥费心。” 09一句话,犹如凉水,将高湛浇了个透心凉。 09他冷冷瞪着高尘漠然转身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如魔,甚是骇人。 09“不识好歹!”他两次好意提醒,竟被他落了面子?不过是个武夫,也敢在他跟前摆架子? 09若说之前,高湛还藏有笼络高尘为自己所用的心思,那么这一刻,念头化作浮云。 09此人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不能拉拢,那便只有杀了。 09眼睑缓缓垂下,俊朗的面庞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09孟慕晴回房后,闲得没事,翻开字帖研磨临摹。 09阳光从窗外斜射而入,一室静谧无声,唯有纸笔摩擦的细碎声响在空中飘荡。 09“叩叩叩”,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安宁氛围。 09孟慕晴蹙了下眉:“进来。” 09“孟姑娘。”来人正是方才的园中偶遇的高尘。 09“五皇子?您有事吗?”孟慕晴搁了笔,狐疑地问道。 09她不觉得自己和五皇子的交情有好到,能让他亲赴闺房相见的地步。 09“嗯。”高尘微微颔首,纤细的手指探入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檀木锦盒,搁到书桌上。 09“这是?”孟慕晴没打开,无功不受禄,总得先弄清他的意思。 09“谢礼。”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一如他清冷寡言的性子,简单、直白。 09“······”她不是说了,不用他答谢吗?这人还真是够倔的。 09孟慕晴有些哭笑不得。 09“你若不要,大可待我走后,扔掉。”高尘看出她的犹豫,再度开口。 09“收下的礼怎能随意扔掉?”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上次小女子已经说过,举手之劳无需五皇子记在心上,您又何必破费呢?” 09“我不缺钱。”高尘平静地陈述道。 09狂妄的话语,却愣是被他说出了理所当然味道。 09孟慕晴无力扶额,这人能抓住重点吗?她没在和他讨论他的身家好么? 09高尘安静地凝视着她,无形的压迫感如巨山,压在孟慕晴身上。 09她只得妥协,将锦盒拿在手中:“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09一抹满足的笑意划过眉眼,似是对她的让步很是欢喜。 09“不打开看看吗?”这礼物他准备了多日,也不知是否合她的心意。 09“唔,”孟慕晴也有几分好奇,当着他的面,打开锦盒,一支木簪子安静躺在红软的丝绸内。 09簪子样式简约秀气,上边刻有梅花的纹路,小巧且别致,孟慕晴几乎一眼就爱上了。 09“可喜欢?”高尘抿唇问道,淡漠的语调下,隐藏的是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09“五皇子有心了,这礼我很喜欢,谢谢。”孟慕晴扬唇微笑,这簪子算不得金贵,但胜在一番心意。 09“我替你······”戴上,余下的两个字在唇边消音,此话由他来说未免太过冒失,怕是会引来她的反感。 09“替我什么?”孟慕晴心头有些许猜想,却觉得大抵是想多了。 09她虽与这人并无交情,但传言里,他是个凉薄、冷清之人,绝非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 09“没什么。”高尘终是没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目光一转,看向窗边摆着的一个竹篮。 09孟慕晴顺着他的眼望去,娇笑道:“那是我的婢女摘的桃花花瓣,说是晒干了,用来泡茶。” 09“早有耳闻,孟姑娘茶艺出色,世家女子少有能比肩的。”高尘这话说得极为艺术,明着是夸赞,实则却透露出想品一品她泡的茶水之意。 09孟慕晴素来聪慧,岂会不知他的言下之意? 09收了人家的礼,若连杯茶也不肯泡,不就失礼于人了吗? 09“五皇子若不嫌弃,小女子为您泡上一杯桃花茶,请您品鉴。” 第九十二章 他的喜好 初春的暖阳穿过茂盛的枝桠,在地上映照出斑斑点点的光辉,枝头有飞禽鸣叫,院中无人,一片静谧,而紧闭的房门内,却是茶香四溢,两人对坐在圆桌两侧,孟慕晴素手提壶,摁着瓶盖,将壶中茶水倒入白玉杯中。 09迷雾般的热气从杯中升起。 09她专注地斟茶,殊不知,在高尘眼里,她可比这茶美多了。 09几缕秀发顺着她光洁的额落下,扣紧的衣襟上方,白皙纤细的脖颈甚是香艳,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吸引人的,而女人亦是同理。 09“味道如何?”孟慕晴扬唇笑问,秋水般明亮的眸蕴藏丝丝期待。 09高尘执杯抿了一口,寡淡的眉峰微微上挑:“甚好。” 09入口先是微苦,细品后,回香溢出。 09“你喜欢我可以将桃花茶的泡法写下来,回京后交给奴才,让他们为你准备。”孟慕晴做了个顺水人情。 09“不必了。”泡茶之人若不是她,有何意义? 09高尘的回绝让孟慕晴有些失落,转念一想,他贵为皇子什么好茶没喝过?又岂会对桃花茶情有独钟。 09两人在屋中谈笑半日,待天子回府,高尘才起身告辞,来时,无人知晓,去时,更不曾被人瞧见,偌大的孟府,谁也不知他今儿与孟慕晴独处,否则,定会惹来一些非议。 09入夜时分,孟慕晴听悠悠说,慕菀菀下午求见孟母不成,去了静心院,寻老夫人,说是要为之前犯下的糊涂事请罪,还拿出抄写的三本佛经,以示诚意。 09“我就知道,她们安分不了几天。”孟慕晴冷笑道,“祖母怎么说?” 09“老夫人根本没见她,那女人在院子外站了好久,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看着呢。”悠悠捂嘴偷笑,对慕菀菀吃闭门羹的事喜闻乐见。 09“落井下石的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莫要对别人说。”秦氏攀上了皇帝,身份非同小可,孟慕晴不认为当今圣上是昏君,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09悠悠吐了吐舌头:“奴婢哪敢大嘴巴?夫人下了命令,这事不许私下乱传,奴婢只同小姐一人说过。” 09“嗯。”孟慕晴放了心,“让下人们今后见着秦氏母女和孟水筠绕道走,莫要撞到她们手上。” 09“奴婢省得。” 09孟慕晴担心敌人们会在孟府掀起风波,殊不知,孟水筠这会儿哪儿顾得上对付她?兴许是听说慕菀菀在老夫人手里吃亏,高湛竟留宿在她的房中,将人好好疼爱了一番,而另一位娇妾,则独守空闺。 09隔天,孟慕晴就得到了一张清单,上边罗列着孟水筠房中需要重新添购的多样瓷器。 09啧啧啧,她昨晚怕是气狠了,不然也不会拿瓷器出气。 09孟慕晴本没打算问孟水筠讨要赔偿,但中午,帝王竟颁下圣旨,让高湛如数赔偿孟府的损失,还以治家不严的罪名,把人斥责一番。 09“谁告诉皇上的?”孟慕晴大惊失色,这事在府中禁传,是谁违背她和娘亲的命令,擅自将此事说了出去? 09高湛向来多疑,被帝王训斥,里子面子挂不住,自然会寻找传递消息的人,给对方一个教训,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府里的下人,保不定他会因这件事恨上孟家。 09孟慕晴深知,仅凭手中现有的资源,不足以与高湛抗衡,若是撕破脸,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09高湛领旨后,当天下午就将一块通透的汉白玉玉佩交给孟华遥,这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价值不菲。 09他没带够银票,只以玉佩做抵押,待日后回京,差人用钱来赎。 09这消息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如一阵飓风传遍苏州,上至朝廷命官,下旨寻常老百姓,有人欢喜,有人愁。 09孟慕晴有心想阻止流言,却是杯水车薪,高湛娶了个摔东西的恶婆娘的消息,早已是沸沸扬扬。 09百姓们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名门望族的,皇家儿媳摔砸昔日娘家的东西,往大了说,此乃不孝,数典忘宗,再加上她在苏州干的那些事,当着高湛的面,没人敢说,可背地里没少谈论,说起她来,语调大多为厌恶,她们没可没忘记,当初在衙门,孟慕晴险些着道的事。 09天子自是有所耳闻,为让新的流言分散百姓的注意,顺带替还未娶正妻的儿子们挑选美人,遂下令,在苏州最大的茹园举办赏花会,帖子是由孟家的名义发出的,但各世家谁是傻子?岂会不知这赏花会的真正目的? 09那些个满盘心思想攀上高枝的千金小姐纷纷活跃起来,购置新衣,更换行头,忙得不亦乐乎。 09侯雨佩也在其中,她甚至在私底下找着孟慕晴,想拜托她打听五皇子的喜好,试图在赏花会上,能引来高尘的好感。 09虽有孟华遥的警告在前,但孟慕晴仍记着姐妹情份,将五皇子喜欢下棋的事儿,告诉了侯雨佩。 09高尘在沙场上骁勇善战,且私底下,酷爱研究棋艺,这事在前世并非秘密。 09“主子,”小白趁着夜色,悄无声息来到客居,“今儿侯府千金找上了孟姑娘,打听您的喜好,孟姑娘把您喜下棋的事儿说了。” 09他跟在孟慕晴身边,不仅要保护她周全,还得向主子汇报孟姑娘的日常起居。 09“哦?”高尘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不动如山,却叫人有些望而生畏。 09小白单膝跪在地上,垂头不语,心中腹诽着:孟姑娘这事儿办得真心不地道!侯雨佩几次三番示好,皆被主子冷漠回绝,明摆着没那份心,可她倒好,竟当起了红娘来,还把主子的喜好泄露出去了。 09“她是如何得知我的喜好?”高尘关心的重点与小白不同。 09清冷的眸深如幽海,莫不是她有在暗中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09这个认知冒出来后,高尘心尖微颤,可随即,他又将这想法拍飞。 09几次同她相处,她对自己并无要亲近的意思,又怎会收集他的消息? 09可是······ 09高尘冷不丁想起孟慕晴那番点评,若不是了解他,她怎说得出那些话? 09“呵,”一声意味不明的淡笑滑出唇齿,“罢了。” 09她藏有秘密,他又非第一天知晓,怎的现在钻起了牛角尖? 09“加大流言的力度,我要让孟水筠和慕菀菀从现在起,势成水火。”高尘命令道。 09高湛近日焦头烂额的麻烦,便是出于他手。 09他既敢将心思打到孟家身上,他自是要让他疲于应付,相信如今,三哥再没了亲近她的心思。 09“是。”小白沉声领命。 09“还有话想说?”见他没走,高尘挑眉问道。 09“主子,您为孟姑娘做的这些事,当真不肯告诉她吗?”主子故意将孟水筠摔碎孟家器具的事,泄露给皇上,又派人在暗中散播流言,促使三皇子被皇上斥责,他分明是为了孟姑娘才做到这个地步,为何绝口不提? 09“你逾越了。”平淡的四个字,如惊雷,炸在小白耳边。 09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属下知罪。” 09主子做事,何时轮到奴才过问?他们只需听命行事便可。 09他定是跟着孟姑娘太久,以至行事大胆也大胆起来,若放在以前,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09“下去。”高尘罢手道,告诉她?为何要说?他为她所做的,从来不是为了她的感激。 09只是因为他想做,便去做了,而那个人正巧是她而已。 09比起别的世家千金忙碌的状态,孟慕晴却很是悠闲,她一无攀龙附凤的心,二无在赏花会上高调现身的想法,只需如往常一般便可,自然不会着急。 09“小姐,选这件好不好?”悠悠指着床榻上摆满的衣裳,从里边挑出件海蓝薄纱裙。 09“颜色太素了些。”飞茗不赞同地摇摇头,“得挑件明艳的。” 09“那这件?” 09“不行,红色太艳。” 09“绿色呢?” 09······ 09两个婢女你一言我一语忙得不亦乐乎,可真正的主角却侧躺在太妃椅上,一边饮茶,一边翻看杂记。 09“小姐!”悠悠抹了把额上的热汗,不高兴地撅着嘴转过头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看书?” 09“什么时候?还没到吃午膳的时辰呢。”孟慕晴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 09“小姐!!”悠悠气得嗷嗷直叫,双足轻踏地面。 09“好了,瞧把你急的。”这丫头不禁逗,孟慕晴啪地合上书册,翩然起身,“只是赏园,又不是进宫见贵人,这般紧张做什么?” 09“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啊。”悠悠急切地解释,“这回小姐要能大放异彩,肯定会有很多世家公子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等到小姐及笄,就能从中挑选个好夫郎了。” 09孟慕晴无力扶额:“悠悠,你家小姐我暂时还不想嫁人,若是你恨嫁了,我倒是能做主,给你选户人家。” 09“奴婢没有。”悠悠羞红了脸,低声反驳,到底是姑娘家,说到婚姻大事,难免有些矜持。 09“没有你脸红什么?”孟慕晴伸手戳了戳她滚烫的脸蛋,眸中笑意盎然。 09飞茗不忍直视地撇开头,悠悠这蠢货,难道没看出来小姐在捉弄她吗? 09敞开的房门里,挂着恶作剧般纯真笑容的女子,歪着头,与婢女说话。 09这美丽温馨的一幕,正是张泽海来到院子后,见到的。 第九十三章 她念诗,他题字,谁来研磨 “呀,是你!”悠悠惊呼一声,已是认出张泽海是谁。 当初在城南寺,她对这个受尽欺负的书生印象极深,只是······ 好奇地打量着少年衣冠楚楚的模样,与初见时相比,如今的他利索、干净多了。 算不得俊俏的五官,透着书生气,儒雅、腼腆,极容易叫人生出好感来。 “悠悠,不得无礼,”孟慕晴温声警告,“这位乃是新科状元郎,还不快行礼?” 这话是试探,试探张海则是否如她记忆中那般,是个知恩图报的。 她重生后改变了不少事,谁能保证张泽海不会变呢? “小生不敢。”张泽海诚惶诚恐地罢手,“小生能有今日,多亏了孟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请小姐莫要多礼。” 憧憬、感激的目光,一如当日。 孟慕晴顿时笑了,她没有看错人不是么? “飞茗,去备茶,张大人,屋里请。”她颇有些好奇,张泽海跟随帝王前来苏州,此番不再驿站住着,怎会突然跑来孟府求见自己呢? 张泽海的来意,很简单,一是被天子宣召,特地前来觐见,为的自是赏花会,他刚高中,甚得天子青睐,虽出身寒门,但前途不可估量,至今还未婚娶,天子当然想借赏花会的名义,看看他是否有钟意的,抬入府中为妾。 张泽海见过帝王后,便想着来后院,见上孟慕晴一面,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小姐,这人真逗。”送走张泽海,悠悠忍不住小道,“怎么说也是个大官,却总对着小姐脸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好玩得很。” 孟慕晴笑而不语,张泽海的言行举止,足够让她心安,这人是颗可以放心使用的棋子。 但随即,明亮的眸黯淡下来,利用少年的赤子之心的她,与高湛,又有什么分别? 即使心中愧疚,可孟慕晴依然不后悔。 苏州春暖花开,这天早晨,多辆马车从各家府邸驶出,漫过热闹的集市,朝着茹园行去。 孟慕晴只带了悠悠和飞茗作陪,除赶车的车夫外,身旁再无下人伺候,与别家姑娘声势浩大的队伍相比,完全不够看。 “小姐,早上我听管家说,孟水筠借了府里好几个下人,盛装打扮要去茹园呢。”悠悠撅着嘴,满脸不高兴,“而且,老爷还给慕菀菀找了几个侍卫,保护她的安危。” 再瞧瞧小姐身旁的下人,多寒碜? “爹哪是为慕菀菀考虑,多半是皇上的意思。”此次参与赏花会的,是江南闻名已久的才女诗人,慕菀菀怎会错过?必定是秦氏在皇上面前求的,让皇上给爹示意一番,方才会出动孟家的侍卫,贴身保护慕菀菀参加宴会。 孟慕晴的猜想与实情并无出入。 “小妹,你今儿可得小心点,我看这两个女的,没安好心。”孟轻歌悠然翘着腿,坐在孟慕晴身旁的软垫上,似笑非笑地提醒。 “我省得的,倒是二哥你,可别忘了爹娘昨晚的嘱托,争取这次赏花会上,寻着个合眼缘的姑娘,早日成家。”孟慕晴打趣道。 孟府今儿只她与二哥参加赏花会,大哥与鱼姐姐有婚约在身,自是不便同往。 孟轻歌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你行啊,跟谁学的,竟敢拿哥哥打趣?” 与孟慕晴马车里欢天喜地的氛围不同,前方,高湛乘坐的马车,却是暗潮涌动,孟水筠与慕菀菀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像是比赛着谁更贴心般,一个读着杂记,一个亲手剥着核桃喂食。 而高尘的车子,大抵是最安静的,双目微阖,安静聆听着后方孟府的马车里,传出的银铃般的笑声。 茹园宏伟壮观的高墙映入眼帘,一条笔挺的白石路,从山脚蔓延至山头,这里是苏州最为精致的园子,种着上百种花卉、树木,小谢凉亭,鸟语花香,是不少达官贵胄、名门望族最喜的游玩圣地。 曾有诗人隐世后,特地来此在山脚搭建木屋隐居。 江南内的各家千金公子,先到一步,正齐聚在茹园的月牙形石门外,静候皇子大驾。 鱼梅梅挽着侯雨佩的手翘首张望,见着石路上盛大的马车群,惊喜地说:“是他们来了,瞧,那是晴妹妹的马车。” 侯雨佩双眼一亮,扬长脖子,试图在那些个马车里,寻找到高尘的座驾。 而周遭的妙龄女子纷纷整理仪容,想让贵人们见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孟慕晴率先下车,与鱼梅梅汇合后,等待皇子下车入园。 “爷,您慢点,妾身扶您。”孟水筠朝甲板上挑帘出来的高湛伸出手掌,贴心地伺候他下车。 双足刚落地,慕菀菀忙上前来,为他搭理衣袍。 “咳!”孟慕晴忍俊不禁地笑了,忽然很同情被两个女人献殷勤的高湛。 这女人太多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儿。 帝王不在,高湛自是成为了主持赏花会的不二人选,为表亲切,他吩咐今儿不讲虚礼,不论身份,让众千金轻松些。 话虽如此,但谁敢放肆?一群女子落后在皇子后方,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奇的打量着前边几人的身姿。 她们今日出门前,早得了父母的提醒,有些出身逊色的,自知做不得皇室媳妇,便把主意打在了随行的大臣身上,尤其是张泽海,他是新科状元,又无家世,若能嫁给他,今后极好拿捏,且前途无量。 而一些心比天高的女子则不愿认命,哪怕做不了正妃,便是嫁入皇室,做个妾也不错。 高湛温文儒雅,家世庞大,高尘清冷淡漠,骁勇善战,这两人便是她们想勾搭、高攀的第一选择。 六皇子高硫,七皇子高玉,八皇子高信,则是第二选择。 “听闻江南女子才艺无双,不知今儿是否能见识一番?”高湛在凉亭中落座后,挑眉望向亭外花圃旁,争奇斗艳的各家女子。 “爷,您有所不知,要论诗词歌赋,姐姐她是出了名的好。”慕菀菀娇笑着,将孟水筠推出来,“不如让姐姐做首诗,让大家伙见识见识,姑娘们矜持,难免会束手束脚,爷,您说妾身这话说得可对?” 秋波暗送,轻柔娇羞的话,世间哪个男子能忍心拒绝? 高湛眸光一颤,握住她的小手,宠溺地笑了:“你说得有理。” 孟水筠脸色微沉,她已嫁做人妇,却要做第一个开场的,若后边作诗的姑娘比她做得好,这面子不就丢光了? 孟慕晴饶有兴致地围观,看好戏的模样,真真是可爱。 高尘漠然饮茶,余光却将她的样子尽收眼底,寡淡的唇线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丝。 “天!”侯雨佩捂住口鼻,双眼红心顿现,为他那一瞬间流露出的风情惊艳。 “侯姐姐?”孟慕晴不知个中缘由,见她忽地惊呼,还以为她怎么了,而后顺着侯雨佩痴痴凝望的方向看去,方才了然。 孟水筠正想着如何解围,余光忽然瞥见与侯雨佩咬耳朵的孟慕晴,一个恶毒的想法立马出现。 她娇笑道:“真要说诗词歌赋,江南谁人敢同孟妹妹相比?她的诗,妾身自问无法比肩,不若让妹妹来开场献上一首?” “姐姐这话说得有理。”慕菀菀似也恍然大悟,她对孟慕晴的怨不见得比孟水筠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孟慕晴夸到了天上,什么学富五车,什么一字千金,一顶顶高帽朝孟慕晴压来。 孟慕晴只得苦笑,她从入院后,一直待在人群后方,便是想着今日低调些,不愿主动惹事,哪想到,她退避三舍,仍是逃不过被人赶鸭子上架的下场。 “哼,不就是作诗吗?晴妹妹,你给她们露一手瞧瞧。”鱼梅梅很是不屑这二人推波助澜的姿态,拍拍孟慕晴的肩膀,示意她露一手。 “孟姑娘,”高湛倒没多想,孟慕晴才女之名,京中亦有传言,他挺好奇,此女能即兴作出何等诗词,“这事就交给你了。” 高尘狭长的眸微微眯了眯:“三哥。” 他刚想说,孟慕晴若是不愿,不如换个人,无需刁难一介女子。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孟慕晴从人群后方信步走到台阶下方,盈盈屈膝,笑若桃花般,柔声说:“小女子遵命,不过,小女子作诗时,有一种特殊的癖好,还望诸位皇子莫要见笑。” “哦?”高湛兴致盎然地追问,“什么癖好?” “小女子习惯了口述诗词,由旁人提笔记下,可小女子的婢女大字不识一个,小女子想······”孟慕晴意味深长地目光从慕菀菀和孟水筠身上游来游去。 想害她出丑?她可不是软柿子呢。 孟慕晴太清楚,这开场的人,若诗做得好,将会引来嫉妒,若诗做得不好,那便说明她浪得虚名,不论是哪一种,左右都不是人。 高湛似是恍然大悟,下颚轻抬:“琼华。” 孟水筠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格外精彩。 “三哥,不必了,”高尘冷不丁开口,在众人或诧异,或愕然的目光下,拂袖起身,翩然走至孟慕晴身旁,把人扶起来,低声说,“孟姑娘,依你看,我来为你书写,如何?”话顿了顿,他又道,“至于这研磨之人,两位嫂嫂应是不介意的,对么?” 第九十四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能为五皇子研磨,是多少女子做梦也想做的事? 但对孟水筠而言,却是极其掉份儿的,论辈分,她是高尘的嫂子,论派系,她是三皇子的人,与他不是一脉。 真要为其研磨,三皇子会怎么想? 与她不情不愿的态度相比,慕菀菀却是双眼放光。 “不知小女子能否有荣幸,为五皇子研磨?”她还未答应,已有人率先开口。 说话的,正是侯雨佩。 慕菀菀脸色一暗,这女人抢什么风头?好不容易能近得五皇子之身,却被她搅合,着实可恶。 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缠在侯雨佩身上。 若眼神能杀死人,她这会儿怕已死了千万次了。 孟慕晴眉头微蹙,不太赞同侯雨佩的做法。 她乃是堂堂侯府嫡女,怎能做下人的差事? 可转念一想,便对侯雨佩的心思明了于心,侯姐姐她怕是爱极了五皇子,方才会连这样的事,也愿意为他去做吧。 尊严、身份、地位,与爱人相比,算得了什么? “五皇子,侯姐姐的建议,小女子觉得极好,您说呢?”既是她的心愿,孟慕晴又怎舍得让她失望?索性帮了一回。 高尘深深凝视着她,那目光通透得像是看穿了她的小算盘,喜怒不清。 孟慕晴被盯得心中发怵,一时间拿不准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半响后,才听他说:“甚好。” 绷紧的神经终于缓和,她扭过头去,刚想朝侯雨佩展颜微笑,哪知,她面上却不见欢喜,只有浓浓的复杂。 心头咯噔一下,莫名有些不安。 侯姐姐得偿所愿,为何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时间不会等着孟慕晴深思,早有下人搬来了桌椅、文房四宝,只等她开场。 “晴妹妹加油,让她们开开眼界。”鱼梅梅拍了拍孟慕晴的肩膀,为她加油助威。 孟慕晴微微颔首,缓步走至花圃旁,栅栏里,百花如锦,姹紫嫣红一片。 高尘走至桌后,展开宣纸,提笔等待,清冷的目光落定再前方那抹倩影身上。 殊不知,一旁压着袖口研磨的女子,却痴迷地凝视着他。 粉色桃花含苞待放,偶有几片花瓣在风中打着旋儿,于枝桠上徐徐而落之,沾过人发,漫过人肩,景色怡人。 孟慕晴只想了片刻,红唇轻启,妙龄之音温婉如风,在园中漫开:“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话音刚落,高尘笔下行楷字,随之展现。 诗末,素笔勾出一支花枝,如点睛之笔,甚是夺艳。 “好!”有人高呼,很快,掌声连成一片,如潮水般响起。 孟慕晴莞尔一笑,不见羞涩,尽显大家之态。 “小妹,干得漂亮。”孟轻歌难掩心中自豪,抬步上前,揉着孟慕晴的发髻。 背后一束锐气逼人的目光咻地刺来,一如当日认亲宴上的危险感觉。 他敏锐地朝后回望,与高尘尚未收回的寒眸撞上。 心中一愣,手上动作不禁顿住了。 五皇子的神色······ “二哥,你做什么呢?”孟慕晴不好意思地拍开了他的手掌,抬步靠近书桌,细细看着宣纸上的四言诗句,不由赞叹道,“五皇子的墨宝果真绝色。” “孟姑娘的才学,高尘佩服。”两人互相恭维着,却格外真挚。 四目交对,好似找着了知己,相视一笑。 男女对望的画面,美好得叫人挪不开眼,不知多少名门千金看得如痴如醉,心中竟也生出郎才女貌四个字来。 孟慕晴收回视线,扭头向侯雨佩看去:“五皇子的字里,也有侯姐姐一份功劳才是。” “自是如此。”高尘顺势说道,却不曾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仿佛只因她如是说,他才会按照她的意思回答。 侯雨佩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晴妹妹的才学,姐姐我心服口服。” 闻言,高尘终于拿正眼看向她,不似前几次时的冷漠,有些回暖。 侯雨佩心头凄苦,她对五皇子痴心一片,却换不来他一个回眸,而今日,只因她夸了晴妹妹一句,他竟······ 她知自己不该嫉妒,可心中泛起的酸意与疼痛,难以克制。 孟慕晴的开场极为惊艳,与之相比,接下来的几位千金,倒显得逊色不少。 孟水筠见着这一幕,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早知如此,她怎会将这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孟慕晴? 但机会是她亲手让出去的,她能如何? 赏花会上,孟慕晴大出了风头,不仅引来赞誉之声,同样,也让不少名门闺秀安生妒忌。 今夜,众人歇息在茹园的殿宇偏房,等着明日再启程回苏州。 众千金为避险,住下的地儿距离主院颇远,下人们着手准备菜肴,不少千金,为攀上贵人,竟亲自掌厨。 “爷,这是妾身为您备的饭菜。”孟水筠娇滴滴地将佳肴搁到桌上。 备的食物,乃是高湛最喜的鱼肉。 “几位皇子,请用。”慕菀菀也不甘示弱,不仅为高湛备上,连其他几位皇子也没落下。 而她在为高尘上菜时,身子故意往他身上贴了贴。 女子芬芳近在咫尺,高尘冷着脸,往旁侧挪开,并未戳穿慕菀菀的诡计。 孟慕晴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垂头憋笑。 慕菀菀当真是不要命了,竟敢当着高湛的面,勾引高尘? 是吃准了不会被人发现吗?亦或是觉着,这种偷情很有吸引力,才会大胆妄为?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难以让孟慕晴认同。 听小白说,她与高湛的婚事,是她一手作的,不论她心中挂念的人是谁,既然嫁了人,就该守妇道,为自己所做的事买单。 高尘似是对跟前清淡的食物不甚满意,便命身旁伺候的下人与孟慕晴面前的糖醋鱼交换了一遍。 “五弟,你何时喜欢这大鱼大肉了?”高湛有些意外,“往日不是偏爱寡淡之味吗?” 高尘不动如山,漫不经心地架起一块鱼肉搁进嘴里,咽下后,才说:“偶尔也想换个口味。” “也是。”高湛没多问,举杯与众公子对碰。 能与他等同桌的,皆是江南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在座的,皆值得他笼络。 高湛不惜放下架子,与众人谈笑风生,不曾瞧见,那盘清淡的蔬菜,是孟慕晴吃的最多的一道。 她的口味不重,比起油腻的食物来,更喜清淡。 原本孟慕晴对高尘的突然之举,亦有几分困惑,但听完他的解释后,才放下心。 饱餐一顿,她推说累了,提早离席回到客房里。 悠悠和飞茗正忙活着收拾床铺,敞开门窗透气。 茹园建造的殿宇,乃是当地知府为供高官游玩时歇脚而用,殿宇清雅、别致,倒与这园景交相辉映。 天色渐沉,高湛与众人在月下散步,园中有一处石桌,侯雨佩提议以棋会友,与几位千金下了一番,便想邀五皇子同下,却被高尘婉言回绝。 “我只喜与自己下。”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犹如凉水,将侯雨佩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浇得透凉。 她强颜欢笑着,哪还有方才的精神? 鱼梅梅不忍见她失望,忙上前去主动请缨,同她下棋。 高尘挥别众人,自行回院子,他对这热闹的氛围,本就不喜,此番前来,除天子的命令外,不过想着她也会在。 见着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的冷漠身影,侯雨佩不由得红了眼眶。 手中白子啪嗒落在石桌上,掩面低泣。 索性三皇子一行人已然走至前方的树下闲聊,千金们也围着他们,暂未留意到这方的动静。 鱼梅梅赶忙拿出娟帕来,替她擦拭眼泪:“侯姐姐你快别哭了,五皇子他不是故意落了你的面子,你也听见了,他只是不爱与旁人下棋。” “可是······”那人却愿意为晴妹妹出头。 侯雨佩难以忘记,那人挺身而出的画面。 想到这儿,清泪滚滚,已是泣不成声。 鱼梅梅说得嘴都快干了,仍不见她恢复平静,很是着急,要是晴妹妹在这儿,定知道,如何宽慰人。 孟慕晴可不知园中发生了什么,她正悠然待在屋中品茶。 隔天一早,也不知是谁散播的流言,说孟慕晴在赏花会上大放异彩,力压众人,乃是天下第一才女,不过短短半日,这名声已传遍江南,而高尘为她出头,亲手替她题字的事儿,更是被传得绘声绘色。 一骑快马从孟府赶至茹园,来人正是孟轻礼。 “小妹,”孟轻礼摆脱了众人的寒暄,来到孟慕晴的房间,神色颇为凝重,“长乐郡主今日中午送来帖子,说是今年的诗词会将在苏州举办,她启程时,命人送贴,邀你务必参加。” 长乐郡主,当今天子的侄女,其父乃是高勇侯,封地在南海,于江南不过十几里路。 此女年少闻名天下,曾被天子赞为世间第一才女,每年将都会举办诗词宴,以诗会友,而今年,还未到诗词会举办的时日,却是提早操办,而且,选址还特地选定了苏州。 孟慕晴一听这事,脸色略显严肃。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长乐郡主的大名?前世,此女追逐五皇子多年,却始终未能嫁入五皇子府,后高尘领兵征战,她不惜女扮男装混入军中,日夜陪伴。 高尘死后,她悬梁自尽在南海封地,这事曾震惊天下。 第九十五章 挑拨离间 诚如长安郡主这般性子刚烈的女子,着实令人钦佩。如今自己乍露锋芒却无端招惹她,日后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09孟慕晴面色略显凝重,片刻后紧拧的眉舒展开,红唇微微勾起一抹浅笑,如二月桃花美得令人炫目。 09“大哥,此事我已知晓,放心,我会小心应对。” 09既是为了虚名和五皇子,只要她明确态度,长安郡主自是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09接过孟轻礼手中的烫金帖子,孟慕晴随手搁置在身旁的八仙桌山。 09随后,兄妹二人聊起了府中琐事。 09屋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鱼梅梅甜腻的嗓音响起:“晴妹妹!” 09闻得是心上人的声音,孟轻礼立即弹跳起来,箭步冲到门口,与脚步匆忙的鱼梅梅撞个正着。 09“梅儿,你没事吧!”孟轻礼一手搂住要摔倒的鱼梅梅。 09鱼梅梅脸上一阵燥热,连忙推开孟轻礼,低声羞涩道:“我没事!” 09看着腻歪在一起不肯松开的两人,孟慕晴坏笑的故意咳嗽两声,打趣道:“大哥,这可是妹妹我的闺房,你们能不能······。” 09话故意只说一半,孟慕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搂在一起的两人。 09孟轻礼面上一热,纵然不舍,还是松开鱼梅梅,尴尬的说道:“你们姐妹说话吧,我先走了。” 09深深的看了眼未婚妻,孟轻礼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09等到人消失在尽头,鱼梅梅则一脸恼怒,洋装生气:“晴妹妹,你可好生厉害,再这样可别怪我不理你了。” 09“我的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这可是自己未来大嫂,古语有云,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可得罪不得。 09鱼梅梅满意的哼一声,随后面色凝重说道:“你快随我去看看侯姐姐吧!” 09“怎么了?”孟慕晴自是不知刚在水榭发生的事,被鱼梅梅这样一说,不免有些忧心。 09“哎,还不是五皇子惹得!”鱼梅梅颇有同感的叹了口气。 09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中酸涩她是过来人,自是明白。 09想当初,她尚未及笄,便对俊朗不凡的孟轻礼一见倾心,可他总是不冷不热,害她好不伤心。幸亏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他们已是未婚夫妻,只等日子到了便成亲,也算是苦尽甘来。 09只是侯姐姐一心痴妄五皇子,且不说身份悬殊,五皇子也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只怕是注定了神女有梦,襄王无情。 09孟慕晴心里猛然一阵,一抹怪异的感觉从脑海稍纵即逝。 09“侯姐姐,我们还是快去看看吧!” 09然此刻,在花园水榭之中,就在候雨佩频频抹泪之间,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出现在眼前。 09候雨佩生的娇小玲珑,模样说不上倾城之姿,却也是上乘。此间一番梨花带雨,饶是同为女子见了也颇为怜惜。 09她所呆的地儿,正是昨日赏花会时的园子,百花如锦,坐在此处,仿佛便能回味,昨日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的滋味,甜蜜中,又忍不住酸意肆虐。 09“侯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孟水筠尖细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何事惹得小姐如此伤心难过。” 09抬头瞧见是端庄得体的琼华夫人,候雨佩惊得站起来,连忙屈膝行礼:“见过琼华夫人!” 09昔日,因为孟慕晴的关系,对孟水筠候雨佩心里是没有半分好感,甚至有些厌恶。如今,她身为三皇子的妾,身份不同以往,可马虎不得。 09“免了,都是姐妹,哪来这么多繁文缛节。”孟水筠倾身上前,搀着她起身,一派是好之意。 09候雨佩哪敢让孟水筠这样屈尊降贵,立即退后一步,弓着身子:“礼不可废!” 09见她如此不识抬举,孟水筠也懒得继续装下去。她傲慢的抚了抚鬓角,讪笑道:“侯小姐心中所想只怕是落空了。” 09“怎么?”候雨佩睁大着璀璨的眸子。怎么她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09“难道今日之事,你就看不出其中一二吗?” 09孟水筠眯了眯眼,要是能成功挑拨她和孟慕晴的关系,虽不能置她于死地,却足以令她元气大伤。 09纵然候雨佩不信,但那男才女貌令人嫉妒的画面,却足以令柔弱的她发狂。 09“这不可能!”近乎歇斯底里。 09“不可能?”孟水筠冷冷一笑,继而说道:“若非他们二人早已私相授受,凭着五皇子如此冷淡的个性,怎会为孟慕晴题字!” 09笑话! 09冷叱一声,孟水筠冷冷的扫过候雨佩,见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心里一阵欢喜。 09看来,她挑拨成功了。 09候雨佩还沉浸在她的挑拨之中,孟水筠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直到一只手臂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才如梦初醒。 09“侯姐姐,你怎么了!” 09孟慕晴和鱼梅梅相视一眼,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候雨佩。她们不知发生何事,只当是被五皇子拒绝一时心里难以承受。 09孟慕晴安抚道:“侯姐姐,你且宽心,来日方长,五皇子总有一天会被你感动的。” 09“总有一天?”候雨佩眼神空洞得慎人,仿佛世间任何事物都难以进入她的眼,“若他早已心有所属呢!” 09冰冷空旷的声音,仿佛来自天涯海角,孟慕晴不由得怔忡下,性子温婉的候雨佩从未这副模样。 09看来,五皇子的拒绝是真的伤了他。 09“不可能,五皇子怎么可能有心上人。”孟慕晴笑着安慰,说道:“若有心上人,他早就向皇上提出赐婚了。” 09本着宽慰她的意思,孟慕晴说的斩钉截铁,却不想令候雨佩蒙上一层淡淡的引智。 09“晴妹妹,你好像很了解五皇子?”缓慢的质问,问得她一脸愣然。 09她怎么会了解五皇子,虽然今日之事是他帮自己解围,不过却也把自己推向另一个风尖浪口,这样一个大麻烦,她才不愿意去了解。 09深吸口气,孟慕晴苦笑说道:“我怎么可能了解五皇子,我避之不及呢!” 09“真的!”候雨佩半信半疑,脑海里孟水筠的话在撕扯着她的理智,“你保证你不喜欢五皇子,不会和他有所交集!” 09“这······” 09孟慕晴微微迟疑一下,虽然前世她对他有所仰慕,今生对他也有所好感,可仅限于朋友而已,无关于情爱。 09更何况她的心,似乎已经不再自己身上。 09笃定了心中想法,孟慕晴语气肯定:“侯姐姐,你放心,我对五皇子没有一丝丝的感觉。你看,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制造机会吗?” 09虽然,父亲嘱咐自己不要掺和五皇子和她直接的事,可这么多年姐妹情分,她如何能做到坐视不理。 09“真的吗?”候雨佩宽了心。 09是啊,她不是一直在撮合自己,制造机会吗。若她真的喜欢五皇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09孟慕晴频频点头,见侯姐姐喜极而泣,她和与姐姐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09送候雨佩回房,孟慕晴这才对鱼梅梅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09“鱼姐姐,你说侯姐姐怎么忽然问我这话?” 09候雨佩素来单纯天真,断然不会因为五皇子为自己题字而心存芥蒂,若非旁人挑拨,她断然不会如此。 09鱼梅梅拧着眉,自小和候雨佩一同长大,自是知道她的品信。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也不免有了疑问。 09她望着孟慕晴,说道:“莫不是有人趁我不在,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 09这个有人,自然只得是和孟家有过节的几人,慕菀菀亦或者是孟水筠? 09动机都很简单,嫉妒她昨日大放异彩,所以挑拨她们的姐妹之情。 09“但愿侯姐姐能自己想通。” 09“是啊!”鱼梅梅也叹了口气,低声道:“这等事情若非自己,恐怕旁人是无法劝导。” 09两人并肩而行,穿过水榭来到孟慕晴居住的阁楼。二人落了座,待悠悠飞茗退下之后,鱼梅梅才郑重其事的望着她。 09“晴妹妹,这里没有旁人,你跟我说真话,你当真对五皇子没有任何念想?” 09高尘身份贵重,其母妃娘家势力不可小觑,若能博得他的亲睐,将来指不定能成为全天下最身份贵重的女人。 09孟慕晴笑了笑,自是知道她内心所想,说道:“姐姐,只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09世人都到皇家好,殊不知不在其位,不知其苦。前世她已受够了那种日子,今生她只愿找一个可以与她白头偕老之人。 09“你呀!”鱼梅梅摇了摇头,对她颇为无奈。 09“好一个只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低沉醇厚的嗓音飘远而至,鱼梅梅于孟慕晴皆起身莲步上前。 09“见过五皇子!”二人屈膝行礼,也只有高尘才会如此坦荡走进女子闺阁。 09今日的高尘一袭白色儒衫,墨发仅用一根玉簪别再脑后,随性亦不失庄重。 09高尘眯了眯眼,唇边勾勒出浅薄的轻笑,眸子扫过鱼梅梅,继而落在孟慕晴身上,道:“起身!” 09“谢五皇子!” 09随着高尘落座,她二人才敢在旁边坐下。 09刚一落座,待飞茗送上茶水后,鱼梅梅起身便告辞:“五皇子,民女还有事,且先行告退!” 09这里是孟慕晴的居所,五皇子如今来此,自当不是来找自己,鱼梅梅是明眼人,更加不会在这当电灯泡。 09高尘嗯了一声,算是允了他的请求。 第九十六章 面见圣上 孟慕晴目送鱼梅梅消失而去,待人影消失后,她才转头望着高尘:“昨日之事,多谢五皇子替民女解围。” 09高尘笑了笑,道:“既是道谢,不如来点实质的吧!” 09“什么实质的?”孟慕晴微微一怔,俏脸有些微微泛烫。谁道五皇子薄情冷淡,眼前的他可分明不是。 09剑眉微微拧起,高尘迟疑了一会儿,道:“前些日子你晒干的桃花可用完了?” 09“没,没有!”原来是来喝茶,害她一阵胡思乱想。 09转身走到书房,孟慕晴在柜子里拿出晒干的桃花,动作娴熟的泡了杯茶,双手递给高尘。 09“如园毕竟不是孟府,没有清晨的露水,这茶怕是失了原先的味道,妄五皇子莫要见怪。” 09“无妨!”高尘接过茶杯,只要是她泡得,什么水,什么叶又有什么区别。 09喉咙一阵温热直至腹腔,高尘放下茶盏,表情颇为满意。 09“无论什么水,经孟小姐之手,味道果然是极好的。” 09突然被夸,孟慕晴脸上再次燥热,不敢与他直视,低头谦虚说道:“让您见笑了!” 09纵然她一直低头,高尘的眼睛却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这个小女人居然对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莫不是心里早已心有所属。 09是的,她和鱼梅梅还有候雨佩的谈话,他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如此急于见到她的最终目的。 09原本以为那只是安慰的话,哪知道她对未来大嫂也是这样一番言语。 09脑海里猛然浮现那日在孟府,她与三哥相谈盛欢的画面,衣袖中的手掌悄然攥紧。 09若真如此,他该怎么办! 09抢! 09脑海里猛然窜出来的想法,令他心里为之一振。 09高尘怔忡了,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他居然连兄弟之情都抛之脑后,虽说他那个三哥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09心里一片怅然,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之后,高尘起身告辞离开。 09用过午膳,一众人启程返回孟府。孟慕晴的车辇一如昨日笑声不断,而高尘所成的马车却是另一番景象。 09“主子,孟府来话,说是三皇子提前回府,目的是想和孟老爷谈孟小姐的事情,您看这事······” 09孟府富可敌国,孟水筠已是三皇子侧妃,若嫡女也嫁入三皇子,只怕将来孟家财产会尽数落入他口袋之中。 09若真如此,只怕局势对自己主子非常不利。 09高尘闭目养神,似是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等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孟老爷何等精明,怎么会被眼前利益所蒙骗。再者这件事情且不是他二人说了算,若没有圣旨,一切高湛还能明抢不成。” 09“可是······”小白还想再说,却被他厉声打断了。 09“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可有办好。” 09为了不然孟慕晴查出知府千金遇害之事,他命令小白暗中做了不少手脚,即便是师兄恐怕也无法察觉。 09小白低着头,将事情一一禀告。 09大约到了晚膳十分,马车才缓缓在孟府门口停下。因为有五皇子这等身份贵重之人,孟府除了孟家老爷其余人等皆在门口迎接。 09小白不知何时离开马车,高尘下车时只有一名侍卫在侧。 09“见过五皇子!”众人齐齐见礼,等他入府后才直起身。 09一行人直至高永帝所居的院落,待侍从禀报后才入内。 09“儿臣见过父皇!”高尘单膝下跪行了。 09孟慕晴也不敢耽误的屈膝行礼:“民女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09高永帝正在和孟家老爷下棋,一见孟慕晴立刻笑着让她平身:“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好一个不及初开一朵鲜,孟家小姐江南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连朕的儿媳都给比了下去。” 09孟慕晴闻言一脸惶恐,急忙双膝跪地,不安的道:“让皇上见笑了,只是琼华夫人谦让,才让民女拔得头筹,纯属侥幸。” 09心里一阵阵冷汗,孟慕晴没料到这么快就传到皇上耳朵里。 09哎······她怎么给忘了这茬呢。 09孟水筠可是有个强而有力的靠山,前世她凭着这个靠山虽是侧妃,派头却足足比她这个正妃强过百倍。 09见她如此不安,高永帝哈哈大笑出来,“孟家丫头你可别谦虚。” 09见高永帝并未动怒,孟慕晴心里一阵唏嘘,惶惶说道:“谢皇上夸奖。” 09高永帝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面的孟家老爷,笑道:“孟家老爷教导有方,教出如此知书达理的女儿,若将来谁娶了你家女儿,必定有福了。” 09说完,高永帝扫了身后的众皇子一眼。 09如此女子,只怕也只有他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能匹配,若孟家老爷不介意门当户对,金科状元也是可以。 09孟家老爷立刻起身,单膝跪在地上:“多谢皇上夸奖,只是小女尚未及笄,一切还太早了。” 09今日天未亮,他便接到侍卫的传话,三皇子要见他。 09从三皇子的言语之间听出,想让自家女儿嫁入皇家,许他正妃之尊。 09但是皇宫内院何其凶险,自家女儿的性子纵然躲过明枪,可暗箭又该如何。还是嫁给平凡老实之人罢了,孟府可不缺衣短食。 09高永帝沉吟一会儿,笑道:“罢了,罢了,既然尚未及笄,就莫要操之过急了。” 09“父皇······”高永帝一番话令高湛慌了,他提步上前,想开口却被高永帝用眼神制止了。 09既然人家无意,他虽尊为皇帝,又怎能强人所难。 09高湛不甘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孟老爷,心里对于孟慕晴更是志在必得。 09众人寒暄一阵后,便各自回了房。孟慕晴前脚回到房间,后脚孟家老爷便跟了进去。 09“爹,您怎么跟来了!”孟慕晴替父亲沏了杯茶,自己则在一旁坐着。 09刚才的事情,令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万一惹得皇帝不高兴,亦或者他将自己指婚给三皇子或者几位皇子中的一位,她的命运都不再将有自己控制。 09孟家老爷也是一阵心悸,忙不迭的说道:“女儿啊,要不你还是去你舅舅家避一避吧!” 09今日幸得躲过一劫,可是这私盐的事情还没了,谁知道皇帝不会哪天来了兴致,将她许给某位皇子。 09众皇子中,他只看中仪表堂堂谦虚淡漠的五皇子,可心高气傲的五皇子又怎么会娶商家之女。 09孟慕晴莞尔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时候离开,意图太明显。我怎么可能让整个家族因为我而背上株连九族的罪行。” 09高永帝并不昏庸,但不代表他不会这样放任自己被人耍。若她真的离府而去,一旦高永帝发了雷霆之怒,后果就不堪设想。 09“女儿啊,爹就你这么个女儿,着实舍不得让你入宫过哪些勾心斗角的日子。”想到女儿日后可能过得处境,孟家老爷一度哽咽。 09“放心吧!”她不会重蹈覆辙的!孟慕晴拍了拍父亲的肩,柔声安慰父亲。 09等到父亲走了,孟慕晴才躺在窗边的贵妃椅旁一脸的若有所思。 09高永帝已经动了那个念头,看来得想想办法让他打消念头才是。 09想着想着,窗边突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09见来人一副端庄模样,孟慕晴打心底为之嗤鼻,下药,勾引,那么放荡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恐怕也只有眼前的女子做的出来。 09“侧妃娘娘,不知前来所为何事!”孟慕晴扫了眼慕菀菀,视线在院中的蔷薇花上定格。 09“见了本宫不行礼,孟慕晴你也太傲慢了吧!”慕菀菀没好气的瞪着孟慕晴,如今她的身份可不一样。三皇子的侧妃,比起她那个名义上的姐姐孟水筠还要高一等。 09本宫?孟慕晴冷冷一笑,就凭她也敢自称本宫。 09若是让旁人听了,只怕是会笑掉大牙。 09孟慕晴拉回视线,冷笑道:“您虽有侧妃之名,却没有举行侧妃典礼,说好听点是侧妃,说难听点却也只是个通房丫头,这万事皆有定数,自称本宫是否为之过早!若我将此事禀告皇上,治你一个僭越之罪,你觉得你还有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09“你······”慕菀菀没想到居然被她倒打一耙,气得是脸红脖子粗,青红白三色在俏脸上转换不停。 09“好了,有事直说,没事不要打扰我休息!” 09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是来她这里显摆自己的身份。 09慕菀菀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截了当的说:“你最好离五皇子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09是吗? 09孟慕晴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是三皇子的女人,应该警告我离三皇子远一点。我跟五皇子如何,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09这慕菀菀也太傻了,居然连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清楚,如此脓包的女人,只怕将来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09看她风云变换的脸,孟慕晴接着说道:“慕菀菀你好自为之才好,此话若传入别人耳中,恐怕不得善终的将是你才对!” 09慕菀菀想到自己居然被她这样一顿羞辱,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无奈之下,只得讪讪然的匆忙离去。 第九十七章 长安郡主 送走了慕菀菀,还没有来得及合上眼,紧闭的窗户忽然被一阵内力震开,紧接着一抹黑影窜入眼帘。 09“是你!”孟慕晴欣喜的走上前,一路的舟车劳顿,因为见到雅懿而消失不见。 09面具下,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雅懿笑道:“你很想见我!” 09他肯定,从孟慕晴闪闪发亮的眼眸中看得出来。 09孟慕晴矜持得不肯承认,可泛着红潮的脸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09“给,这是你喜欢吃的莲花饼!”不知从何处变来的,雅懿将一盒写着周记饼铺的盒子交给她。 09虽不知道她如何知道京师的周记饼铺,可只要她喜欢,一路驰骋又如何。 09“这是······你不是在暗中办事吗?何时去的京城?”孟慕晴错愕地问道。 09“正好京师有人来苏州,我便让人捎了一盒。” 09看着熟悉的包装,孟慕晴眼眶忽然一热,没想到这定是他的嘱咐。 09心,被他体贴的举止深深打动,那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想法猛然窜入心头。 09孟慕晴伸出手,却不是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而是缓缓朝他带着银面具的脸······ 09“你想做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银面具下竟是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09若她知道了,会如何? 09“我想看看你!” 09相识许久,却从未见过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生的如何。 09手掌一阵一阵的发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火焰,要将他吞噬。 09“我曾对天发誓,那个女子若是见过我的脸,这辈子就是我的妻子。这样······你还愿意吗?” 09暧昧暖情的话语,令孟慕晴有了短暂的犹豫。她缩了缩手,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心里的想法便笃定了。 09“我······”愿意! 09她快,有人却比她更快。就在她微微一颤的时候,紧握的手骤然被松开,雅懿暗哑的声音,在房间内骤然响起:“罢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相貌丑陋,怕吓到你,还是别看了。” 09“可是,我······”孟慕晴喜欢眼前这个男人,无论他长得美与丑,那不过是一副皮囊,她不介意。 09可惜雅懿却不这么想,在她话未说完前将她打断。 09“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09诚如他来时安静,他离开时也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09看着放在桌上的莲花饼,孟慕晴一脸的失落。 09如果刚才不犹豫,那她就可以看清他长什么样了。 09老天许是不喜欢她自怨自艾,次日清晨,她才刚刚洗漱完毕,侍女飞茗就匆匆来报。 09“小姐,长安郡主来了!” 09孟慕晴将最后一支玲珑点翠镶珠银簪插入发髻后,才扭头望着飞茗。 09“来就来了,何必这样大惊小怪,乱了分寸不说,且给别人留下话柄,堂堂孟府连个丫头都管教不好。” 09飞茗自知自己过于局促,所以如此责备也不敢有二,只是略有担忧的说:“小姐,您忘了在如园,你得了个江南第一才女称号,那长安郡主怕是冲着您这份称号来的。” 09那长安郡主是谁呀,年少出名,更是高伯候的掌上明珠。这高伯候是谁呀,高永帝的嫡亲弟弟,因为功勋卓著特侧南海作为封地。 09所以对长安郡主无论是皇子还是后宫宾妃,人人都小心应付,唯独五皇子对她不冷不热,也正因如此,她才一心一意想着他。 09“不过是个封号罢了,她喜欢就让她那去呗!”重活一世,孟慕晴对名利看得更淡了。 09不过,即便要还,也要还得不经意才不会落人口舌。 09“可是,小姐,长安郡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09“随她!”惹不起,躲得起吧! 09主仆说话之间,一声通传让孟慕晴想法破碎。 09“长安郡主到······” 09惹也惹不起,躲也躲不起,这是有多么难办啊。 09悠悠和飞茗相互对视一眼,随后齐齐看着自家小姐,像是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09“走吧,去门口迎接吧!”孟慕晴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了。 09因为长安郡主虽然贵为皇族贵胄,可位分不过是个郡主,说到底比起真正的公主还是差了许多,所以孟慕晴并没有下跪,只是屈膝半蹲在侧。 09“民女孟慕晴见过长安郡主!” 09步摇因身体摆动而微微作响,长安郡主走到孟慕晴面前,既没开口免礼,也没有开口呵斥她礼法不全。 09只是一双眼睛,将她全声上下打量了个遍。 09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的人都屏气凝神,连绣花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长安郡主才讥讽道:“尘哥哥,这么平庸的女子,你怎么看入眼。” 09孟慕晴没料到五皇子也在,一时惊得连忙下蹲,也正因为匆忙,她猛然一晃整个人朝一边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09“小姐······”悠悠和飞茗惊呼一声,可也来不及去拦。 09二人只觉得眼前一晃,自家小姐已经安然落入五皇子高尘怀里。 09这一幕深深刺痛长安郡主的心,她俏脸蒙着一层浓浓的怒意和嫉妒,连忙上前将二人扯开。“你们这是在干嘛,还不松开。” 09孟慕晴急忙离开站在一旁,刚才那制热的体温,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 09“墨玉,不得放肆,我们是客!”高尘低喝一声,眼神歉疚的扫过一旁的孟慕晴。墨玉是长安郡主的闺名,也只有他才可以称呼。 09而她则是微微一笑,示意不妨事。 09长安郡主心有不甘,纤细的手指指着她的脸,忿忿说道:“什么客,我们是主子,下榻他们家,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贱蹄子居然装柔弱来勾引尘哥哥你,看我不打死她!” 09说完,长安郡主就朝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来人,将如此不识时务的贱蹄子杖责四十。” 09什么? 09孟慕晴一听,脸色瞬间煞白。这长安郡主未免也太······过分吧。 09侍卫是长安郡主从南海带来的,自然是听主子的话,加之五皇子尚未发话,他们也不敢怠慢。 09“是!” 09侍卫们刚刚一动,五皇子才冷喝一声:“站住,不许动她!” 09长安郡主没料到高尘居然如此袒护一个商贾之女,却从来不愿正眼看自己,心里的怒意更是不打一处来。 09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就王斐长安郡主这个头衔了。 09“尘哥哥,她不知好歹冒犯我,罪该杖责,你还是别管了。” 09一听被杖责,孟慕晴跪在地上的侍女纷纷她求饶:“求求郡主,饶了我家小姐吧。” 09廷杖四十,即便是个中年魁梧的男子也难以承受,更何况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四十滚下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09“滚开!”长安郡主哪里会给两个侍女面子,抬起脚一人就是一脚将她们踹开:“狗奴才,在求情,小心我一起收拾了。” 09高尘脸色越来越寒,他目光如炬的扫过周围的人,一把将孟慕晴拉入怀中,沉声道:“想打她,先过了本皇子这关再说。” 09“你······”长安郡主气的脸都白了。 09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否则向来不近女色的高尘,如何会这般袒护一个女子。 09不理她的气愤,高尘冷哼一声:“墨玉,父皇已知你入府,再不去请安,后果会很严重。” 09纵然心不甘情不愿,长安郡主跺了跺脚,带着一众下人离开孟慕晴的闺阁。 09待人走后,偌大的院中只剩下孟慕晴和高尘还有飞茗和悠悠,而她二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退下。 09“你救了我一命,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回过神后,孟慕晴从他怀里退出来,一脸的感激。 09高尘玩儿轻笑:“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09“你······”孟慕晴一阵语塞,再看他脸上戏谑的笑容后,才知道自己被他骗了。“好哇,你居然耍我。” 09孟慕晴佯装生气扭头不理他,殊不知他刚才的一句以身相许,吓得她顿时冷汗淋漓。 09高尘却以为她真的生气了,虽然心里因为她的举动而有些失落,不过还是连忙道歉示好:“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放心上。你若真想谢我,那就给我泡杯茶吧。” 09孟慕晴这才满意的转过身:“喝茶可以,不过下次可不许这么吓唬我。” 09似娇似嗔的语气,令两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孟慕晴望着眼前的那双眼睛,整个人就像掉进漩涡之中一样。 09脑海里猛然窜起一个想法,双手就不受控制似的抬起了挡住他的脸和额头。 09这眼睛······太像了! 09惊觉她的举动,高尘抬起手臂一把将眼前的手抓下来,笑着岔开话题:“孟小姐莫不是将我当成心上人了吧,这茶要什么时候才上的来哟。” 09被他这样一搅合,脑海里的画面也变得模糊了。孟慕晴笑了笑,反正还有的是机会。 09“什么心上人,只是像我一个朋友罢了,让五皇子见笑了。请稍等,我让飞茗去准备水。” 09话音一落,飞茗就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跳了出来,手里还端着早已烧好的热水。 09桃花茶泡得香气四溢,孟慕晴双手递给高尘。 09“五皇子请用茶!” 09高尘一双眼睛还未从她身上移开,许是孟慕晴察觉到了,才会如此大声请他用茶。 09喝了茶,高尘想起长安郡主的性格,没有找到她的麻烦,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连忙起身告辞,去往高永帝的住处。 第九十八章 邻国侵犯,和?攻? 果不其然,当高尘来到陌上居,还未进门便听到长安郡主抱怨的娇嗔。 09“皇上,这个孟慕晴简直岂有此理,居然如此藐视皇族,您一定要帮儿臣好好教训她。”因为高伯候的关系,长安郡主向来个性高傲,即便是在高永帝面前也不知收敛。 09“哦!”高永帝只是皱了皱眉,哦了一声没说别的。 09正巧内侍传话,五皇子在外觐见,长安郡主想要让孟慕晴好看的事情暂且被搁置下来。 09“儿臣见过父皇!” 09“免礼!”几位皇子之中,高永帝颇为看中眼前的五子。 09“谢父皇!”高尘见了礼,起身便看着高永帝身边的长安郡主,紫眸下眸光暗了暗,对她的不喜心中又多了几分。 09高永帝还不明所以,想着上次胞弟同自己说过的事情,他便开口说道:“尘儿,你是来找墨玉吧,你们出去玩吧!” 09长安郡主听了心里一喜,果然尘哥哥还是疼她的。 09就在她准备上前和高尘一同离开时,高尘却开口说道:“禀父皇,儿臣先前已和墨玉妹妹见过面,此来是为了边境频频发生被邻国挑衅之事。” 09一句话,让雀跃不已的长安郡主从云端瞬间跌落谷底。 09他不是来找自己的! 09长安郡主俏脸难掩受伤之色,她似乎听到自己心破碎的声音。 09“尘哥哥,你······”她声色哽咽,眼圈一热眼眶中已然蓄满泪花。 09女儿泪是最能打动坚如磐石般的心,可在高尘眼中却什么都不是。 09一旁的高永帝看着也只能叹气,低声道:“墨玉,你且下去,此事朕自有主张。张得,将三皇子六皇子召来!” 09门口,张得躬身:“是,奴才遵旨!” 09纵有万般不甘心,长安郡主也不得不退出房间。不然一个窃听机密的头衔,就够她受的了。 09等到长安郡主走了,高永帝才退下一脸威严,如同民间的慈父一般望着高尘:“你皇叔有意让你娶墨玉为妻,朕也觉得你们很登对,为何你要如此冷淡。” 09高尘拧了拧眉,随后说道:“我已心有所属!” 09简单的几个字,令事情已然明了,高永帝也只得闭口不提,两人谈起边境被骚扰之事。 09“边境之事,你觉着该如何处理!” 09高永帝话一出口,三皇子和六皇子已然并肩走进屋内。 09两人双双屈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09见礼后,高湛冷冷的瞅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高尘,随后收回视线发表自己的主张。 09“父皇,依儿臣所见,不如和谈,以免生灵涂炭,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 09高湛的仁慈,让高永帝十分满意,不过他更想听听高尘的意思。遂,他瞅着高尘,淡淡的问了句:“尘儿,你意下如何!” 09高尘自小倨傲淡漠,对于行军打仗更是不拖泥带水。这种小打小闹的侵犯,是绝不能姑息。 09“儿臣以为,不如出兵,给以邻国一记重创,也能让他们明白,我朝是多么神圣不可侵犯。”主和不是高尘的手段。 09听到他的回答,高湛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莽夫一个。 09高永帝则微微蹙起眉头,似是在斟酌他二人说的话。 09主和,避免生灵涂炭。主站,可以提出警告杜绝那些骚扰。两者都能解决问题,却都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09高永帝陷入沉思之中,忽然站在一旁的六皇子开口:“父皇,不如我们先和谈,若和谈不成,咱们在发兵也不迟!” 09哪个帝王都想一统天下,高永帝也是如此。 09只是本着不想生灵涂炭的想法,对于那些频频骚扰的邻国,他选择隐忍和忽视。 09可在越来越猖狂的挑衅之下,他心里的那些善意,也渐渐消失。 09“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此事朕先想一想!” 09“是!”众人行礼告退。 09一出门,高尘便让高湛给拦了下来,“五弟,我们谈谈可好!” 09“嗯!”高尘点了点头,率先朝水榭的凉亭走去。 09待到凉亭下,高尘便冷声问道:“三哥,有事请说吧!” 09“长安郡主喜欢你已久,父亲也是咱们的皇叔。五弟既然还没有妻妾,不如就允了墨玉妹妹如何!” 09高湛表面一副好意,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09府里人都在传他对孟府小姐有好感,若他说动父皇赐婚,那他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09所以,在这之前,他一定要将孟府小姐拉入自己麾下。 09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高尘冷冷一笑,风淡云轻的说道:“我的婚事跟三哥无关,你也没有王妃,我看你如此在意墨玉,不如你娶了得了。” 09角落里,孟慕晴没想到自己散步居然听到这样一番话。本着不打扰他们兄弟的意思,刚想着推开,脚下却‘嘎吱’一响,引起了二人注意。 09“是谁!”高湛冷叱一声,一双眸子蹭出层层火花。 09孟慕晴懊恼的蹙了蹙眉,都怪自己大意了,现下走也走不了了吧! 09无奈之下,孟慕晴只得现身:“见过三皇子,五皇子!” 09她尴尬行礼,被人撞见自己听壁脚,着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虽然不是她有意要听。 09高湛见着来人是孟慕晴,脸上的怒意瞬间转换成温和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一声阴鸷的呵斥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似的。 09“原来是孟家妹妹,姐夫还以为是那个细作呢!” 09高湛不害臊的端起姐夫的架子,想要顺着藤往上爬。 09孟慕晴心里一阵发寒,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应付道:“姐夫误会了,我只是不小心打扰你们的谈话。你们继续,我先告退了!” 09说完,孟慕晴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没有做声的五皇子,右手一只抚摸着她微微颤动的心。 09怎么了,为什么会如小鹿乱撞。 09一秒的不安,瞬间让她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一定是被他撞见自己偷听了,所以才羞愧得狂躁不安。 09孟慕晴一路小跑回到闺阁,刚才喝了口水喘气,侍女就禀报五皇子来了。 09低头理了理衣衫,孟慕晴出门迎接五皇子。 09“见过五······”她刚准备行礼,五皇子就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09“我们之间在行这些虚礼,只怕有些显得生分了。” 09“是!” 09孟慕晴温顺点头,随后请高尘入内。 09高尘一落座,便开口提出邀请:“孟小姐,皇上令我来传话,让你务必来参加明日的游湖。” 09“就这样?”孟慕晴心里吁了口气,还以为他是因为刚偷听的事情,来找她忌讳的。 09在前世,她可是知道高尘这个人,最不喜欢就是有人偷听他的谈话。如今自己犯了他的忌讳,本以为他会将自己收拾一顿,看来没那意思,也就松了口气。 09“不然你以为呢!”高尘挑眉,似笑非笑的瞅着孟慕晴。 09这小丫头,看来是以为自己来找她麻烦了。 09心里一阵暗笑,这样的可人儿,他怎么舍得责骂一句。 09孟慕晴自然不可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讪笑道:“简单的游湖泛舟已经没有什么意思,我在想要怎么样弄出一点新意才好。” 09“放心吧,这事自有别人安排!”高尘带了话,没坐多久就离开了闺阁。 09次日,阳光和煦,清风徐徐,真是游湖泛舟的好时候。 09苏州河上,一座奢华精致的画舫停靠在码头旁,还未近身,一阵细细的靡靡之音便传入耳中。 09孟慕晴在悠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而身后的孟水筠和慕菀菀也一同下车。见她们彼此挑衅,彼此看不顺眼的模样,她心里一阵好笑。 09可悲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再争风吃醋。 09高永帝第一个登上画舫,紧接着是几位皇子,孟家因为是东家的缘故,遂其后登入,然后是一些随侍人员。 09画舫带人员站定后,立即缓缓而行,画舫之上更是一片奢靡景象。 09除了父亲安排的歌舞表演,也有秦氏的反弹琵琶半遮面的引诱,几杯黄汤下肚,高永帝有了一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09慕菀菀在秦氏眼神的示意下,开始一步步算计孟慕晴。 09“皇上,在苏州妹妹的琴艺无可比拟,不如让妹妹为您弹奏一曲吧!” 09孟慕晴哪里知道自己作为旁观者,突然被提到名字,心里顿时有了防备。 09高永帝喝得有些醉,更何况此时的秦氏更不顾众人在场,将他伺候的舒服极了,也不好剥了慕菀菀的面子,金口一开:“准了!” 09原来只是抚琴! 09孟慕晴心里暗暗一笑,若是前生,只怕会让她丢脸。 09可经过曾经那一段对高湛痴迷的可耻可笑行为后,抚琴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09想当年,为了能留下高湛在自己房中,她拜访名师,泛滥了曲谱,只为能博得他一个赞美的眼神。 09只可惜了,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到头来换得一尸两命的结局。 09不是想要她出丑吗,她倒要看看,是谁让谁出丑。 09得意之间,孟慕晴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既不能推辞,又不能太过锋芒毕露,否则长安郡主定然,无法容得下她。 09看来,她必须要好好斟酌才是。 第九十九章 游湖遇刺 画舫随着琴音缓缓驶入湖中央,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09弦乐之声不至于耳,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孟慕晴之际,谁也没注意到一股危险之气渐渐靠近。 09“咚” 09琴弦断了,刺耳的声音令众人猛然一震。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黑衣人顿时从水里窜出来,跳入甲板之上。 09“狗皇帝,拿命来!”号令声一起,所有黑衣人纷纷提剑朝高永帝刺去。 09高永帝本来有些微微醺醉,听到有人要自己的命,脑袋顿时清醒,抓着身旁的秦氏便挡在身前。 09匆忙间,高永帝并未注意到秦氏眼底闪过的阴鸷。 09“护驾,护驾!”不知谁大呼一声,众人如大梦初醒一般,纷纷提剑抵抗。 09高尘更是快一步拦下刺向高永帝的剑,冷喝一声:“大胆狂徒,休得放肆!” 09说话间,寒光凛凛的剑,直逼黑衣人心脏。 09本该是恬静和谐的游湖泛舟,因为黑衣人的出现,造成甲板上一片混乱。 09女眷的尖叫声,兵器的触碰声,安静的湖面热闹非凡。 09高尘剑走偏锋,提起一脚揣在黑衣人胸口上,却不小心将孟慕晴置身于危险之中。 09黑衣人立即起身,抓起一旁的孟慕晴,将她钳制在胸前,泛着寒光的剑毫不留情的抵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之上。 09“混账!”高尘猛然收回长剑,俊朗非凡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寒霜。 09居然敢动她,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09此时的他,如同从地狱走出的阎罗,令人望着都心生畏惧。 09黑衣人自然是害怕,抵在孟慕晴脖子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没有人不会畏惧死亡。 09当他发现自己所钳制的女人,似乎有些作用的时候,心也就没有那么紧张。 09“别过来,小心我杀了这个女人。”说着,黑衣人抵在她脖子上的剑又紧了几分,瞬间白皙的脖颈多了一抹鲜红血珠。 09“嘶!”脖子的疼痛,令孟慕晴倒抽口凉气,背脊感觉到阵阵凉意。 09孟慕晴惶恐的望着高尘,脖子上的剑,仿佛随时会要了她的命。 09鲜红的血珠,刺激着高尘的所有感官,他眯了眯眼,四肢百骸的怒意汇聚在心口,仿佛下一刻就会迸发出来。 09“我警告你,放了她!”剑缓缓提起,直逼黑衣人。 09“休想!”黑衣人呵斥一声,随后说道:“放下剑,否则我杀了她!”为了证实自己嘴里所说,黑衣人又将剑逼近几分。 09争论声因起了周围孟家兄弟的主意,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摆脱对手,和高尘形成三足鼎立的趋势面对绑架自己妹妹的黑衣人。 09“混蛋,快放了我妹妹!”兄弟两怒不可遏,恨不得要将她撕碎。 09见着这么多人都关心身前的女人,黑衣人仿佛是握住了把柄一样,张狂的大喊一身:“住手!” 09混乱的画面,因为他的一声喊叫而平息,其余黑衣人立刻聚拢在一起。 09除高尘外,随行的三皇子和六皇子一左一右的守护者高永帝,高永帝徐徐上前,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凝重。 09“尔等乃是何人?” 09“狗皇帝,今日杀你不死,是我们学艺不精,带来日方长,定会取你首级。”说完黑衣人松开长剑,拼劲一掌将孟慕晴推过去。 09浑厚的掌力,震得她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 09紧接着噗通噗通落水的声音,不过眨眼的功夫,黑衣人便尽数消失在眼前。 09孟轻礼一把接住妹妹的身体,担忧的喊道:“妹妹,妹妹,你没事吧!” 09耳畔的呼唤,令孟慕晴吃力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身影让她看不清此人是谁,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09高尘心里一悸,立刻上前为她搭脉。 09剑眉紧宁成一团,他叹了口气,望着面如死灰的孟慕晴。如此深厚的内力,只怕这些人不是一般的杀手。 09“五皇子,舍妹怎么样了!”孟轻歌自是为妹妹担忧,见高尘眉头紧锁,悬着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09妹妹是他们一家人的掌上明珠,若出了什么事情,这让他们兄弟两死万次也不足以弥补。 09“她受了严重内伤,我带她去内室疗伤,你们兄弟俩就在外面守着,没有允许决不许任何人入内。” 09说完,高尘不等孟家兄弟两拒绝,直接抱起孟慕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画舫的内室。这些人当中,自然包括了一直倾心于高尘的长安郡主。 09因为出了刺杀的事情,所有人已然没有游湖的性质,在高永帝的吩咐下,画舫渐渐朝码头靠去。 09等到孟慕晴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09“水······水······”干涩的声音,微弱的在房间内回荡,孟慕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模糊有熟悉。 09她是在自己房间吗?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好像在陪同高永帝游湖,忽然遇上了刺客,她被一掌震出去,随后的事情她都记不得了。 09飞茗听到响动,立刻倒了杯水来到床头。小姐已经昏睡了三天,现在终于醒了。 09太好了。 09“小姐,水来了!”飞茗缓慢的将孟慕晴搀扶起来,将杯子放在她薄唇上给她润了润唇。 09一阵晕眩之后,孟慕晴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格局,她问着飞茗道:“飞茗,我睡了多久了!” 09“小姐,你昏睡了三天了!”飞茗放下水杯重新回到床边,除了高尘叮嘱过的事情,她将着几日府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09那日遇刺之后,高永帝立即派人着手暗地里是谁在操控,经过三天的调查,才查出是一家名叫绝情和千沙旗鼓相当的杀手组织收钱消灾的任务。 09至于是何人花钱买高永帝的命,这还是一个未解的答案。 09躺了三天,终于能够恢复一点点力气,可孟慕晴还是被不允许下床。 09“小姐,这是前几日你昏迷的时候,我在您床榻旁边发现的。”悠悠将一张折叠得很好的手帕递交给孟慕晴。 09这是小姐的字,她认得。 09孟慕晴疑惑的接过手帕,如此素雅的帕子,并不是她所有。 09打开帕子,里面竟然是自己初学时所写的狂草。孟慕晴猛然捏紧帕子,望着悠悠好一会儿才平复内心的激动。 09他来了!定然是知道自己受伤了,所以来看自己。 09心里满满的感动,孟慕晴只觉得连日来的郁闷被他一扫而空。 09“小姐,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悠悠上前探了一把,担忧的喊叫道:“小姐你发烧了,你等着我去喊大夫。” 09孟慕晴急忙拉住悠悠,找了个借口将她支了出去。 09“悠悠,我有些饿了,有吃的东西嘛?” 09“有,有,有,小姐您先等等!”听到她要吃东西,悠悠转头就将请代付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09就在悠悠前脚离开房间,高尘后脚便走了进来。 09他误以为孟慕晴还没醒,一推开门便看到坐在床榻山的她,两人瞬间愣住了。 09高尘本来想趁着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找到她那副狂草,没想到居然她已经醒了。 09眼神快速扫了室内的布局,并没有发现东西落在这里,看来是落在别处了。 09视线重新落在孟慕晴身上,此刻的她只穿着一件贴身衣物,乌黑的头发垂在胸前,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一点点的红晕,就像极了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曼莎珠华。 09看着她已经醒了,高尘本来想退出房间,可转念一想,都已经进来了,再退出去岂不是有问题。 09于是,高尘阔步上前,直接开口道:“听你的侍女说你醒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09看着她脖子上围着的白纱,高尘心里一阵心疼,目光不由自主变得炙热起来。 09“伤口······还疼吗?”低沉暗哑的声线,蕴含着无数的情谊。 09“还好!谢谢关心,要不是你恐怕我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悠悠告诉过她,她的命是高尘救回来的。 09见她没事,高尘也松了口气, 09高尘淡淡一笑,说到底也是他一时大意,才让黑衣人得逞,该道歉的人是他。 09想到那天游湖的事情,孟慕晴还心有余悸,她望着高尘,问道:“敢刺杀皇上,调查出是谁主使的吗?” 09“小有眉目!”高尘简言意赅,没有说重点,而他心里却是另外一番腹诽。 09父皇虽然已经是垂暮老人,看来那些觊觎皇位之人,恐怕是按捺不住了。 09孟慕晴点点头,一眼就看穿了高尘的隐瞒。 09看来,她要想知道事情真相,只怕要等高尘走了,让小白将消息带给雅懿。 09让他帮帮自己,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09高尘离开之后,小白立刻悄然跟了上去,等到他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小白现身跪在地上。 09“主子,奴才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09“起来吧,若还有下次,你就不必来见我了。”高尘冷着脸,表情甚是凝重。随后又问道:“关于刺杀的事情,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09千沙是民间最有名的一个神秘组织,只要有人的地方,必然有千沙。所以想知道一件事情找千沙是绝对不会错。 第一百章 惶 然 夜间,孟慕晴喝了药,正准备休息,大哥孟轻礼的声音,却忽然在门口响起。 09“妹妹!” 09她瞅了一眼在旁伺候的悠悠,微微拧了拧眉,已经很晚了,莫不是大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09孟慕晴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进来吧!” 09悠悠打开门,弓着身子喊了声:“大少爷!” 09“恩!”孟轻礼嗯了一声,随后走进内室。 09“大哥,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09孟轻礼望了眼她,琥珀色的眸子里一抹光亮闪了闪,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好的怎么样了。” 09孟轻礼在床榻旁坐下,一脸宠溺的伸出手付过她侧脸的秀发,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透,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09孟慕晴是个细心之人,大哥的脸上都恨不得写下又心事三个字,她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 09没什么?越是这样说,就越是代表他有事情隐瞒自己。 09她温婉轻笑,笑容如芙蓉花样漂亮,“大哥,你从来不善说谎,脑门上更是写着有问题三个字,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09孟轻礼一阵沉默,思凡思量之后,才开口问道:“妹妹,侯家与咱们家是世交,侯家小姐喜欢五皇子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你呢,是否你也喜欢他。” 09孟家虽然是世代从商,可是祖上也是出过当官的大人物,妹妹匹配五皇子绝不是高攀。 09“我?”孟慕晴轻轻一笑,仿佛听到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我怎么可能喜欢五皇子,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孙公子,我不过一介布衣,门不当户不对,相隔太远。” 09笑容之下,孟慕晴是一颗担忧的心,看来她的拉开和高尘的距离才是。 09听妹妹这样一说,孟轻礼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妹妹出事那天五皇子紧张的表情,他却又有些担忧:“你说的这些知识门户之见,依我看五皇子对你非同一般。” 09五皇子高尘生性淡泊,更是不近女色,如今为了妹妹不惜耗费内力,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三天三夜,若不是有情如何说得通。 09“哥,你在说什么!”孟慕晴尴尬的垂下头,脸上一阵阵热浪翻滚。 09五皇子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孟慕晴心里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09“我说的没错,若不是对你动了心,怎么可能会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带着受伤的你进房疗伤,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三天三夜。” 09如此,还能用什么理由解释。 09闻得大哥的话,孟慕晴脸上一冷一热,心里一汪平静的湖水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 09“这是真的?”孟慕晴望着一旁的悠悠。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自己的侍女在照顾自己。 09悠悠点了点头,小姐那几日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是五皇子寸步不离的照顾,就连她这贴身丫鬟也只有在一盘伺候着。 09“天哪,怎么会这样!”孟慕晴捂着脸,心烦意乱急了。 09这要是传到侯姐姐耳朵里,她该怎么解释才说得清。 09孟轻礼看着妹妹,无奈的摇着头。只怕她是心中萌芽,自己却懵然不知吧。 09“妹妹,你若有意,切记要和侯家小姐说清楚,否则造成了误会,伤了你们的姐妹情就不好了。” 09“我知道!”孟慕晴若有所思。 09孟轻礼走后,孟慕晴便陷入沉思之中,直到睡意袭来,她才勉强睡下。 09可也因为那一番突如其来的告知,让孟慕晴整个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老是半睡半醒之间,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似得。 09忽然,她猛然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面具映入眼帘。 09“是你!”孟慕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望着没有料到她会醒过来而有些惊愕的雅懿。 09雅懿着实被她吓了一跳,本来只想来看看她,却不曾想将她惊醒,他歉意的笑了笑,说道:“本来是想告诉你烈飘雪的事情,没想到来得晚了,你已经睡了。” 09“你说谎!”孟慕晴一听便知是谎话。“你明明就是知道我受伤了,所以特意来看我对不对。” 09孟慕晴本想着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说,可一听他在欺骗自己,心里瞬间向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十分难受。 09“你受了内伤,别激动!”雅懿上前双手放在她肩上,让她稍安勿躁。 09可,当冰冷的手掌,触碰到仅有一纱之隔的孟慕晴时,他仿若雷击一般,猛然收回手。手心阵阵发麻,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09下腹一阵燥热,如热潮滚滚汇聚在身体的某一处。 09孟慕晴有些心痛,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为什么要骗我?” 09“我······”雅懿一阵语塞,却不敢奢求她原谅。 09见他不语,孟慕晴只是皱了皱眉,心里纵然是不高兴,嘴上也只是说了句:“算了!你不是说烈飘雪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09岔开话题,彼此都松了口气。 09雅懿从怀里掏出一些东西,递给孟慕晴:“烈飘雪是被孟水筠买凶杀了的,这是那些杀手的供述。你可以拿着这些证据去找裂武涉,到时候对付孟水筠就不用你动手了。” 09“恩,谢谢了!”看也没看过一眼,孟慕晴拿着供状随手放在一旁。 09“每日一粒,可以让你的内伤痊愈得快些。”雅懿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放在她的手心,叮嘱了一句后,便跳窗离开了。 09直到他走了,孟慕晴还眼睛痴迷的望着他消失的窗台。 09第二天清晨,候雨佩不知从哪里得知她受伤的消息,便急匆匆的赶到孟府,探望孟慕晴。 09内室中,孟慕晴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候雨佩,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 09想起大哥的话,她竟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 09“侯姐姐,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了。你再这样哭下去,妹妹我这可要变成水上阁楼了。”候雨佩哭得她心都慌了。 09“是,我不哭了,你没事就好!”候雨佩连连抹掉眼泪,一哭一笑表情甚是怪异。 09因为孟慕晴身子还没有恢复,候雨佩只是和她短短的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09刚离开孟慕晴的院落,候雨佩就遇上了在花园里赏花的孟水筠。 09“这不是侯家千金吗?还真真是有气度。”孟水筠没好气的看着候雨佩,心里是一阵恼怒。 09该死的,那次挑拨居然没有挑拨成功,候雨佩那么轻易就信了那个贱女人。 09候雨佩本想离开,只因为她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请安:“见过琼华夫人。” 09孟水筠摆了摆手,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要是你呀,就跳进着荷花池里淹死的了。” 09“琼华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候雨佩有些微微恼怒,自是自知没有得罪她,为何她要说出这么难听的言语。 09“难道你还不知道?”孟水筠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然后一脸可惜的说道:“还说是好姐妹。跟好姐妹抢男人,算什么姐妹。” 09这话,候雨佩算是听明白了,也明白孟水筠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09上次她没有挑拨成功,这次,她还想故技重施。只可惜,她不可能那么傻的让她再次利用。 09“谢琼华夫人提醒,小女子受教了。”候雨佩不卑不亢,压根就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09“你······” 09孟水筠没料到这次候雨佩学乖了,居然不受自己挑拨。 09不过,不妨事,她还有后招。 09孟水筠笑眯眯的望着她,一脸惋惜的说道:“真不知你傻还是不傻,那日游湖遇刺,孟慕晴身受重伤,是五皇子带进房间为她疗伤不许任何人进入。而且,还照顾了她三天三夜,难道她没说给你听。” 09“不可能!”候雨佩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五皇子不可能不懂得避嫌。 09见她有些微微动怒,孟水筠继续添油加醋:“众人一人一双眼,难道我还会说假话。不过,孟慕晴不说也有道理,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总会惹人闲话。只不过······” 09孟水筠故意说一半在留一半,把候雨佩的心成功的提到了嗓子眼上。 09“什么只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09“呵,这会知道急了。”孟水筠翻了翻白眼,拂过鬓间的流苏后,慢吞吞的说道:“五皇子乃天皇贵胄,那个女子不想攀附,孟慕晴又非圣人,怎可能不倾心于他。再说了,你可能不知道,五皇子没事就往她闺房跑,这二人之间你能保证没有什么。” 09候雨佩听得脸色煞白,明明心里已经因为她的话而动摇,嘴上却说道:“这不可能,晴妹妹说过不喜欢五皇子。既然她说了,她就会做得到。” 09“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比比皆是,孟慕晴那不过是用来搪塞你的。若她真做到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对游湖之事隐而不宣。” 09孟水筠嗤笑她天真,同时也暗爽自己奸计得逞。 09“你若不信,大可去向五皇子表明心迹,看他如何回应你。” 09“去就去,我就不信晴妹妹会骗我!”候雨佩恼怒的跺脚离开,她非要找五皇子问个清楚明白。 第一百零一章 争风吃醋 当候雨佩找到高尘的时候,正是孟华遥和众皇子陪在皇帝身边下棋,高永帝的对手就是五皇子。 09侍卫将候雨佩拦了下来:“大胆,没见圣驾在此。扰乱圣驾,小心性命不保。” 09“侍卫大哥,我是孟家小姐的朋友候雨佩,孟小姐有事想请孟老爷过去一趟,麻烦您让我进去吧。”得知自己无法如何,候雨佩只得搬出孟慕晴。 09不过,她也算聪明。果不其然,侍卫听到孟慕晴的名字,片刻不敢耽误,走进院内禀报。 09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侍卫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她,淡淡的说了句:“孟老爷正在伴架,你先在一旁等一等吧。” 09“多谢侍卫大哥!”候雨佩温婉的施了个礼。 09身为皇宫侍卫,见惯了贵人们高傲嚣张的态度,对候雨佩如此客气,竟然有些难以适应。 09“不谢,侯小姐请进去吧。” 09候雨佩松了口气,提起裙摆优雅的踩着莲花碎步缓缓朝陌上居走去。 09此时的她,端庄大方,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懈可击。 09众人见她出现,纷纷吸了口凉气。身在京师那等繁华的地方,美女自是见过无数,可这种有气质又端庄的女子,却只有一二。 09三皇子高湛细细眯了眯眼,敛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09不论见几回,有江南三美之一的侯雨佩,仍会叫人觉得赏心悦目,若非此女尚有利用价值,收入府中做妾,倒也是一桩美闻,可惜了······ 09见到众人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候雨佩心里暗自一喜,连忙向高永帝下跪行礼:“民女候雨佩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09候雨佩垂着头,清楚的听着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09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那五皇子也一定会跟他们一样。 09就在候雨佩心里洋洋自喜的时候,只闻得头顶前方传来一阵不温不火的暗哑声音:“父皇,该您了!” 09这声音······ 09候雨佩抬起头,一眼便看到站在一旁一脸淡漠的五皇子,而他白皙的指腹夹着白棋,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棋盘。 09心,碎了一地。 09原来他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过自己一眼。 09哀大莫于心死,候雨佩忽然似找了魔一般,大声说道:“求皇上开恩,民女倾慕五皇子已久,请皇上成全。” 09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安静,而高尘似是没听到一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盯着棋盘。 09高永帝落了子,随后朝候雨佩望去。此女容貌生的俊俏,虽然有失端庄,却只因心中爱意所起,若自家儿子愿意,他到时愿意成人之美。 09心想着,高永帝转头望着高尘,问道:“尘儿,此事你看如何处理!” 09余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候雨佩,高尘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沉声道:“儿臣无意娶妻,请父皇明察!” 09“纳入府中也无不可。”三皇子高湛忽然开口,似是帮他,实则却是另一回事。 09高永帝也赞成:“没错!” 09“谢父皇美意,还是等边境的骚动平息再议。”高尘再次拒绝,心里已然有了另一番打算。 09“也罢!”高永帝见她没有这个意思,也不好强求,只得让候雨佩起身。 09不曾想,候雨佩居然一下子哭了出来,并声称:“民女愿为奴为婢,只为随侍在五皇子身侧,请皇上成全。” 09说完,候雨佩在青石砖上重重的磕头。沉闷的声音,令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09高尘一听,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许多,“万万不可,侯小姐乃千金之躯,如何能做这伺候人的事情。且我府中不缺丫鬟,此时莫要再提了。” 09一旁的孟华遥见事态开始有些严重,不得不让下人将女儿请了过来。 09候雨佩哭得梨花带雨,又如此有诚意。可自己这个儿子,却半点意思都没有,他一时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09“这······” 09这时,高湛站了出来,说道:“父皇,此女不要名分,可见其心,不如您老人家成全了她便是。” 09“呃······”高永帝为难,“朕虽为一国之君,你五弟分明无意,若强人所难,只怕会造后人诟病。” 09“皇上,侯家小姐,德才兼备,又如此温柔贤惠。五弟若与之相处久了,自然是会生出感情。” 09高湛卖力游说,一时不慎让高尘抓住了察觉出来有阴谋的味道。 09高永帝觉得此话有理,望着高尘说道:“尘儿,你三皇兄说的不错,日久便能生情,不如在苏州的这段时间,你们可以一起游山玩水,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 09高永帝此话一出,候雨佩立刻叩谢圣恩:“民女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09候雨佩三呼万岁,哄得高永帝高兴极了,连声说了三个:“好,好,好!” 09事实上,候雨佩只是心存侥幸,只要高永帝允了口,她谢了恩,那一切便成了定局。 09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既是圣旨,又有谁敢抗旨不从。 09虽然没有直接指婚,可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候雨佩也是心满意足。至于日后······那日后再说。 09直至此时,高尘才将视线对上候雨佩,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此女虽生的花容月貌,可内心却深不可测。孟慕晴视她为姐妹,只怕日后有苦头吃了。 09金口一开,自是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高尘心里纵然千百般不愿意,也不得不叩头谢恩。 09“儿臣谢父皇!” 09闻讯而来的孟慕晴,恰巧将这一幕看进眼底。 09看着候雨佩脸上甜腻的笑容,她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09幸亏一旁的飞茗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着,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09“小姐,让您别来,您非得来,刚才差点栽了个跟头把。”飞茗心疼的抱怨着,可挽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懈。 09孟慕晴摇了摇头,经过几天的修养,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 09“我不碍事,或许是刚才来的时候,走得太快了,突然停了下来,头有些晕而已。” 09孟慕晴明着是在告诉飞茗,其实也是对心里突然刺痛的那个感觉找理由。 09她和高尘,是知己,是朋友,其他的······ 09摇了摇头,甩走那剪不断,理不清的情绪,她迈步上前走进院落。 09“民女参见······” 09还没行完礼,高永帝急忙出声制止:“你有伤在身,这礼就免了。”说完,高永帝对一旁的随侍说道:“赐坐!” 09孟慕晴坐在高永帝的右边,看着候雨佩额头上的红肿,而她脸上绽放的笑容,她的心像是打翻了五味杂陈一样,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 09“怎么样,伤势痊愈了吗?”高永帝关切的望着她,眼底的担忧并不是假的。 09孟慕晴颔了颔首,回应道:“多谢皇上关心,民女已无大碍。” 09“如此甚好!”高永帝捋了捋胡须,一身蓝色锦袍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慈祥的长者。 09候雨佩望着坐在椅子上和高永帝有说有笑的孟慕晴,心里对她有了一点点的嫉妒。 09孟慕晴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却看到候雨佩已经将目光移开,痴迷的看着旁边的高尘。 09她······有意的。 09几乎是第一时间,孟慕晴察觉到候雨佩是故意避开自己。 09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09相识多年,候雨佩从来没有那样看过自己。她们之间的姐妹情,难道真的要因为高尘而断。 09众人又聚了一会儿,长安郡主不知道从哪里的来的消息,得知五皇子三日三夜亦不懈怠的照顾孟慕晴,一怒之下冲进了陌上居。 09她又急又快,来到孟慕晴面前,几乎是还没有站稳脚跟。 09孟慕晴只觉得眼前一晃,脸颊上顿时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啪!”清脆的掌掴,令众人如梦初醒,纷纷看着长安郡主。 09“郡主你······”孟慕晴本来身子就没好,被她扇了一巴掌,脸色倒是红润不少,可脸颊却立刻浮肿起来。 09高尘见状,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前,横隔在她二人之间。 09“长安,你这是干什么?”高尘眯了眯眼,语气如千年冰山寒冷。 09长安郡主哪里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依然我行我素的说道:“表哥,你怎么可以照顾她三天三夜,难道你不知道孤男寡女,会找人话柄吗?” 09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孟慕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根本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09“这事,轮不到你操心。既然是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会负责到底。” 09因为长安郡主的话,高尘才意识到自己那么做将孟慕晴至于何处,于是在他说完之后,他便看着一旁的高永帝,请求赐婚。 09“父皇,儿臣有损孟小姐秦雨,请父皇赐婚,还望父皇成全。” 09事情急剧变化,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孟华遥一脸的担忧,却又敢随意开口。 09“不行,我不允许!”不待高永帝出声,长安郡主就开始不依不挠了。 09高永帝的脸瞬间黑了,他假意的咳嗽了两声:“咳咳,墨玉,你眼中还有朕这个皇伯父吗?” 第一百零二章 争风吃醋 长安郡主哪里会看脸色,还以为跟自己以往一样,惹了皇叔生气,哄一哄就没事一样,在高永帝面前撒娇。 09“皇伯父,您不能答应表哥的要求。表哥乃是皇家子弟,与之匹配的不是二品以上大员之女,也要是侯门千金。孟慕晴不过是商人之女,最为低贱,怎么配得上表哥。” 09她直白而犀利厌恶的言语,令高永帝阴沉的脸更加黑了。而一旁的高尘,更是紧紧的攥紧拳头,努力压制着心里澎湃的怒火。 09商人怎么了,谁说经商就是最低贱的。没有这些商人,朝廷的国库如何充足。 09见高永帝不言不语,长安郡主自诩他是挺进了自己的话,洋洋得意的继续数落孟家:“皇伯父,三教九流之中,唯有商人最低贱,皇族是不允许通婚的。” 09“住嘴!”高永帝冷叱一声,吓得长安郡主顿时三魂就丢了七魄。 09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皇伯父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09“皇伯父······” 09“行了,别说了。”高永帝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让这个口没遮拦的侄女给丢光了。 09这里好歹是人家的地盘,说话怎么没个分寸。 09此时,孟慕晴也清醒过来,虽然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却没有生气,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有些慎人。 09“皇上,郡主所言极是,五皇子于民女有救命之恩,随后又细心照顾民女,民女感激不尽。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五皇子之所作所为,让民女清誉有损。既不能与之通婚,这世间也无人敢娶民女,民女只好已死明志。” 09说完,孟慕晴起身就朝着一旁的荷花池跑过去。 09幸亏三皇子高湛眼疾手快,施展轻功将她拦了下来。“孟妹妹,你这是何苦。” 09孟慕晴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冷笑,随后抽噎起来,哭道:“我虽为与五皇子有何苟且之事,可我的名誉却已经有损,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姐夫,你还是让我去死好了。” 09比起候雨佩,此刻不施脂粉的孟慕晴看上去更让人心生犹怜。 09高湛一听她这样一说,整个人都慌了,“孟妹妹,你可别做傻事,不是还有姐夫吗?纵然全天下的男人不要你,姐夫也不会抛弃你的。” 09他的嘴,像抹了蜜一样,哄得孟慕晴是一阵心花怒放。 09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孟慕晴太了解高湛了,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就是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09她不停的大声嚎哭,将往日的端庄都抛置于脑后,也只有这样激进,才可以借高永帝之手好好教训长安郡主。 09“墨玉,你胆大妄为,竟然当着朕的面动手。看来,是朕和你父皇平日里太冲着你了,才让你养成了如此刁钻任性的性格。”高永帝沉着脸,冷声呵斥道:“来人呐,将长安郡主杖责二十大板。” 09“什么!”长安郡主一听彻底慌了,她从未受过板子,可她经常叫人打别人板子,好些人都被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不疼就是骗人的。 09如今,板子要打在身上,那还不得要了她的命。 09认识到事态严重,长安郡主立刻跪在地上乞求原谅:“皇伯父,墨玉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墨玉这一次吧,墨玉再也不敢了。” 09“决不轻饶!”高永帝也得估计孟华遥的感受,毕竟这次私盐之事,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09被人这样一说,面子上如何挂得住。而他家女儿,也应被诋毁而要跳河自杀。这样,他如何能够偏私,不责备她呢! 09也罢,打过之后,命人好好照顾就是。 09“打!” 09随着高永帝一声令下,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将她禁锢在条凳之上。 09“啪啪啪!”木棍撞击皮肤的声音。 09“啊啊啊!”隐痛而撕心裂肺的喊痛声。 09经过今天的教训,长安郡主暂且是不敢胡作非为了。 09在高湛的劝说和安慰之下,孟慕晴终于打消了要‘自杀’的念头。 09看着不停喊叫疼的长安郡主,若放在前世,她一定上前为她求情。可人活一世,总要学会点东西,看着她被打,她只是无动于衷的坐在一旁。 09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09终于二十大板之后,院子里的惨叫停了下来,因为长安郡主已经被打得晕了过去。 09高永帝挥了挥手,示意让侍卫将她待下去。自己则走到孟华遥面前,说道:“孟家主,朕这侄女都让他们几个表兄宠坏了,朕已经教训了她,还希望你看在朕的面子上,别与她计较。” 09能让皇帝亲自道歉,孟华遥一阵惶恐,连连说道:“让皇上过滤了,草民不敢。” 09孟华遥心里一阵唏嘘,能让高永帝亲自致歉,恐怕他是天下第一人。 09同时,他的内心也是忐忑的,伴君如伴虎,万一哪一天他秋后算账,那整个孟家都要跟着陪葬了。 09因为长安郡主这样一闹,所有人都兴致缺缺,高永帝更是觉着有失皇家面子,便遣散了众人。 09孟慕晴前脚跟回到闺阁,后脚孟华遥就跟了进来。 09“爹,你有事?”孟慕晴沏了杯茶搁在他面前。 09“你呀,怎么可以假借皇上之手,来教训长安郡主。”孟华遥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09刚才,他真为了女儿捏了把冷汗,要知道长安郡主可是高伯候的掌上明珠。高永帝今日虽然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了她,难保那不是做给外人看的。 09若他们回京之后,在来个秋后算账,他们孟家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09听了爹爹的话,孟慕晴方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09前世一家人惨死的画面,重新倒影在她脑海之中。 09“爹,女儿让您担心了!”孟慕晴自责的跪在孟华遥面前。 09不是说这一世,她定要护他们周全吗?如今,就因为自己心里小小的不平,险些让家人跟着遭殃。 09孟华遥哪里舍得责备女儿,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微微一笑说道:“晴儿,爹没有怪你的意思。只要我们能一家人在一起,将来结局如何,哪有何妨。” 09活了大半辈子,生死这种东西他早就看透了,只是委屈了他的几双儿女。 09孟华遥的话,令她心里的自责少了许多,不过孟慕晴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09“爹,您放心,女儿绝对不会再做如此糊涂之事了。” 09孟华遥点了点头,随后说起了候雨佩在众人面前向五皇子表明心迹的事情。 09“我没想到侯姐姐居然如此大胆,冒着惊扰圣驾的危险,只为求得在五皇子身边伺候。”这样的候雨佩,是她不曾见过的。 09看来,她深爱着五皇子,这是毋庸置疑。 09只可惜了,五皇子这次竟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拒绝她。 09不知道,心高气傲的侯姐姐,如何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09就在父女两皆不知是什么缘由的时候,鱼梅梅的声音却从门口传了过来。 09“若我没猜错,定然是孟水筠从中说了些什么。” 09鱼梅梅走进屋,向着未来公公行了个礼,随后继续说道:“方才来时,听下人们说,侯姐姐准备离府时,遇见了孟水筠,两人说了好一阵的话。然后本来想离开的侯姐姐,直接往陌上居去面见皇上。” 09孟慕晴一听,顿时哑然了:“若真是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09孟华遥自是不知道孟水筠的所作所为,对鱼梅梅的话,自是不信。 09“梅儿,这话从何说起!水筠这么做可有她的理由?” 09对未来公公的询问,鱼梅梅一时语塞。她望着孟慕晴,似是用眼睛在询问她,要不要将孟水筠所做的全部告诉他。 09孟慕晴摇了摇头,不想再让父亲为自己担心了。 09“爹,梅姐姐都是听下人说的,看来咱们府里的规矩,要重新整顿才是,免得日后招人话柄。” 09言外之意,这件事情乃是子虚乌有。 09“如此,既是甚好!”孟华遥捋着胡子点点头。 09待他离去之后,鱼梅梅才坐下来,拉着孟慕晴的手,问道:“晴妹妹,为什么不将事情告诉伯父,若他知道孟水筠的所作所为,定然会请皇上为你做主的。” 09“罢了!”孟慕晴叹了口气,眼中眸光闪烁:“那些事情,我们又没有证据,如何能治她。再说了,杀鸡焉用牛刀,孟水筠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09“你另有打算?”若非了解孟慕晴,此刻她阴沉狡诈的模样,鱼梅梅还真是难以相信。 09“恩!”孟慕晴起身拿出那日雅懿交给她的供状递给鱼梅梅:“你看!” 09看着这些供状,鱼梅梅脸上浮现出一抹漂亮的笑靥。有了这些供状,即便是一个小小知府,也足以令孟水筠难以应对。 09“你打算何时将这些东西交给裂武涉。” 09铁证如山,见到供词,烈武涉若起初只是怀疑孟水筠故而想与孟府结盟,那么现在,他怕会恨透了此女,恨不得将其处置而后快。 09“时候尚早,我们且看看再论!” 09今日孟水筠挑拨之事,她暂且记下,待来日她一定一并与她算账。 第一百零三章 痴心妄想 自长安郡主被杖刑后,半个月来孟府相安无事。高尘虽然有去找过孟慕晴几次,也都被挡在了门外。 起先,高尘只是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名誉而避嫌,可几次下来之后,才知道她是在躲避自己。 闺阁门口,高尘气息冷冽,眼前的飞茗虽心里害怕,可也不得不遵从小姐的命令。 “五皇子,求您别再为难奴婢了,小姐午睡最不喜人打扰,您还是待会再来吧。”她都快说得嘴皮子都干了,可五皇子像是打定主意似得,非得在这里等着。 殊不知,今日烈日当空,日头厉害的让人只想找个地方避暑纳凉。 而且,这样的日头,接下来伴随的就是狂风暴雨,一热一冷之间,最容易生病。 五皇子如因小姐而生了病,只怕皇上哪里老爷不好交代。 高尘罔若未闻,只是望着紧闭的房门。 而院落门口,一个淡紫色襦裙的候雨佩脚步匆忙的朝里走来。 自从那日有了高永帝的口谕之后,她便成了孟府的常客,有时甚至还夜宿在这里。 “见过五皇子!”候雨佩来到高尘面前,行了个礼后,拿出随身的手帕,想为他拭去额头的水珠。“五皇子,如此烈日,不如我们去凉亭休息吧!” “不用!”高尘微微侧头,避开候雨佩的触碰,表情冷的跟千年寒冰似得。 几日来,候雨佩不是没少在他这里碰钉子。她尴尬的看了眼旁边的飞茗,随后对她说道:“去跟你家小姐说,我想见她。” 候雨佩不是不知道高尘的心意,他对孟慕晴是真的上了心。 不过,她始终相信,只要孟慕晴拒绝他,那她总有一天会融化五皇子这颗寒冰做的心。 他不是要见她么,那她就帮他一回。 飞茗有些为难,明知道侯小姐是借自己之名,让五皇子见小姐。可小姐只是说不见五皇子,却没说不见侯府小姐。 “请侯小姐稍等,飞茗去去就来!” 飞茗走入房内,孟慕晴正靠在贵妃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杂记。 “小姐!”飞茗低喊一声,想来外面的对话,小姐是听得一清二楚。“您要见侯家小姐吗?” 孟慕晴放下书,事实上,她一个字未看进去,页面还停留在飞茗出去的那一页。 望着紧闭的门扉,孟慕晴甚至可以看得见五皇子和候雨佩并肩而立的模样。 得,反正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且见上一面再说。 “飞茗,替我梳妆!” 为了避开高尘,孟慕晴这几日都谎称生病,所以妆容也只是随意的扑了点粉。 如今要见客了,总不能太过于随便。 屋外,候雨佩一脸羞涩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喜滋滋的递给高尘:“五皇子,这是我亲手绣的,还希望你能喜欢。” “我不喜此物,赠与他人吧!”高尘连看都没看一眼,一袭白衫的他,浑身笼罩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气息。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候雨佩伸出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高尘却忽然开口说道:“虽然有父皇的口谕,但本皇子明确的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 “五皇子,我喜欢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候雨佩苦苦诉求,只是她这般梨花带雨,在高尘眼中却什么都不是。 高尘冷漠的打断她,呵斥道:“够了,喜欢不是理由。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情,别人喜不喜欢你是别人的事情,别再执迷不悟,否则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 高尘将视线停留在候雨佩身上,眯了眯眼后,迈步离开了孟慕晴的院落。 “五皇子!”候雨佩失声痛哭的大喊一身,回应她的只是高尘渐渐模糊的身影。 当飞茗打开房门的时候,院子外只有地坐在地上的候雨佩,五皇子的早已经不在。 她急忙上前,将候雨佩搀扶起来:“天哪,侯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其实,刚才在屋内,她和五皇子的对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没有开门,只是怕她更加难为情。 进了屋,看着满脸哀伤的候雨佩,孟慕晴不由得叹了口气。 感情的世界里,谁付出的多,受伤的就是那个人。前世的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在这一世,感情已经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家人。 “别伤心了,只要你努力不懈,五皇子总会看到你的诚意。”安慰着候雨佩,孟慕晴递了个眼色给飞茗。 飞茗随即随声附和,说道:“对呀,侯小姐,皇天不负苦心人。您也别灰心,不是还有咱们家小姐帮您出主意嘛!” 听到有孟慕晴帮助自己,候雨佩晦暗的眸子,瞬间闪烁出一抹光亮。 她激动的拉着孟慕晴的手,焦急的说道:“飞茗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 孟慕晴扯了扯唇,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不过,见她这副模样,她竟舍不得拒绝。“放心,只要我能做,我一定会帮你。” “太好了,谢谢你!”有了她的承诺,候雨佩终于破涕为笑。 稍晚,在房内用过晚膳的孟慕晴,正站在窗棂旁纳凉,忽然眼前一晃。 “孟小姐,我家主子让我带给你的!”小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 上次雅懿给的疗伤药已经吃完,虽然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有时候还是会有些咳嗽。 孟慕晴接过瓶子,随口问道:“你家主子呢?”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却招来一阵笑意。 “谁!”她本能的朝声音来源望去,雅懿一袭蓝色锦袍,就站在小白身后。“你怎么在这!” 来了也不给自己现身,还让小白来送东西,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雅懿朝着小白挥了挥手,等孟慕晴开门之后,才走入房内。 “府内戒备森严,怕惊动侍卫。若不是听见你找我,我也就不现身了。”雅懿故意如此一说,一双眼睛紧紧的攫住她的俏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谁找你了!”孟慕晴一阵脸红耳赤。 雅懿扬了扬眉,故作认真说道:“那我走了!” “诶,别······”孟慕晴信以为真,连忙出声制止,只见他只是转身并未离开,才惊觉自己被他骗了。 “你怎么这么坏了!”孟慕晴娇嗔着,跺了跺脚转身往贵妃椅走去。 雅懿连忙跟上前,在她面前深深的做了个揖,说道:“小生有错,妄小姐原谅。” “你······”孟慕晴又羞又怒,这哪里是认错的态度,简直就是在耍嘴皮子功夫。 算了,说不过他,还是不说算了,省的又被他带进沟里了。 雅懿见她不语,便径自走到她面前,拉起了她的手。 “来,让我把把脉,看你的内伤恢复得如何!” 被牵起的手,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孟慕晴脸颊红粉菲菲的,似煮熟的虾子。 “哎呀,我已经没事了。”心扑通扑通的如小鹿乱撞,孟慕晴甩开他的手。 雅懿见她脸颊如此红润,便更加担心她的身体:“内伤岂是你这种三脚猫医术能够诊断出来的。” 将她的手按在桌山,雅懿专心的为她搭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吁了口气。看来,她有听自己的话,按时吃药。 “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我给你的疗伤药也有强身健体的功能,多吃无妨!”雅懿起身走到书房,开了一方驱寒的方子,嘱咐她注意身体。 “都说了我没事,你还不信!”孟慕晴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手上却将他写下的方子,认真仔细的放在自己的首饰盒里。 雅懿微微一笑,道:“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他又想想起什么一样,问着她:“这几日你为何要对五皇子避而不见。” “你都知道了!”孟慕晴没料到他也知道。 他是个身处在黑暗的人都知道,那府里的人岂不是都知道了。既然府里的人都知道了,那高永帝不也知道了。 她真的是太不小心了,处处让家人陷入危机之中。 “你对他避而不见,可是为了你的好姐妹!” 面具之下,一双薄唇抿成一条线,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半刻不敢松懈。 孟慕晴沉吟一声,候雨佩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理清心里的那个感觉。 “怎么,难道你连我也不能说吗?” “不是!”孟慕晴忙不迭的否认,“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罢了。” 五皇子骁勇善战,可谓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前一世,她对他钦佩有加,如今重活一世,她只希望家人平安,不想卷入争夺皇位的纠葛之中。 加入皇家,不再是她唯一保护家人的方法。 雅懿心里一惊,随后说道:“莫不是你喜欢他,却因为候雨佩的关系,只得忍痛割爱。” “怎么可能,我只是很敬佩他而已。毕竟年纪亲亲,便已经功勋卓著。听说来年,皇上就会对他加官进爵。我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如何能够高攀他。” 孟慕晴说得亦真亦假,雅懿听得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谈话因为门外传来布谷声而终止,雅懿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孟慕晴之后,便跳窗离开房间。 第一百零四章 偷听 此后几天,雅懿并没有来找她,或许是因为公务繁忙,无法抽开身。高尘也仿佛消失一样,没有出现在府内。 直到在花园偶遇长安郡主,孟慕晴才知道高尘去边境处理暴乱一事。 心,没有来的感觉一阵空虚。 过后几日,她正和鱼梅梅坐在凉亭里说这话。 “晴妹妹,明日就是长安郡主举办的诗词大会了,你打算如何处理。” 那日在如园,她一时不慎锋芒毕露才招来长安郡主的妒恨,若再次让她失了面子,只怕依照那个刁蛮公主的性子,不会再善罢甘休了。 “称病不去是不可能了,听说这次的诗词会是皇上亲自出题,不过,我只要让长安郡主赢了,她也就不敢拿我怎么样了。” 孟慕晴吃着糕点,心里已经有了腹案。 “恩,退一步海阔天空,那空口虚名的头衔,咱还是不要得好。”鱼梅梅也赞同她的做法。 “是啊!”孟慕晴微微一笑,随后暧昧的看着鱼梅梅,语气怪异的说道:“梅姐姐,前几日我大哥已经去府上提亲了,你们日子定了没有!” 这段时间,她鲜少外出,大哥孟轻礼下聘的事情,还是父亲那日在祖母面前提起的。 “本来是定着八月十五中秋节的,不过这次因为皇上在此,那日又是皇上的生辰,我父亲便将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八。” “六月初八······”孟慕晴低吟一声,随后惊讶的说道:“那不是先皇后的忌日。” 先皇后李氏,温婉贤惠,可敬礼法,高永帝这么多年都未曾立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怀念先皇后李氏。 若高永帝知道孟府大少爷婚期定在六月初八,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鱼梅梅自是没有想到,听到孟慕晴的解释后,脸颊一片煞白:“不会吧,这可怎么办呀!” 先皇后忌日成婚,那不是公然藐视先皇后吗。 纵然不被杀头,也难逃流放的罪责。 鱼梅梅急了,她抓着孟慕晴的手,忐忑的问道:“晴妹妹,姐姐知道你点子多,你赶紧想想办法吧!” “改期!”孟慕晴嘴里吐出两个字,这也是唯一最好的办法。 否则,孟鱼两家,一定会大难临头。 就在两人商议对策,提出改期之时,她们的对话,全部落入了长安郡主的耳朵里。 那日被高永帝责罚,这笔账她可是记在了孟慕晴的身上,就等着有个机会能够好好教训孟慕晴,她怎么会让它就这么溜走了。 陌上居书房内,高永帝坐在太师椅上,望着站在面前的长安郡主。 “你说的都是真的?孟鱼两家要在六月初八,缔结秦晋之好?” “皇伯父,墨玉哪敢骗你,此话可是从孟鱼两家小姐嘴里说出来的,岂能有假。”长安郡主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已经看到了孟慕晴跪在她脚步求情一样。 “真的是岂有此理!”高永帝怒了,“那日可是先皇后的忌日,朝廷上下禁喜三日。” 长安郡主以为高永帝会责罚孟家,一个劲的说着:“就是啊!皇伯父,他们这样做未免也太藐视皇家,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才是。” “来人,传朕旨意······” 就在高永帝准备下旨的时候,五皇子高尘却突然出现。 “父皇,且慢!” 长安郡主一见到高尘,立刻贴了上去,“五表哥,你怎么来了。” 高尘无视她,径自都到高永帝面前,单膝下跪:“父皇,原谅儿臣唐突。孟家绝不会有心藐视皇家。儿臣听闻孟轻礼的婚礼日期,是定在五月初五龙舟节那日,并非长安郡主所说的六月初八。” “什么,这不可能!”长安郡主脸色一片苍白。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听得一清二楚。 高永帝皱着眉,冷冽的视线扫过长安郡主,也看了看高尘。 “事情真是如此!” 疑心是皇帝最容易犯的毛病,高永帝也已经老迈,因为没有册立太子,众皇子对着皇位可谓是虎视眈眈。 如今,自己最看重的五皇子,却如此帮着孟家,莫不是他们早已经绑在了一起。 “父皇,事情原先是这样,鱼家人刚刚过了日子,可孟老爷一看是六月初八便不同意,说是母后忌辰,理应哀悼三日。于是便将日子提前在五月初五。如此来说,孟家有何藐视皇家。” “表哥,你说谎!我刚刚明明听见孟慕晴是这样说的。”长安郡主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要真如他所说,自己岂不是落得一个欺君之罪。 “墨玉,你听见你表哥说的,孟家人一心想着朝廷,你不要在因为过去的事情而针对孟家了!”高永帝捋了捋胡子,转身走到了书房。 待长安郡主走了以后,高永帝才开口问着高尘:“边境之事,处理得如何?” “请父皇放心,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儿臣已和他们的使者签订了条约,保证不再骚扰我朝子民。”高尘将签订下来的条款双手奉上。 当条款被侍从递给高永帝,他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下去吧!” 高尘遵旨:“是!” 一出陌上居的院门,孟慕晴和鱼梅梅两个焦急的身影急忙靠了过去。 “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就在半个时辰以前,飞茗发现长安郡主偷听她们讲话,她们就急不可耐的找孟华遥想对策。只是刚刚到前厅,就看见风尘仆仆的高尘。 本来不想惊动他,可他却执意要问,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说了出来。 哪里知道,他一口允了下来,让她们莫慌,这件事情交由他处理。 这进去都半个多时辰,不见他出来,她们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没事儿了,我已经跟父皇说了,你们的婚期是定在五月初五龙舟节那天!”若真是六月初八,加上长安郡主的添油加醋,只怕孟家人是难逃罪责。 “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孟慕晴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扬起一抹漂亮的笑靥。 幸亏,高永帝还不算糊涂,给了个台阶也就下来了。 高尘一直注视着孟慕晴,几日不见,每日看着小白的飞鸽传书,里面全是她的日常生活,他才知道这样一个有着秘密的小女子,在自己的心里已经紧紧的扎了根。 “你们聊,我得把这事告诉我父亲。”鱼梅梅看在眼里,心里如明镜一般。 水榭之上,他们并肩而行。孟慕晴低着头,侧脸望着外面的风景。 “要一直这样走下去吗?”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以前那么好听。 孟慕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随后说道:“民女谢五皇子刚才出手搭救,五皇子若有事,民女也就不打扰您了。” “你······”高尘停住脚步,伸出的手甚至连她的衣襟都没碰到。 连日来,自己骑倒了三匹马,为的就是能早一点看一眼眼前的人,她居然对自己这样一副态度,着实令人伤感。 孟慕晴呀孟慕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高尘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 日落而憩,日出而起,转瞬又是新的一天。 因为今日长安郡主在苏园办了个诗词大会,为了不给她任何借口挑刺,她刻意起的很早。 “小姐,您要不穿这件桃红色的吧!”飞茗拿着一件新制的衣衫走到铜镜前的孟慕晴面前,桃红色颜色亮丽,一定能让众人眼球一亮。 “别,还是这件湖水绿色吧!”悠悠也挑了件,绿色美,身处苏园之中,定像极了园中仙子。 “不行,绿色太艳了。” “桃红也不行,太没有精气神。” 飞茗悠悠个不示弱,都希望孟慕晴穿着自己挑的衣服。 孟慕晴看了眼柜子里的一袭白纱,随后轻声说:“替我把那件白色的拿出来吧。” “白色?”两人相互对望一眼,说道:“白色太素了。” 这么素的颜色,怎么可以在众人之中出众呢。 “那那么多废话,我说穿那件就穿那件!”孟慕晴揉了揉额头,这样个小妮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今天长安郡主才是主角,她二人早有嫌隙,若再让她失了面子,日后只怕她会揪着孟家不放了。 无论是桃红还是湖水绿,都不及眼前那件白色月牙襦裙来的低调。 “好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飞茗扯了扯悠悠的衣袖,两人拿出衣服为她换上。 衣着素净,连着头上的首饰也简单,出了一朵珠花,再就是五皇子送的簪子。 “小姐,马车在外候着了!”门外,管家在低声催促着。 “好了,我这就来!”孟慕晴话落之间,人也已经打开门走出房间。 府门口,数量马车并排而立,最前面一辆马车最为豪华,是高永帝乘坐的,后几辆马车则就朴素了许多,可比起别人家也算得上是上等。 孟慕晴的马车在高尘的后面,而此刻高尘和候雨佩正站在一起。 或许因为人多,高尘没有将她驱赶,只是脸上凝重的表情,泄露了他心底的不悦。 而孟水筠和慕菀菀则一左一右的站在高湛两侧,极尽所能的献殷勤,暗地里斗得死去活来。 孟慕晴对高尘见了个礼,然后才走向自己乘坐的马车。 因为高永帝也会去,所以,在他没到之前,所有人皆不能坐上马车。 等了好一会儿,高永帝踩在秦氏的陪同之下,缓慢的走入众人视线中。 随着他的发号施令,如龙一般的队伍才浩浩荡荡动身。 第一百零五章 诗词大会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才在苏州最大的园林苏园门口停下。 09众人有序的鱼贯而入,那些早前接到请柬的江南才女,大家闺秀纷纷打扮出众的在门口翘首以盼。 09“参见皇上!”众才女下跪请安。 09“免礼平身!”高永帝坐在主位之上,乐呵呵的看着众人。 09此次,他前来主持这个诗词大会,无疑就是为自己几个成年的儿子挑选妻妾。 09江南物阜民丰,眼前众大家闺秀那个不是富可敌国。有这些人做朝廷的后盾,还怕朝廷国库空虚不成。 09皇帝打着这些人的主意,这些人自然也打着皇家的主意。 09高永帝如今已经五十有余,入宫为妃不过是了此残生,不如嫁给皇子,也能享受荣华富贵。 09其中三皇子高湛和五皇子高尘最为出色,若能嫁他人为妻,自是最好不过。 09再不济也有六皇子和七皇子,虽然母家地位不高,好歹也是龙子,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去。 09落了座,长安郡主才起身主持大局。 09首先是击鼓传花,是由旁边的侍女敲着鼓,而众女子们一人手捧花束,在鼓声未停只时传于下一人。 09第一回合,花束落在了江南的某位千金手中,她即兴附诗一首,惹得众人连连拍手称好。 09第二回合,花束自然落在了长安郡主手中,毕竟那敲鼓的侍女,就是她安排的。 09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09“好!”高永帝极给面子的拍手称赞,随即众人也立刻符合。 09长安郡主挑衅的看了一眼孟慕晴,得以洋洋。 09孟慕晴只是扯了扯嘴角,权当没有看见。 09第三回合,花束落又落在了长安郡主的手里,比起刚才的绝句,她应景作了一首词。 09如此信手拈来,这长安郡主果然是才华出众。只可惜刁蛮任性的个性,注定让她失去。 09几个回合下来,在长安郡主有意的安排之下,孟慕晴一次花都没接到。 09孟慕晴心想这样也好,不出风头,自然不会招人厌恶。 09其次就是行酒令,在座的每一位包括高永帝在内,都需要行酒令。 09孟慕晴开了个头:“宜阳城下草萋萋,涧水东流复向西。 09“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饮酒接上。 09“好,朕也对上。”高永帝抿了口酒,随即附上:“长江春水绿堪染,莲叶出水大如钱!” 09“江头橘树君自重,那不常系木兰船!”长安郡主挑眉望着孟慕晴,似乎在用眼睛告诉她,到底是我略高一筹。 09本来就无意争什么,除了行酒令她念了一句诗,便不再开口。 09长安郡主则获的高永帝的称赞,比喻为天下第一才女。 09夜间,孟慕晴没有睡意,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白日所念的诗句。 09“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09好一个明月来想照!或许高尘内心也是个空虚寂寞的人吧。 09毕竟,身为皇子,与之交结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 09孟慕晴陷入沉思之中,并没有意识到屋内已经进来了人。直到一阵戏虐声在耳畔响起,她才猛然惊觉。 09“你怎么又从窗子进来!”看着打开的窗户,孟慕晴蹙了蹙眉。 09因为高永帝下榻在自家,所以自家的守卫比起平日不知道森严多少倍。若被当刺客给抓起来,那就麻烦了。 09雅懿没有理她,拿起桌面上的狂草欣赏起来。 09“数日不见,你的字又进步不少。” 09孟慕晴眸光一闪,不以为然说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这样,你把我上次的字拿出来比对比对。” 09“不是在你那里吗?”雅懿不怒反笑,这小丫头居然在炸自己。 09“有吗?怎么会在我这!”孟慕晴洋装恍然不知,反正那日他也没承认来看过自己。 09“你呀!”雅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日你身受内伤,我来看你之时,字就落在你房里了,你可别说没见着。” 09依她的性子,若没有证据,怎么会那么一副表情。 09有失望,也有恼怒。 09“东西没收,谁让你不老实!”孟慕晴噘着嘴,随手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 09雅懿随她,只是将手里的这一份墨迹未干的宣纸折叠起来。 09“随你,这一幅也行!” 09府里前厅有了她一副对联,这幅字也可挂在书房之内。 09孟慕晴哑然了,认识雅懿这么久,还没见着他如此耍无赖的举动。 09“无赖!”孟慕晴娇嗔一声,一颗心越发不受自己控制了。 09“今日诗词大会,你故意放水让长安郡主得了个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号,也不怕有损你江南第一才女的头衔吗?”今日,即便她一袭白色月牙襦裙,在众女子中也是最出色的那个。 09无论赋诗赏花,他总能第一眼便看到她。 09虽然,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人独处。 09“头衔而已,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前世,就因为她盲目的追求,才落得家破人亡的惨景。 09“可听说皇上这次同行,实则是为皇子选妃,你可有中意之人。”雅懿屏气凝神,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09可她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父亲早就对我说了,皇上希望朝廷有他们江南富绅支撑,所以才动了为皇子选妃的念头。不过,我无意嫁给皇家,所以也懒得去讨好皇上和众皇子。纵然要嫁,也要嫁一个能和自己白头偕老,相守一生的男子。” 09说完,孟慕晴意有所指的看着雅懿。 09她的一番话,令雅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09“你的身份,你的家世,注定你这辈子不可能是平凡过一生,还是早些打算好。”她眼中闪动的情,怕是连自个儿也不曾想明,但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09可他的话,却被孟慕晴误解成另一种意思。 09她垂下眼睑,遮挡住心里的落寞,“我知道,所以,只要家人平安,这辈子无论嫁给谁我都没关系。” 09此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孟慕晴就是想看看眼前的男子,到底能否给她承诺。 09待大哥的婚礼过后,便是她的及笄之礼,到时候皇帝大选,她怕是逃不了了。 09“你只要家人周全,牺牲自己的幸福都可以?” 09“恩!”孟慕晴点了点头,前一世她以为自己过得很幸福,实际上,她的幸福,只是表面上,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09这一世,她决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09雅懿张了张嘴,本想着还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又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09“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话音一落,房内一阵凉风刮过,雅懿已然消失在视线之中。 09又过几日,一早上高永帝随性的侍从便来到高尘房内传话。 09“五皇子,皇上宣您觐见!” 09随着侍从来到陌上居,高尘望着背对着他的高永帝,“儿臣见过父皇!” 09“免礼,平身吧!”高永帝转过身,将桌子上一封开启的折子递给侍从:“你看看,这是你皇叔的折子。” 09高尘打开奏折,上面居然是请求赐婚的意思。 09“父皇,墨玉虽是郡主,却实在难合儿臣心意,还望皇见谅。” 09“你呀!”高永帝摇着头,劝说道:“墨玉除了性子焦躁,你怎么就是看不上呢。你看看这些折子,这里面可都是说的你的婚事。” 09“儿臣早已心有所属,还望父皇见谅!”高尘双手抱拳,双膝跪在地上磕头,只希望能打消高永帝心里的念头。 09他知道,皇叔在朝中势力不小,若去了墨玉为妻,十有八九就是将来的太子殿下。 09可他无意于皇位,只想和心爱之人平凡度过一生。 09“是吗?可是孟府千金!”高永帝并不意外,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是了解的。 09高尘沉默不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09“也罢,此事暂且作罢!” 09就在高永帝打算指婚的时候,事情很快传入了高湛的耳朵里。 09紧闭的屋内,高湛脸色阴沉,双手紧紧攒在一起。 09“真是岂有此理,父皇怎么能这么偏心。”居然真的想将长安郡主指给高尘。 09六皇子高硫也有些微微恼怒:“娶了墨玉,那不等于将来这江山也是他的了。父皇明摆着想立他为太子。三哥,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09“如何是好?”高湛眯了眯眼,眼底流露出一抹杀意。“人不在了,光有太子之位又有什么用。” 09“三哥,这样做太冒险了!”高碌缩缩头,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09他虽喜恭维父皇,可骨子里却是胆小怕事的,与高湛混在一起,除却以往在宫中的拉拢,还有一分原因,是为那日孟水筠的好心之举。 09“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谁当了我的路,我就杀谁!”历来在通向帝王之路的路上,都充满了杀戮。 09高硫咬了咬牙,神色在瞬息间变换数次,最后终是化作决绝、坚定。 09他拍了拍高湛的肩:“放心吧三哥!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09成年皇子中,三哥是最有可能问鼎太子之位的人,依附了他,兴许未来还能混个王爷当当。 09高硫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把心一横,上了高湛的贼船。 09“六弟,有你这句话,三哥也是心满意足了。” 09屋内两人兄弟情深,屋外,却已经有人将他二人的对话,传入了高尘耳中。 09“我亦无心于皇位,他们何须对我如豺狼!” 第一百零六章 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到底不过是畏惧高尘手中的势力罢了。 皇家人生来多疑,尤是高湛更甚,高尘不动,就会被他视作按兵不动另有图谋,他若有异动,便是有争位之心,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 高尘清冷的眸中掠过几许嘲讽:“六弟终归是依附了三哥。” “六皇子在京城仗势欺人已久,威名远播,”小白面无表情地‘夸’道,“纵使他与三皇子结盟,也难伤及主子分毫。” “妄论皇室宗亲,你的脑袋不想要了?”高尘调侃道。 小白只得闭嘴。 “盯紧三哥。”要斗吗?那就斗吧! 冰冷的战意含着几分肃杀,在眸中跳跃。 高湛并不知道自个儿和高硫的谈话,被有心人偷听,他正忙活着同随驾的官僚打好交情,此次陪同高永帝南下的,皆是他的亲信、心腹,若能笼络到自己这方,对将来继位定有所帮助。 奈何,为官多年,这些大臣早就修炼成精了,高湛故意示好,他们只当视而不见。 试探几回后,高湛便停了计划,太激进冒失,将适得其反。 长安在孟府养伤,孟慕晴没亲自出面,只派白芍送了几次活血化瘀的伤药,据府中的下人说,那药白芍前脚一走,后脚就被婢女当垃圾般扔了出来。 碰了颗钉子,孟慕晴不再示好,面子上该做的,她都做了,人家不领情,她能怎的? “小姐,听说今儿个琼华夫人去探望了长安郡主,还亲手给郡主炖了鸡汤呢。”悠悠打听到消息,忙不迭回房通风报信。 孟慕晴淡淡应了一声。 “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这孟水筠大献殷勤,万一打动了长安郡主,那可怎么办? 悠悠虽单纯,却不是傻瓜,与自家小姐有关的事儿,她都会放在心上,深怕长安郡主与孟水筠搅合成一对,联起手来对付孟慕晴。 “东西送上门,她收或不收,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吗?”孟慕晴轻笑着反问,见悠悠眉头紧皱,心头微暖,伸手抵住悠悠的额心,“行了,别总皱眉,多丑。” “小姐!”悠悠跺跺脚,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语气里参了些许委屈。 “好啦,又没骂你,还委屈上了?”孟慕晴笑骂一句,转瞬肃了脸色,“去把飞茗叫进来,我有事交代她去做。” 想勾搭上长安郡主?呵,孟水筠怕是没听过三人成虎这句话吧? 翌日,孟水筠送汤的事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下人你一言我一语嘲笑孟水筠拍马屁的行径,这事自是传入了高永帝耳中。 他起先倒觉儿媳善良亲切,对墨玉极好,可听得多了,就品出了别的味儿来。 老三这几日很是活跃,与朝臣走得也近,这琼华亦对墨玉示好,当真仅是表面上这般简单吗? 高永帝虽觉或许是想多了,但仍是把高湛叫到跟前来,温声敲打一番。 “看来,今夜她要得独守空闺了。”孟慕晴一听说高永帝宣召高湛,那人离开时,脸色不是太好,顿时乐了。 孟水筠以为攀上长安郡主,就能多个助力?也不想想,长安是什么身份。 高永侯乃高永帝的至亲,却常年住于封地,除年宴会回京,鲜少出入京城,明面上看,是在封地一家独大,乃帝王的信任,可若细想,又何尝不是防着他呢?京城是权贵集结之地,多年远离权势中心,高永侯自是没机会笼络朝臣,威胁到帝位。 如今太子未立,高湛背后世家强盛,任何一丁点不妥的举动,都会引来猜疑。 孟慕晴找上小白,拜托他晚上留意孟水筠那方的动静。 一如她所料,高湛未责备孟水筠,但夜里,却宿在了慕菀菀的房中。 “一来就见你笑得这般开怀,”窗户被凉风吹开,一抹墨黑的身影从外跃入,翩然落至孟慕晴身旁,“何事这么开心?说来让我也乐一乐。” “你又来了?”孟慕晴满脸惊喜。 “不欢迎?”雅懿轻声问道,大有她若点头,马上离开的意思。 “怎么会?”她只想着多见他几面,何来撵人一说?孟慕晴小心翼翼往门外探了探,确定屋外无人,方才将门合上,还落了锁,那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叫雅懿有些忍俊不禁。 “今儿你动作不小,当心些,莫要惹来麻烦。”雅懿撩袍落座,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府里的风声是她派人散出去的,这事他有数,虽然效果不错,可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危险。 “三皇子并非心胸宽广之辈,以后若想给他穿小鞋,只管命小白告知我,我帮你做。” 他在关心她呢。 孟慕晴心窝甜得跟泡进了蜜罐子一样,莞尔一笑:“我做得很隐秘,不会被他知道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雅懿泼了盆凉水。 “知道啦。”孟慕晴也不恼,她经历了太多,谁对她是真好,谁对她是假意,她看得很明白,“别光说我啊。” 每回他来,话里话外总围着她,却绝口不提他自己的事。 孟慕晴有心想多问些雅懿的私事,可话到了嘴边,又矜持地问不出口。 她以前不是没有好奇过雅懿的身份,总想着人都有秘密,是朋友便不该多问,可现在,她却想离他更近些,想要知道他的一切,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也说不上来。 “我?”银面后,眉梢微抬,“你想知道些什么?” “额!”孟慕晴语结,她想问的事太多,却都涉及到他的隐私。 想问,又怕他不肯说,徒惹失望。 “错过今夜,往后再问,我是不会说了。”雅懿添上一句,示意她有话直说。 孟慕晴想了想,终是忍住了:“算了。” “不问?”她的反映,倒叫雅懿颇感惊讶。 “你是替人做事,为人卖命的,要是身份曝光,十分麻烦。”死士一生隐匿在黑暗中,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密事,即使立下功劳,名字永不会记入功劳薄,除主人外,身份知道的人越少,对他越有利,想及此,孟慕晴按捺住了内心的好奇与冲动,她知,只要她问,他会说的。 “呵,”愉悦的笑声如天籁。 孟慕晴耳廓一热,气恼地问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很可爱。”为他着想的她,可爱到让人想去怜惜,想去呵护。 “可爱?”脸顿时爆红,宛如飘上两团火烧云,“你······可恶!” 他竟调戏她? “实话实说罢了。”雅懿解释道,神秘的紫眸染上柔和的光晕,像是要把人溺死在里边。 孟慕晴有些心跳加速,忙捧起桌上茶盏,往嘴里咕噜噜灌了好几口。 “热?”凉凉的手背贴在她的额上。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股电流般的悸动穿过两人的身躯。 “我,我要安寝了,没别的事,你快走吧。”孟慕晴结结巴巴地说道,见他不动,急得伸手去推。 雅懿敛去胸腔里漫上的心悸,拂袖起身,笔挺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面上少女般羞涩、恼怒的样,尽收眼底。 一抹戏谑的笑缓缓扬起,他俯下身,贴近孟慕晴的耳畔,吐气若兰:“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喜欢······ 孟慕晴彻夜难眠,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他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 清晨,飞茗端着热水进屋。 “小姐,您没休息好吗?脸色好难看。”难不成做了噩梦?亦或是昨晚几声狗吠,吵着小姐了? 孟慕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有些没精打采的,能说她昨夜几乎没睡过么? 净过脸,勉强提起些精神,出门去前厅用膳,途径小花园时,正巧与同去前厅的高尘撞了个正着。 “民女见过五皇子。”孟慕晴客气地弯身行礼。 “起。”高尘眉头微皱,神色波澜不惊,难以分辨喜怒。 “谢五皇子。”近乎完美的礼数,着实让人挑不出错,可越是这样,高尘心中的不悦越甚。 “孟姑娘,”薄唇微启,“高尘若有得罪之处,请孟姑娘指出来,无需这般避着。” 孟慕晴佯装茫然:“民女怎敢避着五皇子?” “装傻。”高尘直白地揭穿了她的谎言,目光幽幽,盯得孟慕晴很是心虚,总觉得,在他眼里,任何的伪装与虚假,都是透明的。 “你们站在这儿作甚?”身后猝不及防传来的娇声,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氛围。 孟慕晴从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看慕菀菀如此顺眼过。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五皇子,孟姑娘。”慕菀菀迈着莲花小步,跻身到孟慕晴前边,用身子将两人隔开。 高尘看也没看她,只深深凝视了孟慕晴一眼,漠然转身,未留下只言片语。 慕菀菀白莲花般的笑脸骤然龟裂,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咳!”孟慕晴忍着笑,轻咳一声,默默在心里为高尘竖起了大拇指。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能见到慕菀菀吃瘪,她很高兴。 “慕姑娘,”因着拜堂还未举行,慕菀菀的名字也未记入皇室玉蝶中,不算是名正言顺的侧妃,孟慕晴只得唤她一声姑娘,“劳烦你挪下步成么?” 怨毒的目光犹如毒蛇,落在孟慕晴身上。 又是她! 五皇子方才同她谈笑风生,却连一个正眼也不肯看自己,凭什么! 除了家世,她有哪点比得上自己? 第一百零七章 新身份关张氏 可家世这两个字字,却是她永远的硬伤。慕菀菀闭了闭眼,压下心里彭拜的怒火。 09罢了,罢了,待日后成为名正言顺的侧妃,还不怕整不死孟慕晴吗? 09心里打定了算盘,慕菀菀也懒得继续和她纠缠。 09这时,一名丫鬟匆匆忙忙往她们方向跑过来,见到孟慕晴后,微微行了个礼,道:“小姐,关夫人来了!” 09“关夫人?”孟慕晴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关夫人来孟府作甚?“行了,我立刻过去。” 09慕菀菀望着她不好的脸色,心里觉着事情似乎有些有趣,于是便悄然跟了上前。 09前厅,因为身份三皇子和孟水筠坐在主位之上,而孟华遥及其夫人张氏都坐在则坐在右侧,秦氏坐在左边。 09关夫人一袭玫红色牡丹刺绣长裙,头戴金丝点翠珠花流苏。原本就风姿卓著的她,稍加打扮后,更显得雍容华贵。 09母女两并排坐在一起拉着手,关夫人泪眼婆娑,看样子是十分思念女儿。 09孟慕晴乍见关夫人,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09不过,这只是她刹那间的错觉。 09关夫人正在和孟水筠说话,看着孟慕晴来了,描绘得精致的眼睛眯了眯,对自家女儿说道:“既然都是三皇子的侧妃了,定要记得宽宏大量,切莫为了过往些许事情难为你表妹明白吗。” 09“请母亲放心,女儿自然知晓!”孟水筠点点头,特意超孟慕晴看了一眼。 09孟慕晴自然知道她们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关夫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不是彰显着母凭子贵吗。 09她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迈着碎步走到前厅中央。 09对三皇子行了礼后,才转头看着父母。 09“爹,娘,” 09“嗯,见过你姨娘!”孟夫人对女儿使了个眼色。 09女儿虽然处事沉稳,却也年纪尚小,不够圆滑。对自己所憎恶之人,莫说是以礼待之,恨到深处,只怕会拿着扫把赶人。 09关夫人母女今时不同往日,孟水筠更是三皇子的侧妃,孟家得罪不起。 09还有几日高永帝就回京了,切莫在这个时候府里又生出事端。 09“姨娘!”孟慕晴温顺的对关夫人行了个礼,不过不等人回应自己就走到了母亲身后。 09这已是她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09见她如此不情愿,关夫人心中有火,不禁讽刺道:“到底是大家闺秀,处事待人果真是和别人不一样。筠儿,你可切记莫要如此,以免有失自己身份。” 09孟华遥坐在一旁,担心三皇子会孟水筠出头,连忙出声替女儿解围:“请夫人莫怪,晴儿年轻气盛,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09关夫人冷哼一声,微微昂头模样嚣张。 09“与此等人计较,莫有失自己身份。” 09孟华遥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悦。这时管家从前头走进来,对三皇子行了礼之后,才对孟华遥说道:“老爷,您吩咐的老奴将落霞居收拾出来,奴才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关夫人的行礼也让人送进去了。” 09“恩,没事了,你先下去吧!”孟华遥挥挥手,管家再次行礼后退出前厅。 09前厅里,众人表面虚假寒暄,心里却各自在打着算盘。 09三皇子高湛,想拉拢孟华遥,对于关夫人的嚣张的气焰,虽然是自己的丈母娘,却也不客气的指责。 09“关夫人,孟家小姐芳名在外,举止大方,筠儿应与之效仿才是。” 09关张氏自是没有料到高湛会帮孟慕晴,她蹙着眉,心有不悦却不敢表达出来,只得嘴上迎合:“三皇子说的是。” 09张氏因有孕在身,不宜久坐,闲聊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退。 09孟慕晴陪着母亲离开,直到到了母亲房间后,隐忍了许久的她才发泄出来。 09“娘,你真不应该拦着女儿,好歹也让三皇子看看孟水筠母子是什么人。” 09张氏轻笑的摇头,拉着女儿在身边坐下:“你呀,为娘还以为你处事沉稳,没想到还是这么急躁。” 09孟慕晴撇了撇嘴,谁让关张氏得了便宜还卖乖。孟水筠不过只是三皇子的一个夫人,说好听点是妾,说得不好听就只是一个暖床的女人。 09在没有行册封礼之前,她跟慕菀菀一样,是个没有记录在皇室玉牒中的人。 09别以为生了个儿子,就妄想在三皇子母凭子贵。别人或许不知道,孟水筠心里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三皇子的种。 09“算了娘,我听您的就是了。” 09只要关张氏在府里不生事,她绝对不去惹他们。 09前面孟慕晴才说完,后面张氏的贴身丫鬟就脚步匆匆的走进来。 09“夫人,关夫人在落霞居大发脾气,您快去看看吧。” 09“怎么会这样?”孟慕晴皱着眉,这关张氏还真不让自己省心啊。 09张氏对自己这个娘家庶出的妹妹也是没有办法,都已经年近四十了,也不知收敛。 09她揉了揉额头,撑着腰准备起身。 09“诶,娘,你干嘛?”孟慕晴急忙将母亲拉住,虽然不情愿,却嘴上还是说道:“您有孕在身,还是我去看看吧。” 09万一,那关张氏发了疯,伤了母亲,那可就不得了了。 09张氏点点头,道:“也好,你去看看吧。切莫急躁,她毕竟也是你的姨娘。” 09“知道了!”孟慕晴将母亲搀扶到床榻,伺候她躺下之后,才和丫鬟一同去往落霞居。 09还没进院门,就看见伺候的侍女都黑压压的跪在地上,有两个甚至还低低的抽噎起来。 09“怎么回事?”孟慕晴小声问着身边的侍女。 09“关夫人······”侍女话未说完,只闻得里面哐啷一声,上等的青花白玉瓷瓶瞬间化为碎片。 09孟慕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也不等侍女回话,直接走进屋内。 09寝房内,一片狼藉,关张氏拿着一件上等墨玉白菜摆件,正欲摔下去。 09“慢着!”孟慕晴冷声制止。望着满室的碎片,孟慕晴摇了摇头,敢情她以为这里是她关家的寝房吗,想甩就甩,想砸就砸? 09见她走了进来,关张氏便毫不客气地说了:“你还有没有规矩,我的寝房岂是你能随意进入的。我既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为什么不能砸。” 09“规矩?”她以为她是谁呀。 09“我女儿马上就是三皇子的侧妃了,你最好客气点。”关张氏狐假虎威,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架势。 09孟慕晴懒得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周旋,扫了一眼屋内后,说道“你以为我想进?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件墨玉白菜来见你?哼,别太瞧得起自己了若不是你闹得我孟府鸡犬不宁,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随后又看着她手中的摆件,幸灾乐祸的说道:“相比你也是知道皇上在孟府下榻,你若惊动了天颜,后果恐怕······” 09话未说完,可看到关张氏脸上抽搐的表情,她心里不禁得意的哼哼着。 09没有外人在,孟慕晴才懒得和他虚以委蛇。 09看你还狐假虎威,你女儿就只是一个妾,高永帝会为了一个妾,让自己在民间失了威严吗。 09“岂有此理,你是什么身份,敢教训我!” 09可她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没有什么身份,可你呢,不过是别人的妾室。比起你来,我的身份可比你高出许多。” 09“你······”关张氏气得直翻白眼,举起墨玉白菜就想朝着孟慕晴砸过去。 09嫡尊庶卑,可恶······ 09“你砸,你尽管砸,最好惊动皇上,让他知道他的御赐之物被你给砸了。”孟慕晴也不躲闪,只是笑盈盈的望着她。 09她的话,就想一盆冷水彻底浇熄了关张氏嚣张的气焰,手里的墨玉白菜明明是冰冰凉,她却觉得烫手。 09是啊,惊动了皇上,后果······ 09缓缓地放下手里的墨玉白菜,关张氏气恼的瞪着孟慕晴,随后冷哼一声,离开了落霞居。 09等关张氏走了以后,孟慕晴才拿起桌上的墨玉白菜,眸光一闪,眨眼间,上等的墨玉,瞬间化为碎片。 09“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 09张氏因为担心女儿的脾气,等她走了以后,是在没有睡意,只得命人将落霞居的一举一动都盯着。 09听着侍女的汇报,张氏既担忧又高兴,女儿果然是长大了。 09孟慕晴来到张氏房间,见她还没休息,不免出声责备道:“娘,都让您好好休息了,您怎么这么不听话。” 09“你呀,就是太顽皮了!”张氏瞪了眼女儿,心里却喜欢得紧。 09听母亲这样一说,孟慕晴心里也有数了。 09“哪里哟,我说的都是实话好吧!”孟慕晴努了努嘴,除了墨玉白菜是御赐之物外,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她那个姨娘好。 09“得,为娘也说不过你!”张氏摇了摇头,这个女儿,她是没有办法了。“行了,你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09“好,您休息,我先走了。”孟慕晴哪里还敢继续留下来,在留下来就会惹得母亲一顿数落了。 09孟慕晴在离开房间,途径花园水榭凉亭之时,竟意外遇见了三皇子高湛。 09她下意识的转身避开,可高湛已经走了上前。 09“孟小姐,好巧在这遇见你,你这是要去哪?” 09高湛望着孟慕晴,她那有意的躲避,让他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悦。 09垂着头的孟慕晴不禁皱眉,巧,哪里巧了,明明就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好吗。 第一百零八章 随驾回京 “见过三皇子!”孟慕晴行了个礼,随后找了个借口:“梅姐姐在院子里等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09“怎么,和本皇子说几乎话的时间都没有吗?”高湛语气略显严肃,丝毫不给孟慕晴离开的借口。 09按压下心里的怒火,孟慕晴微微一笑,说道:“三皇子有话请讲,小女子洗耳恭听。” 09莫不要以为刚才在前厅为她解了围,她就会对她假以辞色。前世的遭遇,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高湛,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狼。 09“孟妹妹,姐夫只是想和你聊聊。可你一副避之千里的模样,姐夫心里可难受了。刚才语气有些重,你别生姐夫的气。”高湛退下皇子的威严,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09“不敢!”孟慕晴无语,这算不算是给你一巴掌后,在给你尝点甜头。 09就在孟慕晴无言以对的时候,高湛身边的侍卫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急急离开了。 09高湛走后,躲在暗处的高尘这才现身。 09“见过五皇子!”孟慕晴皱着眉,刚刚路过碧霞居的时候,佣人们不是说他出去了吗? 09怎么,这会出现在这里。 09“免礼!”高尘抿着唇,一双剑眉下有神的眸子,紧紧的攫住她的脸。“原来孟小姐不是对我一个人退避三舍,你就如此不喜和皇家有牵连吗?” 09明知道高尘是在套自己的话,孟慕晴倒也直爽,毫不隐瞒。 09“三皇子为人阴险狡诈,莫看他表面上温文儒雅,内心却无时不刻不再算计,与他保持距离绝对是上上之策。” 09高尘不怒反笑,调侃道:“背后议论皇家,可是要杀头的,难道你不害怕。” 09“怕!自然是怕。”孟慕晴洋装一副惊恐的样子,随后笑道:“不过,五皇子似乎和三皇子不是一路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来的强吧。” 09“你倒也聪明。”高尘只不过是试探她,自然没有要打她小报告的想法。 09孟慕晴扬了扬眉,处于一番好意,她提醒高尘:“三皇子野心极大,而你是他最有利的绊脚石,以后处事可千万小心。” 09想起前世高湛对高尘所作的事情,孟慕晴心中便直觉得不寒而栗。 09通敌卖国,暗下毒药,沙场惨死,无一不令人惊心。 09高尘早知高湛的心思,心里对他是早有防备。不过听闻孟慕晴这样提醒自己,心里直觉得分外温暖。 09“多谢孟小姐好意,在下一定多加防备。” 09“不用,若无其他事情,我先行离开。”孟慕晴对他颔了颔首,便离开凉亭。 09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高尘涔薄的唇,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09宁静的夜晚,月光如炬,幽蓝幽蓝的天空点缀着无数小星星,孟慕晴一袭月牙白衫,置身于院子里。 09忽然,一阵凉风拂面而过,她不禁露出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 09“在想我吗,想的如此入神。”耳畔一股热气吹过,雅懿一袭黑色锦衣立于她身后。 09调侃的语气,令她脸颊一红,心如捣鼓小鹿乱撞。 09孟慕晴羞赧的垂下头,小声道:“胡说,我怎么会在想你。” 09“是吗?”面具下,是一副失落的表情。 09“你猜!” 09孟慕晴顽劣的朝他挤眉弄眼,殊不知,她这般俏皮模样,看的雅懿心里一阵澎湃。 09“听说今天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雅懿岔开话题:“她可是三皇子的丈母娘,你今天没少吃亏吧。” 09提起关张氏,孟慕晴就皱起眉头:“亏是没吃,不过看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 09“莫不是孟水筠为三皇子生了个儿子,就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成。”听小白说了,她今日可没少被关张氏折腾,还差点被砸到了。 09“不然你以为呢!”孟慕晴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说道:“母凭子贵,幸好过几天皇上就回宫了,否则我孟府不知道又要置办多少东西。” 09这一次的事情,没有惊动高永帝,损坏的财务,只能孟家自己掏了。 09听着她的话,雅懿不禁哑然失笑起来,“你孟府可是江南第一家,怎么可能缺数百两银子。” 09“那是自然!”孟慕晴得意洋洋,璀璨笑容之后,又是一张充满了忧愁的脸。“你会随着皇上回京吗?”那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09后面的话,孟慕晴藏在了心里。这句询问,已经是她能问的极限。 09她凝望着雅懿,透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浓浓的不舍。 09“恩!”他是要回京,接下来见她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09回京之后,三年一次的选秀,还有兵部的事情,令他无暇分身。 09雅懿望着孟慕晴,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带她一同回京? 09想法一出,雅懿不禁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原来眼前这个小丫头,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已经那么重要。 09“好了,我要安寝了,你回去吧!”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意,孟慕晴心里总觉着一团火堵在那里。 09“早点休息!”雅懿看了她一眼,在她寝房关上的一瞬间消失在院落。 09辗转数日,回京之事已在眼前。 09这日清晨,孟慕晴正在屋内绣着手帕,忽然孟华遥和妻子张氏一起走进她的闺房。 09“爹,娘,你们怎么来了!”明日高永帝便启程回京了,这几天父亲都陪着他四处视察民情,今日是什么事情让他放下高永帝,和母亲一起来找她。 09扶着母亲落了座,孟慕晴便出声则背着父亲:“爹,娘都要足月了,您怎么还让她跟着您四处奔走,身体要紧啊。” 09张氏挥了挥手,笑道:“也别怪你父亲,是我非要来的。” 09这件事情,若她不来单靠丈夫一人,未必会让她点头。 09“娘,有什么事情,您且说吧!” 09夫妻两相对一眼,随后张氏缓缓开口说道:“娘想让你和皇上一同回京。” 09此话一出,孟慕晴瞬间愣住了,她望着父母,有些口齿不清的说:“这······为什么?” 09在京城,孟家并没有业务,让她去京城唯一一件事就是大选。 09“晴儿,你听爹说!”此刻的孟华遥,脸上一副歉意,“咱们孟家世代经商,家世虽然不及官宦之家,别人却也马虎不得。可正因为如此,才让三皇子动了纳你为妃的念头。所以······” 09“好了,爹,您别说了!”孟慕晴厉声打算了父亲的话,她以为父亲是想让她嫁给三皇子。“我是不会嫁给三皇子,您死了那条心吧。” 09孟慕晴有些心痛,前世,她想尽办法只想嫁给高湛,父母却从中阻拦。而今生,她对皇家避而远之,父母却要亲手将她送进那个豪华的牢笼。 09她的心伤透了。 09“晴儿,听你爹说完,事情不是你所想那样,你爹不是让你嫁个三皇子。”张氏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和孟慕晴解释。“咱们家的女儿,注定不会平凡度过一生。三皇子已经有了纳你为妃的念头,若你随便嫁给别人,恐怕将来三皇子得知······” 09母亲的话,让孟慕晴心里更加纷乱。高湛的为人,他太了解不过,娶她不过是为了孟家的财产。 09若自己真的嫁给一个平民,恐怕到时候不只是孟府遭殃,就连和她结亲的那家人,也不得善终。 09看来,她的命运,除了嫁给皇子,就别无他法了。 09“所以,您二老想让我进京,觅得一位权利能够和三皇子抗衡的如意郎君吗?” 09孟慕晴认了,这辈子她的职责就是守护家人不受伤害。 09“五皇子最佳!”孟华遥沉声说道。 09孟慕晴点点头,道:“放心吧,女儿知道如何处理。” 09下午,孟慕晴接到知府裂武涉的邀请,她才恍然想起,今日恰巧就是烈飘雪的七七之期,裂武涉要见自己,莫不是为了烈飘雪之事吧。 09“好吧,劳烦你带话给知府大人,小女子定会赴约。” 09自从那日在如园孟水筠丢了面子后,她在孟府也算是安分多了。如今,她已随高湛回京,若她能继续安分,那倒省了他不少事情。 09夜幕降临,孟慕晴乘着轿子,到了知府府邸。门口的小厮,直接领着她走进了烈飘雪的闺房。 09房间内,裂武涉及其夫人眼眶泛红的坐在里面,一见到她来了,两人纷纷起身。 09“孟小姐!” 09孟慕晴颔了颔首,低声道:“大人,夫人!” 09“孟小姐请坐!”裂武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己则在妻子身边坐下。“孟小姐,本官从江湖人口里的只,小女遇害一事,和琼华夫人脱不了干系,这事你可知道。” 09果不其然是为了此事,孟慕晴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从兜里掏出一份供状交给裂武涉。 09“你要的答案在这里,明日我便随皇上一同回京,接下来该怎么办,您自己看着斟酌。”孟慕晴说完,便头也不回就离开知府衙门。 09次日,阳光明媚,四周鸟语花香。孟府门口,浩浩荡荡车队,足以彰显天朝在高永帝的治理下,是怎样一副繁华景象。 09“孟家主,有空一定要去京城,也好让朕尽尽地主之谊。” 09“是,草民一定遵旨!” 09“慕晴这孩子朕会好好照顾,你且放心吧。” 09“多谢皇上,草民感激不尽。” 09高永帝和孟华遥又是一阵寒暄,直到日头有些烈,高永帝才上了马车。 09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跪在连边的路人才纷纷起身,街道恢复了原先的繁华景象。 第一百零九章 英雄救美 队伍缓缓前进,坐在马车内的孟慕晴眼眶红润,脑海里还浮现出刚才与父母离别时候的不舍。 09飞茗和悠悠作为她贴身丫鬟,自然也随着一同进京。 09见小姐如此不舍,两人也频频抹泪。 09“小姐,您别伤心了,老爷不是说了,等夫人生产后,会带着小少爷一同进京吗!” 09飞茗到底是年长一些,虽然离开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有些不舍,却还是安慰着小姐。 09这时,马车的帘子不知为何被挑开,五皇子高尘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 09“怎么了!” 09“走开,别来烦我!”孟慕晴哪里知道来人是谁,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心情很不好。 09“对不起,五皇子,我家小姐只是太舍不得老爷夫人了。”飞茗急忙解释,生怕惹得五皇子心里不快。 09听到悠悠提起五皇子,孟慕晴这才知道打扰她的人竟然是他。 09“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09见她语带哽咽,高尘心里一阵不舍,话未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来:“若想家了,我陪你回来。” 09本该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可听在孟慕晴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09“多谢五皇子关心,我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大概是自己狼狈的模样,被高尘看了个正着,孟慕晴的语气有些冷。 09一旁的飞茗看了眼高尘的脸色,生怕他会生气,急忙扯了扯孟慕晴的衣袖。 09“小姐,那可是五皇子,别忘了老爷夫人说过的话。” 09孟慕晴这才回过神,望着马车外的高车。她怎么给忘了,如今只有高尘才能够于高湛抗衡。虽然利用他有些不齿,但只要让家人平安,她又何妨做一会善于心计之人。 09“刚才多有冒犯,万望五皇子见谅。” 09“无妨!”高尘微微一笑,似是没有将她刚才眼底掠过的神色看入眼中。 09飞茗和悠悠彼此相对一眼,随后都各自识趣的起身离开。 09“小姐,您和五皇子好好聊聊,奴婢去找些水过来。”说完,她二人也不给孟慕晴拒绝的机会,直接就跳下马车。 09当帘子撩开的一瞬间,孟慕晴才知道车队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郊外。 09 09 09孟慕晴的马车并不算大,却也不算太过狭窄,可当高尘坐进去,里面顿时显得十分拥挤,连周围的空气也厚重起来。 09“五皇子,你这是干什么?”看着坐在旁边的高尘,孟慕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09今生她不过十四岁,从未和那个男子坐的如此贴近,深吸口气,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09“自然是和你联络联络感情,否则你父母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了。”高尘状似漫不经心,可每说一个字,都透着一份慎人的寒意。 09是不是为了保全家人,只要谁能够和高湛抗衡,她都会如此虚以委蛇吗? 09只要一想到孟慕晴委身于他人,高尘心里的火焰就层层燃烧起来,将他速来自信的理智摧毁殆尽。 09孟慕晴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是觉得他太深不可测,父母的意思,凭着几句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09看来,这五皇子也不容小觑。 09“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孟慕晴打定主意装傻到底。 09只要她不承认,高尘又那她有什么办法。 09不过,自己这样刻意的讨好,是不是有些明显了。否则,他怎会一眼就看穿自己心里所想。 09“不知道!”眸光一敛,高尘猛然逼近孟慕晴,一股危险的气息猛然充斥着整个车厢。 09勃然的怒火,让高尘如发狂的狮子,他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的女人就好。就算想拿他当保护孟家的盾牌,表现能不能含蓄一些。 09孟慕晴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高尘突然这个样子,让她心里有些小小的接受不了。 09“五······五皇子,你,你这是想干什么?”孟慕晴已经后背抵在角落里,实在是无路可退。 09在孟慕晴可怜兮兮的眼神之下,最终高尘懊恼的吹了下马车,便沉默着下了马车。 09郊区小溪边,高尘负手而立,一袭白色锦袍的小白,站在他身后:“主子,宫里出事里,八皇子从树上摔了下来,腿废了!” 09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尘皱了皱眉,问道:“此事父皇可知晓。” 09高永帝最疼爱八弟,除了他天资聪颖之外,将来绝对是可塑之才。如今摔断了腿,往后的日子,恐怕······ 09“皇上并未知晓,一切等皇上回宫再说。” 09“是巧合还是人为的!” 09随着父皇一日一日的衰老,太子又一直悬而未立,有人会动心思也是正常。再者父皇最疼爱八弟,有心之人自然害怕自己希望落空,只得加紧下手。 09“还在调查。不过听宫里的人说,八皇子出事那日,是让一个嬷嬷带出去抓小鸟,才不慎从树上掉下来。” 09高尘冷冷一笑,好一个不慎,只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09“此时先瞒着皇上,派人加紧调查。” 09高尘吩咐了一声,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他对着小白使了个眼色,转眼间小溪旁只剩下他一人。 09“五皇子!” 09远远地,孟慕晴觉着高尘身边有人,可走近一看,空旷的草坪上,只有高尘一人。 09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09孟慕晴心里想着,随后又笑自己多心。 09“你怎么来了?”高尘眉头微蹙,不久前的拂袖离开,让他有些尴尬。 09“我······”只是看着他在这里,脚步就不由自主靠了过来。 09孟慕晴张了张嘴,心里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09忽然,一阵冷风乍起,孟慕晴甚至来不及张嘴,手腕忽然被人一拉,整个人瞬间跌入高尘怀抱。 09“小心!”一个漂亮的转身,避开了迎面射来的弓剑。高尘一手搂着她,一手抽出佩剑,啪的一下,一剑砍断了第二根弓箭。 09“天哪”孟慕晴还以为高尘想对自己干嘛,正准备发火,看着地上的弓箭,顿时无语了。 09“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要杀我。”有人要刺杀她。 09孟慕晴脸色苍白,心里一阵哀嚎,这是怎么了,还没有出苏州,有人就迫不及待了。 09“不是,只怕是针对我的。”背后放冷箭,若不是他及时发现,眼前站在他面前说话的孟慕晴,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09孟慕晴心里一阵唏嘘,高尘是五皇子,谁敢光明正大的对他下手。 09看来,这皇位,权利的诱惑,真真是让人可以连良知,兄弟情都不要。 09“这路上恐怕不会太平了。”孟慕晴微微有些担忧的望着高尘。 09“我们走吧,队伍马上也要启程了。”高尘目光深邃的望了远处一眼,随后转身离开小溪旁。 09高尘安然无事,另一边却暴跳如雷。 09“你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别忘了我给的佣金,可是一笔大数目。”此人一袭黑衣,五官被一块黑布蒙着,只看得到一双充满算计和阴谋的眼神。 09“是的,小的一定会在回京之前得手。”同为黑衣人跪在地上,双手握拳。 09“恩,来日方长。” 09“是!” 09马车尚未继续前进,所有人都原地休息,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影悄然靠近了高尘的马车。 09马车内,高尘阖着眼睛小憩。 09忽然,他猛地睁开眼,马车内已然多了一人。 09来人戏虐的说道:“师弟,你还有心思睡觉,刚才的礼物你可喜欢!英雄救美后,美女有没有以身相许啊。” 09“你还好意思说。”高尘不意外的看着师兄,愤慨的说道:“你的弩要是在偏上一公分,恐怕她就得倒在血泊中。” 09高尘语露责怪,心里却感激这个顽劣不堪的师兄。 09幸亏是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两只箭,是他的提醒,让他小心应对。 09“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小黑微微一笑,笑过之后,表情也严肃起来。“看来,有人已经对你下杀手了。能花重金请千沙,看来要你死是势在必得。” 09“有你在,我还用得着怕吗?”高尘不似小黑这般心情沉重,竟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次买凶杀我,只怕他要落得人财两空了。” 09“那也不一定,那么一大笔钱我看着可心动了。”小黑恨极了高尘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千沙的名声我也得维护不是。” 09在外,千沙是有名的暗杀组织,只要能出得起钱,谁的命都不在话下。 09可一般人也出不起买凶杀人的钱,充其量就是花花小钱请他们调查一些事情。 09这次不同,这次对手是皇家人,皇家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09“谢谢你特意来提醒我,放心你尽管钻进钱眼里,也莫要江湖中人说千沙浪得虚名。”高尘拍了拍师兄的肩,他太了解他了,简直就是个财迷。 09“我先走了,你可要小心接下来的行程,一波接一波的杀手可足以令你应接不暇了。” 09“你走吧,别来烦我!”高尘丝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09小黑努了努嘴,挑开帘子,趁着没人注意时,快速下了马车。 09人走帘落,马车内又恢复了平日的安宁。 09可高尘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千沙名声远播,师兄会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其实刚才在湖边,他已经看出来。只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还真的是让人头疼。 第一百一十章 都是一家人 自高尘将孟慕晴送回马车后,她便处于呆滞之中,漂亮的脸颊,苍白一片,没有血色。 09飞茗和悠悠见状,心里猛然一惊,连忙询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09不过是出去透透气,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09“有人要刺杀五皇子!到底是谁!”孟慕晴似是在回答她们,又像极了在自问自答。 09“什么?”尖叫声瞬间穿透马车,两人一脸惊恐的模样。“小姐,你怎么知道,该不是正好被你遇上了吧!” 09“胡说,小姐怎么可能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悠悠拍了下飞茗,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赞同她的说法。 09若不是碰上了,怎么会跟丢了魂一样,还被五皇子给送回来。 09“所以说,是五皇子救了你咯!”飞茗眼眸一转,心里已然有了个主意。 09“那还用说,不是五皇子,难道还是三皇子,六皇子不成。” 09两人说得你一句她一句,彼此都不甘示弱。 09孟慕晴也懒得理会,满脑子都是她被高尘拉入怀里的那一幕。 09在那一刻,她的心真的被他挑动了。 09休息了半个时辰,马车在高永帝侍从高亢的出发中动身,走了一整个下午,才在日落之前到大沧州驿站。 09与其说是沧州驿站,还不如说是行宫。眼前奢华巍峨的亭台楼阁,那里像驿站了。 09孟慕晴早已从下午的意外中回过神,看着如此大气的行宫,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09让高永帝住在孟府,真真算是委屈了他。 09因为是高永帝钦点她一同入京,一路上那些侍从丫鬟们也不敢怠慢了她。到了行宫之后,她被安排在和五皇子比邻而居的竹园休息。 09一路舟车劳顿,孟慕晴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飞茗立刻准备洗澡水,可飞茗带来的消息竟然令她无语。 09“你是说,厨房里孟水筠和慕菀菀的侍女因洗澡水打了起来?”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觉着疲惫,只是为了洗澡水而打架,这事逃不过高永帝的耳朵了。 09“是啊,您不知道,她们扭打在一起打得可欢乐。”飞茗幸灾乐祸的说着。 09也不能怪她这样,毕竟那两个人如今狗咬狗,自然是一幕好戏。 09“得了,我们晚些再去吧!” 09孟慕晴挥挥手,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小人书翻阅起来。 09“不用了,我给了些钱给厨房的人,已经跟人说了,让他们水热了就立刻送来。” 09“恩!”孟慕晴点点头,眼睛没有离开过书面。 09沐浴后,孟慕晴只穿着一件里衣在屋子里纳凉,忽然高永帝身边的侍女过来传话,请她一同去前厅用膳。 09“孟小姐,皇上请您前去一同用膳。”此女在高永帝身边伺候了数十年,能在御前侍奉,为人必定十分慎重。 09这类人,若要讨她欢心,让她在将来能够以一己之力帮助自己,银子已经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了。 09孟慕晴对飞茗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起身行礼向她致谢。 09“慕晴多谢姑姑传话。” 09话音一落,飞茗也拿出一顶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了侍女手中。 09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09晚膳时候,孟慕晴被高永帝钦点一同用膳,沐浴后的她,穿着一件湖绿色竹叶袖口襦裙姗姗而来。 09前厅里,除了她还有臭着脸的三皇子,面无表情的五皇子还有一只望着孟水筠的六皇子,另一边则是慕菀菀。 09脑海里只觉着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来不及抓住。 09“湛儿,今日之事权属你教导不力,朕罚你三个月俸禄,你可甘愿。”高永帝瞅着高湛,同时扫过他身边的两位侧妃。 09罚俸三月本是小事,高湛对那些银子根本不看在眼里。只是,身边两个女人居然为了洗澡水的事情,让他在皇族贵胄之中颜面尽失,他心里那个不爽啊,颇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09高湛心里不悦,嘴上却说道:“儿臣甘愿受罚!” 09“见过皇上!”孟慕晴似是故意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一进大厅就举止端庄对高永帝行了个礼, 09前一刻还耷拉着脸的高永帝,一见到孟慕晴立刻喜笑颜开,指着高尘身边的空位让她坐下。 09“慕晴来了,快来用膳。朕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09“多谢皇上!”孟慕晴落了座,这才发现满桌菜还真的是她喜欢吃的。 09特别是眼前的红烧狮子头,香气四溢,让她分外嘴馋。 09“喜欢吃多吃些,无需拘礼。”高永帝举筷,亲自加了块狮子头放在她面前的碗里。 09“谢皇上赏赐!”孟慕晴急忙起身,屈膝行礼。 09孟慕晴小心翼翼的对付着任何一个环节,生怕自己一时不慎落了别人口舌。 09高尘自是不怕,就怕和自己有过节的慕菀菀和孟水筠,咬着自己不放那就不好了。 09高永帝拍了拍她的手,笑呵呵道:“出门在外,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礼,随意点才自在不是!” 09“尊······慕晴知道了。”刚一张嘴,孟慕晴才惊觉自己说错了,于是急忙改口。 09一旁的孟水筠和慕菀菀,看着这一切,眼里纷纷都窜出愤怒的火花。她孟慕晴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商人之女,凭什么如此深得高永帝的欢心。 09一顿晚膳,吃得是众人心里各有所想,高永帝看着也是高兴。 09用过膳后,众人都散了,孟慕晴回房后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 09她甜甜一笑,急忙走进屋,插上门栓。 09“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雅懿不禁哑然失笑。 09看她这副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夜会情郎。 09孟慕晴转身,望着一袭白衫的雅懿,语露担心:“这里是行宫,不比在孟府,稍后差池,就会被人发现。所以小心谨慎才是最重要的。” 09“你呀,就是太谨慎了,这样一点也不可爱。”女孩子还是俏皮一些好。 09“谨慎才好!”孟慕晴眸子暗了暗,前世就是因为自己单纯,才会一步步落入高湛和孟水筠的陷阱,害的一家人惨死。 09知道她心里有事,雅懿张了张嘴,心里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09孟慕晴没有看出他的异样,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猛然跳了起来。 09“对了,你帮我查件事情吧。” 09“怎么了?” 09她的一惊一乍,让雅懿微微勾唇,再怎么装着慎重,内心却无法轻易改变。 09“今日,我与五皇子被人下黑手,你可以帮忙查一下是什么人做的吗?”孟慕晴心里虽然有数,可万事难保万一,虽然这种事情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09面具下,雅懿一阵错愕,“你这么紧张,莫不是心里喜欢他!” 09“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孟慕晴定定的垂下眸,她喜欢的是······ 09哎,算了不想了。 09“既然不喜欢,那么关心他做什么。”真不喜欢吗? 09“高尘是众皇子中唯一能和三皇子高湛抗衡的人,以我的家世,高永帝绝对不会允许我随便找个人嫁了。”否则,怎么会允许她随御驾一起回京。“三皇子为人狡诈,我是断然不会委身于他,若这辈子还是逃不开皇家,还不如嫁给高尘。” 09“这是你心甘情愿吗?”雅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杂陈一样,居然有些嫉妒这个戴着面具的自己。 09孟慕晴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恩,虽然高尘生性冷淡,对我······倒也不错。” 09都说高尘不近女色,可却唯独对她笑脸相迎,嫁给他应该算是不错吧。 09倒也不错······ 09雅懿对她的措辞有些啼笑皆非,如果那也算是倒也不错,那他对其他女子,岂不是冷漠到底了。 09“好了,别说这事了,你一定要帮我查出躲在暗地的人,最好是有直接的证据。” 09对高湛要么不打击,要打击就要一击即中,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09“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帮你调查清楚。”面具下,雅懿一脸笑意。 09“恩,谢谢!走的时候小心点,莫要惊动了守卫。”孟慕晴打开门,确定院外没有侍卫巡逻之后,才安心的让他离开。 09房间一开一合,人影一起一落,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已经没有雅懿的声音。 09高尘回到菊园,还未入院,一席黑色劲装的清讫翩然从暗中现身:“主子,三皇子深夜来访,人在屋里。” 09“是么?”三哥怎会半夜到访? 09眸光加深些许,隐藏气息后,在偏房更换衣物,黑色蟒袍交与清讫处理,着一席月牙白的云锦长衫,闲庭信步般来到屋中。 09房内圆桌上油灯摇曳,高湛俊朗的面庞带着几分微醺,手中执杯,抬眸朝门口看来。 09“五弟,这么晚你怎没在房中歇息?三哥等你好一阵了。” 09“今晚夜色不错,在四周走了走。”高尘波澜不惊地回道,“三哥何来的闲情雅致,竟来我房中饮酒?” 09“哈哈哈,”高湛爽朗地笑了两声,“你我兄弟许久未痛快畅饮一番,怎的,不欢迎三哥吗?” 09若说不欢迎,他会离开么? 09高尘撩袍落座,只当未听出高湛的试探:“怎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要你喜欢就好 “不会就好,否则三哥也算自讨没趣了。”高湛爽朗一笑,抬手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随后递给高尘。“来吧,三哥先干为敬了。” 09高尘举杯不饮,眼睛余光却打量着高湛的一举一动。 09高湛惊觉,笑着道:“怎么,担心三哥在酒中下毒吗?” 09“自然不是!”他没那么傻,高尘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09“既然不是,那就陪三哥喝几杯吧。”高湛兀自给自己到了杯酒,也懒得管高尘喝不喝,一个人独自喝了起来。 09端着杯子,高尘微微眯眼,心里不断定高湛是否在借酒装疯:“三哥,你已喝了不少,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09“不要!我没醉!”高尘刚一碰到高湛的衣袖,反手就被他给抓住了。“我才不要回去,那两个女人简直太聒噪了。” 09一个为他生了儿子,一个是父皇下旨册封的侧妃,哪一个他都不愿得罪,哪一个他也不愿意见。 09高尘同情的拍了拍高湛的肩,调侃道:“三哥,这就是府里女眷太多的悲哀,这下你算是看清了吧。” 09“恩,看清了,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做个女人,来吵死你们这些男人。”高湛好像醉得不轻,说的话都颠三倒四。 09其实,高湛行礼清楚得跟明镜似得,若不是在孟府数次发现有个身影和他很像,他怎会想着试探一二。 09“三哥,你真的醉了!”高尘皱着眉,断然不信他是醉了。 09若他猜得没错,高湛定然是突袭。 09“五弟,你不知道,女人有多烦。你可好了,没有夫人,没人敢烦你!”高湛借酒装疯,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挥着手在高尘的房间里借着酒疯一阵搜查。 09高尘纹丝不动,嘴角噙着轻浅的冷笑。 09他猜得没错,高湛确实在怀疑他的身份了。不过,只怕他将这个房间,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09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高尘起身上前。 09此刻的高湛正站在高尘的床榻旁呢,双腿一软整个便倒在了他的床上,一双手,不着痕迹的在被褥中摸索着什么。 09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 09“三哥,起来了,这是我的房间!”佯装没有看见高湛的动作,高尘一把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对着空旷房间冷声说道:“送三皇子回房!” 09眨眼间,房门被人推开,一袭侍卫装扮的清讫从外面走了进来。 09“五皇子!”清讫瞥了眼高湛,随后对高尘点点头,两人心里已然有数。 09“安全送三皇子回房!”高尘将高湛交给清讫,随后拍了拍身上略微有些褶皱的袍子,一丝厌恶从眼底划过。 09“是!”清讫驾着装醉的高湛,向高尘示意后,离开了房间。 09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清讫脚步匆忙的从高湛处回来。 09“主子!” 09“那边可有动向?”高尘负手而立于窗户旁,眼前的风景,除了一面不算高的墙壁,就只搭了一个葡萄藤架子。 09绿叶葱葱,晚风拂动,空气中透着淡淡的沁凉。 09“奴才将三皇子送回房时,六皇子正好也在哪里。三皇子一见六皇子就拉着他嚷着一起喝酒,奴才也不便久留,便回来了。” 09“高硫!”高尘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一丝轻浅的冷笑:“下去吧!” 09“是!”清讫退出房间,细心的替他关上门。 09一夜浅眠至天亮,高尘还未洗漱,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09和衣而眠的高尘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下床打开门,眼前一张亮丽的笑脸,顿时令他一阵。 09“墨玉,你怎么来了?” 09不是随皇叔回了南京封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09“不是要大选了吗,别忘了我可是已经及笄了哟!”长安郡主一心想嫁给高尘,那日当面表白不成反被拒绝,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利用大选的机会,加上父王对皇伯父施压,她一定要嫁给高尘。 09看着她脸上甜腻的笑容,高尘只觉得眉角微微有些抽搐。 09为何要将南京赐给皇叔做封地,无非是担心皇叔位高权重,威胁到父皇的地位。若皇叔向父皇施压,只怕父皇不答应也不成。 09看来,得想想办法才是。 09高尘思索着如何才能断了墨玉心里的念头,忽然,脑海里划过一个影子,他心里骤然有了办法。 09“表哥,我父王来了,他让我请你一同去用膳。”长安郡主不知高尘心中所想,自顾自的得意洋洋的勾着他的手臂就往外拽。 09“等等!”剥开肩膀上的手,高尘沉着脸,道:“我还未洗漱,你且先去吧。” 09长安郡主哪里舍得措施和高尘单独相处的机会,小小的头颅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09“不要,我要在这里等你!” 09“随你!”高尘转身回房,随手将门关了起来。 09长安郡主也不气馁,转身走到一旁的葡萄藤架下的椅子上坐下。 09当高尘和长安郡主一起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孟慕晴才刚刚在高永帝右边落座。 09乍然见到孟慕晴坐在高永帝身边,她脸色微微一变,也顾不得高永帝在场急忙走上前说道:“大胆,你一介平民,何德何能与皇上同坐一桌。” 09孟慕晴不卑不亢起身,向她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圣命难违!” 09言外之意,这并不是她自身的想法,皇帝开了金口,她不遵从也不行。 09高永帝略带责备的眼神,看了眼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上的高伯候,显然墨玉是上次教训还不够。 09“玉儿,还不向你皇伯父行礼!”高伯候皱眉望着女儿,眼神提醒着她别忘了此行目的。 09长安郡主和高尘向高永帝请了安后,也走到餐桌盘。 09“你······让开!”长安郡主站在孟慕晴身边,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 09看着高尘在孟慕晴旁边落了座,长安郡主心里顿时觉着不悦。凭什么她可以坐在表哥身边,那是象征着王妃的位置,应该是属于她的。 09孟慕晴默默的站起身,正准备这里到另一个位子时,高尘忽然冷冷开口:“坐下!” 09顿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孟慕晴一脸的为难。 09正位之上,高永帝吸了口气,沉声说道:“这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礼节,随意就好。” 09高伯候一袭藏蓝色蟒袍,起身将女儿拉倒身边坐下:“皇上都说了,这不是皇宫,随意就好。” 09长安郡主自然是听明白了父王的意思,只是心里还是很不甘心。 09一顿早膳,因为长安郡主的到来,孟慕晴吃得十分少,回到竹园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就有些饿了。 09“悠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09都怪该死的长安郡主,搅得她一点心情都没有了。看来今天的午膳和晚膳都在房间吃好了,省得消化不良。 09“小姐,真好我炖了西米燕窝粥,不如现在端过来吧。” 09“也好!”孟慕晴放下手里的杂记,感激的冲着悠悠轻笑。 09能有这样衷心的侍女陪在身边,今生她知足了。 09孟慕晴一边等着悠悠的西米燕窝粥,一边看着从府里带出来的小说杂记,连高尘走进院子里,都没有发现。 09直到眼前一个黑影,挡住她的光亮,孟慕晴才赫然惊觉。 09“你怎么来了?”看到高尘,孟慕晴心里有些微微恼怒。 09今天早上,他居然和长安郡主一起出现。不是说他五皇子是她孟慕晴最强的靠山吗? 09若做不到,何须放出这样的话,搅乱她的心湖。 09“怎么,你不欢迎吗?”高尘不禁轻笑,她发火的模样还真可人。 09撇了撇嘴,孟慕晴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不欢迎你就会离开?”她不置可否的一阵冷笑。 09“莫恼,我不是来向你赔罪吗!”高尘知道她早膳吃得少,藏在身后的手,拖着一个白玉瓷盏递给她。“看,这是什么?” 09还未掀开盖子,便问道一阵淡淡的清香,孟慕晴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09“一品楼里的一品贵妃鸡汤!” 09“真的?”孟慕晴惊叹一声。 09以前,一直听父亲从沧州回去后都要念叨一品楼的鸡汤。听闻一品楼的一品贵妃鸡汤,就算是有钱人,也未必能够想喝就能喝到的,今天她算是可以见识到了。 09看着她脸上满足的微笑,高尘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安排小白在她身边,也不是全然无用。 09“尝尝,味道还不错。” 09“嗯!”孟慕晴点着头,伸手就想去端他手里的瓷盏。 09“太烫了,还是我来吧!” 09听他这样一说,孟慕晴这才注意到高尘厚实的手掌有些微微泛红,心忽然被什么波动,一层一层的涟漪,难以平复。 09“走吧,去你房里!”高尘端着瓷盏,仿若自己院落般闲庭阔步的朝她闺房走去。 09将瓷盏放在桌子上,孟慕晴担忧的抓起他的手,红彤彤的,一定很痛吧。 09“很痛吧?”语气透着自己都为察觉的心疼,孟慕晴轻轻的朝着他手心吹气。 09温热的气息,酥酥麻麻的传遍全身,指尖上的温度,让他心里一阵澎湃。 09“不疼,只要你喜欢就好!” 09看着红透的手心,孟慕晴心疼之余,也不禁责备他:“派个人端过来就好,何必自己亲自前来。” 09“好了,我没事,你快喝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按压下足以令自己心猿意马的骚动,高尘抽回手,打开瓷盏盖子。 09香气四溢,偌大的房间里,仿佛多了一层朦胧的美。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保媒可好 悠悠端着西米燕窝粥回到房间,看见自家小姐正在喝汤,又看五皇子也在屋内。端着漆盘的她,顿时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09“见过五皇子!”悠悠行礼。 09高尘看了眼孟慕晴,随后问道:“这是什么?” 09“这是小姐的西米燕窝粥。”悠悠看了眼瓷盏,巧笑着说道。 09“燕窝,美容的!”高尘剑眉轻佻,笑着道:“你家小姐已经有吃的了,不然这个我吃了吧。” 09“您吃?”悠悠有些错愕。 09孟慕晴正喝着鸡汤,听到高尘这样说,差点将嘴里的鸡汤吐了出来。 09“五皇子,你已经很俊朗了,难不成还想迷倒全国上下的女孩不成?”孟慕晴冷眼扫过高尘,视线落在悠悠脸上:“你端下去和飞茗喝了吧!” 09“谢小姐!”悠悠激动得对孟慕晴行了个礼,活似没有吃过好吃的异样。 09“瞧你那样子,我都嫌丢人了!”孟慕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连忙挥手让她下去,免得在高尘面前丢人。 09“小姐!”尾音拖得极长,悠悠瘪着嘴。 09跟在小姐身边,好吃的好穿的自然少不了,可她还是很容易激动,这是她的性格呀。 09“下去吧,我和你们家小姐聊会。”高尘开了口,悠悠这才端着漆盘离开房间。 09喝完汤,孟慕晴在高尘的提议下来到行宫花园散步。 09刚刚路过凉亭,就遇见迎面而来的三皇子于孟水筠和慕菀菀三人。 09远处,孟水筠勾着高湛的手臂,整个人恨不得挂在他身上,身后的侍女抱着孩子。 09慕菀菀本来也是如此,可一见到高尘,勾着高湛的手立刻松开。双手叠在小腹前,一副端庄模样。 09同时,高湛也看到并肩而行的他们,郎才女貌的模样煞是刺眼。 09一抹恼怒划过心头,高湛撇开孟水筠,快步走到高尘面前。 09“五弟,昨夜三哥喝醉了,得罪之处莫要见怪。”他似是想起昨夜之事,面上竟有些微微发热的窘迫。 09“三哥,你我兄弟,何须放在心上。”高尘微微一笑,眼底的眸光,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09孟慕晴立于高尘右侧,见到高湛立刻屈膝行礼,“见过三皇子!” 09“免礼!”高湛伸手去搀,却被她巧妙避开。高湛虽然心里不悦,可嘴上还是客套的说道:“昨日舟车劳顿,不知孟妹妹昨夜休息可好。” 09“不劳三皇子忧心,我很好!”孟慕晴低着头,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孟水筠投射到自己身上恶毒的眼神。 09“好就好,我放心了。” 09这时孟水筠走上前,手里抱着不过数月的婴孩。 09“妹妹,你和五皇子可真是郎才女貌呀。”孟水筠说着酸溜溜的话,眼睛却瞟着一旁的高湛。 09别以为她不知道高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两姐妹共侍一夫,做梦。 09“琼华夫人,本皇子倒是有意和孟姑娘共结连理,只怕孟姑娘不肯,不如你作为姐姐给我做个媒如何?”高尘一番话,让本就心里有火的高湛,更是火冒三丈。 09他一把扯过孟水筠,厉声斥责道:“皇子婚配,其实你一人说了算。” 09“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妾身听闻皇上有意将妹妹许给五皇子,您纵是有心,也只怕无力。”孟水筠一把将孩子递给身后的侍女,酸溜溜的离开花园。 09高湛望着越走越远的孟水筠,心里一阵腹诽。 09看来,自己是太宠着她了,才让他这样的无法无天。 09带着怒意,高湛也懒得和高尘虚以委蛇,甩着袖子也就离开了花园。 09自始至终,慕菀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高尘,直到高湛走开了些,她才急忙追了上去讨好他。 09今日孟水筠惹火了高湛,只怕有段时间高湛不会去她房间。 09自己也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虏获高湛的心,让他死心塌地才行。 09一场闹剧,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眨眼功夫,孟慕晴和高尘彼此相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09“人长得俊朗就是好,只要是个女人,心都让你勾走了。”孟慕晴看似是在调侃他,实则语气里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酸味。 09高尘微微一笑,戏虐的道:“能勾走你的心,我才心满意足。” 09“呵呵!”孟慕晴一阵脸红耳赤,只得干笑两声,快步离开。 09两人如此相谈盛欢的模样,全然落入不远处在花园的高伯候父女眼中。 09看着孟慕晴羞涩而去,长安郡主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09可恶,岂有此理······ 09“玉儿,稍安勿躁,这一路上我们不还是有的是时间吗?”高伯候老谋深算的捋着胡子,女儿的心思他自然清楚。 09高尘不错,骁勇善战又足智多谋,若能做他的女婿,那他自然是锦上添花。 09“可是,父王,我怎么能不着急,你难道你要我堂堂郡主,做人家的妾室吗?”眼看高尘和孟慕晴就要好上了,就算到时候能嫁给高尘,依着他的性子,最多是个侧妃,那她的愿望就落空了。 09见女儿说的有理,高伯候拍了拍女儿的肩,说道:“放心,只要你开心,爹可以什么都不顾。既然你那么想要嫁给高尘,那父王找皇兄说去。” 09“真的?”原本苦涩的脸,听到要找高永帝而立刻眉开眼笑,“父王最好了,我最喜欢父王了,我们这就去吧!” 09宜早不宜迟,她可不想节外生枝。只要父王一提,皇伯父就答应。 09事情远远不如高伯候父女所想,虽然高伯候愿意交出兵权,可他的兵权却不及高尘的十分之一。 09两相权衡之下,高永帝只是说了句大选时再说。 09高尘回到菊园时,清讫也跟着他进了房间。 09阖上门,清讫低声说道:“高伯候去见皇上了。” 09“说什么了?”高尘嘴角噙着笑,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 09自高伯候来后,清讫一直被派暗中监视他们父女,稍有风吹草动,都得向他报告。 09“侯爷想请皇上赐婚!” 09“是吗?”高尘挑了挑剑眉,笑着道:“看来皇叔是连自己的兵权也要舍弃了。” 09不过舍弃兵权,只怕也难换来一个承诺吧。 09“侯爷却有此意,不过皇上只是说待大选之日再说,看样子皇上不打算答应侯爷的要求。” 09高尘闻言冷冷一笑,如今物阜民丰,父皇缺的是军需物品,而国库空虚,没有钱光有兵权又有何用,还不如和商贾通婚。 09“你且下去,告诉小白,注意保护慕晴的安全。” 09今日一见高湛,才赫然惊觉他对孟慕晴势在必得之心。 09也难怪他会如此,毕竟孟家富可敌国,若将来皇位不是他的,他若想有所动作,孟家绝对是他坚强的后盾。 09为了防止他对孟慕晴下手,他得时刻盯着高湛。 09“是,属下遵命!”清讫领命而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高尘一人。 09次日清晨,众人离开沧州行宫,继续朝京城出发。孟慕晴一路上躺在马车内,颠簸的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09“还要做半个月马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悠悠虽为婢女,可乍听之下,外人都觉着她才是小姐。毕竟孟慕晴都没有发话,她已经开始抱怨连连。 09“少说几句!要是会骑马,你也就不用这么颠簸了。”飞茗一边给孟慕晴打扇,一边责备着悠悠。 09本来就难受,被她这样一说,浑身就更加不对劲了。 09孟慕晴本来是逼着眼睛休息,听着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睡意全无:“你若累了,靠着睡会便是。快晌午了,车队应该会进前面的林子休息吧。” 09“小姐,不是我说,你就应该答应五皇子,去坐他的马车。”悠悠想起早上高尘说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抱怨。 09皇子的马车,向来是高床暖枕,即便是坑坑洼洼的路,也如履平地。 09“想去你去!”孟慕晴刮了她一眼,说道:“沧州一日,已经有许多留言蜚语。若真的上了五皇子的马车,你小姐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09长安郡主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那日用膳都被她冠上大不敬的罪名,现下可别又惹出什么幺蛾子。 09用膳是高永帝亲口允了的,可做高尘的马车,他可没说。 09“小姐说的是,悠悠不说了!”悠悠这才想起人言可畏四个字,打死也不敢再提去高尘马车之事。 09车队又走了几个时辰,因为走的是官道,他们在日落之前必须赶到驿站。 09孟慕晴醒来时,眼前陌生的环境令她一惊,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09“你醒了!”八仙桌旁,高尘饮着茶,嘴角噙着惯有的淡笑。 09见到是他,孟慕晴紧绷的心,缓和下来。“这是哪里?”她环视周围的环境,格局摆设好沧州有些相似。 09“利州行宫,这是你的房间!”高尘起身走到孟慕晴身边,有些心疼她这憔悴的模样。 09早知道走水路,一路北上游历高山湖水,倒也美哉。 09“我怎么······”孟慕晴记得自己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醒来时就在床上,那她是怎么回来的。 09她凝望着高尘,该不会是他,一个猜想浮上脑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进宫 视线落在他白色锦袍胸前的褶皱,孟慕晴瞬间只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09飞茗和悠悠断然是不可能抱着自己回来,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进得了她的声。 09见她一脸绯红便已知她心中有数,高尘哑然失笑:“安心睡吧,明日清早我们就要动身了。” 09“你······你也早点休息!”孟慕晴连抬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直到听见一阵关门声,她才抬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09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都不像自己。 09转眼间,繁华的京城近在眼前。轩门前,文武百官跪拜迎接圣驾,京城的百姓更是夹道跪拜三呼万岁。 09“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09声如洪钟,只怕是百里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09孟慕晴一袭湖绿色襦裙坐在马车里,高尘一袭苍青色锦袍,正襟危坐。在进京城之前,高尘忽然出现,将她拉着上了自己马车。 09“进京了,京城的街道与苏州可有所不同!”看着她挑起帘子,好奇的东张西望,高尘不免笑着问道。 09四月中旬的京城,比苏州来的冷些,路上的行人都穿着马夹,除此之外,并无与苏州不同之处。 09“还好,酒楼布庄,粮油铺子,还收奇珍异宝,这些苏州也是如此。” 09“说的没错,确实没有太多不同之处。”高尘也赞同、只是相比于苏州,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繁荣昌盛是自然。 09车队经过轩门,途径长安大街,直奔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的洛阳门外。 09下了马车,望着巍峨耸立的洛阳们,红砖绿瓦,高永帝亲笔提的的洛阳门三字,尽显威严。 09“走吧,你随我一同入宫吧!”高尘带着她从洛阳门右边的拱门进入,臣子则走右边最小的拱门。 09临行前,孟慕晴听父亲提起过皇宫的一些规矩。 09无论哪一宫,哪一门,中间只有皇上能走,皇子女眷走两侧中门,臣子侍从则是最小的拱门。 09制度明确而严厉,稍有不慎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09孟慕晴很感谢高尘一路带着自己,穿过洛阳门,上了准备好的软轿,相比马车,轿子可舒服了。 09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软轿终于在一座红漆大门外停下。 09高尘遣走轿夫,走到她身边:“这是我在宫中的住所,你从今往后就住这里了。” 09在宫里,除了已经有妻妾的皇子,才会在宫外府邸。其余成年和未成年的只能住在昭阳殿。高尘因为早已成年,却功勋卓著,高永帝便赐了晨阳宫给他。 09什么?不是吧? 09孟慕晴差异的瞪大着眼睛,和他住在一个宫里,那还了得。 09“这不太好吧!”到底是男女有别呀。 09皇帝该不是脑子坏了,才做出这样的安排吧。 09照例说,她是作为参选大选的秀女身份入宫,所住的地方也应该是秀女们住的掖庭宫,怎么一切都乱套了。 09“走吧!”高尘拉着她的手,阔步向前走了进去。 09直到看完了整个晨阳宫,孟慕晴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如此三进三出的宫殿,若非刻意,想见一面都非常困难。 09站在墨菊轩院门口,高尘指着不远处一座巍峨耸立的高楼说道:“那便是我的寝房,有事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09“知道了!”那是凌烟阁,高尘的居所。 09凌烟阁位于晨阳宫最高处,微微望去,如同俯瞰着全宫的苍鹰,气势凌人。 09高尘拍拍手,几名训练有素的侍女立刻从后面鱼贯而出。 09“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孟小姐,若有差池,本皇子唯你们是问。” 09“是!奴婢2F奴才遵命。” 09看着跪在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孟慕晴又惊又乍,她一个人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吗? 09“高······高尘,我带了飞茗和悠悠,有他们足够了!”皇宫不比孟府,前世的尔虞我诈她见多了。在皇宫稍有不慎都可能丢了命,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带飞茗和悠悠不可的理由。 09在皇宫生存,没有一两个贴心的丫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09高尘冷艳扫过众人,语气冰冷的要将人冻僵:“谁敢动歪心,别怪本皇子不念旧情。” 09这几人,皆是伺候他的老人,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再说了暗处还有小白,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09高尘固然思虑周全,只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在不久之后,高尘恨透了自己的自信。 09“飞茗和悠悠是你的贴身侍婢,其余的就交给她们!”说话间,高尘一挥手,众人皆起身弓腰离去。 09“得,你说了算!”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孟慕晴也不忍拒绝。 09进宫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是失眠的,想起前世自己出入过无数的皇宫内院,心里顿感波涛汹涌。 09孟慕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只穿着一件雪白里衣的她,脑海忽然一个身影闪过,她叹了叹气。 09怎么突然想到了他,这么久不见了,他也应该一同回京了吧。 09就在她想着出神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紧接着插上大门被人震开。 09“谁?”孟慕晴眸光一闪,漂亮的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09“是我!”银面具下,是一张微笑的俊朗。 09雅懿走到屏风处,只听得见立面一阵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09片刻之后,孟慕晴披着一件披风从内室走出来,一见到雅懿便沉着脸问道:“你不想活了,这里可是皇宫,惊动了五皇子,小心性命不保。” 09“怎么,你担心他撞见你和我在一起,那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是不是。”雅懿戏虐着,一双紫眸紧紧的攫住她的脸,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09孟慕晴抿了抿唇,他说的只是其一。 09其二,高尘武功高强,侍卫个个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纵然武艺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手,他的命,比起自己的清誉来的重要。 09“曾经,你说孟府侍卫太弱,偌大的孟府由你来去自如。今日,此乃皇宫内院,你如何不顾及自身安危。”担忧的话,脱口而出,孟慕晴便后悔了。 09既然认知了五皇子一番话,就应该与他断了往来不是。 09她的担心,让雅懿心头一暖,垂直的手臂打开将她搂入怀中。 09沐浴后的清香,扑鼻而来,引得他内心一阵阵骚动,几欲把持不住。 09“你······放开!”孟慕晴哄着脸,将他推开,假意咳了两声后冷声说道:“你走吧,别让人发现连累了我。” 09他注定建不了光,成不了可以维护她家人周全的人。 09突如其来的冷漠,让银面具下的脸沉得厉害,声色也不免低了几度。 09“你说什么?” 09曾几何时,她也怕被人连累了。 09“我说······”熟悉的声腔,令孟慕晴猛然一抬头,一不小心便撞入他一双如深渊般的紫眸中。 09这眼睛······ 09太像了! 09察觉她的异样,雅懿稳了稳心神,恢复惯用的语气道:“给你带了个消息,裂武涉进京了,官职是三品户部尚书。” 09“是吗,看来他想明白了!” 09话题岔开,孟慕晴也没觉着那么尴尬了。 09离别前夕,她去了趟知府府衙,言简意赅的透露了烈飘雪之死,乃是孟水筠一人所为,让裂武涉因丧女之痛,和自己同走一条船。 09如今众人回京,想复仇只有买官在京城留任才是最大出路。 09“虽然如此,你也要小心,别忘了孟水筠的孩子。”雅懿提醒着被复仇冲昏头脑的孟慕晴。 09逼急了孟水筠,她很有可能利用这个孩子,逼裂武涉调转枪头。 09“放心,我不会让这个事情发生。时候不早了,我要安寝,你回去小心。” 09“恩!我走了。”雅懿一甩墨色锦袍,阔步离开了房间。 09夜静的如水,天边半轮弯月挂在树梢,偶尔听到一阵鸟啼声,这是皇宫中难得的安宁。 09次日清晨,孟慕晴刚刚起身,便听见屋外飞茗与人交谈。 09只闻得她小声说了句“请姑姑稍等”房门便被推开了。 09“小姐,端贵妃请您一见!”飞茗打开衣橱,挑了件颜色颇为喜庆的襦裙。 09“端贵妃?”那不是高尘的母妃吗? 09孟慕晴坐在铜镜前,看着飞茗手里红色的衣服,不禁皱了皱眉道:“换那一件吧!” 09随手指了件青色,孟慕晴便开始自己为自己梳妆。 09飞茗不知宫中规矩,大红色除了皇后能用,其他人一概不许用。若她穿着红色去见端贵妃,只怕没进门就被以大不敬之罪杖责。 09换好衣服后,在悠悠的带领下,洗漱用具极其早膳一同被人送上来。 09“孟姑娘,主子吩咐了,一定要将最好的端上来。您看这是京城何氏饼铺的雪蓉酥,宫里的御厨可比不上。”说话的是高尘安排个她负责膳食的宫女,看着衣着打扮,应该是个有品级的。 09早膳一一被摆在面前,淑过口后,她提起筷子,夹的就是何氏饼铺的雪蓉酥。 09味道是很不错,孟慕晴连连点头,随后宫女又端了一个白瓷玉碗放在她面前,随后又陆续上了几道菜,每道菜都价值连城,让她咋舌。 09“行了,安叶,收了吧!”饱腹过后,孟慕晴知道了伺候她的宫女叫安叶。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端贵妃 用过早膳,孟慕晴在宫女和飞茗的陪同之下来到了端贵妃所住的静安宫。 09端贵妃生性淡泊名利,从不喜欢奢华,所以虽然是贵妃之尊,宫内的侍女和摆设却不如一个小小的贵人。 09走进静安宫,孟慕晴第一眼便看到一袭白色纱裙,墨发轻挽正在护花的女子。 09“见过贵妃娘娘!”孟慕晴上前,端庄的行了个宫礼。 09女子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盆景,手里的剪刀缓缓地朝着一片有些泛黄的叶子伸了过去。 09“咔嚓”细微的声音之后,叶子飘然而落。 09“起来吧!”端贵妃直起身,目光灼灼的扫了眼孟慕晴。 09不错,举止大方,临危不乱,倒也符合尘儿的性子。 09“谢娘娘!”孟慕晴闻声谢恩,再起身。 09端贵妃生的慈眉善目,在充满了尔虞我诈的皇宫内院之中,她置身于外。只是在她前世,得知高尘战死沙场的消息后,曾经端庄高雅的贵妃,一夜间成了孤苦无依的可怜母亲。 09“坐吧,在我这里不用拘礼。”侍女奉茶,端贵妃亲自递给她,可见她有多重视。 09“谢娘娘!”孟慕晴双手接过茶盏,心里更加喜欢这个不摆架子,不盛气凌人的端贵妃。 09说话间,正好遇见前来向端贵妃请安的高尘,乍见她二人坐在一起,高尘怔愣了下,随后行礼请安:“儿子给母妃请安,母妃身体万安。” 09“可算回来了,起来吧!”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说在端贵妃身上在正确不过。 09不过随驾出巡数月,端贵妃就已经无数封书信通往孟府。 09“母妃,您要见她怎么也不跟儿子事先传个话。市井家的女儿,只怕让您笑话了。” 09市井家的女儿? 09孟慕晴看着高尘,原来在他心里是这样想自己的。 09粗野,不识大体,有损皇家威名。 09恼怒的孟慕晴猛然起身,胸腔莫名的怒火,让她忽略了眼前的端贵妃,直接对着高尘吼了过去:“对,三教九流,我是最底层人家的女儿,如不了你五皇子的眼,不打扰您和贵妃娘娘叙旧,草民这就告辞。” 09其实,高尘不过是试探母亲,是否看得上孟慕晴,故而如此一说,却没料到,惹来她心里如此不快。 09孟慕晴也在为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言语,而顿觉尴尬。大抵是因为几日来两人的关系,她竟一时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才在端贵妃面前胡说一番。 09“孟姑娘,别听尘儿胡说,他可在乎你了。”端贵妃做着和事老,孟慕晴也正好顺着台阶下了。 09“慕晴唐突了。”孟慕晴微微屈膝行礼,眼睛带着火花扫过高尘。 09端贵妃又和她说了会话,在安叶来找孟慕晴之前,回了寝宫换衣服。 09“孟姑娘,太后宣您觐见。”安叶对着高尘行了礼,方才对孟慕晴说。 09“知道了,先下去吧!”高尘摆了摆手,望着孟慕晴说道:“初入宫中,你身份特殊,太后早已知晓,不如我陪你一同前去如何。” 09在皇家,这晨昏定省总是免不了。 09“不用,我有安叶和飞茗就行!”孟慕晴心中还有些赌气,怎愿意和他一同去见太后。 09“不得胡闹!”高尘沉了沉脸,太后可不比自己母亲,那么慈眉善目。笑脸之下,是一颗算计的心。 09太后这般召见她,想来也是长安郡主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若孟慕晴一时不慎,都会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09“你······”被他如此厉声呵责,孟慕晴顿觉脸上挂不住。 09不过,看他眼中透着关心,她也就懒得说什么。 09有他在身边,至少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至于前世就不喜欢自己的太后,今生她也没指望她能喜欢自己多一些。 09端贵妃换好衣服出来,高尘立刻上前搀着她的手臂,母子二人说着笑,画面和谐得不忍破坏。 09到了慈宁宫,太后端坐在主位之上,皇后则坐在她右手边,慕菀菀和孟水筠则坐在一旁。唯独长安郡主,坐在太后身边,显然十分得宠。 09长安郡主见孟慕晴和高尘母子一同出现在慈宁宫,心里恨得至牙痒痒。可一想到父王的话,硬是将心里的怒火给压了下来。 09没事,既然入了宫,总有整死她的机会。 09孟慕晴选择性的忽略一些人,对着太后和皇后行了个大礼。 09“商贾之女孟慕晴,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09“免礼平身!”尾音缓慢而清扬的拖着,太后描绘得漂亮的眼睛打量着孟慕晴。“抬起头给哀家看看。” 09眯起漂亮的丹凤眼,太后目光深远。 09到底是怎样一副美人胚子,搅得孙子连有着郡主身份的墨玉都不要。 09孟慕晴闻言抬起头,太后的那双眼睛令她猛然心里一惊。 09这样的眼神,前世她见得太多了。每每如此后,她总要出一些岔子。 09原来,太后还是想前世一样,那么不喜欢自己,孟慕晴心里无奈的自嘲起来。 09“果然长得漂亮,难怪连我的两个皇孙都让你给迷得神魂颠倒。”太后越说声音越轻,甚至还透着淡淡的冷意。 09孟慕晴连忙垂下头,一副惶恐的模样说道:“太后娘娘您严重了。民女并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 09迷得神魂颠倒? 09看来孟水筠是来告状的,殊不知高湛贪图的不过是孟家的家产。 09至于高尘,他也是清醒的很。 09“没做过出格的事?”长安郡主语气微微扬起,冷笑一声后说道:“你也好意思这样说,那日在行宫,是什么人从你院子里飞墙而出,别说你不知道。” 09此话一出,众人一阵惊觉,孟慕晴没料到长安郡主居然监视着自己。 09长安郡主忽然而来的一句话,让四周像炸开了锅一样。高尘早就料到太后会为难孟慕晴,这个时候,他若不开口,只怕孟慕晴也难招架下去。 09“皇祖母,孙儿此次从苏州回来,可带了不少苏州当地的布匹和刺绣,已经命人给您送来了。” 09“是吗,还是尘儿想着哀家!”说完,太后责备的眼神一扫坐在椅子上的孟水筠和慕菀菀。 09同样都是皇子,同样都是娶妻,二者的分别怎么如此巨大。 09东西呈了上来,两箱子的布匹和刺绣,看的太后心里高兴极了。 09皇后也颇为喜欢,摸着细软的料子,笑着说道:“母后,看来得送去内务府,务必让他们在三皇子侧妃仪式上替您做一件漂亮的袍子。” 09端贵妃本是无欲无求之人,听着皇后这么一说,也只是多了句嘴,问道:“良辰吉日可已选好?” 09“尚未确定,内务府正在算日子。”太后对端贵妃这个儿媳妇也算满意,言语之间就没有那一层疏离。 09孟水筠还在为那日的事情事情恼怒,一门心思的只想让孟慕晴丢脸,让她明白何为身份。 09心思一转,她娇笑着说道:“妾身听闻五月初三乃今年最好的日子,不如侧妃一事,就定在那日如何。” 09孟慕晴脸色微微变了变,孟水筠可无时无刻不想看自己笑话。 09选在她及笄那天行侧妃礼,不就是想让自己难看吗? 09“既然如此,甚好!”因为孩子的关系,太后也颇为喜欢孟水筠,对她的提议一口允了下来。 09“谢太后娘娘!”孟水筠心里那个得意呀,挑衅的看着孟慕晴,那日她作为娘家姐姐,可是一定要出席。 09只要一想到她日后见了自己,处处得跪拜,她心里就一阵暗爽。 09见了太后,孟慕晴借故离开,回到晨阳宫的墨菊轩,高尘也跟了过来。 09见她一脸微怒,他沉声说道:“怎么,还在为我今日早上的话生气?” 09孟慕晴摇摇头,她气的是孟水筠,明知五月初三乃她生辰,还刻意提出那日举行侧妃礼,那不是故意让自己难堪。 09“那是因为孟水筠了!”既然不是自己,那必然就是孟水筠。 09若他没有记错,五月初三,乃她及笄之日。对一个女子而言,及笄非常重要,代表着从那日起,她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也表示着可以有人上门提亲了。 09转瞬间,脑海里浮现出高湛那日在孟府对她说的话,高尘心里竟有些雀跃。 09如此一来,高湛只怕没有机会来参加她的及笄之礼了。 09“放心吧,有我在,谁敢让你难堪。”似是做出决定终身的承诺,高尘目光深邃的望着她。 09被他看着有些心慌,孟慕晴急忙岔开话题,戏虐着道:“如此深宫内院,不靠你,我还怎么生存。” 09前世,就是没有靠山,她才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 09今生,说她宫心计也好,说她无耻也罢,总之只要家人平安,什么都不重要。 09及笄之日迫在眉睫,而孟慕晴始终忘不了孟水筠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如今,她不过是个夫人,就如此显摆,待礼成之后,指不定会如此张扬。 09夜晚,就在孟慕晴正准备安寝的时候,安叶端着一个瓷盏,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09“孟姑娘,主子让我给您炖了燕窝粥,说是吃了睡觉会比较安稳。” 09已经走进内室的孟慕晴,停下脱衣的动作,走到门口打开门:“放下吧,我待会再吃!” 09“孟姑娘,燕窝粥要趁热吃,否则就没效果了。您快些吃,吃完了奴婢再端回去。”安叶一边走进屋内,一边提醒着。 09见她如此迫切的要自己吃,孟慕晴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09她不会是在粥里做了手脚吧! 09“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飞茗等会会来,我让她收拾就好。” 09“那好,奴婢先下去了!”安叶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就退出房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及笄之礼 安叶走后,孟慕晴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确定外面没人,她才回到八仙桌旁。 09眼前的白玉瓷盏,漂亮而精致。可在人心莫测的后宫,小心谨慎才是上上之策。 09飞茗来伺候孟慕晴就寝时,一眼便看到了此物。 09“小姐,这是······” 09“安叶送来的!”孟慕晴抬了抬眼睑,表情有些凝重。 09自小生长在江南的飞茗,哪里懂得人心险恶,掀开盖子看了一眼,淡笑道:“这是燕窝粥,小姐,你就是太过纤细,应该多吃一些。” 09“搁着吧,我待会再吃!” 09见她不动,飞茗皱眉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09宫里的燕窝,多数都是边境小国进贡而来,自然是上上之品,口感应该不会比江南的差。 09“不是!”孟慕晴摇了摇头,只是问着飞茗:“东西是安叶送来的,可是我有些担心,她太急切了。” 09“什么?”飞茗不明所以,在听完孟慕晴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她才惊觉:“小姐,借您头上的簪子用下。” 09孟慕晴自然知道她想干什么,犹豫了一阵之后,取下簪子,让飞茗做了自己不敢做也不想做的事情。 09安叶到底是高尘的人,若证实她在粥里下毒,那意味着安叶是某个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至于这个人是谁,那都不用多说了。 09银针插入燕窝,等了一小会才拿出来。 09“小姐,您看!” 09银针白如寒霜,根本没有发黑的迹象,这证明燕窝粥里没有下毒。 09“没有毒?”孟慕晴也想不透,如果没有毒,安叶那么急切的劝自己吃做什么。 09若非,作则心虚,她完全无需如此。 09“小姐,您想多了!”飞茗拭干银针上的水渍,搁置一旁,说道:“就算您担心得有道理,安叶会傻到如此明目张胆吗?” 09“话虽如此,可是······”孟慕晴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后对飞茗说道:“你去五皇子住处问问,他有没有吩咐人给我准备夜宵。” 09“是,小姐!”安全为上,飞茗立刻转身离开房间往高尘住处狂奔而去。 09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孟慕晴耳中。 09“飞茗,五皇子怎么说?”孟慕晴起身开口,来人竟是形色匆匆的高尘。“你怎么来了?” 09高尘瞥了眼燕窝粥,随后担忧的望着孟慕晴,说道:“怎么,你没事吧?” 09乍听飞茗诉说之下,高尘整个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在他宫里,居然有人敢向她下毒,简直混账。 09被他这样一问,孟慕晴顿时觉着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弱弱的说道:“我很好,一定是飞茗那丫头吓唬你。” 09说完,她偷偷地瞥了眼站在一旁抿着嘴不敢笑出声的飞茗。 09死丫头,看等会怎么收拾她。 09看他急色匆匆,若不是飞茗据实相告,又夸大其词,他也不户如此的担忧。 09实则不然,飞茗不过是简单的叙述了自己所知道的,是高尘自身牵挂着她,才舍不得她有一点点的伤痛。 09安了心神,高尘则坐在白玉瓷盏旁边,一双深邃犀利的眼眸,紧紧的盯着。 09“你说,这是安叶借我的名义送来的?” 09“借?”孟慕晴微微一怔,显然高尘没有吩咐下面送夜宵一事。“这样一说,安叶是自作主张。” 09安叶固然没有下毒,可假借皇子名义,只怕也是有所图谋。 09孟慕晴忧心忡忡,入宫第一天就用此礼来招待她,除了她还有谁? 09高尘拧着眉,因为事情涉及孟慕晴,他乱了心神,站起来大喝一声:“来人!” 09“你想干嘛?”拿安叶问罪,只会打草惊蛇,让那暗中的人知道自己识破了她的阴谋。 09这样一来,想将这些人连根拔起就困难了。 09“你这样做会打草惊蛇。”不要冲动,万事都能一步一步抽丝剥茧。 09“可是你的安全?”望着她的眼睛,看出其中意思,高尘心疼的伸出手,付过她鬓间的发丝。“比起打草惊蛇,我更担心你。” 09“放心,我会注意的。”前世就是前车之鉴,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09闻声而来的侍卫,被高尘随即撵走,他听从了孟慕晴的提议,暂缓调查。 09回了房,一抹白色身影也窜入房中,单膝跪在地上。“请主子恕罪,奴才没能保护好孟姑娘的安全。” 09“暗中调查此时,看看安叶平日里和那些人有来往,发现可疑之处,定要向我汇报。”明着可以不调查,可是不能不暗地跟踪。 09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09“是,奴才遵命!” 09转眼间,房间只剩下高尘一人,望着房内墙上悬挂的孟慕晴的草书,他英挺的眉,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09自发生那事之后,高尘便抽离了孟慕晴身边的所有侍女,除了一同随她入宫的飞茗和悠悠。 09转眼间,便到了她及笄之日前夕。 09因为高湛的侧妃之礼,在那日举行,她便及笄之礼便只能被搁置一旁。 09如果在孟府,只怕此刻早已彩灯高挂,苏州城内有名的名门望族都要来凑一凑热闹。 09书房里,高尘坐在红木案几后面,手里把玩着一支金丝缠绕点翠玉蝴蝶步摇金钗。那是那日母妃给他的,说这是外婆传给她的。 09此物只传女不传子,可她没有女儿,只好将此物交给他,让他交给自己心仪之人。 09按照习俗,女子年满十五岁及笄,便要将秀发高高挽起,步摇珠钗,自是少不了的点缀之物。 09而墨轩苑内,孟慕晴一想到自己的及笄之日,还要去想孟水筠慕菀菀道贺,心里跟堵了什么似得,烦躁的很。 09“小姐,好了,这个盆景都毁了!”飞茗夺下她手中的剪刀。 09满桌子的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可见她心里有多烦。 09“飞茗,有什么办法让我明天不用去参加他们的侧妃礼吗?”当孟水筠成了高湛的侧妃,她的身份就不再是一个皇家玉蝶上没有名字的妾。 09皇家规矩,每位皇子都可以有一妻二妾四陪侍。如今高湛没有正妃,孟水筠和慕菀菀平起平坐,自然是三皇子府最有身份的女主人。 09在宫中,若不巧碰了面,她想不行礼都不行。 09届时,就如她自己所说,随便安个罪名都有的她受的。 09故意挑在她及笄之日举行侧妃礼,不就是想借此给她难堪,想教训她吗? 09明知道孟水筠的心思,她若还伸出脸让人家打,那不是自作自受。如今,虽有高尘做靠山,但在宫里还没有站稳脚跟之前,还是尽量距离他们远些。 09飞茗自是知道小姐心意,却苦于没有办法,而一脸无奈:“小姐,太后娘娘亲自下了懿旨,说您是琼华夫人在京唯一的亲人,必须到场。还说了,明日是你及笄之日,太后娘娘要亲自为你挽发。您觉着可以避得了吗?” 09“是啊!”孟慕晴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真是避无可避了。 09一夜难眠,孟慕晴终于在一阵礼炮声中缓过神来。在飞茗和悠悠的伺候之下,她换了件粉绿色襦裙,乌黑的秀发,梳理整齐的披在身后。 09太后要为自己挽发,行及笄之礼,这是莫大的荣幸。 09“小姐,我们去昭阳殿吧!”昭阳殿,乃宫中举行宴会的宫殿,册立侧妃虽然不及正妃,可有的规矩却不能乱。 09昭阳殿正殿之上,高永帝端坐于主位,一声红黑朝服的太后坐在右侧,皇后则一身大红色宫装坐在高永帝左侧。 09高尘早早到了,坐在殿下的右侧和端贵妃一起。 09看见端贵妃,孟慕晴眨了眨眼睛,算是问候她。 09踩着莲花碎步上前,孟慕晴屈膝下跪,对主位上三位身份显赫的人行礼问安。 09“民女孟慕晴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09“起来吧!”到底是喜事,高永帝笑的合不拢嘴,吩咐身后的太监,请孟慕晴入座。 09孟慕晴被安置在高尘旁边,和其他大臣女眷坐在一起。 09因为时辰还没到,所以大殿之内,歌舞升平。 09被应该在欣赏歌舞的太后,突然点到孟慕晴的名字,让她心里一阵惶然。 09“孟姑娘。” 09“是,太后娘娘!”孟慕晴急忙起身,躬身低头。 09太后眯着眼睛,红唇微微轻启:“今日本该是你及笄之日,可因为册立侧妃之事,不得不将你的是压了下来。你莫要见怪。若不嫌弃,趁着新人还未来之前,哀家为你挽发可好。” 09“谢太后娘娘抬爱!”孟慕晴下跪谢恩。 09得到起身的命令之后,才缓缓走向正殿之上。 09孟慕晴一袭粉绿色襦裙,本就容貌脱俗的她,更加显得端庄漂亮。在场的王孙公子,年轻大臣,听闻今日是她及笄之日,心里纷纷动起了念头。 09不过,也是一刹那的想法。 09能够让太后亲自挽发,只怕将来也会成了皇家之人。谁敢跟皇家强人,活得不耐烦了差不多。 09孟慕晴缓缓走到太后面前,太后也同时起身,嘴里念了一些女子该遵从的一些注意事项后,才开始动手为她挽发。 09发髻高高挽起,别致和漂亮的发簪,插入发间,七宝璎珞绘制成的流苏微微垂在耳边,微微摆动,便能听到细碎的触碰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御花园刁难 殿下,长安郡主目睹这一切而眼红,好几次吸气,才压下想冲上去拉她下来的冲动。 09凭什么一介平民,能获得太后亲自主持的及笄礼。 09随着最后一支珠花插入发间,太后的随身宫女大喊一声礼成之后,地下一片响亮的掌声。 09发髻高高挽起的孟慕晴瞬间多了一分高贵典雅,脸侧的流苏因为她走动而前后摆动,漂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09高尘自诩自己定力十足,可见到这样的孟慕晴,也不免有些呆滞。 09过了好一会儿,吉时到了,高湛一左一右的牵着孟水筠和慕菀菀走进大殿。 09她二人分别一身淡红色和玫红色礼服,可从孟水筠脸上的表情看的出来,一袭玫红色朝服的她,地位显然要比慕菀菀要高一些。 09大抵是因为生了个男孩的原因,所以虽然都是侧妃,可也是有本质区分。 09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凭子贵吧。 09慕菀菀虽然脸上也是微笑,可平静无痕的眼波,则是宣泄了她心里的情绪。她本就不在乎做高湛的侧妃,若非那日误打误撞爬上了他的床,今日她岂会在这里。 09至于孟水筠那脸上的挑衅,她更是没有看入眼底。 09孟慕晴仔细打量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直至册封礼结束。 09御花园内,悠悠步伐略显急促的跟着孟慕晴,当司仪宣布礼成的那一瞬间,孟水筠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带给了她极其不好的预感。 09“小姐,您说孟侧妃会刁难我们吗?”悠悠秉着呼吸,她可没有小姐那么气定神闲。 09“只要恪守礼数,她不敢拿我怎么样。” 09说话间,孟水筠在一众侍女的伺候之下,缓缓朝她们走了过去。“哟,这不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吗?全天下能让太后娘娘亲自挽发,只怕也只有你一人了。” 09看见孟水筠走过来,悠悠连忙屈膝行礼,心里一阵腹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09“参见孟侧妃!”孟慕晴面无表情的对她行了个礼。 09那日在孟府被辱,今日她定要全部都讨回来。 09孟水筠咬了咬牙,面上一副亲切,实则心里在想着怎么报复她。 09“如果几日,宫规倒是学得不错!”孟水筠也没有唤她起身,看她这样半蹲在哪里,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09孟慕晴呀孟慕晴,就算你是孟府千金怎么样,在我这个假千金面前,不过也只有低头下跪的份。 09半屈膝蹲着,着实浪费力气,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孟慕晴就有点支撑不下去,洁白的额头,渗出密集的水珠。 09“谢侧妃夸奖。”孟慕晴咬牙忍着,只要不给她抓住自己的把柄,她就拿自己没办法。 09不就是请个安吗,她能撑下去。 09孟慕晴能忍,那是因为前世她没少下跪请安。可悠悠不同,在孟府没有这么多礼节,所以蹲了一下就腰酸腿麻,倒在地上。 09“哎哟,小姐,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09“悠悠!”孟慕晴皱着眉,隐约间,她已经感觉自己听到了前世孟水筠那阴冷的笑声。 09果不其然,孟水筠见悠悠倒在地上,脸色忽然一变,对着身边的侍女说道:“行礼都不会,要你还有何用。如此无用的奴才,怎么能够照顾好本宫的妹妹。来人,将此女拖下去,打断双腿。” 09“慢着!”孟慕晴厉喝一声,弓着的身子也站直了起来。她怒视着孟水筠,冷声道:“你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09果然,即便是飞上枝头,也改不了那嚣张跋扈的个性。 09“本宫喜欢,你管得着吗?”抬起身份,孟水筠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孟慕晴。 09多年来的屈辱,在今日总算能够讨回来了。 09孟慕晴也火了,可在冲动和理智相较之下,理智占了上风。 09“你要打的是我的侍女,我能管不着吗?”此刻,孟慕晴不能和孟水筠正面发生冲突,只希望这御花园的事情惊动了高尘就好。 09“她无视本宫,活该被打。” 09“无视?”孟慕晴哼哼着,随机冷笑道:“你且不说是自己仗着是三皇子侧妃,才故意为难我主仆二人把。御花园过往的侍女奴才也不少,他们可都看见我们一直是端着礼回答您的话。你如此刁钻刻薄,若传到皇上太后耳中,真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您这个儿媳妇。” 09孟慕晴一边说一边看她变得铁青的脸,随后又说道:“听说,三皇子这段时间天天夜宿在慕侧妃房中,向来,慕侧妃性格温婉,才会留住三皇子吧。” 09孟水筠并不知慕菀菀在孟府所作的事情,被她这样一说,心里顿时有些慌了。 09“你胡说,都是慕菀菀那个贱人,千方百计的勾引夫君,他才会不得已留在她哪里。”孟水筠似是被戳中软肋,急忙解释。 09“哦,是吗?”孟慕晴会心一笑。 09事情是不是如她所说,这并不值得自己关心。 09“当然是的!一定是的!”孟水筠碎碎念,已经忘记了要教训孟慕晴的事情。 09“孟侧妃慢慢赏花,我们先回去了。”孟慕晴趁机拉起地上的悠悠,两人冲着他福了福身后,掉头就转身离开。 09“慢着!”两人还未走两步,孟水筠如大梦初醒一般厉喝一声:“岂有此理,本宫允许你们离开而吗?” 09孟慕晴身体一怔,虽不甘愿,却不得不回头望着她。“请问侧妃还有何事?” 09“孟慕晴,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要教训悠悠,你却一而再阻拦。悠悠藐视本宫,你若在干扰,小心本宫连你一起罚了。”孟水筠虽然句句冲着悠悠,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冲着孟慕晴自己。 09孟慕晴自然明白,本想张口辩驳,正巧高尘陪着端贵妃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09宫中除了皇后,属端贵妃位分最高,加之高尘功勋卓著,宫里的人对她更是不敢马虎。 09孟水筠初为侧妃,纵然心气儿再高,见了端贵妃也得屈膝行礼,低人一头。 09“见过端贵妃,贵妃娘娘万安!” 09一路走来,端贵妃已经从高尘嘴里得知孟慕晴和孟水筠二人的关系。入宫久了,自然深谙宫中生存之道。 09见到高尘,孟慕晴心里也不再忐忑,有他在,自己就不用和孟水筠正面冲突。 09她对着端贵妃行了个礼:“见过端贵妃,五皇子万安。” 09“慕晴,起来吧,我们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端贵妃笑意温软。 09“谢娘娘!”孟慕晴直起身,同时扫了一眼孟水筠。 09孟水筠低着头,拘着礼的她,心里恨透了她们。 09“原来是孟侧妃,赶紧起来。”端贵妃如大梦初醒般,惊觉的望着孟水筠,随后歉意的说道:“很抱歉,人老了,反应也不如以前了,孟侧妃不会怪本宫让你这么拘着礼。” 09“当然不会,水筠怎么会怪您呢!”孟水筠嘴里说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 09总有一日,连着眼前的端贵妃,她一起收拾了。 09“不会就好!”端贵妃笑着,随后问道:“孟侧妃,刚刚本宫从正阳宫过来,听侍女你要打断悠悠的双腿,是否可有此事?” 09端贵妃声音不轻不重,可却出奇的严厉,让孟水筠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09“怎么,是真有此事?”端贵妃逼问。 09“没,没有,没有的事!”孟水筠连连摆手,慌张的她,早已没有刚才嚣张傲慢的模样。 09孟慕晴心里冷笑着,在皇宫,私自动用私刑,轻则禁足,重则打入暴室。孟水筠到底不熟悉宫规,还以为自己做了侧妃,就可以为所欲为。 09端贵妃见她一脸心虚,心里便已然有数。她转过头,望着孟慕晴,问道:“慕晴,确实未有此事?” 09“是的,孟侧妃与慕晴是姐妹,姐妹间怎么会有隔夜仇呢。”孟慕晴轻描淡写的带过,并非她念旧情,只是暂时不宜激化矛盾。 09“原来如此,到底是本宫多虑了。”端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的儿子后,挥了挥手说道:“都散了吧,本宫也乏了,先回宫了。” 09“恭送娘娘!”众人齐齐躬身屈膝。 09直至端贵妃走远了,孟水筠这才露出原有的本性:“孟慕晴,别以为你刚才帮我说了话,我就会感激你,我告诉你,下次别让我抓住你把柄,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09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09孟慕晴冷笑着,道:“下次,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09回到了晨阳宫,高尘已经在她的墨轩苑的院子里等着她,悠悠对着五皇子行了个礼,随后就退了出去。 09“怎么这么晚?她又刁难了你吗?”刚才,若非母妃阻止,依着他的性子,定要让孟水筠好看。 09“怎么会?要知道我也不是吃素的好吗?”前世的软弱,是她失败的主要原因,这辈子她一定会以牙还牙。 09听她这样说,高尘放心里。从怀里掏出簪子,递给她:“恭喜你,终于长大了!” 09“这是?”眼前的点翠银簪,漂亮极了,孟慕晴一眼看了就喜欢得紧。 09“送你的礼物!”知道她今日受了委屈,高尘不舍,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只能讲母妃给他的银簪,交付于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还真是惊喜 高尘并未告诉孟慕晴那只银簪的含义,他有些害怕孟慕晴知道之后便不会接受这他份礼物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也不迟。 09从孟慕晴的眼中高尘看得出她很喜欢这只银赞,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意。那笑容格外的温柔好看,让人好生羡慕。 09看着那只精致的银簪,孟慕晴心里迟疑了一下。这只银簪看起来很精致很漂亮,高尘送给她,这礼物似乎有些贵重了吧。 09“这真的是送给我的。”这高尘确定没有送错吧,可若是不收的话似乎又驳了高尘的面子。人家好歹是一个皇子,当她是朋友才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可这礼物······ 09突然间孟慕晴觉得这簪子不收也不是,收也不是,可让人伤脑筋。 09“自然是送给你的,难道孟小姐不喜欢这份礼物。”高尘有些不解的看着孟慕晴,眼神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受伤的光芒。 09孟慕晴明明很喜欢他送的这份礼物,却为可如此迟疑。他是不想要他的礼物,还是误会什么了。 09孟慕晴看了高尘一眼,想了一下便接过了礼物:“怎么会,五皇子送的礼物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她本来就喜欢这只银簪,只是顾忌高尘送给她的用意而已。 09孟慕晴很清楚此时跟随着皇上进京的目的,虽然这个五皇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但现在让她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的心里已经······ 09高尘并不知道孟慕晴心里在想什么,倘若他要是知道了,想必内心肯定会很矛盾纠结吧。 09孟慕晴将银簪把玩在所,可以看得出她非常喜欢这只簪子。见此,高尘不由的说道:“我帮你戴上吧。”不等孟慕晴说话,高尘拿过孟慕晴手里的簪子动作轻柔细腻的斜插进了孟慕晴挽起的发髻里。 09精致的银簪,再佩上那姣好的容颜。看着孟慕晴,高尘只觉得天底下只有孟慕晴能配得上这只银簪,其他女人实在太低级了。 09高尘并未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那只是自然而然的动作而已。而孟慕晴的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抹娇羞与尴尬,刚才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实在是······要是被外人看到了,指不定会怎么传,那她孟慕晴的名声可算是毁了。 09如花瓣般娇嫩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红晕,在高尘意识到这个情况的时候脸上同样浮现出红晕。好在高尘控制力极好,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09“银簪很适合你。”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看来他高尘没有选错人 09冷俊如厮的脸上洋溢着三月春风般的笑容,高尘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这样温柔的笑容落在孟慕晴的眼里,让孟慕晴突然变得恍惚起来。 09孟慕晴似乎就这样陷进了高尘的笑容里面,没来由的来了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想想的。”而不是时常冷着一张脸,好似谁欠了他钱没还一样。 09孟慕晴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她只是脱口而出,并没有想到其后果。要是被有心之人听进,肯定又会被拿来作文章,到时候孟慕晴就麻烦了。 09闻言,高尘愣怔了瞬间似是没想到孟慕晴会说这样的话。随后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好,以后在你面前我就多笑笑。”不再冷着一张脸,他的笑容只为她而绽放。 09他的表情很温柔,这是其他女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听的声音好似有魔力一样让人着迷,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09然而,高尘不知道的是此刻孟慕晴却是透过他想着另外一个人。雅懿,那个总是在危险时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除了家人以外让她依赖的男子。 09这一幕恰巧落入了长安郡主的眼里,尘哥哥从来都没有对她笑过,可却对孟慕晴这只狐狸精笑的那么温柔。孟慕晴那贱人到底给尘哥哥灌了什么迷汤,居然让尘哥哥以她这么上心。 09孟慕晴,我墨玉发誓,这个世界有你无我。只要有我墨玉在的一天,你休想和尘哥哥在一起。长安郡主在心里暗暗起誓道。 09一山不能容二虎,更何况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为了一个男人,有时候女人会变得非常可怕,如毒蛇猛兽那般。 09看着御花园发生的那一幕,长安郡主的眼底深敛着一道狠辣阴毒的冷光。她的心底已经对孟慕晴起了杀意,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除掉的那种。 09将孟慕晴送到她住的地方之后高尘才离开,离开之时也不忘叮嘱孟慕晴小心谨慎,皇宫不比外面,处处都要有戒心,要不然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09当然,高尘也加派了两个卫保护孟慕晴。时至今日他不得不小心,孟慕晴不能受到半点的伤害,无论是谁。 09安排好孟慕晴这边的事情之后高尘便去了端贵妃处,因为有些事情要向母妃印证一下。他想知道母妃可否喜欢慕晴,对慕晴是什么样的感觉。 09“尘儿,你来了。”看到高尘进来等候已久的端贵妃站了起来,心疼的走向自己的儿子。 09她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可还是免不了让她这做娘的操心的。她知道尘儿无心皇位,可在有些人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09生在皇宫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可以的话她反倒喜欢尘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或许她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09“母妃。”牵着端贵妃的手坐回椅子上,高尘随即坐在了一旁。看了眼端贵妃,高尘很直接的说道:“母妃,你觉得慕晴怎么样。”慕晴,都这样叫孟慕晴的名字了,可见高尘心里真的很喜欢孟慕晴。 09虽然母妃与慕晴接触不是很多,但他相信母妃看人很准的。只是一眼,便能知这人内心善良与否。 09如果没有两把刷子,端贵妃又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更何况是关于高尘的终生大事,她当然得多长个心眼儿。而且她正好想要询问一下尘儿对孟慕晴是怎样的感觉,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用再问了。 09她的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一眼就能看明白,从来没有见尘儿对那个女孩的事那么上心过,居然还跑来征询她的意见,足以证实孟慕晴对尘儿的特别。 09“孟小姐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母妃很喜欢慕晴。”脸上一片慈爱的光芒,言语间透露着对孟慕晴的满意。 09虽然与孟小姐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看人的眼光是绝对不会错的。这孟慕晴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又是天一第一富孟家之女,虽是商贾,但这样的女子配她的儿子没有什么不妥的。 09“真的。”眼神里有着惊讶,高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母妃真的喜欢慕晴。 09他就知道慕晴肯定能过母妃这一关,他高尘喜欢的女人母妃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这下便好,有些事情他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09“当然是真的,尘儿喜欢的女人母妃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端贵妃一脸笑容的说道,只是那眼神却变得有些深邃起来。 09尘儿是对孟慕晴是很上心没错,不过孟慕晴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尘儿。这样的事······现在尘儿对孟慕晴格外上心,她必须好好的再观望一下这个孟慕晴才是。 09而此时的孟慕晴并不知道端贵妃对自己存在着怎样的心思,她只把端贵妃当做高尘的母亲好好敬重着,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09夜已深,满空的繁星点缀着漆黑的夜空,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于天边,微弱的月光照亮了夜幕下的大地。 09夜格外的静,窗外各种不知名的虫叫声谱出夜晚最美的乐章。孟慕晴在窗边看了会儿月亮心里想着一些事变得莫名的伤感起来,唉声叹气了好几下。 09如果是在孟府,现在肯定开开心心的和爹娘,大哥,二哥还有鱼姐姐过着她的及笄日。可是如今却身在千里之外的皇宫步步为营着,这样的日子真不是她想要的。 09可为了保全孟家,为了让自己的亲人不受到伤害,她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些。她绝不能让之前的事情发生,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会让高湛和孟水筠的阴谋得逞。 09“小姐,很晚了,该休息了。”飞铭来到孟慕晴身后提催促着,话语里有着担忧与关心。 09孟水筠如今已是三皇子侧妃,想来以后找小姐麻烦的时候很多。虽然有五皇子照顾着,但她也得小心点,处处提防着才行。 09关上窗,飞铭伺候好孟慕晴上床之后便离开了。孟慕晴正准备睡觉,惊觉有人闯进屋,立刻戒备了起来,表面上却躺在床上不动声色着。 09来人是谁,是孟水筠安排的杀手想要取她性命的吗?没想到那女人如此的迫不及待,在皇宫也敢对她下手。 09在没有弄清来人是何目的情况下孟慕晴并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先静观其变之后才能出奇制胜。像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专业杀手的对手,只能智取。 09来人慢慢的朝床的位置靠近着,心里疑惑不已。怎么回事,这丫头这么快就睡着了,他还以为她会等着她呢。 09虽然看不见,但孟慕晴却能清楚的靠近到来人靠她越来越近。那人似乎低下头在观察自己,正当孟慕晴准备发起突击的时候,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祸端 不对,等一下······这股气息怎么那么熟悉,她好像经常都能闻到。想法一落的时候,黑暗中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真的睡着了吗?”语气是那么的遗憾,带着淡淡的伤心。 09声音一落,孟慕晴便肯定了心中的答案。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幸好来人闪得快,要不然肯定两个的头肯定得撞到一起。 09男子着实的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丫头睡着了,原来只是在装睡而已。 09没等男子说话,孟慕晴先开口询问道:“雅愨,是你吗?”温柔的声音不同以往,语气里有着惊喜。 09吓她一跳,她还以为是谁呢,吓得她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还以为雅懿今晚不会来了,她一起没睡,后来才惊觉原来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雅懿。 09“不是我还能有谁。”温柔的话语,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宠腻。即使看不到雅懿的表情,孟慕晴也能感觉到雅懿脸上的温柔。 09这丫头是在等他吧,应该是吧。雅懿心里并不确定,但却因为这样的想法心里莫名的高兴了起来。 09“你吓死我了,老是这样神出鬼没的,那天我非被你吓死不可。”孟慕晴拍了拍自己胸口,一脸心有余恼的样子说道,但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了的欣喜和担忧。 09雅懿这样出现在皇宫真的合适吗?万一被抓到那雅懿的情况可就危险了。而且相信她自己此时肯定被人监视着,会不会有人发现雅懿来找她。 09“我有那么恐怖吗?”雅懿故作一脸难过的说道,心里却很开心。这丫头在担心他,担心他这样出现会不会出什么事。 09“你不恐怖,恐怖的是那些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人。”孟慕晴意有所指,她相信雅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09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般的危险,万一稍有差池说不定她就会人头落地。但死了不要紧,最怕连累些无辜的人。 09“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话语依旧那么的温柔,语气中有让由信服的气质。 09只要有他在的一天谁都别想把孟慕晴怎么样,孟慕晴是他的人,若想动孟慕晴一根汗毛,也得问问他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09这句话听在孟慕晴心里暖暖的,纵说千言万语的情话恐怕都敌不过一句有我在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的承诺。而雅懿也做到了,他把她保护得很好。 09“今天是你及笄之日,送一个小礼物给你。”说着雅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孟慕晴的手心,触及那双娇小的柔夷,煞时间乱了心神。 09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雅懿立刻放开了手,要是孟慕晴可以看得见的话一定能看到雅懿的脸红到了耳根。此刻的雅懿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在这丫头面前,他的自制力怎么就变得那么差了呢。 09因为没有亮光,孟慕晴无法知晓雅懿送给自己的是什么。她感受着手里的礼物,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09对孟慕晴来说无论雅懿送的礼物是什么她都会非常开心,礼物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送她礼物的这个人是······ 09孟慕晴虽然看不见雅懿的表情,但雅懿却清楚的将孟慕晴的喜悦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变得五味杂阵起来。想他白天送这丫头银簪时那忌惮又怀疑的样子,好似他送的是什么毒物一样。而如今的表情却似如获珍宝一样,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09孟慕晴还没来得及说话雅懿再次开口道:“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你在皇宫要处处小心知道吗?万不能耍小性子,稍不注意便会被人利用,还有······”雅懿的话如决堤的洪水般滔滔不绝着的。 09他从来不是一个多话之人,更不会废那么多口舌去关心一个人。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因为孟慕晴他才一下子变得那么婆妈又罗嗦。 09听着雅懿的话孟慕晴傻傻的笑着,那笑容那么的好看,让人一些迷了眼。 09从来没觉得雅懿是一个话多的人,像他的下属小白还有那个女人都是清冷之人话很少。可现在雅懿因为她而变得那么多废话,甚至不像一个主子,这改变还真是大呢。 09孟慕晴不由的在心里惊叹,看来她孟慕晴的魅力挺大的,居然能让雅懿有着惊人的改变。 09“丫头,你在傻笑什么,我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他在这里郑重其事的与她讲该注意的事项,这丫头却看着他傻笑个不停,真担心她有没有听进去他讲的话。 09虽然他的人会时刻保护着她的安全,但有时候是防不胜防的。皇宫里有太多人想要对她不利了,他不仅得多个心眼儿保护她,她自己也得警惕一点儿才行啊。 09孟慕晴的笑容僵在了雅懿话语落下的瞬间,秀眉深锁着,神色里已没有了刚才的喜悦之色。 09五皇子说过和雅懿一样的话,这些她心里都很清楚。皇宫步步都藏在杀机,有时候杀机更是防不胜防。而且眼下长安郡主,孟水筠,慕莞莞都对她虎视眈眈,她必须步步为营才是。 09孟慕晴正愁着该怎么应对这三个女人的阴招时只眉间突然多了一双温柔的手在抚平她紧皱的眉,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责备的话语里是慢慢的宠腻。 09他不喜欢她皱眉的样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定会护她周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所以,她不必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09那一刹孟慕晴像中了邪一样杵在那里,愣怔了瞬间她的手抓住放在自己额头间的那双大手,声音温柔至极:“谁说我皱眉了,眉头皱多了可是会老得很快的。”笑着否定着,笑容里是一脸的天真。 09第二天一大早孟慕晴还没有起床外面就传来了水铭的声音,天知道孟慕晴有多不想睁开自己的眼睛却不得不强迫着自己睁眼。 09“进来。”随着那一声慵懒又迷糊的的声音响起,水铭这才推门而入,看到还闭着眼睛坐在床上不愿起的小姐惊呼道:“小姐,你怎么还在睡,都日上三竿了。”以往的小姐可不会睡这么晚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09水铭将洗漱用的水放好便过来伺候孟慕晴更衣,然后迅速的洗漱。水铭一边伺候着孟慕晴一边说着接下来的事,孟慕晴也只能耸拉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听着。 09真是,皇宫可不比孟府,小姐若起的太晚肯定会着人话柄的。幸好五皇子那边早有所准备,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09“水铭,你不要着急,着急容易办坏事。”想比起水铭的着急孟慕晴淡定的多,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这样子会引来怎样年祸端一样。 09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这么晚还不愿意醒,只记得昨天晚上和雅懿聊着聊着,然后就······就天啊,她居然躺在雅懿的怀里睡着了。想到这,孟慕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脸上的皮肤滚荡滚荡的。 09察觉到孟慕晴的异常,水铭有些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烫,是不是生病了。”说着水铭还伸手试探了孟慕晴额头的温度,的确高的有点儿吓人。 09可孟慕晴心里很清楚自己脸发烫的原因是什么,但她又不能告诉水铭,只能拉着水铭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没事,别担心。你不是说端贵妃要见我吗?快给我梳头吧。”孟慕晴急忙转移话题,神色要多窘就有多窘。 09该死,她怎么可以在雅懿的怀里睡着。不过想想那时的感觉,挺好的。如果不是特别有安全感的那种,想必在这深宫之中她孟慕晴也不可能睡得那么熟。 09水铭替孟慕晴梳头的时候眼尖的看见昨日高尘送给孟慕晴的那根银簪,只觉得好看又很配小姐今天的妆容和衣服便拿来替孟慕晴插在了头上。 09等孟幕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孟慕晴欲阻止的话语只能卡在喉咙,任由水铭帮她装扮。 09心里突然想到雅懿送她的礼物,记得应该还在床上吧。梳洗好之后的孟慕晴便在床上翻找着,似是在找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一样。 09见此,水铭不由的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是什么东西掉了吗?”说着走过来替孟慕晴找。 09水铭刚走到床边孟慕晴便找到盒子:“找到了。”随着那一声惊呼声,水铭来到床前,看着盒子里一对玲珑剔透的耳坏,刚好与小姐头上的簪子很配。 09“水铭,帮我戴上。”取出耳环,交于水铭手里。 09孟慕晴盛装出发去见端贵妃,却不想在她到的时候慕莞莞和长安郡主都已经到了。姗姗来迟的孟慕晴一脸谦意:“端贵妃吉祥,慕晴来晚,还请端贵妃原谅。”礼貌的话语,神色里有着自责。 09端贵妃看向孟慕晴,一眼便瞧见了孟慕见头上的银簪,眼底闪过一精明的光芒,嘴角上扬起一抹笑意:“慕晴快起来,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说着端贵妃亲自走过去扶孟慕晴起来,可见端贵妃对孟慕晴的特别。 09没想到尘儿连银簪都送给了孟慕晴,看来尘儿是认定孟慕晴了。不过这个女孩她也打心眼儿里喜欢,这样也是极好。 09然而这一幕落到长安郡主和慕莞莞眼里却是格外的刺眼,两眼底均闪过一抹狠辣的冷光。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试探 “谢端贵妃。”孟慕晴起身,注意到了端贵妃看向自己的异样目光。那笑容很慈爱,就像自己和她真的是一家人一样。 09怎么回事,虽然昨天端贵妃也是一样温柔的对她,可今天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09的确发生了一些孟慕晴所不知道的事,如果她知道自己头上戴的那根银簪所代表的含义,或许她怎么都不会接受高尘这份礼物吧。 09孟慕晴不知道那只银簪的含义长安郡主心里却很清楚,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尘哥哥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孟慕晴,这是她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09尘哥哥把簪子送给了孟慕晴是不是就代表尘哥哥心中只认定孟慕晴,不······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要有她在孟慕晴休想沾染她的尘哥哥。 09相比起长安郡主眼底的愤怒与杀机慕莞莞却淡定的多,只是心里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看来这孟慕晴很得端贵妃喜欢,没想到这女人手段那么高明,这么快就得到了端贵妃的欢心,看来她得加把劲儿才行。 09“慕晴昨晚睡得可好。”笑问着孟慕晴,端贵妃看向孟慕晴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明亮起来。 09本来端贵妃是想问一些与尘儿有关的事,奈何长安和三皇子侧妃都在这里,有些话碍于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只能暂且缓一下。 09起身后的孟慕晴非常不情愿的朝慕莞莞和长安郡主行了个礼之后才落座的,皇宫里规矩就是多,稍有不愖便会被人抓到把柄,她是绝对不会让把柄落到别人手中的。 09有端贵妃在长安郡主和慕莞莞也不敢为难孟慕晴,两人都显得温婉有礼,展现着一副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 09见此,孟慕晴嘴角上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真是可笑,若是不在端贵妃这里,这两个女人指不定会怎么为难自己。 09孟慕晴不傻,长安郡主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的凛冽起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似她与长安郡主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09留意着当下的环境,孟慕晴轻声细语的回着端贵妃的话:“多谢端贵妃关心,慕晴睡得很好。”虽然她睡得很晚,可她真的睡得很好。 09她没想到在这处处隐藏着危险的皇宫里自己都能睡得那么香,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雅懿。如果不是雅懿一直在她身边,她恐怕睡得很不安稳吧。 09“那就好,本宫还没有用膳,你们三个就陪本宫一起用早膳吧。”说着端贵妃已经站了起来朝偏厅走去,三女紧跟在其身后。 09去偏厅的小段路端贵妃于孟慕晴都有说有笑着,而长安郡主和慕莞莞似乎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09这样的情况让长安郡主心里很是气愤,二话不说直接插在了端贵妃与孟慕晴中间一张小嘴厥的老高:“姨母,你怎么都不和玉儿说话,是不是不喜欢玉儿了。”那副可怜惜惜的样子,活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一样。 09“怎么会,姨母怎么会不喜欢玉儿。玉儿那么可爱,姨母心疼还来不及呢。”慈爱的笑脸看着长安郡主,温柔的眼神里是宠腻。 09墨玉对尘儿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玉儿除了性子蛮横任性了一点儿,其他都挺好,只可惜尘儿始终看不上眼,这她也没办法。 09“真的,姨母没有骗玉儿。”问着端贵妃,长安郡主的余光却是看向孟慕晴的,眼神里一片挑衅的冷光,好似在向孟慕晴炫耀。看吧,姨母最喜欢的那个人还是我,你孟慕晴算个什么东西。 09接收到长安郡主的挑衅之意孟慕晴只是笑了笑,这长安郡主还真是······有些事情想得未免太天真了。 09而紧跟在后的慕莞莞始终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她不像长安郡主称呼端贵妃为姨母,她只是三皇子高湛的侧妃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 09孟慕晴不再说话,换长安郡主一直与端贵妃说笑着。她只是静静的跟在一旁,恬静乖巧的性子倒更像一个丫鬟了。 09到达偏厅早膳已经上到了桌上,孟慕晴等人落座。本来端贵妃是想让孟慕晴坐自己的身边,可墨玉已经坐了下来,她也就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暗中观察着孟慕晴。 09一顿早膳下来孟慕晴唯一的感觉就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即使早膳真的很丰富很美味,而她也有些饿了。可面前有那么些倒胃口的人,她又怎么吃得下。 09一个早上长安郡主和慕莞莞都在向端贵妃献着殷勤,而孟慕晴只做自己的事,其他的似乎都与自己无关。长安郡主时不时看向孟慕晴的目光里都是充满挑衅与杀意的,想必长安郡主已经将孟慕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09早膳之后孟慕晴本来想借口有事离开的,却不想被端贵妃留了下来。没过多久慕莞莞和长安郡主都因为有事离开了,只剩下端贵妃与孟慕晴的情况下端贵妃终于有机会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口了。 09“慕晴昨日及笄本宫也没来得及送你一件礼物,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说着端贵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到了孟慕晴面前。 09不管怎么说孟慕晴都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她知道只要是尘儿只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送她一份礼物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也是必须的。 09就是不知这孟慕晴对尘儿是怎样的感觉,刚才早膳桌上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孟慕晴对于墨玉的挑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不得不让她有些担心。 09孟慕晴愣怔了一下,没想到端贵妃也替她准备好了礼物。看向端贵妃的眼神氤氲着一层水雾,心里暖暖的,很感动。 09除了高尘和雅懿端贵妃是第一个送她及笄之礼的人,突然间孟慕晴想起了远在苏州的母亲,要是她的及笄典礼在孟府里过,爹爹,母亲还有哥哥,鱼姐姐他们肯定会为她准备好多礼物的。 09孟慕晴并没有找开礼物看是什么,因为那样是不礼貌的,显得她好似一个很势利的人一样。 09“多谢端贵妃。”孟慕晴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面对着高尘的母亲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09其实孟慕晴不是该说些好话一样讨好端贵妃的吗?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她知道高尘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幽关整个孟府,可她需要时间整理一些事情才可以。 09“慕晴,听闻你是苏州的第一才女。本宫也偏爱诗词之类的东西,今日风景正好,不如你给本宫作一诗赐于本宫如何。”慈爱的话语,眼神里却有着一抹算计。 09她相信自己儿子看上的女孩子不仅人品好,才情也是极好。只不过她还是得试探一下,想知道那些传说是否是假的。 09“那都是大家让着慕晴,慕晴这点才艺,怎么入得了贵妃娘娘的眼。”孟慕晴甚是谦虚的说道,心里却在猜测着这端贵妃到底想要干什么。 09端贵妃是听到什么事情了吗?不然怎么会一大早来找她,而且还特意将她留了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事,想必端贵妃也不会这么做吧。 09说来想去孟慕晴只想到一个原因,除了事关高尘,想必端贵妃不会这么样做吧。 09“慕晴你太谦虚了,本宫相信慕晴一定是一个才貌俱佳的女子。”要不然尘儿怎么会看上她,还将如此贵重的银簪都送于孟慕晴了呢。 09其实有些事情端贵妃心里隐隐有了底,但没经过证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而且就算真是那样,她也不会插手尘儿的事的。 09无奈,孟慕晴当场作诗一着,若是她不作的话肯定会惹怒端贵妃,那下场可就不好说了。看了满眼春色,一首小诗顿时脱口而出:“平桥小陌雨初收,淡日穿云翠霭浮,杨柳不遮春色断,一枝红杏出墙头。”早膳过后正好下了场雨,孟慕晴这首诗作的刚刚好。 09孟慕晴话音刚落端贵妃就拍手叫好,那清脆的掌声才安静的园子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却是透着愉悦的。 09“慕晴真是好才情,不愧是尘儿看上的女子。”端贵妃笑道,眼神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和满意。 09好一个杨柳不遮春色断,一只红杏出墙头。能作出如诗应景应的情的诗,不愧是苏洲第一才女。 09然而端贵妃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把孟慕晴给惊到了,什么?端贵妃刚才说什么?高尘看上她了?怎么可能? 09可细小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孟慕晴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如果一个人十个人说还可能是假,但大家都这么认为,那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09听到这样的事情孟慕晴不是应该高兴的吗?这不正是她来京中的目的吗?可是为何她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心里甚至矛盾又纠结。 09“慕晴,你觉得尘儿是一个怎样的人。”过了前言,端贵妃很直接的将话问出了口。 第一百二十章 孟慕晴的心意 尘儿那边的心意她已经知晓,现在她想要知道孟慕晴对尘儿是怎样的感觉。如果孟慕晴对尘儿也有感觉的好,那就极好,如果没感觉,她的尘儿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09该来的总是会来,逃都逃不掉。这下孟慕晴算是明白端贵妃将她留下是何用意了,原来是为了高尘。看来昨日高尘一定与端贵妃说了些什么,没想到高尘······ 09孟慕晴脑子飞快的运转着,想着要怎样回答端贵妃的话才不会失了礼不会惹端贵妃生气。可这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伤脑筋啊。 09迟疑了一下,孟慕晴这才回答端贵妃的话:“五皇子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而且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孟慕晴的话回答的很官方,这却也是事实。 09高尘的确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别看高尘表面上冷冷冰冰,若是他在乎的人他一定会对其很好。反而是有些人,面目善和,可实际上却心如蛇蝎,精于算计,腹黑之极。 09端贵妃没想到孟慕晴会如此简单的评价尘儿,看来孟慕晴似乎真的对尘儿不上心。可不上心的话又怎么会收下银簪,这······ 09实际上有些事情端贵妃并不知情,在皇宫里孟慕晴的每一句话都得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敢说出来。就算她真的知道高尘是怎样一个人,恐怕也不敢在高尘的亲生母亲面前胡乱说吧。 09“那慕晴觉得尘儿对你可好。”端贵妃继续试探关,她就不相信这孟慕晴对尘儿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09想她的尘儿也是仪表堂堂英俊不凡的男儿,虽然性子冷了点儿,但只要是尘儿看中的人一定会对其非常的好,她就不相信孟慕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09端贵妃这样直白的问话惊汗孟慕晴,看来这端贵妃对这件事真的很上心啊。她要怎么办,如实回答,还是······ 09“五皇子对慕晴挺好,很有君子风度。”孟慕晴很认真的答道,好似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得出的结果一样。 09这是孟慕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高尘对她真的很好,有时候好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高尘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可一想到候姐姐······孟慕晴心里就矛盾了。 09“那就好,如果尘儿敢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端贵妃眼底一片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得孟慕晴心里甚是不安。 09看来这孟慕情对尘儿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至少她知道尘儿对她很好,这可是其他女孩没有的待遇,就算是墨玉也不曾见尘儿对她这么好。 09她的尘儿性子太冷,至今都还没有一个通房丫鬟或者什么不好的传言。虽然追求尘儿的女子很多,但都被尘儿拒绝了。难道尘儿对一个女孩子那么上心,她得小心帮忙保护好才是。 09孟慕晴是聪明之人怎么可能听不出端贵妃话里的意思,她也不言明些什么,只是点头说好,似是映衬着端贵妃心里的猜测一样。 09对孟慕晴来说皇宫里多一个替自己撑腰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好,这端贵妃可是大有来头,有她撑腰想必其他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09然而,让孟慕晴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从端贵妃处离开另一个贵妃就找上了自己。这个贵妃不是别人,正是高湛的还母亲淑贵妃。 09这个消息真是让孟慕晴想要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才躲过一个贵妃,怎么又来一个贵妃。这淑贵妃找她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高湛。 09想到前一世这个淑贵妃是怎样对自己的孟慕晴就非常不想见这个女人,要知道能成为贵妃的人都是不好对付的。可是那能怎么办,就算不好对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09跟随着淑贵妃的丫鬟小叶来到了明清宫,一进明清宫孟慕晴就感觉到了那种威严的气息。即使这里的一切她是那么的熟悉,可每每进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是有种背脊发冷心里发寒的感觉。 09进入主殿,只见上面上坐着一位端装华贵的女子。她肤容晳白,面色红润,风情万种一点儿都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 09孟慕晴心里很清楚这淑贵妃和端贵妃完全是两个性子的,端贵妃温柔贤淑,而淑贵妃却是那种风情万种魅到骨子里的女人,若不是这样四十多岁了怎么还能把皇帝迷得乱乱转呢。 09“娘娘,孟小姐来了。”随着小叶那一声话音,孟慕晴立刻低头道:“孟慕晴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看似平和的话语,内心的波澜只有孟慕晴自己清楚。 09前一世淑贵妃是怎样对待她的那些事情至今让孟慕晴心有余悸,而孟水筠更是仗着有淑贵妃的疼爱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她。而如今再见这个女人时,她心里对她早已没有了尊敬,只是深深的恨意。 09如果当初淑贵妃能对她稍稍好一点儿孟水筠就不敢那么的放肆,如果当初淑贵妃能怜惜她一下,或许她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09可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如果的事,再说就算是那样又如何,也无法改变孟府被满门抄斩的事。而且说不定淑贵妃也知道这些事,他们都只是在利用她是孟府千金的身份而已。 09淑贵妃仔细端详着低着头的孟慕晴,她能感觉到孟慕晴对自己的害怕和忌惮。这怎么回事,她并不认识她,她为何要忌惮和害怕她?难道只因为她是贵妃而已。 09“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清丽的声音很魅,透着一种妖娆致命的气息,让人不由的被其吸引,沉沦其中。 09孟慕晴只得抬头看着淑贵妃,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波澜。这个女人依旧那么妖娆风情,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过及。 09孟慕晴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就好似自己是地摊上的事物一样,等待着被人挑选的命运,这感觉真tmd的不爽。 09看着孟慕晴,淑贵妃眼底闪过一道满意的光芒。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女子,长得很标致。虽然没有她这么风情万种,但也配得上湛儿。 09听说这孟慕晴不仅天下第一富孟家的千金小姐更是苏州第一才女,看她的气质传言似乎是真的,也难怪湛会儿看上这女子了。 09孟慕晴心里很清楚淑贵妃打量着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可她又不能支声,只能这样看着淑贵妃。天知道她多想移开自己的视线,她一点儿都不像与淑贵妃对视,那简直就是一种残忍到极致的折磨。 09更让孟慕晴没有想到的是淑贵妃的直接:“孟家小姐,昨日及笄,可有婚配。”这问题好直白,直白的让孟慕晴不知如何回答。 09孟慕晴一时的迟疑惹来淑贵妃的不悦:“怎么,孟家小姐似乎很怕本宫。”看似温柔的话语,其中隐藏的危险只有孟慕晴自己知道。 09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这孟家小姐似乎很怕她一样,她是豺狼虎豹会吃了她还是怎样。虽然她是贵妃,但她也只是一个儿子的还母亲而已,又怎么会对儿子看上的女子怎样呢。 09此话一出吓得孟慕晴即刻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说道:“没有,民女只是被娘娘的威仪吓到一时忘记回答了而已。” 09而实际上孟慕晴的脑海里回想起上一世的过往,再加上淑贵妃那话的直接让孟慕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淑贵妃的问话而已。 09孟慕晴知道自己此时就是一块香勃勃,大家都争着要的那种。倘若她不是孟府千金的话,恐怕也没有谁会对她这么上心吧。 09“是这样吗。”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忍不住颤抖的孟慕晴,淑贵妃眼底一片猜忌与怀疑。 09这女子胆子似乎也太小了一点儿吧,只不过才问句话就吓成这个样子。她还以为湛儿看上的女子一定不凡,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09“是的。”孟慕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似乎自己一抬头就会有杀头的大罪降临在自己身上一样。 09然而淑贵妃并不知道这只是孟慕晴的计策而已,前世为了讨好淑贵妃她可花了不少心思去了解淑贵妃,没想到今日却帮上了忙。知道淑贵妃不喜欢胆小怕事之人,而且淑贵妃今日的目的她也知道,自然要让这淑贵妃不喜欢自己。 09“本宫听闻孟家小姐并无婚配,而湛儿对孟家小姐似乎很上心,本宫······”淑贵妃的话还没出口,一个清冽的男中音响起,将淑贵妃的话彻底的打断。 09“慕晴,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话音落下,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大厅里。看到高位上所坐之人,低头行了个礼:“见过淑贵妃。” 09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赶来的高尘。孟慕晴心里很庆幸高尘的及时出现,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淑贵妃的话。 09淑贵妃看见高尘神色一冷,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冷光,然后才挥手示意:“免礼吧。”冰冷的话语里有着深深的厌恶。 09这高尘出现的还真是及时,一直听闻这高尘对孟家小姐的事很上心,看来传说并不假。现在湛儿和高尘看上了这孟家小姐,看来这件事很麻烦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的女人 见高尘到来,孟慕晴向高尘施了个礼:“孟慕晴见过五皇子。”淑贵妃在这里,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切不能落要口舌才行。 09高尘的到来让孟慕晴如获救星般,这淑贵妃明显就是想要逼她。如果高尘不出现的话,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09“五皇子来得可真是时候。”风情万种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深意,看向高尘的那双明眸里深敛过一道寒光。 09看来这高尘一定是听说了孟慕晴被她召过来所以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吧,看来这孟慕晴对高尘来说很重要,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09从来没有见高尘对那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唯独这个孟慕晴例外。外界都说五皇子不近女色,有人甚至怀疑这五皇子根本就不喜欢男人,看来也不近如此。既然高尘对孟慕晴的事如此上心,而且高尘又是湛儿最大的威胁,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孟慕晴来对付高尘。 09淑贵妃心里盘算着,再加上孟慕晴是富甲一方的孟府千金,这更让淑贵妃对孟慕晴势在必得了。再说湛儿也喜欢孟慕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女人落到高尘的手里。 09孟慕晴不知道此次跟着皇上回京自己已然卷入了皇位的斗争中,而她是大家都想要得到的,这一次孟慕晴的人生算是彻底要被改写了。 09上一世孟慕晴虽然没有卷入皇位的斗争,可也是因为皇位的斗争而让她家破人亡。今世重生她尽力避免一与皇族接触,可没想到还是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09可那又怎么样,即使卷入皇位的斗争,既然她孟慕晴重生于世就一定不会再让孟府满门抄斩的事情发生。那些想要算计孟府的人,她一定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的。 09“因为有急事要找慕晴,听说慕晴在贵妃娘娘这里,儿臣便找过来了。”尊敬的话语,语气却是冰冷疏离的。 09一听说孟慕晴被淑贵妃找了去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了过来,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孟慕晴会不会出什么事,希望他能赶得及。 09想着,高尘用余光扫了孟慕晴一眼,确定孟慕晴没什么事了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心,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09“五皇子来得刚好,本宫有些事正想和五皇子说。前几天本宫还在和皇上说起墨玉与五皇子的事,墨玉那么喜欢五皇子,而且高伯候也有意让墨玉嫁于五皇子,五皇子为何不愿意呢。”这事儿她也是听皇上说的,再看今天的样子,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09看来墨玉那丫头是没可能嫁给高尘了,不过这也正好如了她的意。倘若墨玉嫁给高尘的话,那太子之位就非高尘莫属了,那样的结果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09想是那样没错,但她好歹也得关心一下这件事情。而且有些事情她也必须弄清楚才是,要不然会坏了湛儿的计划。 09“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贵妃娘娘担心了。”声音很冷很厉,语气里全是不悦,甚至是反感。 09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淑贵妃心里在想些什么,这墨玉想要嫁给他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正好,反正他也不想娶墨玉,淑贵妃他们爱怎么捣腾就去捣腾吧。 09“五皇子这话说的,好歹我们是一家人,五皇子年纪也那么大了,是该替你娶个皇妃进门了。”淑贵妃一脸慈爱的笑意,眼神里却是算计的光芒。 09虽然这五皇子对墨玉不上心,但墨玉那丫头对五皇子却分外的上心。这件事儿不得不多提个心眼儿,万不能让墨玉那丫头嫁给高尘才是。 09“贵妃娘娘若真是想要操心,就多操心三哥府里的事吧。听说两位侧妃娘娘似乎有些不和,三哥都快愁死了。”高尘如实的说道,话语里有着些许的讽刺。 09猫哭耗子假慈悲,这淑贵妃要是关心起他的事那是绝对不怀好意的。而且她一再的旁瞧侧击,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09闻言,淑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变得阴沉。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淑贵妃又是一脸的笑意:“等本宫替湛儿找个正妃,想必那两个侧妃就不敢那么捣腾了吧。”说这话的时候淑贵妃看向孟慕晴,眼底一片深意。 09那眼神是何意高尘和孟慕晴怎么可能不了解,这淑贵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他们又怎么会如了淑贵妃的意。 09高尘并不想与淑贵妃有过多的废话,直接来了一句:“如果淑贵妃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着慕晴离开了。”说着高尘拉起孟慕晴的手就欲离去。 09然而步子还没有迈开就被淑贵妃的话阻止了:“五皇子那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怕本宫吃了孟府小姐不成。本宫正好有些话需要和孟府小姐说,如果五皇子有事的话可以先行离开。”淑贵妃直接下了逐客令,她可不想高尘坏了她的好事。 09这个孟慕晴必须成为湛儿的王妃,而且这女子也是压制高尘的筹码,她一定要掌握在手里才可以。 09“既然贵妃娘娘有事还要问就问吧,我也有事找慕晴,就在这里等着吧。”高尘一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去的样子说道。 09他绝不会让淑贵妃的阴谋得逞的,早在苏州孟府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一回京高湛如此迫不及待的让淑贵妃帮忙,看来高湛对孟慕晴是势在必得啊。 09如此淑贵妃还能说什么,如果赶高尘走的话还以为她想要对孟慕晴不利呢。 09淑贵妃也懒得搭理高尘的存在,对着孟慕晴直接说道:“孟府小姐是聪明人,相信你应该感觉到了湛儿对你的好意。本宫觉得既然孟府小姐未婚配,湛儿也对你有意。正好孟家水筠已经是湛儿的侧妃了,若你嫁给湛儿两姐妹也好有个伴什么的。”慈言善目的一席话,可其他所含之意孟慕晴比谁都清楚。 09想当年让孟水筠嫁给高湛时淑贵妃也是说的这番话,当初虽然有些不愿意但她还是答应了。可怎么都没有想到孟水筠嫁进三皇子府却是她恶梦的开始,也是孟府恶梦的开始。 09淑贵妃一席话刚落不等孟慕晴开口高尘便直接来了一句:“贵妃娘娘,慕晴是我高尘的女人,你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听似淡漠的话语,语气却是强硬又霸道的,向淑贵妃宣誓着孟慕晴的身份。 09亏她说的出口,明明知道他对孟慕晴有心还说出这样的话。淑贵妃,别以为我高尘会怕了你,想动我的女人,没门。 09本来淑贵妃一席话就让孟慕晴哑言,而高尘的回答更是让孟慕晴震惊。她什么时候成了高尘的女人她怎么不知道,虽然知道高尘这样说是为了救她,可他的样子真的好认真,不像是在说假话。 09淑贵妃没有说话,她只是将目光看向孟慕晴,好似在等待着孟慕晴的回答一样。 09孟慕晴知道如果自己否了高尘的话那她就难逃被淑贵妃逼的下场,而她此行来的目的不正是想要拉拢高尘吗?既然如此,那就······ 09迟疑瞬间,孟慕晴走近高尘手挽着高尘的胳膊一脸羞涩的笑意:“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民女的婚事,只是民女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未完的话语其意思再明显不过,看向高尘的目光里是暖暖的爱意。 09看着高尘,孟慕晴的心里却想着雅懿。雅懿要是听到了她今天的话会不会误会,她不想引起雅懿的误会怎么办。 09那一刹淑贵妃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冷意。这孟府小姐实在太不知好歹了,既然敢当面驳了她的好意。很好,心有所属,湛儿得不到的东西他高尘也休想得到。 09淑贵妃心里已经对孟慕晴起了杀机,向来日后孟慕晴在这皇宫的日子定然危机重重,真不知道她能否逃过这些劫难和杀机。 09“看来湛儿是没有那个福气娶孟府小姐这样的美娇娘了,真是好可惜。”那一脸的遗憾,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机。 09话不投机半句多,淑贵妃的阴谋没有得逞高尘与孟慕晴并未久留便离开了明清宫。一出明清宫孟慕晴挽着高尘的手便放开了,放的如此迅速,好似高尘是什么传染病菌一样的可怕。 09“多谢五皇子出手相救。”放开手孟慕晴即刻谢道,话语陌生而疏离,似乎不想让高尘误会些什么一样。 09如果不是高尘及时出现的话相必她今天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不过现在想起高尘那句孟慕晴是我的女人,孟慕晴心里还是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09高尘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不错的靠山。如果没有雅懿的话,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喜欢上高尘的,只可惜感情是不能控制的。 09“孟小姐,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想让你做我的女人。”看着孟慕晴,高尘以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对着孟慕晴说道。 09他高尘并不是内敛之人,他害怕自己如果不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会来不及。虽然隐约猜到孟慕晴心里的想法,但他还是要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吃自己的醋 那一刹孟慕晴愣然,看着高尘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现在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回答高尘的话,如果驳了高尘,那她会不会······ 09思量了一下,孟慕晴突然笑了:“五皇子别再开玩笑了,我们都已经出明清宫了。”言下之意便是不用再演戏给别人看了。 09孟慕晴权当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只不过是高尘开的玩笑而已,就算知道那是真的也不能当真。如果她接受了高尘,那她就与候姐姐彻底成仇人了。 09闻言,高尘神色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然后笑了笑:“孟小姐真是太聪明了,没想到这也能被你看出来。”言语间没有丝毫的尴尬,似乎刚才那些话真的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09可高尘心里很清楚那并不是玩笑话而是内心深处的话,如果没有认定这个女人,他又怎么会把母妃交于他的银赞送给孟慕晴呢。 09高尘心里也很清楚孟慕晴当那些话是玩笑话的原因,可雅懿也是他,为何他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09从来没有见过像高尘这样的人,连自己的醋也要吃。看来这孟慕晴魅力非比寻常啊,让一向他冷情的高尘吃起自己的醋来了。 09孟慕晴与高尘相似一笑两人并未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他们都怕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他们之间会变得无话可说。 09陪同着孟慕晴回到她住的地方,一路上两人找着话题来聊着。还是孟慕晴先开的口:“五皇子如此慌忙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09还是说高尘是听说她被淑贵妃唤去,然后特意赶过来救她的。心里有着这样的猜测,但孟慕晴却不敢肯定。 09“我是担心淑贵妃会对你不利,所以赶来看看。”如孟慕晴想的一样,高尘就是赶来救她的。 09幸好他赶来的及时,若是晚了一会儿孟慕晴与淑贵妃起了冲突,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到时候恐怕连他未必都能保住孟慕晴,他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好 09孟慕晴并未再多说些其他什么感谢之内的话,但她看向高尘的目光却是感激的,是从心里感激的那一种。 09“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父皇说你的及笄典礼安排在后天,你要准备一下。”皇上特意给孟慕晴安排的及笄之礼,可见对孟慕晴的重视。 09不过父皇这样的重视反倒让他有些不安,孟慕晴越是得宠所要遇到的危险也就更多。看来他要加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危才可以,绝不能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 09“后天。”嘟囔了一句,孟慕晴突然沉默了。 09原本以为她的及笄之礼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这皇上还有心惦记着她的及笄之礼。这下怎么办,她还记得高湛说过在她及笄之礼的当天会送她一份惊喜大礼。 09这份惊喜大礼是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如若当着那么多人拒绝了高湛,那后果······一想到这个问题孟慕晴就有些头脑。 09不过······孟慕晴看了看高尘,心里一计生出。到时候恐怕得赖于高尘帮忙才可以,要不然她就真的完蛋了。 09“你在想什么,是担心高湛在你及笄那天送出的惊喜吗?”一眼看穿孟慕晴心里的担忧,高尘直接点明。 09那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不过那又有何关系。她孟慕晴是他高尘的女人谁都别想动,就算那人是高湛也休想。 09孟慕晴没有说话,她只是点点头依旧想着些什么。明明心里有了主意,却是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高湛当众翻脸,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09“别担心,只要有我在高湛的阴谋就休想得逞。”高尘宽慰道,看向孟慕晴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宠爱。 09这时高尘才发现孟慕晴戴了他送的礼物银簪和耳环,看来这两件礼物她都很喜欢,要不然怎么会戴出来。一想到这,高尘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的甜。 09听着高尘的话孟慕晴心里突然想起了雅懿,雅懿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想到这,孟慕晴突然惊人的发现,高尘与雅懿竟是如此的相似。 09可惜相似终归只是相似而已,他们始终不是一个人。如果雅懿与高尘是同一个人的话,或许她就没有那么烦恼,内心就没有那么就没有那么纠结了。 09“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高尘接连在孟慕晴耳边说了好几话,见孟慕晴始终没有反应这才拉了拉孟慕晴的衣袖。 09其实高尘心里很清楚孟慕晴心里在想些什么,可越是清楚自己的心里就越是难受。他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多想找个机会向孟慕晴表明他的身份啊。 09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倘若表明了身份也许事情会变得明朗,可同样也会惹出更多的麻烦。思来想去,高尘还是不打算向孟慕晴表明身份。 09“没想什么。”摇头晃脑的否定着,孟慕晴并不敢看向高尘,言辞是那么的闪烁,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09高尘也不去追问太多,免得给自己找难受。而且就算他问,也不见得孟慕晴会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09“对了,最近你得多注意一下。今天的事淑贵妃可能对你下了杀机,万事要多加小心,知道吗?”高尘叮嘱道,话语里是浓浓的关心。 09依着淑贵妃的性子,得不到的东西她一定会不惜一切的毁掉的。先不说孟慕晴的身份是富甲一方孟府的千金,就凭高湛娶不了孟慕晴就会让淑贵妃对孟慕晴下杀机。 09虽然想淑贵妃宣誓了孟慕晴是他的女人而救了孟慕晴,可他更担心因为这句话而给孟慕晴带来杀机。 09“放心,我定会加倍小心的。”这一点不用高尘说她也知道,淑贵妃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不过了,肯定得防着。 09不过,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深宫里本来就危险重重,现在又得罪了位高权重的淑贵妃,想来她孟慕晴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熬了吧。 09高尘的目光年停在了孟慕晴的发髻上,莫名的来了一句:簪子很配你,看来我并没有送错人。”暖暖的话语,眼神里一片温柔的笑意。 09说着高尘的手欲想再去碰一下簪子,却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大庭广众人这下做如此暧昧的举动肯定会毁了孟慕晴的名声,虽然他已经认定了孟慕晴,但名义上孟慕晴还不是他的女人。 09想到这高尘觉得让孟慕晴成为自己的女人是势在必行的事,孟慕晴既然已经及笄,便可实行婚配,他何不······一计上高尘心头,嘴角不由的上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09注意到高尘嘴角的笑容,孟慕晴心里莫名一紧:“五皇子,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阴险,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09想着孟慕晴突然觉得背脊一冷,心底一阵发寒。她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这高尘不会是想要算计自己吧?于此,孟慕晴不由的多看了高尘好几眼。 09“在想着怎么帮你对付高湛的惊喜。”神色冷沉,深邃的眼底迸发出寒气逼人的冷光。随后又笑脸未人:“走吧,太阳挺大的,一会儿把你晒成小黑妞了可就没人要了。”说完高尘迈开步子率先而走。 09孟慕晴愣怔瞬间,什么,她有没有听错,刚才高尘说了句什么。意识到不对劲的孟慕晴很是气愤:“高尘,你站住,有种你把刚才的话重新再说一遍。”如此放肆的话语,一怒之下的孟慕晴似乎忘记自己身在皇宫,忘记谨言慎行了。 09幸好没有其他人听到孟慕晴直呼高尘名字一事,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孟慕晴就麻烦了。 09高尘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而是飞快的走着,话音却随之而响起:“你刚才没听清楚吗?小黑妞。”高尘还附带了两声嬉笑。 09都说好话不说第二遍,他就为她破例一次吧。反正为了她他已经破例了很多次,又不在乎这一次了。 09“你······”孟慕晴气得彻底无语了,朝着高尘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一副抓不到高尘不罢休的状态。 09“想要抓到我,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高尘快步而走着,身后孟慕晴奋起直追着,追的十分的卖力。 09可想一下,一个是武功高强,一个是手无敷鸡之力。孟慕晴想要追上高尘,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如果高尘故意让孟慕晴追上,那事情可就难说了。 09很显然高尘是故意让孟慕晴追上的,一追上高尘孟慕晴直接率过去好几个粉拳。如此柔弱的力度对高尘来说就好似锤背一样的轻松,没有丝毫威胁力度。 09但是,那是换作平时的样子。不知高尘受伤的孟慕晴用力过度,直接捶在了高尘的伤口上,换来了高尘神色一凝,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09察觉到高尘的异常,孟慕晴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的看着高尘:“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是她用力太大了吗?可她没怎么用力啊?这高尘未免也太弱了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霸王硬上弓 因为头一天晚起差点落人舌,再加上明天就是及笄之礼了所以今天的孟慕晴起的很早。水铭还没有出现时,孟慕晴就已经起床了。 09而孟慕晴之所以能起那么早也是因为昨天晚上雅懿没有来找她,要不然孟慕晴恐怕也起不了这么早吧。雅懿没来找她孟慕晴也并没有觉得好奇怪,毕竟这里是皇宫,雅懿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只围着她转。 09例行向宫里的大人物请过安之后孟慕晴便什么事了,恍恍惚惚的过了一天并没有谁来找孟慕晴麻烦,破天荒的是高尘也没有来找她。世界一下子那么安静,孟慕晴还真有些不习惯。 09悠悠也被接进宫来照顾孟慕晴了,这自然是高尘的主意。身边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对孟慕晴来说是好的,可以防止一些危险的事情发生。 09只不过这悠悠吃货般大大咧咧的性子,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跟孟慕晴惹来麻烦。 09午睡的时候雅懿来看过孟慕晴,只不过孟慕晴那时候已经睡着了。雅懿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临走之时深深的看了眼如婴儿般安危入睡的孟慕晴。 09这丫头睡得还真是香,明知道自己身在龙潭虎穴却一点儿忌惮之意都没有,难道她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09晚膳的时候皇上宣孟慕晴一起用膳,即使孟慕晴再不愿意去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知道这个是晚宴肯定会遇上很多皇子公主什么之类的大人物,礼仪规矩又是一大堆,她很讨厌那些繁琐的礼仪,此刻却不得不遵守这些东西。 09因为担心孟慕晴会出什么差错,高尘提前来找孟慕晴参加晚宴,就是给孟慕晴提个醒,让她多留个心眼儿。 09孟慕晴与高尘一起出现引得宴席上好多人投来异样的冷光,含有杀机的,羡慕的,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层出不穷的转变着。 09“民女见过皇上,端贵妃,淑贵妃,各位皇子以及公主。”孟慕晴恪守着自己该有的礼仪,将大家闺秀的风范尽数展现而出。 09“儿臣见过父皇,母妃,淑贵妃。”高尘随之而后的说道,余光却是撇向孟慕晴的。 09他还担心这丫头会被这样的场面给吓倒,看来是他太过于担心了。想想也是,好歹是孟府千金,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被皇家的宴会吓到。 09此时宴席孟水筠和慕莞莞也在,但孟慕晴却并未朝两人行礼。两人心里虽想故意为难孟慕晴,但想想眼下这种场景还是算了,留着秋后再慢慢算账。 09“起来吧,都是自家人,毋须如此多礼。”高永帝大手一挥,孟慕晴和高尘这才站直了身体。然后高尘领着孟慕晴入座,正好就坐在高尘的旁边。 09皇家吃饭入座都是有礼仪的,而高尘身边的位置代表着五皇妃的身份。如此孟慕晴坐在那儿,引来了无数道凛冽的寒光。 09孟慕晴怎么可能没有感受到那两道炽烈的视线,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她愿意坐在这里的。如果可以,她还不想来参加这场宴会呢。 09落座,皇上便一脸关心的问道:“孟小姐住的怎么样,感觉还好吗?”看着孟慕晴,皇帝一脸慈爱的笑意。 09刚回宫因为要忙着很多事务他都没有时间去过问这孟慕晴的情况,如今看来她似乎过得挺好,五皇子一直保护着她。 09“多谢皇上关心,民女过得挺好。”微微颔首,眼带笑意,脸上是浅浅的温柔,看起来知书达礼而淑慧。 09过得很好,天知道孟慕晴多想说过得好个屁。处处藏着杀机与危险,整日都得提心吊胆着,若不是因为有雅懿和高尘的保护,她这条小命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回了。 09“孟小姐如果觉得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告诉联,如果联没有时间,你可以把需要的东西都告诉五皇子,相信五皇子会替孟小姐办妥的。”皇上一句话无疑是在向众人宣誓着孟慕晴的身份,孟慕晴便是高尘的皇妃了。 09此话一出不知惊到了多少人,先是高湛,余光扫向高尘,眼底一片萧杀的冷意。再看看慕莞莞和长安郡主,看向孟慕晴的视线里都透着杀机。 09“多谢皇上关心,宫里什么都有,民女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依旧是很礼貌的话语,可心里却紧张到不行。 09别以为这皇上是真的关心自己,他只不过是想试探自己而已。孟慕晴不是傻子,怎么会逾越了自己的身份,再说她真的什么都不缺。 09三言两语间桌上的菜已经上齐,随着皇帝那句大家都吃吧,别拘谨所有人才动筷子。虽然说让大家别拘谨,可每个人吃饭加菜都是小心翼翼的。 09如此紧张的氛围中吃饭孟慕晴那里能吃得进去,食不知味如同嚼蜡真是浪费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孟慕晴吃的很少,一顿饭下来她反而觉得自己更饿了。 09晚宴过后皇上还安排了一些其他活动,而无一这些活动的孟慕晴找了个借口开溜。孟慕晴刚走没一会儿,三皇子高湛也提前高席。见高湛离去高尘也想离席的却被长安郡主给缠住了。 09离席之后孟慕晴想回到自己的住所,奈何皇宫太大,而她来的时候是有人领着的。现在只有她一人,走着走着突然迷路了,而且她现在好饿,好想找些吃的东西。 09孟慕晴不知道自己刚走高湛便追了出来,在孟慕晴准备在一座亭子下休息的时候高湛突然窜了出来,着实的把孟慕晴吓了一跳。 09看到是高湛,孟慕晴急忙行了个礼:“民女见过三皇子,三皇子吉祥。”心里却在捣鼓着,这高湛不会是追着自己而来吧?他想要干什么。 09心里想着的同时也在戒备着,这高湛绝对是不怀好意的,她必须万分小心才是。 09见孟慕晴对自己有所戒备,高湛一脸伤心的样子:“慕晴,你我之间何须多礼。”孟慕晴对他如此生疏,难道真以为自己是高尘的皇妃了吗? 09他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孟慕晴只能是他高湛的女人,高尘想都别想。就算皇上默许了又怎么样,只要孟慕晴变成他高湛的女人,看高尘还能怎么样。 09有些人就是那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是想要得到,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09“三皇子身份如此尊贵,民女只是贾商之女,该有的礼仪还是得有,不能乱了规矩。”清明的声音,语气里是那么冰冷陌生。 09如果不守规矩点儿她孟慕晴这条小命还会在吗?再说了她和高湛又不熟,自然那些礼仪都得遵守。 09“慕晴,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生疏,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说着高湛靠近孟慕晴想要抓住孟慕晴的胳膊,却不想孟慕晴反应极快的退后一步,躲开了高湛的手。 09希望落空的高湛并没有放弃,他反而更加的大胆了。猛的抱住了孟慕晴,将孟慕晴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任凭孟慕晴怎么的挣扎都没有用。 09“三皇子,你快点儿放开我,要是被人看到误会了就不好了。”孟慕晴用力的推着高湛,奈何她的力气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09从来没想过这高湛居然是如此无耻的人,大庭广众之居然对她做这样的事。不要以为这样她就会屈服,他太小看她孟慕晴了。 09孟慕晴越是挣扎高湛抱的越是紧了,幽幽的情话在孟慕晴耳边响起:“慕晴,我是真的喜欢你。做我的王妃吧,我会生生世世都疼爱你的。”如此绵绵的情话,任谁听了都会心动。 09但唯独孟慕晴例外,还记得前一世高湛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可结果呢?结果却是那么的残忍。她不会再那么傻了,傻到以为高湛真的爱她。高湛看上的只不过是孟府的金钱而已,他根本就不爱她。 09“三皇子,请你自重。”孟慕晴索性放弃了挣扎,声音冰冷,像是一道寒风划过高湛的心间。 09那一刹高湛愣怔了瞬间,然后好似没有听到孟慕晴的话对孟慕晴发起了攻击。他控制住孟慕晴,妄想一亲芳泽,孟慕晴使劲躲闪,就是不让高湛得逞。 09“三皇子,你再不放开民女就要喊了。”孟慕晴以为自己这样说会吓到高湛,却不想······ 09“叫啊,叫的越大声越好。把皇上高尘他们都引来,到时候你就是我高湛的女人,逃都逃不掉的。”高湛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话语恐吓着孟慕晴。 09话音一落高湛的攻势越发的猛烈起来,反正他今晚是不会放过孟慕晴的。这一幕要是被人看见了更好,那他就少了很多麻烦的事。 09听着高湛的话孟慕晴不敢再大声嚷嚷,要是把人如来了那岂不如了高湛的意。可是她不能让高湛得逞,绝对不能。 09雅懿,你在那儿,救救我。孟慕晴有些绝望了,心里呼喊着雅懿能救她,要不然她就真的完了。 09见孟慕晴没有反应高湛以为孟慕晴妥协了,动作也不似刚才那般粗鲁狂妄起来。不过孟慕晴的头还是左右摇晃着的,任凭高湛再厉害都控制不了孟慕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坏人好事 孟慕晴不是放弃挣扎,她只是在找机会逃而已。她知道自己如果挣扎的话高湛只会将自己控制的越发的紧,只有让高湛放弃了警惕,她才有逃的机会。 09尝不到娇艳欲滴的红唇,高湛便放弃了放肆的占有着孟慕晴的勃颈。然而,就在这时安静的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异动,高湛警觉性的放开了孟慕晴眼神一厉:“谁。” 09高湛只是头不再侵占那些不属于他的地方,但他的手却从未放开过孟慕晴,因为那声异响甚至抓的更紧了。 09观察了一些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高湛以为是自己多心了。转头看着孟慕晴,一脸认真的样子:“慕晴,我是真的喜欢你。做我的王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的。”一个重重的承诺,在孟慕晴听来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09孟慕晴没有说话,她只是冷冷的看着高湛,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高湛,如果我孟慕晴能躲过这一劫,定让你不得好死。”眼神里充满着杀气,这是高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孟慕晴。 09那一刹高湛真的被孟慕晴给吓到了,想不到这样温婉的女子眼底透露出的杀气竟让他都不寒而栗。可是······想想高湛又觉得这只不过是孟慕晴在威胁自己而已,一个弱女子能在他高湛的手掌上翻出什么浪来。 09“那本王先让你尝一下什么叫什么不如死。”厉音一落,高湛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变得霸道而蛮横起来。 09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看来这高湛为了得到孟慕晴还真是什么都不怕,豁出去了,难道他就不怕高尘会对他出手吗? 09然而,高湛的阴谋终究还是没能得逞。就在他妄图侵占孟慕晴的时候一个阴冷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堂堂三皇子竟要对一个弱女子霸王硬上弓,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语了。”淡漠的语气,黑暗中那双眼睛迸射出骸人的杀气。 09声音不高不低,冷冷的,好似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让高湛感觉到了危险。他下意识的放开了孟慕晴,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小亭里的银面男子戒备了起来。 09“你是谁,胆敢夜闯皇宫,不要命了吗?”深邃的黑眸锁定在银面男子的身上,眼底一片戒备的冷光。 09这家伙是谁,什么时候靠近的?为什么他丝毫没有感觉。倏的,一个想法在高湛脑海幽然而现,难道刚才的声音便是这个男子对他的警告。想到这,高湛背脊发冷,心底莫名生寒。 09银面男子并未回答高湛的话,而是冷笑了一声:“命谁不想要,不过依我之见三皇子似乎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声音越发的阴冷,眼底的杀气越发的浓烈。 09他的命可不是谁想要都能取走的,雅懿心里庆幸幸好自己赶来的及时,要不然接下来所发生的事真会让他后悔一生的。 09一听这声音孟慕晴便知道来人是谁,雅懿,他来救她了。雅懿是听到她的呼喊来的吗?她就知道雅懿一定会来救她的。 09本来她是在找机会逃脱,可奈何高湛不给她任何的机会。她本想与高湛玉石俱焚的,没想到雅懿就出现了,雅懿就是她的英雄,总在危急时刻出现救她。 09雅懿的出现让孟慕晴看到了希望,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她知道只要有雅懿在,高湛休想把她怎么样。 09“狂妄,本皇子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敢在本皇子面前放肆。”厉音一落,高湛徒手便朝雅懿攻了过去。 09在高湛攻击向雅懿的时候,雅懿向孟慕晴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快走,这里的事情他会解决,毋须担心他的安危。 09接收到雅懿的眼神孟慕晴担忧的看了一眼,转身跑开了。她知道雅懿这样做一定是不想她因为此事受到连累,她又怎能辜负雅懿呢。 09孟慕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到自己的住所,那样就安全了。可是······事情那又孟慕晴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是迷了路的孟慕晴。 09孟慕晴漫无目的的奔跑着,此刻她除了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而就在孟慕晴逃跑的过程中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将她的去路拦去,两个黑衣人杀气腾腾的样子明显就是冲着孟慕晴而来。 09孟慕晴怎么都没有想到才出虎口又掉进了狼窝,现在怎么办,只能靠她自己了,可她那里是这两个杀手的对手。难道她孟慕晴今晚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了吗?不,不可能的······ 09“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宫,杀了我你们也逃不掉的。”虎视眈眈的看着朝自己逼来的两个黑衣人,孟慕晴故作冷静的说道,心里已经乱到不行。 09目光四周看着,孟慕晴在找机会逃走。就算机会是非常的渺茫,可只要有一点点儿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的。 09两个黑衣人并不说话,举起手中的剑便朝着孟慕晴杀去。说是迟,那是快,眼看孟慕晴危在旦夕,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双窜出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另外两个黑衣人的攻击。 09来人对孟慕晴说了一句:“快走。”然后便挡住两个黑衣人的攻击,孟慕晴知道自己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但这人是来救她的这绝对没错。 09孟慕晴朝着救自己一命的黑衣人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又开始了逃跑之路,这场逃跑似乎无法终结一样,让孟慕晴连死的心都有了。 09怎么回事,那两个黑衣人是谁派来杀她的?高湛吗?那是不可能的,高湛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她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发挥,高湛怎么会杀她? 09可如果不是高湛的话那又会是谁,能在皇宫里安排杀手?孟慕晴觉得孟水筠和慕莞莞以及长安郡主都没有那个胆,那就唯独只有淑贵妃了。凭着淑贵妃在宫中的势力,那两个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淑贵妃安排的。 09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刚才高湛想要侵犯她事情淑贵妃的人都看到了,可恶······那女人实在太狠了,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呢。 09孟慕晴今晚似乎真的难逃一劫,要不然怎么会遇上长安郡主。看来连老天爷都不帮孟慕晴啊,今晚真是多灾多难的一晚啊。 09奔跑中的孟慕晴撞到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假山后的长安郡主,孟慕晴直接长安郡主撞倒在地,疼的长安郡主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哇哇的叫着。 09意识到撞到人的孟慕晴赶紧停下来扶起长安郡主,一个劲儿的道歉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怎么样。”因为光线太暗,孟慕晴并没有发现自己撞到的人是长安郡主。 09长安郡主一听这个声音便知道撞到自己的人是孟慕晴,正好她的怒火找不到地方处这女人就惹上她了,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09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孟慕晴还来不及反应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来人,这才注意到自己撞到的人是长安郡主。 09可恶,真是祸不单行,怎么会遇上这个小祖宗,难道她孟慕晴今晚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吗。 09“民女见过长安郡主,长安郡主吉祥。”此刻的孟慕晴多想转身一走了之懒得搭理长安郡主,可是她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她就真的完了。 09不过长安郡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她跑了那么久又回到了原地不成?想想,孟慕晴也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碰到长安郡主。 09“孟慕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撞本郡主,你是不是想谋杀啊。”谋杀,罪名可有点儿大,孟慕晴这下麻烦了。 09这贱女人绝对是故意的,腰都快给她撞断了。现下四周无人,也许是除掉孟慕晴的好机会。杀机在长安郡主心头幽然而现,看向孟慕晴的目光变得可怕起来。 09“郡主误会了,民女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有人要杀民女,民女慌乱才没有看到郡主,还请郡主原谅。”跪在地上的孟慕晴心里暗叫不安,看来这长安郡主是不安那么轻易放过她的了。 09现在怎么办,丢下长安郡主不管吗?反正没有长安郡主没有证据,再加上之前她们两之间的矛盾,想必没有人会相信长安郡主的话吧。 09“不是故意,本郡主看你分明就是有意的,想要撞死本郡主。”长安郡主一脸怒意的说道,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杀气。 09她没有听错吧?有人要杀孟慕晴?看来视孟慕晴为眼中钉的人不只她墨玉一个。不过······敢在这皇宫对孟慕晴下手的会是谁,胆子也太大了吧。 09细看着孟慕晴的样子,长安郡主觉得孟慕晴不像是在撒谎。不过这些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这狐狸精落到她墨玉的手中就绝对没有好下场。 09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这长安郡主罢明了不想放过她,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磨难 如此,孟慕晴也懒得废话,直接说道:“如果长安郡主心里已然认定民女是有意的,民女如何解释都是没有用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找皇上对质吧。”只要到达皇上那里她暂时算是安全的,她就不相信在皇上的面前,那些想要对她不利的人还能当着圣山的面打杀了她! 09长安郡主可不傻,一看就知道孟慕晴的用意为何,她眉目一转,木着脸冷冷道:“这点儿小事何需要劳烦皇帝伯伯,孟慕晴,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不成,圣上日理万机,哪有空余来理你这等小事。”语气间伪装的不屑堪称完美。心里却在打算着接下来的一切。 09笑话!去见皇帝伯伯那不就什么都完了?绝对不能去见皇帝伯伯······如果见到皇帝伯伯,那到时她再想要再杀这个女人,就是难上加难了。 09面对着长安郡主一副必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孟慕晴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可想让她孟慕晴就此认输,那是不可能的。 09“长安郡主,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我不过只是个平常女子,对你而言并无任何的威胁,你何须如此处处相逼于我?”看着长安郡主,孟慕晴的眼底深敛过一道精锐的光芒。 09长安郡主如此针对于她,不过是为了高尘,她如今言语上与她这样纠缠,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09“孟慕晴,你少在我面前装傻。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对你?”长安精致的娇颜上笼罩着了浓浓的恨意和杀伐。 09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尘哥哥,这个女人却不知死活地和她抢尘哥哥,她是长安郡主,皇城里独一无二的皇家千金!谁敢和她作对那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09既然她孟慕晴有胆子敢和她抢尘哥哥,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绝不会好,有她在,就绝对不能有孟慕晴! 09一山不容二虎,孟慕晴与长安郡主的情况便是如此。 09“如果长安郡主是因为五皇子的事而耿耿而怀,民女只能说声抱歉了,有些事情不是民女能够控制的。”孟慕晴不想刺激长安郡主,只能轻声言辞的推脱着此事与她无关。 09她不想牵扯到皇子的事情中来,可命运偏偏就是如此。越是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越是容易发生,如果皇族之人不来招惹孟家的话,她是如何都不愿意和皇族之人有任何牵扯的。 09“少在那儿说些没用的废话,你以为本郡主会相信你的话吗?你分明就是一只狐狸精,明明心中都有三皇子了,却还来纠缠尘哥哥,孟慕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的!”长安怒指孟慕晴的罪行,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是要吃了孟慕晴一样。 09别以为在小亭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她没有看见,一直以为这女人只是和她抢尘哥哥而已,没想到她和三皇子还有一腿。有了三皇子还惦记着她的尘哥哥,她绝对不会让这般不要脸的女人得逞。 09闻言,孟慕晴心下想不通。这长安郡主是从那里看出来她喜欢高湛的。明明她对高湛只有深深的恨,怎么可能会有爱?如果真要说爱,也早就断在了前一世了。 09“长安郡主,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孟慕晴一副想要解释的样子,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事情。倏的,一个想法出现在孟慕晴的脑海。长安郡主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的,难道······刚才在小亭里发生的那一幕被长安郡主看到了。 09这般想着,孟慕晴心里忐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若是长安郡主将那事儿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09而接下来长安郡主的话证实了孟慕晴的猜想:“误会,本郡主亲眼看到的事情怎么可能误会?孟慕晴,你到底存着什么目的接近尘哥哥,快点说······”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孟慕晴不承认的话她就会动手杀了她一样。 09这女人不会是高湛的奸细,派来接近尘哥哥想要套取尘哥哥身上的情报的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尘哥哥知道吗?看尘哥哥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要不然怎么会被这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的? 09孟慕晴脸上一闪而逝的异样光芒,看来长安郡主真的看到了小亭里发生的事情。可事实并不是那样,自己解释了长安郡主也不会相信自己的。 09孟慕晴知道长安郡主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不再与她废话下去:“那你想怎么样?”虎视眈眈的看着长安郡主,眼底一片戒备的冷光。 09问出这句话孟慕晴觉得真是太多余了,她是长安郡主的绊脚石,长安郡主当然想要杀了她以绝后患啊。只不过,人有时候不能太聪明,该装傻的时候还是得装傻。 09“想怎么样?”眼底杀机幽然而现,不等孟慕晴反应,长安郡主抽出随身的短剑毫不犹豫的朝孟慕晴刺去。 09说是迟那是快,看着长安郡主采取了行动孟慕晴又怎么会坐以待毙。身体一侧躲开了长安郡主的攻击,然后随势推了长安郡主一把。 09长安郡主没有想到孟慕晴居然会反抗,重心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幸好旁边是座假山,反应迅速的撑在假山上避免自己摔倒。等长安郡主转身的时候,孟慕晴已经跑到了。 09此时孟慕晴除了跑什么都不能做,难道要她杀了长安郡主吗?第一,那是不可能的事,第二她这体质未必会是长安郡主的对手。 09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孟慕晴意识到武功对于一个人的重要,她不要天下第一的武功,只要能保命的那种便好。 09此刻的孟慕晴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身后长安郡主死死的追着她不放,一副不杀了她不罢休的样子。 09 09孟慕晴从未觉得一个女人能难缠成这样,以往那些女人总是只会嘴上动动刀子,或者暗地里使一些小计谋,像这长安郡主无视王法却又会功夫的女人,还真是让她没有办法。 09 09可恶,早知道就该学点防身之术的。她要是会功夫,哪怕会点儿三脚猫功夫,都不见得会落得现在这种地步! 09 09一路小跑,孟慕晴实在没了力气,只能找了一个隐蔽的石头后小心翼翼躲了起来。现下只能暂时躲避,等长安郡主离开之后,她再出来。 09 09长安郡主追上来之后停在了孟慕晴消失的地方,她环顾着左右,却也没发现孟慕晴,心知孟慕晴必定是不可能跑出她的脚程之外的,现下一定是藏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09 09可恶,那女人跑到那里去了。她刚才明明看到她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这实在太诡异了。 09 09她气急,朝着四周道:“孟慕晴,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最好赶紧出来,要是被本郡主找到,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担心惊动宫里的守卫,长安郡主的声音很小,但孟慕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09 09躲在暗处的孟慕晴微微喘着粗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暗中观察着长安郡主的一举一动。对她所言确却概不听取。 09笑话,她如今出去不过是被她折磨的下场,她竟然还叫喊她出去?不放过她又怎么样,她以为她是郡主就能为非作歹?出了这,她就不相信自己还会栽在她手里! 09 09然而,让孟慕晴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那里飞来的石子,狠狠打中了她的膝盖,一时之间孟慕晴痛得叫出了声。正是这一声暴露了孟慕晴的位置,下一秒长安郡主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09 09“呵,可算找到你了,孟慕晴,你倒是给本郡主跑啊。”长安郡主冷笑一声,她倒要看看这贱女人还能跑到那里去。 09 09面对着一脸杀意的长安郡主,孟慕晴心下慌乱,却强忍着压住那抹焦急,脸上反而是一脸的从容与淡定。 09 09她躲着的地方明明隐蔽十分,压根不可能让长安郡主发现她,而那颗石子······那一定是有人故意那样做的,到底是谁,在暗处想对她不利,转而利用长安郡主除去她······ 09 09孟慕晴摸了摸生疼的膝盖,暗嗤一声真是祸不单行,所有对她不利的人似乎都在今晚对她采取了行动。这进宫简直就是磨难的开始。 09 09可此时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她本就是非进宫不可,不然她如何能完成她的计划? 09 09“长安郡主,你应该很清楚在宫里杀了我你也逃不掉的。”声音冷冷,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颤抖与害怕。 09这长安郡主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她对皇上的重要性。倘若她死了,皇上就休想得到孟家的财富,长安郡主坏了皇上的计划,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后果可很难说。 09凝眸看着孟慕晴,长安郡主觉得孟慕晴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倘若孟慕晴死了那事情就麻烦了,皇上肯定会彻底追查给孟家一个交待,到时候她······ 09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么好的机会杀这个女人,她是唯一阻拦她成为尘哥哥皇妃的人,就这样放弃,她实在太不甘心了。 09思量了一下,长安郡主冷声道:“想要本郡主放过你也可以,把尘哥哥送你的簪子给我,我就放了你。”那只簪子所代表的含义相当于尘哥哥的皇妃,绝对不能让簪子落到孟慕晴手里。 09只要她拿到了簪子,到时候在拿着簪子到皇帝伯伯面前说一通,相信皇帝伯伯一定会将她赐给尘哥哥的。 09长安郡主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可孟慕晴听得却是一头雾水。这怎么回事,长安郡主怎么突然对高尘送她的簪子感兴趣了,难道······想着,孟慕晴在长安郡主的眼底看到了嫉妒的光芒。 09如此孟慕晴似乎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一只簪子换一条命,这很值得。反正高尘已经将簪子送给她了,她给了谁相信高尘不会干涉太多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特殊意义 孟慕晴并不知道那只簪子所代表的特殊意义,如果她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觉得用簪子换自己的命很值得了。 09看了眼近在呎尺的短剑,孟慕晴说道:“簪子现在并不在身上,那只不过是小物件而已,长安郡主如此喜欢让五皇子送你一只不就好了吗?”干吗非得威胁她,让她交出她手里的这只,有意思吗? 09一个想法倏的出现在孟慕晴的脑海,想起那天端贵妃看到她头上簪子时的眼神,再加上今天长安郡主逼她拿出簪子的事孟慕晴突然发现这只簪子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09“孟慕晴,你到底是在装糊涂还是真傻?”她不会不知道这只簪子所代表的含义吧,长安郡主不敢相信的想着。 09不会的,这女人一定知道那只银簪所代表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戴着银簪出现在姨母面前。 09长安郡主的话似乎让孟慕晴清楚了一些事情,看来这只簪子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要不然长安郡主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09可这簪子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呢?孟慕晴一头雾水的看着长安郡主,疑惑的问道:“长安郡主,民女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09孟慕晴不由的对这簪子所代表的含义好奇了起来,它到底代表着什么会让高尘就这样送给了她?高尘为什么不告诉她这簪子所代表的意思呢? 09“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本郡主就告诉你。这只簪子是姨母的祖传之物,向事传女不传男。姨母只有尘哥哥一个儿子,便将簪子交给尘哥哥说日后找到心爱之人便将这簪子交于对方。如果你对尘哥哥无意,我劝你就不要再继续纠缠,不然,不仅仅是我,能灭你孟府满门的大有人在。” 09虽然有些事情长安郡主不愿意承认,可尘哥哥的确将这簪子送给了孟慕晴。那就代表着尘哥哥真的爱上孟慕晴了,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09孟慕晴不敢想信自己听到的,什么,这只簪子所代表的意思居然是······难怪端贵妃看她的眼神会是那样的,难怪端贵妃会对她那么好,原来······原来······这下孟慕晴总算明白一些事情了。 09既然这只簪子所代表的含义如此重要,孟慕晴便觉得自己不能将簪子交给长安郡主了。当初她若是知道这簪子的含义,定然不会收这簪子的。 09“所以,你赶快把簪子交给我,要不然······”长安郡主手里的短剑靠近了孟慕晴几分,眼神里是赤果果的威胁。 09孟慕晴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长安郡主的条件的话长安郡主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可她已经知晓这簪子的含义就不可能将簪子轻易的交给长安郡主。 09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孟慕晴在想办法摆脱长安郡主。心里突生一计,对着长安郡主的后面便说道:“民女见过五皇子。” 09话一出口,长安郡主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身后。可她的后面哪里有高尘的影子,等她意识到上当再转头的时候孟慕晴早就跑了。 09可恶,居然让那个贱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她手上溜走了,长安想想都觉得气愤。这是关乎尘哥哥的大事,下一次,她绝不会再这么粗心大意地任由她逃走······ 09知道自己失去了今晚教训孟慕晴的第二次机会,之后再想找到孟慕晴也不可能了,所以就算再不甘心,她今晚也只能放弃。好在来日方长,只要孟慕晴一日还在尘哥哥的身边,她迟早会找到机会将这个女人赶离尘哥哥的身边! 09因为担心还会遇到什么不测,孟慕晴所逃之路都是小心翼翼所选。她在诺大的皇宫里转来转去,最后不知道么又转了回来,好在阴差阳错又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09一直守在门外的悠悠最先看到孟慕晴,立刻飞奔过去:“小姐,你回来了。” 09 09看到一身狼狈的孟慕晴,悠悠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09“悠悠,小声点儿,我们进去再说。”推着悠悠进了屋子,孟慕晴至今都还心有余悸着。 09坐下来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孟慕晴才开始说起今晚的遭遇。只不过她并没有告诉悠悠和飞铭自己遇到的杀机,只是说高湛想要欺负自己,然后她想办法逃了而已。 09听着孟慕晴的话,悠悠和飞铭狠狠的骂了高湛一番,若不是高湛皇子的身份,想必悠悠和飞铭一定会找高湛替自家小姐出气的。 09本来该悠悠和飞铭安慰孟慕晴的,后来却变成孟慕晴安慰两个丫鬟了。一再说明自己真的没事之后悠悠和飞铭这才离去,因为不放心,两个丫鬟轮流守夜在孟慕晴的房间外。 09折腾了一个晚上,孟慕晴正想睡觉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09而那声音的主人孟慕晴再清楚不过。 09强撑着困意,孟慕晴打起精神去见来人。 09高尘推门而入,一进屋便看到坐在椅子上一脸疲倦之色的孟慕晴。 09“怎的?身子骨可有不适?”高尘皱眉问道,眉间浮着担忧的神色,他遍寻她不见,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此时见了她倦怠的神情,心中更是泛起些许疼惜。 09那时与高湛打完之后,他便去找了孟慕晴,可怎么找都找不到,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却发现是小白和两个杀手,这才断定她一定遇见了什么麻烦,不然小白也不会现身。 09闪身到了他住的院子里,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影,焦急之下他差点调动了侍卫,好在后面还是接到了手下的消息,说是孟慕晴已经回了院子,这才急匆匆地又赶了过来。 09高尘仔细的打量着孟慕晴,发现她除了神情疲倦些之外,并没有受伤,悬起的心也落了回去。 09“哪有?我好着呢,无需担心。”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她所经历过的危险和杀机只有孟慕晴自己知道。 09一抹自嘲之色飞速掠过眼底,若非她够机灵,只怕这会儿该变作一具冷冰冰的尸骸了,怎能安生坐在此处同他谈话? 09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09回想起前一世长安郡主对高尘的执着,看来这长安郡主是不会放过她的了,想及此,孟慕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簪子。 09既然她已经知道那只簪子所代表的特殊含义,她是不可能收下高尘的礼物了。想着孟慕晴蓦然站了起身来走向梳妆台翻找了一番,找到那放银簪的盒子打开看了一下回到高尘的面前。 09“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告诉我这只簪子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声音冷冷,从她的语气和神情里可以看出她有不悦。 09如果她知道这只簪子所代表的含义就不会收了它,更不会带着簪子在贵妃面前那般,而长安郡主今日更不会做出这非杀了她的举动来。 09高尘明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却还送她如此特别的东西,真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09看着眼前的东西,高尘愣了一下,想来她已经知道了簪子的含义。 09谁告诉她的,母妃吗?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否决掉。 09不可能,母妃不会插手他的事。 09那就只有一个人了,凌厉之色浮现在眉宇间。 09“簪子所代表的含义和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它很适合你,便将它送于你了。”他也说过如果孟慕晴不喜欢可以随手扔掉,他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09只是,她若顾及,或是扔掉,就表明她对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09想到这,高尘心里越发的嫉妒起另一个自己。明明两个人一个身份,明明他们都对孟慕晴很好,为什么她却只对雅懿的身份产生了好感,真是让他恨不得将雅懿给······ 09气息有一瞬的絮乱。 09“五皇子,既然我已经知道这簪子的含义就不可能收下它。这只簪子一定很重要,五皇子还是替它找一个适合它的主人吧。”孟慕晴将盒子往高尘面前递了递,示意他收回去。 09如果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簪子她很乐意接受,因为这只簪子真的很漂亮,而且是她及笄之日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09可是现在,她不能在知道其含义的情况下还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就算那样的结果是她想要的,也万不能接受。 09心中某个角落的不愿,被她的理智强硬压下。 09“我觉得你就是最适合它的主人,除了你,谁都不配拥有这只簪子。”如此明显的表达着爱意的话语脱口而出,带着几分霸道,几分强势。 09他高尘是绝对不会看错人的,再说,孟慕晴连母妃那一关都过了,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既然是好女子,他高尘又怎么会让她从他手中溜走呢。 09更何况,他早已对她情愫暗生。 09“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它,长安郡主很喜欢这只簪子,五皇子何不把这只簪子送给长安郡主?”孟慕晴相当直言的说道,却不知自己一席话伤了高尘的心。 09其实孟慕晴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到长安郡主有些气闷,然后这话便脱口而出了。只是她说归她说,这高尘的决定也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到底怎么做还得看高尘自己不是么? 09孟慕晴话音一落,高尘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气氛顿时凝结成冰。 09孟慕晴知道高尘生气了,心里有些气闷又有些害怕,嘴唇动了动,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高尘的怒火 高尘深深看着她,眸光明明灭灭,叫人难以分辨究竟是何意味。 09孟慕晴被他瞧得心中发怵,抿了抿唇,手仍固执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09“请您收回去吧,民女当真无福消受。” 09难道在她孟慕晴心里他高尘就什么都不是吗?这话险些脱口,却在抵达舌尖时,被高尘咽了回去。 09默了片刻后,才冷声启口:“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去的道理,如果孟小姐实在不喜欢,随意挑个地儿处理便是。” 09想让他收回,呵,不可能! 09高尘的话语很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仿佛那根簪子所存在的意义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09“五皇子,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可知道因为我收了这根簪子就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孟慕晴隐忍怒气地说道。 09她相信高尘都是知道这些的,可明知道这些还将簪子送于她。他是想怎么样,看她置身于危险之中很好玩吗? 09宽袖下,粉拳黯然收紧。 09“墨玉为难你了?”话故意停顿一下,他敏锐的发现孟慕晴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09果然是她么? 09秀眉猛地皱紧,他的事何时轮到墨玉插手? 09孟慕晴万没想到,只一句话,竟能让他联想至此,她忙不迭解释:“没有,长安郡主只是想要这根簪子而已。” 09她可没有背后告状,说人闲话的心思。 09孟慕晴并未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高尘,她不想让高尘以为她是一个喜欢嚼舌根的女人,再说了她现在不是好好没受伤吗?只要簪子不在她手上,想必长安郡主就不会为难自己了。 09可是,这高尘似乎不愿意将簪子收回去?那这根簪子要怎么办,难道真的扔掉吗?孟慕晴觉得那样很是不妥。 09然,事情哪有孟慕晴想的那么简单,长安郡主已经将孟慕晴认定会最大的障碍,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孟慕晴呢。 09“我还是那句话,这根簪子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至于墨玉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淡漠的话语,语气里透露出丝丝的冷意,不曾因她的推脱而有任何松动。 09“你······”孟慕晴这下彻底无语了,这高尘未免也太无赖了一点儿吧,他是笃定了自个儿不会将簪子扔掉? 09怒目圆瞪着,孟慕晴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什么高尘都不会将簪子收回去的,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万不该收下这份礼物! 09“既然如此,那我就将簪子送给长安郡主了。”反正长安郡主那么想要这根簪子,而且给了长安郡主这根簪子,说不定她能与长安郡主化干戈为玉帛。 09孟慕晴觉得这不失一个好方法,扔不得,送不回,折中的办法唯有这一个! 09“随你便。”高尘咬牙说道,眉梢好似结了冰般,冷若冰霜。 09说完,他甚至没给孟慕晴反口的机会,身躯原地忽闪,笔直地跃出木窗,扬长而去,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的静一静,这女人实在太让他生气了。 09看着高尘愤怒而去的背影孟慕晴心头微惊,张口欲言,话到了嘴边又吐不出去了。 09挽留他有何意义吗? 09这簪子便是个烫手的山芋,不送给长安郡主,她处境堪忧,送了,高尘又不爽快,左右两难。 09孟慕晴惆怅的叹了口气,盯着掌心的簪子出神,努力寻思着两全之法,以至于有人靠近她都没有察觉到。 09来人在孟慕晴身后站了良久,直到孟慕晴摇了摇头,将簪子收回袖中,方才说话。 09“唉声叹气的做什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雅懿就这样站在孟慕晴旁边,关心的话语里面深敛着无人察觉复杂的情感。 09他一时意气,想离开此处,可走到半道,却不愿与她发生冷战,只得麻利的更换过衣物后折返回来。 09天底下,怕只有她,只言片语就能叫他如此了。 09“雅懿,你来了!没有受伤吧?高湛呢?”收回那些烦人的情绪,孟慕晴细细将雅懿从头到脚端详一番,确定人没受伤后,那颗悬着的心方才塞回了肚子。 09高湛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虽说雅懿武功高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保不会伤于高湛的手段底下。 09不过,他平安无事,高湛那边又如何? 09孟慕晴面露深思。 09“我没事,不用担心,高湛这两日应该会很安分,想必不会前来搅合你的及笄之礼。”雅懿温声说道,神秘的紫眸深处,闪过几分醉人的宠溺。 09莫说他无碍,便是有伤在身又如何?岂能在她面前流露出来? 09听着雅懿的话孟慕晴点了点头,眉宇间笼罩的忧色一扫而空。 09连她自个儿也不明白,为何这人三言两语,却能轻易影响她的心潮。 09千结百怅的眉峰终是松开,嘴角还挂起一丝温婉笑靥,如一朵徐徐盛放的桃花,美丽且动人。 09雅懿愣怔一秒,眸中有惊艳之色浮现,未经大脑的话问出了口:“往后我唤你晴儿可好?” 09带着三分试探七分霸道的询问,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氛围。 09孟慕晴笑脸微僵,抬头看着那张冰冷却又暖心的银面,半响没吱声。 09晴儿,如此亲腻的称呼,便连前世的高湛也不曾如此唤过她。 09她与雅懿之间,还未亲昵到这个地步,孟慕晴有一瞬想要拒绝,但心头,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09为什么不行?他问出这话,不就代表着,他想同她更进一步,更熟络更亲近吗? 09“当然可以,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她嘴角弯弯的说道,明亮的双目中,似有灼人的亮光正在跳跃。 09看着这样的孟慕晴雅懿心里好矛盾,他心里又高兴又难过,可谓是五味杂陈的。 09为什么雅懿说什么都可以,而高尘的身份却什么都不行?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啊。 09银面后,眼睑低垂着,谁也不曾瞧见眸中的自嘲与暗芒。 09“方才见你握着根簪子,款式不错,小巧精美,很适合你,是谁送的?”雅懿平复了心中所有的复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 09或许这个身份能从她口中探知些消息出来,譬如,她是否当真打算将簪子赠与墨玉! 09说来也可笑,他竟要用另一个自己来试探她。 09孟慕晴便也不避讳,直接答道:“高尘送的,有着特殊的意义,我正打算还给他。” 09再好看,再漂亮再适合她又有什么用?有命收,她怕没命戴! 09“特殊意义?不介意可否给我瞧瞧?”雅懿佯装好奇的说。 09孟慕晴不疑有他,爽快点头:“诺,给你!” 09将袖中的簪子递到他手心后,她又接着说:“这簪子的意义我是不能告诉你啦,你看过以后就得还给我,我这几日想想,要如何安置它。” 09“哦?何故如此?”雅懿黯然握紧簪子,再度问道。 09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他话里透着丝丝冷硬。 09孟慕晴把自个儿的纠结说了出来,末了道:“要么五皇子拿回去,要么我就把它还于长安郡主,反正这东西我是不会再留在身边的,哎,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收!” 09贝齿懊恼地咬住唇瓣。 09“既然如此,那就把它毁掉,这样晴儿就不会那么烦恼了。”冷音一落,雅懿的手微微一用力,打算毁掉这只让孟慕晴烦恼的簪子。 09既然是他把这么沉重的包袱加到晴儿的身上,那便由他来解决。 09说是迟,那是快。孟慕晴突的夺下雅懿手里的簪子,有些紧张的说道:“不可以,不能将它毁了。”夺下簪子之后孟慕晴立刻取出盒子,将簪子妥善放好,塞入衣襟,整个过程迅速切小心,还时不时回头朝雅懿看来,深怕会强行硬抢。 09看着孟慕晴如此紧张这根簪子,雅懿的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笑意。看来事情也并非他看到的那样,孟慕晴还是在意这根簪子的。 09“晴儿那么紧张这根簪子,是因为它是高尘送的吗?”细细的打量着孟慕晴,雅懿的嘴角上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冲动的惩罚 雅懿这样问只不过是想试探孟慕晴心里是否真的没有高尘,他不相信孟慕晴对高尘一点点儿感觉都没有。 09都是同一个人,孟慕晴能喜欢上雅懿,为什么就不能被高尘所吸引? 09闻言,孟慕晴立刻否定道:“不是的,雅懿,你别误会。” 09她着急的想要解释,之所以不让簪子毁了是因为这簪子所代表的意义,而且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虽然高尘已经将它送给她了,但她还是不能轻松的将簪子处理掉,否则,定会惹来麻烦。 09“傻丫头,我知道,我只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声线透着几分温柔,几分安抚。 09但银面后,嘴角扬起的那抹弧线,却略显苦涩。 09看来晴儿真的很在意‘雅懿’这个身份的感觉啊,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着急的试图解释,她的反映,同在‘高尘’跟前,可谓是天差地别,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觉着别扭,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表明身份。 09自己嫉妒自己,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09“雅懿,我不想你误会我和高尘,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如果真有的话,那也只是合作关系。”是的,合作关系,她需要借助高尘的势力来保护孟府,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09孟慕晴在心头自我催眠道,忽略了某个角落里响起的声音。 09真的没有别的吗?她对高尘,真的心如止水么? 09甩甩头,像是要把那道魔音抛到九霄云外去。 09“好了,真是个傻丫头,我相信你,你用不着向我解释那么多的。”雅懿笑着说道,抬手刮了一下孟慕晴的鼻子,眼神如天上弯月,柔和得能把人溺死在里边。 09罢了,两个身份都是他,又何需自我较劲呢? 09雅懿有些释怀,掀开簪子的事儿不提,同孟慕晴说了好些体己话后,方才提醒她早些安寝,亲手将帐幔放下,侧身坐在床沿。 09“睡吧。” 09“嗯!”孟慕晴乖乖应了一声,面颊上染上的笑靥,自雅懿出现后,再未放下过。 09一室温馨。 09直到孟慕晴睡着之后,雅懿温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离开房间,离去时,他不忘挥手击灭了油灯的烛光,若非房间里飘荡着的淡淡香气,无人会相信,他曾出现过。 09第二天天一亮孟慕晴便被悠悠和水铭叫醒了,昨晚睡得太晚,这会儿,她脑子仍有些迷糊,如木偶般被两个丫鬟折腾着,又是打扮,又是梳头,忙的亦乐乎。 09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孟慕晴才稍稍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悠悠,我饿了。” 09长睫蒲扇着,那模样着实的可怜,好像被人虐待没饭吃一样。 09孟慕晴话音一落,她的肚子相当配合的发出声响,似是在抗诉孟慕晴没有将它喂饱似的。 09“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叫饿?马上及笄之礼就要举行了,万一耽误了吉时那可如何是好?”水铭替孟慕晴整理着衣服,神色相当严肃的说道,还在暗地里朝悠悠投去一抹阻止的眼神,示意她不能纵着小姐。 09悠悠满脸无奈,她很想帮小姐的,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有水铭在,她不敢啊! 09“悠悠······”孟慕晴深知和飞茗讲道理行不通,只得侧目向悠悠望去。 09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斥着无声的恳求,任谁见着这样的她,也生不出半点拒绝的想法来。 09悠悠纠结了一小会而后,在飞茗无语的目光下,果断从身后木桌的托盘上拿了个苹果:“小姐,您先吃这个填填肚子,等忙完正事,您就有大餐吃了!” 09今儿忙得很,兴许午膳也不会有功夫吃,小姐一直饿着,身体那受得了啊? 09孟慕晴感激的看了悠悠一眼,随后接过水果吃了起来,只一个苹果哪能解饿?她拍了拍肚子,再度扭头朝悠悠望去,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09悠悠往四下看了眼,屋内却是没了能饱腹的东西,跺跺脚:“要不,奴婢给您弄点吃的去?” 09“行了,”水铭系好腰带,怒其不争地瞪了孟慕晴一下,后者俏皮地吐吐舌头。 09肚子饿这种事她又不能控制,怪她吗? 09“你就在这儿伺候小姐,别的事交给我。”悠悠脑子笨,或许会有什么闪失,还是她亲自去做比较保险。 09水铭刚想去准备一些点心,屋子外突然有几名宫女快步行来,手中托着银盘,上边放满了吃的,从门外鱼贯而入。 09水铭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反映不过来。 09这怎么回事?她并未叫人弄吃的过来啊,是谁叫的? 09水铭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除了五皇子,这皇宫里似乎不会再有其他人会那么关心她家小姐了。 09“小姐,五皇子派人给你送来了吃的。”五皇子真是贴心,小姐能遇到像五皇子这么好的男子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09说着水铭吩咐宫女将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才进里间去请出孟慕晴。 09孟慕晴早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可水铭的话却让她一震。 09高尘派人送来的?她还以为高尘生她的气不理她了,没想到······ 09她释然一笑,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09狼吞虎咽的吃过早餐之后孟慕晴才有了三分的饱意,可还没等她休息一下高永帝那边便派人来接孟慕晴了,于是一行人朝着水灵宫而去。 09水灵宫乃是皇族公主皇子专门举行及笄典礼的地方,孟慕晴是第一个不是公主,以平民的身份在水灵宫举行及笄之礼的人,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殊荣!又有多少人在暗中眼红。 09及笄之礼的程序有些繁重,孟慕晴很庆幸自己是吃了东西才来,要不然真担心有及笄之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自己会晕倒,那就臭大了。 09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捧场的确太大了,文武百官、候门贵族络绎不绝,像是要将水灵宫的门槛踏破,高永帝亲自下的旨,就冲这举动,足够引起朝堂官员对孟慕晴的重视。 09到达水灵宫孟慕晴余光便在四处寻找着,她找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高湛。左顾右看之后并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她这才悄然吐出口气来,可随即,眉峰突地皱紧,高湛没来,连高尘的影子她也没瞧见。 09难不成昨日的不欢而散,使得他恼上自己了? 09若是这样,他又为何命人送吃的前来? 09想不通的事,孟慕晴懒得庸人自扰,吸了口气后,重新打起精神,完美的淑女笑靥刚在唇角绽放,冷不丁,余光竟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09侯姐姐!? 09一双美眸愕然瞪大,她不该在高尘身边吗? 09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侯雨佩抬眸望来。 09四目相对,孟慕晴看着候雨佩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候雨佩的恨意,候姐姐一定恨不得杀了她才对,本来这些都该属于候姐姐的,可却被自己夺走,虽说她心中无愧,但难免几分歉意。 09隽秀的面庞陇上一层暗色,她无奈的挪开目光,并未上前同侯雨佩打招呼。 09破镜岂能重圆?她与侯姐姐之间,终究是覆水难收,再难回到从前了。 09孟慕晴感觉到的恨意与杀意不仅来自候雨佩,还有慕莞莞,孟水筠,长安郡主等等一些人。看来今天她将如若针毡啊,这万众瞩目的好事似乎并不适合她,实在太让人提心吊胆了。 09情况特殊,那些对孟慕晴心存恨意的人只能将杀机隐藏起来。现在这种场合谁敢发难于孟慕晴,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09及笄之礼有条不序的进行着,等到及笄之礼结束之际,孟慕晴的心又提了起来。 09因为她看到一席常服的高湛就站在人群中。 09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雅懿不是说他今天不会出现的吗? 09余光扫过高湛,孟慕晴可以感觉到高湛今天有些不对劲。可那又怎么样,这高湛出现就代表着那份大惊喜会出现,这简直······ 09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如果高湛真的在所有人面前说要娶她为正妃,她若是说不同意就是在挑战皇威,那不等于找死吗? 09孟慕晴在人群里努力的搜索着高尘的影子,只要有高尘在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可是高尘究竟跑到那里去了?他再不来,她要如何顺利脱身? 09此时孟慕晴心里着实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要那么早和高尘摊牌惹怒高尘了。现在情况变成这样,让她如何是好?总不能寄望于高湛临时收手吧?这人为了权势,没什么是做不出的。 09一直跟随在孟慕晴左右的水铭也看到高湛,不由的提醒道:“小姐,三皇子来了。” 09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满是不安与担忧,高湛一出现,那事情就麻烦了。 09这高湛不会真准备了什么大礼物送给小姐吧,要是那样小姐就惨了!水铭急得掌心直冒凉汗,连呼吸也加重了几许。 09“别慌,我们先静观其变再说。”孟慕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了。 09她定了定神,将心中的慌乱压下。 09没事的,还有雅懿,他定在某个角落中陪着她! 09想到这儿,孟慕晴只觉心中重燃了斗志,仿佛有足够的勇气去打这场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危险 高湛远远的看着刚刚举行完及笄之礼的孟慕晴,嘴角上扬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孟慕晴早已是他囊中之物,别以为那点儿威胁就能吓到他,真当他是被吓大的吗? 09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就算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也要让孟慕晴成为他高湛的女人。孟府那富可敌国的财力是连父皇都要得到的,要不然父皇怎么可能对一个贫贱的百姓如此的好,还亲自为她举办及笄之礼,享受着公主才有的待遇? 09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他现在早已和孟慕晴生米煮成熟饭! 09高湛脸色阴暗,眉宇间闪过几许杀意。 09那家伙他一定要调查清楚到底是谁,胆敢在他跟前放肆,活腻了吗? 09一想到昨天晚上高湛心里就来气,如果昨天晚上的行动成功了他今天就不必这么麻烦了。不仅如此自己还受了重伤,还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09孟慕晴自然也注意到高湛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知道高湛肯定在算计自己,但她不会让高湛的阴谋得逞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09熊熊斗志如火焰,在眼底跳窜。 09众人说说笑笑着,唯独孟慕晴却好似一个局外人一样皮笑肉不笑的应对着眼前的一切。她的心思都落在了高湛的身上,防备着高湛突如其来的举动。 09孟慕晴看到高湛走向高永帝,心知高湛要采取行动了。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人群的视线,试图溜走,只要她不在场,高湛的阴谋就一定无法得逞。 09意识到孟慕晴在往走,水铭低声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皇上他们都还在这里呢。”怎么回事,小姐这是要往那里撤? 09说话的时候水铭的眼睛下意识的看了高湛一眼,刚好对上高湛的眼睛,吓得水铭赶紧别开了脸,心还紧张到不行。 09孟慕晴朝水铭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下颚往高湛那处不着痕迹的一抬,水铭便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09小姐的确该撤,再不撤恐怕就来不及了,于是说道:“小姐,你先走,奴婢替你打掩护。”水铭护在孟慕晴面前,一副‘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样子。 09“那你自己小心。”交代一声后,孟慕晴便悄悄的溜走了。 09水铭那么聪明相信一定能应付的,而且他们应该不会拿一个丫鬟怎么样的。 09虽然自己先走这样做很不仗义,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她不撤的话,就真的完蛋了。 09然而,事情那又会像孟慕晴想的那么顺利? 09高湛早就知道这孟家小姐不好对付,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09所以,在孟慕晴还没有踏出水灵宫的门便被高湛安排的人拦截下来。 09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侍卫,孟慕晴知道自己逃不了,可想让她就这捒手就摛,那是不可能的事。 09“你们想怎么样,你们是拦不住我的。”眼前这些人高马大的侍卫让孟慕晴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很危险,脑子高速运转,寻找着应对之法。 09大庭广众之下想必这些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若敢对她出手,她就大叫非礼,这些人到时候就死定了。孟慕晴在心里计划着,可那抹不安却愈发加深几分,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09“孟小姐,还请你不要为难我等。”他们也只不过是听人命令行事罢了,真要被她嫉恨上,他们讨不了好。 09要知道这位现在可是皇上眼中的红人,再说大家都在传孟慕晴是五皇子的人,倘若他们动了孟慕晴,那不就是与五皇子为敌了吗?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09可人有时候总是身不由已的,各为其主,他们不得不听从三皇子的命令,要不然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09“是你们为难我,而不是我为难你们。”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这些人不为难她,她又怎么会为难这些人呢。 09她知道这些侍卫都是听高湛的吩咐办事,但那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只要这些人阻碍到了她,那她就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09几个侍卫不再说话,他们一步一步的朝孟慕晴靠近着,试图将孟慕晴逼回皇帝的身边。因为完不成任务,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09孟慕晴步步而退着,注意到情况的水铭立刻赶了过来:“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是?”扫视了眼前这几个侍卫一眼,水铭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09看来这几个侍卫都是高湛安排来阻拦小姐的,没想到高湛那家伙算计得那么准。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等着被人宰割吗? 09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孟慕晴的视线里,孟慕晴双目蹭地一亮,想都没想直接朝着此人而去,嘴角无意识扬起一抹舒心、放松的笑容。 09他终于出现了!不错,现身的正是她苦寻多时的三皇子高尘! 09只要有他在,高湛的阴谋就休想得逞。 09一想到这一点,孟慕晴绷紧的神经立马松懈不少。 09“你怎么现在才来,再不来我就完蛋了。”她亲腻的挽着高尘的胳膊,脸上是浅浅的笑容,那带着幽怨的话语却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09高尘冷冷的看了孟慕晴一眼,眼底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多的是陌生与生人勿近的气息。他无情的拨开孟慕晴的手,还捋了捋衣袖,活像上边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09那一刹孟慕晴被高尘的冷意吓到了,虽然高尘在人前,多是冷若冰霜游离在尘世外的清冷样子,可现在的冰冷绝对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09怎么回事?他为何如此?难道是因为昨夜的事,仍在生她的气吗? 09“五皇子,你怎么了3F”亦步亦趋跟随在高尘的后面,孟慕晴小声的问道,话语里有着不安。 09她不觉得高尘是小心眼的人,昨夜的事,即便他一时怒气,一夜的时间足够他明白自个儿那么做的原因,从而释怀,可何故眼下却给她冷脸看? 09孟慕晴弄不清楚此刻的高尘是个什么情况,但她知道如果不尽快弄清楚自己的情况将会很危险。 09“孟小姐,还请你自重一些,本皇子与你并不熟。”冰冷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温度,甚至透着些许的厌恶,这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还真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09在孟慕晴面前高尘从来都没有自称为本皇子过,如此话语如此的陌生与疏离,难道他真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吗? 09孟慕晴神色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09拉开与孟慕晴之间的距离,好似他与孟慕晴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瓜葛一样。这样的情况让一旁的水铭看得一头雾水,这怎么回事?五皇子对小姐的态度怎么一下子那么冰冷,发生什么事了? 09“五皇子,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事情能不能过了今天再说?”几乎是用着祈求的语气,孟慕晴神情里透着几分焦急与隐忍的薄怒。 09这高尘是故意还是存心的?明知道她现在情况很危险还和她闹脾气。她承认昨天自己是有些无情了一点,可那是事实不是吗。长痛不如短痛,难道这一点高尘还不懂吗? 09“本皇子不知道孟小姐在说些什么,我们之间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说的。”态度冰冷,话语更是无情,高尘甚至连看都不看孟慕情一眼,就好似不认识孟慕晴了一样。 09这丫头终于知道着急了,他倒要看看如果他不出手的话这丫头要怎么解决高湛所带来的麻烦,他就装作什么都不想管,看她怎么办。 09高尘的话和他的举动让孟慕晴彻底乱了阵脚,一把抓住高尘的胳膊沉声道:“高尘,你究竟想怎么样?” 09咬牙切齿的话语,可以看出孟慕晴是动了真怒。 09可恶,他究竟想如何?好话她都说尽了,为何仍是如此? 09“孟小姐,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本皇子并未逼你做任何事。”高尘置身世外的说道,仿佛自己真的没有为难孟慕晴一样。 09原来小野猫抓狂是这个样子,真是太有趣了,鲜少看到孟慕晴怒火中烧的样子,今天他终于见识到了。 09不过,他似乎并不喜欢看到孟慕晴生气,可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09“行,好,你什么都没有逼我,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可以了吗?”孟慕晴忍着火,妥协道,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好高湛的事,至于别的,容后再说! 09孟慕晴是自认退到了极点,给足了台阶让高尘下来,哪想,他竟说:“孟小姐这话罢明了就是本皇子在逼你,这样别人肯定会误会的。”清冽的声音很好听,可却气得让孟慕晴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09高尘明显是在故意为难她,可她又不能对高尘怎么样。 09呼吸明显一滞,秀丽的面庞气呼呼的,呈出一片粉色。 第一百三十章 抉择 “你······”高尘的话惹得孟慕晴心底的怒火蹭蹭的往上窜,她敢肯定高尘分明就是故意的。真是太可恶了,太卑鄙无耻了! 09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很紧急吗?这高尘分明就是抓准时机来整她的。 09“高尘,你究竟想怎么样?有什么要求直接说,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再这样下去高湛的阴谋就要得逞了,到时候她做鬼都不会放过高尘的。 09高尘不说话,只是看了孟慕晴一眼。 09沉默不语的样子好似在说我并不想怎么样,既然你嫌浪费时间可以不用和我在这里废话。 09高尘的反应对孟慕晴来说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秀眉深凝着,心里思量着高尘会这样做的原因。 09也许他是因为簪子的事与她较劲,只要她收于簪子,高尘是不是就不会为难她了? 09可想想孟慕晴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而且高尘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耍小脾气的人,不管是不是,孟慕晴都决定试一试。 09“如果你是因为簪子的事情和我生气,那我收下簪子,绝对不会将它送给任何人的。”话里透着几分无奈,情势所迫,她不得不妥协。 09明亮的眸子深锁在高尘的身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 09嘴角上扬起一抹邪肆的冷笑,高尘眼底深敛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声音沉沉的:“真是如此,莫不是在敷衍我?” 09终于等来了这句话,虽然这样做的确有些无赖,但只要能让孟慕晴好好珍视那只簪子,其他的事他暂时管不了。 09闻言,孟慕晴甚是无语的朝高尘翻了个白眼。 09看来她真的猜对了,这家伙的确是为了簪子的事儿和她较劲儿着,一直都以为高尘虽然冷清生人勿进,但好歹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09可那又能怎么样,孟慕晴只得顺势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09说完,她抬眸望入高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 09后者深深的看了孟慕晴好几眼,脸上这才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09阴谋得逞,高尘的阴郁了半夜的心情终于明朗了。 09其实他也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孟慕晴重视银簪而已,他不想让那只簪子落到除了孟慕晴以外的人手里,而对她所担心的,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决计不会让高湛的阴谋得逞,方才之举,不过是惩罚她一番罢了! 09“我何时说过谎话?”言简意赅的话语,成功让孟慕晴心中的不安打消。 09“那就好!”她长松口气,推着高尘让他赶紧去看那边的情况,“你快过去,若是晚了,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 09都耽误了那么多时间,也不知道高湛有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 09“别紧张,事情我会解决的,一会儿我说什么你都得配合我,要不然出了什么事我概不负责。”幽深的目光越过她,看向人群前方背对自己的高湛,寡淡的神色中夹杂着旁人猜不透的狂妄与自信。 09高尘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孟慕晴,何况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告诉她,她需要的,是跟着他的步伐走。 09“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孟慕晴一本正经的点头,事关她的将来,她万不会胡闹。 09高尘拉着孟慕晴越过众人朝着皇帝所在的位置而去,大家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落在高尘和孟慕晴的身上。 09其实早在之前就有人注意到高尘和孟慕晴,却因为高尘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半步,只得远远旁观。 09长安郡主和慕莞莞自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本来两个女人都打算过去的,最后因为场面不适合都打住了想法,静观其变着事情的发展。 09看着高尘拉着孟慕晴朝着皇帝的方向走去,再加上孟慕晴一脸幸福笑容,长安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09忙快步迎上前去,毫无顾忌的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09慕莞莞咬咬牙,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并未上前。 09“尘哥哥,你去那里了,墨玉找了你好久。”长安郡主自然而然的挤开了孟慕晴,亲腻的换着高尘的胳膊,脸上是一脸的幽怨。 09余光撇向孟慕晴时,却是截然不同的冰冷与怨毒,似是在警告孟慕晴离高尘远一点儿,要不然休怪她不客气。 09高尘不着痕迹的从长安郡主手里抽出胳膊,一想到昨天晚上因为墨玉缠着自己害得孟慕晴差点落入高湛手里他就有些生气,对长安郡主的态度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09“墨玉,大庭广众之下要有郡主该有的礼仪,这样子成何体统!”冰冰冷冷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神色里更是透着浓浓的不悦与责怪。 09这墨玉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她竟然敢把主意算计到孟慕晴身上。这件事他说什么都不会原谅墨玉的,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孟慕晴,连他也不行! 09“那为什么这个贱女人就可以?我就不可以!”看着高尘,长安一脸的委屈,只是那出口的话语却着实的有失身份。 09她比之孟慕晴究竟差在哪儿了?身份?容貌?身材?还是别的? 09不!这一项项,她皆比孟慕晴强! 09“长安,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言辞是那么的冷那么的厉,似是看不到长安神色里的悲伤与难过一样。 09话音一落高尘也不再管长安郡主,无情地抽出手臂,拥住孟慕晴,二度迈开步伐。 09长安郡主备受高尘冷落这一幕孟水筠看在眼里,嘴角上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09狗咬狗一嘴毛!不过,长安郡主与孟慕晴越是不和,对她而言,越是有利。 09老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09高尘与孟慕晴一起到皇上面前的时候正好听到高湛在向皇上请求将她许配过给他,那一刹孟慕晴眼底一丝恨意幽然而现。 09高尘察觉到她一瞬的异常,五指微微收紧,虽说不明白她对三哥的恨意从何而来,但他只希望她知道,他就在她身边,有他在,即便天塌了,她也无需紧张,更无需害怕! 09孟慕晴愕然侧目,恰巧望入他那双暗藏安抚的眼眸中。 09心中滔天的恨意与讽刺顷刻间化作浮云。 09笑容再现,见此,高尘也安了心,薄唇轻启:“三皇兄,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这样做,把弟弟我放在何处?”语带笑意,眸中却是不悦,甚至隐有薄怒晕染开来。 09看来他下手还不够重,要不然高湛怎么能还下床走路。早知道他那一剑就刺的再深一点儿,让他无法出现在孟慕晴的及笄之礼上。 09“五弟这话说的,三哥可并没有抢你什么东西。”看着高尘,高湛眼底一片冷意,脸上却是笑着的。 09高尘出现的还真是时候,看来他的人并没有将高尘拦下。 09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那么多人还拦不住高尘一个。 09“三皇兄明知道晴儿是我喜欢的人,却对父皇说要娶晴儿,岂不是夺人所爱吗?”高尘坦然迎上高湛那双阴毒凛冽的眸,神色不变,却偏生叫人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气势来。 09高湛脸色突变,嘴角那抹笑竟是沉了。 09这一刹,周围的空气仿佛已经凝结成冰,压抑的气氛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09四目交对,两人谁也不着急说话,似有肉眼无法瞧见的火光,正在滋滋碰撞。 09周围窃窃私语的百官更是恨不得把自个儿当隐形的,两个皇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们可不想成为那无辜殃及的池鱼。 09许久后,高湛突然笑了:“可笑!五弟,孟小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09单凭他一句话又能说明什么?女未嫁,他高湛怎无一拼之力? 09高尘余光扫过孟慕晴,孟慕晴并没有露出畏惧之意,反倒迎向高湛的目光,眼神里略带挑衅。 09好似在无声的告诉他,任他耍何种手段,她孟慕晴断然不会嫁他为妻! 09高尘心头暗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09“三皇兄,你这样会吓到晴儿的。”他忽然出手,将孟慕晴拥进怀里保护着,似是在向所有人宣誓着孟慕晴就是他高尘的女人,谁都不能碰。 09“你!”高湛暴怒,高尘此举不亚于在众人面前赤裸裸打他的脸! 09斥责的话还未说出口,高永帝实在不能忍了,大手一拍扶手,怒斥道:“你们两个都给联闭嘴,这件事你们谁说了都不算,看孟小姐自己的选择。” 09声音凌厉,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09高永帝如此说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用孟家小姐选择大家都看得出来花会落在谁家,不管结果是怎样的,孟家归附于皇室,已是事实,只这一点就够了。 09闻言,孟慕晴愣怔了瞬间。 09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的抉择权居然会落到自己的手上,如果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两个都不用选? 09孟慕晴若有所思地想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戏连台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孟慕晴身上,可孟慕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皇帝伯伯,墨玉昨天晚上看到孟小姐与三皇子······”未完的话语被人厉声打断。、 09打断长安郡主话的人并不是孟慕晴,而是高尘:“住口,墨玉。” 09话语有些急,谁都看得出来高尘不想让长安郡主把话说完。 09看来墨玉一定是出来寻他的时候看到了亭子里的发生的那一幕,当时太大意,居然没有发现墨玉也在场。 09他是绝对不能让墨玉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的,那样的话事情将急转直下。 09到时候无论他做什么,恐怕都改变不了孟慕晴嫁给高湛的命运。 09高尘冰冷的厉吼声震慑到了在场所有人,要知道五皇子虽然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却极少对长安郡主发脾气。而如今高尘不顾一切的阻止长安郡主的话,看来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精彩好戏是他们不知道的。 09孟水筠冷冷的看了孟慕晴一眼,她之前还在纳闷高尘怎么会受伤,原来和孟慕晴这贱女人有关。 09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 09一个不安的想法出现在孟水筠的心里。 09而慕莞莞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来不用她出手对付孟慕晴自然有人帮她解决这个麻烦,不过高尘对这贱人的维护,却叫慕菀菀好生嫉恨!眼刀似不要钱般,一个劲朝孟慕晴身上扔去。 09长安郡主被高尘的冰冻吓到了,她怔怔的看着高尘,眉梢染上悲伤:“尘哥哥,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对我那么凶。” 09说着,她竟眸中泛起一层水光来。 09在没有孟慕晴这个贱女人之前尘哥哥从未对她如此凶过,而现在却为了这个贱女人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吼她。 09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孟慕晴那个贱人的错,是她夺走了她的尘哥哥,是她! 09看到长安郡主的反应高尘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的确有些重了,可他不后悔,这样做,便能阻止墨玉做出些意外之举。 09“墨玉,我只是不想你做后悔的事而已。”毕竟是疼了那么多年的妹妹,高尘还是不忍心看着长安郡主那么难过,便出声安慰。 09高尘心里很清楚墨玉对孟慕晴的敌意是因为他,这件事多多少少他也有责任在其中,自然不能让孟慕晴受到伤害。 09高尘看了孟慕晴一眼,他能感觉到刚才墨玉要说出那件事的时候孟慕晴的紧张与害怕。他紧握着孟慕晴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一切有他在。 09“墨玉只是想说出事实的真相,不想看到尘哥哥受这个女人的欺骗。”话语听起来是那么的任性,语气却是决绝而肯定的,仿佛豁出去了。 09其实长安心里很清楚高尘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要不然也不会阻止她说出来。 09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尘哥哥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还愿意娶她,甚至不惜冒着与高湛撕破脸的风险,挺身而出。 09她不管尘哥哥是怎样想的,她只知道如果皇帝伯伯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孟慕晴就休想再和她抢尘哥哥了。 09到时候孟慕晴除了下嫁给三皇子,看看谁还要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就算是被三皇子强迫的那又怎么样,清白毁了,就是一个残花败柳! 09如此明显的对话在场所有人怎么可能没有看出端倪,却没有谁敢作声。 09高湛有些意外,没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居然被长安郡主看到了,本来他还有些担心,看来现在不用了,毕竟有个旁观者在场作证不是? 09孟慕晴眼神复杂的看了高尘一眼,心里一下子出现了好多问题。 09高尘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要不然也不会阻止长安郡主欲出口的话。不过,高尘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昨天晚上也在暗处? 09想想孟慕晴又觉得有些不可能的,如果高尘当时真在场的话不会看着她被高湛凌辱的,可高尘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09孟慕晴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奈何现在情况特殊,她只能暂时将心里的疑惑放下,先解决掉眼前的困难再说。 09“墨玉,就算你说出来又能怎么样?我这辈子已经认定晴儿了,不管晴儿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高尘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可语气确是无法忽视的坚定,他牢牢握紧孟慕晴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愈发加重。 09“尘哥哥,孟慕晴根本配不上你,你为什么还要娶这样的女人?”长安郡主不可置信地惊呼道,眸中染满的泪光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09明明,她比孟慕晴更爱他啊,为何他却总是看不到?总是往她心窝里插刀子?她差在哪儿了? 09“墨玉,事到如今我也不防告诉你,晴儿已经与我私订终生了,订情之物我也送给了晴儿。”话是对着长安说的,可高尘却一脸柔情的看着孟慕晴。 09此话一出惊诧了在场所有人,他们听到了什么?五皇子居然与孟家小姐私订终生?这······ 09 09众人面面相觑,看不出来这孟家小姐一副温婉富有才情的模样,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09所有人的视线在高尘和孟慕晴身上流转着,却没有人怀疑这话的真假,高尘金口玉言,向来不会有假,这已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实。 09高湛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这突然出现的墨玉会助他一臂之力,现在看来也不敌高尘这些话。难道他就真的要将孟慕晴拱手让人给高尘吗3F想想都觉得好不甘心。 09高永帝沉着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继而沉声道:“孟小姐,尘儿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09如果孟慕晴真的与五皇子私订了终生,那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09高永帝观察着孟慕晴的反应,似乎孟慕晴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故而,神色稍显意外。 09这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孟家小姐并不喜欢尘儿?那订情一说,从何谈起?高永帝侧目看向高尘,他面上的温柔与情意,不似作假,而他更不信,尘儿会因此女犯下欺君之罪。 09完全处在事态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孟慕晴似乎没有听到高永帝的话,好在高尘在暗中扯了一下她的手,她这才反应过来:“是,五皇子的确送了慕晴一只银簪作为订情之物。” 09说完,她还摆出一副娇羞的表情,单薄的身躯往高尘的怀里靠了靠,脸上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09眼下,除了配合高尘演完这场戏,她没有别的选择!不然,高湛定会抓住高尘话里的漏洞进行反击,给他扣上顶欺君罔上的罪名。 09高永帝不着痕迹的撇了眼端贵妃。 09银簪,他曾经听爱妃提起过她有只银簪是准备给未来儿媳妇的,看来端贵妃也知道这件事。 09所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视线不由的落到高湛的身上。 09如此一来,情况已然明了,罢明了是三皇子在抢五皇子的女人,这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09这一幕在有些人眼中格外的刺眼,尤其是那些对孟慕晴有着恨意,对高尘有着爱慕之意的人,她们愤然攥紧拳头,若是眼神能杀人,孟慕晴这会儿怕是得被万箭穿心了。 09那一刹高永帝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劲,见此情况端贵妃立刻站了出来:“请皇上责罚。” 09娇弱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好想去呵护。 09端贵妃此话一出让所有人一头雾水,这怎么一回事?端贵妃怎么自己出来领罚了?难道这事儿与端贵妃还有关系?众人宛如雾里看花,摸不清头脑。 09“爱妃,你这是干什么?有话起身再说。”高永帝立刻上前亲手将端贵妃扶起,素来威严的面庞此刻染满浓浓的宠溺之色。 09端贵妃手臂微挣,轻易摆脱高永帝的桎梏,双膝盈盈拜下,柔声说:“回禀皇上的话,尘儿与孟小姐的事臣妾也知道,本来想在孟小姐及笄典礼结束之后再向皇上提起这件事的,没想到······”话余音未止,停得恰到好处,语气又透着几分温婉,再配上那自责之色,天底下哪个男儿能受得住? 09在高湛出现向皇上说明他的想法的时候她还为孟小姐捏了把汗,看到尘儿出现她就安心了。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墨玉差点坏了尘儿的好事。 09作为母亲,即使不知昨夜的内情,她仍得站出来,助儿子一把。 09她一生不求别的,只望尘儿能一世安康,既是他所喜的女子,她就该尽力助他抱得美人归,让尘儿得其所愿。 09高永帝恍然大悟,满眼疼惜的再度将端贵妃揽入怀里,轻声安抚道:“爱妃不用自责,尘儿他年岁大了,自然是有自己的心思主意。”话语暗藏几分斥责,可望着端贵妃的神情里却是一片柔情。 09百官顿时哑然,不论看多少回,他们仍会为帝王的这份宠爱感到心惊。 09被忽略许久的淑贵妃怨毒地看着相拥而立的二人,袖中娟帕几乎快要扯碎。 09高永帝安慰好怀中佳人后,抬眸向高尘与孟慕晴看去。 09既是两情相悦,孟府嫡女的夫君非尘儿莫属。 09他莞尔一笑,刚欲开口,谁料,高湛冷不丁冒出句话来:“父皇,孟小姐不能与五弟在一起。” 09他等不了了!一旦父皇金口玉言,这门婚事就要成为定局。 09高湛深幽的眸子里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与势在必得。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波三折 高湛话一出口,原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众人为之一惊,这场风波难道还要再掀波澜不成? 09孟慕晴刷地黑了脸,眸中冷芒乍现。 09可恶!若他不吭声,今日的闹剧就该画下句点了。 09不过,这高湛敢贸然发声,难道手里还有什么证据吗?想到这,孟慕晴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悬到了半空。 09高尘斜斜睨了孟慕晴一眼,见她神色微变,不由紧了紧五指。 09“无需慌乱,有我在。”清冷的声线中,透着的是难以言状的笃定与自信,奇异地抚平了孟慕晴心里的不安。 09“嗯。”她含笑点头,也许连孟慕晴自己也没发现,她对高尘的信任远远超乎常人。 09高永帝的表情瞬间阴冷了下去,不善地眼刀朝高湛刺去。 09“湛儿,朕知道你也倾心于孟家小姐,但是孟家小姐已经作出了选择,你这样是想要干什么?”话语不轻不重,语气却是格外的凌厉。 09他还嫌事情不够乱吗?即便孟家千金与尘儿仅是逢场作戏,但湛儿屡屡阻挠,岂不是让满朝文武看皇家的笑话? 09高永帝豁然回身,晕染冷怒的目光无情转向淑贵妃,似在示意她出面,阻止高湛。 09淑贵妃心头一苦,嫉妒地瞧了眼高永帝怀中被万般呵护的端贵妃,同样的后宫女子,为何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09她深吸口气,端起往日的风范,缓步来到高湛身畔,蹙眉低斥说:“湛儿,不可胡闹。” 09这孟家小姐若是对湛儿有一点儿心思她都会出手帮忙,可那天她都亲自试探过了,孟家小姐根本不喜欢湛儿,甚至隐隐透着几分厌恶与敌,若换做别的女子,她还可用些手段将人送到儿子身边,可这女人背后站着整个孟家,如今又与高尘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绝不能轻易对付。 09然,高湛好似听不见淑贵妃的话一样,面上的坚决纹丝不动。 09见此,孟水筠急忙出手拉住了高湛。 09“三皇子,你冷静一下,千万不要冲动。”她紧张的看着高湛,一颗心霎时提到嗓子眼儿上,余光撇向孟慕晴,一片赤果果的杀意。 09这个时候惹怒皇上的下场可想而知,而且这高尘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倘若现在就与高尘撕破脸,三皇子与五皇子之间的斗争算是正式拉开剧幕,这似乎有些过于早了。 09左右手都被人拉住,任凭高湛再想有什么作为都不可能了,而就算高湛不阻止,自然也有人阻止,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安郡主。 09“皇帝伯伯,孟家小姐怎么可以和尘哥哥在一起?”任性的撒娇一如往常,只看向孟慕晴的目光阴毒得可怕,像是要吃人。 09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抢走了她的尘哥哥,绝不! 09孟慕晴讪讪摸了摸鼻尖,嗔怒地剐了罪魁祸首一眼。 09后者仍是那派不显山水的冷清样子,可若细看,不难发现他眼底深处凝聚的森然冷意。 09“墨玉,这事同你无关。”长安郡主本想纠缠着高永帝不让他下旨赐婚的,却被自己的父亲阻止了。 09“父皇,谁说和我没关系的?我喜欢尘哥哥,打小我就立志要嫁他为妻,尘哥哥若是娶了孟慕晴,那墨玉该怎么办?”拉着高伯候的手,墨玉一脸伤心的问道。 09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尘哥哥娶孟慕晴的,尘哥哥的女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只能是她墨玉。 09高伯侯满心无奈,他何尝不想让爱女如愿以偿?可五皇子分明认定了孟家这位不娶,更者今日还牵扯到三皇子,他们一脉参合进去,难保不会惹帝王不悦。 09“父皇,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见自己的父亲拉着自己远离人群,长安郡主挣扎着,心里越发的着急了起来。 09父皇为什么要阻止她,只要再等一下下,等她把话说完她就能和尘哥哥在一起了。父皇不是也想她嫁给尘哥哥吗?那为什么还不让她把话说完? 09终于没有了其他人的阻碍,但高永帝的神色却已经冷的不行,任谁经历了方才一波三折的事,此时也难有好心情。 09“既然你们两个人已经私订终生,朕不愿棒打鸳鸯,恰巧今日是孟姑娘的及笄之日,不若趁此机会,为你二人赐婚,喜上加喜。”高永帝的神色难辨喜怒,说是高兴吧,不像,说是愤怒,亦不是。 09屏气的百官偷偷在暗地里对视着,无声询问同僚,这皇上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09高永帝的想法说来也简单,此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不若顺势把孟慕晴的婚事定下,好让孟家真正成为皇家的助力,此乃其一,其二,两个儿子为一女子明争暗斗,他亦是不喜,早早拍板定案,能叫湛儿收心,趁早放下。 09当然,这里边不乏有高永帝的一丝私心。 09他侧目睨了眼端贵妃,眸中冷意渐散。 09爱妃应当会很满意这门婚事才对。 09“谢父皇隆恩。”高尘顶着周遭复杂的目光,利落地撩开衣摆,跪地谢恩,而后,浅薄的眼皮蓦地一抬,朝晃神的孟慕晴看去。 09孟慕晴笑容微僵,满心复杂地跪在地上:“民女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09“好!”高永帝终是展颜。 09眼见事情尘埃落定后,百官立马送上祝贺之词。 09孟慕晴全程笑脸相迎如同一条小尾巴,寸步不离地跟在高尘身边,余光不经意透过人群,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候雨佩,后者仇恨的眼神,如一把利剑,狠狠刺入她的心窝。 09孟慕晴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却始终叫不出声,她心里很清楚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说候姐姐都不会相信她的话的,最终她和候姐姐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09眼睑幽幽垂下,隽秀的容颜笼上一层黯然。 09侯雨佩龇目欲裂地瞪着与高尘并肩而站的‘好姐妹’,拳头咯咯握紧,甚至连指甲断裂在掌心,也未能引起她的任何感觉。 09好!好啊!这就是她的至交! 09脑中闪过曾经在苏州的一幕幕,那些幸福、快活的回忆,如今却只剩下满满的讽刺。 09孟慕晴,你不仁在先,莫怪我侯雨佩不义再后! 09无人留意到侯雨佩的离去,正如无人知晓,那颗嫉恨、怨毒的种子,已在她的心窝中生长成了参天大树。 09孟慕晴及笄典礼结束之后宫里又开始忙着五皇子娶妃之事,孟慕晴怎么都没有想到高永帝居然将时间定在了一个月后。 09一个月,那么短的时间,她真的能完成任务吗? 09本来孟慕晴还想问高尘是怎么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可自从及笄之礼结束后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高尘了,听说他正忙着准备聘礼,每日在礼部进进出出,无暇分身前来。 09看着大家都那么的忙碌,孟慕晴却成了最闲的人,足不出户地待在香闺中,习字、作画,日子甚是悠然,哪有待嫁新娘的样子? 09而此刻的高尘并没有忙着什么聘礼之事,每日前往礼部,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而已,他正忙着在暗中调查那天晚上刺杀孟慕晴的杀手是谁派来的。 09原本以为幕后黑手是淑贵妃,可眼下细细一调查却又不是那样。 09“小白,事情查得如何?”高尘凉声问道,语气波澜不惊。 09“回主子的话,据查,当晚的杀手是三皇子的侧妃,孟姑娘的表妹孟水筠派去的。”低着头,即使不看主子,小白也能感觉到头顶上落下的森冷寒意。 09他默默在心底腹诽:没想到这孟水筠胆子居然这么大,敢派杀手在皇宫里行刺孟小姐。幸好主子早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孟家小姐可就遭殃了。 09“孟水筠。”低念着这个名字,高尘的眼底闪烁着嗜血的杀伐,手紧握成拳,紧凝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让人恐惧的冰冷。 09呵,不过是三哥的妻妾,竟敢将手伸到宫中?早知如此,当初在苏州,他就该······ 09高尘的气息有一瞬的突变,下一秒,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09“主子,要杀了她吗?”小白接话道,语气里闪过一道杀意,似乎这孟水筠和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09他跟在孟姑娘身旁许久,对这位,早已视作了未来主母,孟水筠既敢出手,就该有事迹败露的心理准备。 09“不必。”孟水筠眼下暂时动不得,“小白,这一个月你得多加提防,谨防再有第二次出现,我会将清讫调去晴儿身边,你同清讫都在晴儿身旁,仍能叫她受伤······” 09余下的话高尘没说,但那危险的语气却让小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09“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小白坚定许诺,即便豁出这条命不要,他也不会让孟姑娘掉一根头发。 09“让千沙继续查那日想对我出手的杀手。”下月婚期,他不想有任何闪失与风险出现。 09“得令!”小白沉声领命,这事主子即便不说,他也会去办。 09第二日,清讫出现在了孟慕晴面前,她只说是受主子之命,特地进宫保护孟慕晴的安危,孟慕晴一心以为是雅懿派她来的,心中有甜蜜荡漾开,殊不知,清讫口中的主子,竟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高尘。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卑微的乞求 灵秀宫,孟慕晴所住的地方,因为她马上就要成为五皇子的皇妃了,所以高永帝特地给她换了一个地方,以示对她的看重。 09“清儿,你家主子最近在忙些什么?为何好几日不见踪影?”孟慕晴托着腮帮问道,眸中闪过一丝思念。 09不知道雅懿在何方,在做什么,是否如她一样,想念她? 09清讫毕恭毕敬地站在孟慕晴身前,仍是那副冷若冰霜之色,孟慕晴也习惯了,若哪天清讫出现较大的情绪波动,她才会真的惊讶。 09“回孟小姐的话,主子最近有很多事情在忙,所以暂时不能来看孟小姐了。”清讫古板吴波的说道,眼睑低垂,长睫遮住了眸中的所有情绪。 09为了保护孟小姐的安全主子可是操碎了心,表面上孟小姐周围很安静,实则暗潮涌动。而那些危险都被主子暗中给解决掉了,要不然孟慕晴那来如此清闲的日子3F 09“是吗?”语气里有着失望,眼神迷朦,氤氲着一层思念之意。孟慕晴突然沉默了下来,雅懿他应该知道了及笄之日那天的连番变故吧?毕竟,那人消息灵通又神出鬼没,如此大的事岂会瞒得过他? 09他没来见自己,会否与皇上的赐婚有关? 09想到这,孟慕晴突然对着清讫说道:“清儿,你家主子在哪里?我想见他。” 09娇躯腾地从木椅上站起,神色带着几分急切与慌乱,她与高尘之间只不过是合作关系,她不想让雅懿误会,她一定要向雅懿解释清楚!山不来找她,她就去找山! 09孟慕晴目光灼灼,眉宇间一片坚定之色。 09“孟小姐如此着急找主子是有什么事吗?主子的下落,属下不敢擅自告知您,您若有急事,清讫可代为通传。”依旧是不冷不淡的话语,看向孟慕晴的目光里充满里审视。 09孟姑娘为何突然提出要见主子? 09清讫未品尝过情爱的滋味,也从未爱慕过谁,自是猜不透各中玄机。 09“清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家主子说。真的很重要,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孟慕晴抿了抿唇,伸手握住清讫微凉的手指,恳切地问道。 09面对着孟慕晴的撒娇清讫依旧不为所动,如果能轻易的受人影响,那她怎么配当主子的手下?清讫刚欲挣脱她的桎梏,可是,脑中闪过自家主子对孟姑娘的种种特殊对待,清讫心里就有些纠结了,她到底该不该带孟慕晴去见主子呢?还是说夜里将消息传给主子,让主子做顶多是否要现身一见? 09就在清讫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小姐,有一个人想要见你。”水铭小跑着迈进屋中,神情稍显急色。 09孟慕晴还没有说话,清讫便先开了口:“孟小姐是谁说见就能见的吗?” 09声音冷冷,语气里是满满的戒备。 09现在是非常时刻,宫里宫外,想对孟小姐不利的人太多,必须仔细盘问,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能近孟姑娘的身。 09水铭被清讫的冰冷吓得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孟慕晴身上,等待着孟慕晴的回答。孟慕晴看了清讫一眼,知道清讫是担心她会有危险,但来人是谁,她还不知道呢,即使当真是不受欢迎之人,她躲着闭着,反而会让对方以为她怕了! 09“来者是谁?”孟慕晴挑眉问道,娇躯再度坐回椅子。 09水铭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小姐,是候雨佩小姐想要见你。” 09说完,水铭猛地垂下头,不敢去看孟慕晴的脸色。 09侯小姐爱慕五皇子,甚至不惜自贬身份,做个婢女,小姐如今做了五皇子妃,不知那位会如何?会不会因妒生恨,让这份友情出现裂痕?水铭说不准。 09一听到是候雨佩要见自己,孟慕晴一脸的惊讶,神色里有着不相信:“真的?真的是候姐姐来找我了?” 09自从那天看到候姐姐眼底的恨意之后她以为候姐姐再也不想见她了,没想到她竟主动登门。 09孟慕晴心里即激动又矛盾,候姐姐愿意来见她她很开心,可她该怎么向候姐姐解释她与高尘的事情,候姐姐会相信她的话吗? 09话音一落,孟慕晴便朝着屋门口而去,恰巧这时候雨佩刚好踏进屋子,她的神色清冷,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姐妹之间的热忱与温柔。 09人依旧是以前的人,可很多事,早已变了。 09“候姐姐,慕晴以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快进来坐,水铭,赶紧沏壶候姐姐最爱的碧螺春过来。”孟慕晴朝着水铭吩咐道,态度很是热情,而清讫早在感知到屋外有人靠近后,就施展轻功离开了屋子。 09孟慕晴拉着候雨佩的手坐了下来,佯装没发现她一瞬间的僵硬。 09不一会儿水铭便泡好了茶呈了上来,恭敬地奉上。 09“你先退下。”孟慕晴挥挥手,水铭只犹豫一秒,便听从了她的吩咐,躬身退出房间,离去时,极有眼色地将房门带上,把空间交给多日不见的二人,让她们独处。 09“候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与五皇子之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孟慕晴不安地看着侯雨佩,若是可以,她不愿失去一个难得的良友。 09前世,她交心的人不多,一心一意只惦记着高湛,重活一回,她已然发现,除了男女之情,世上还有更多的东西值得她去守护去珍惜。 09闻言,候雨佩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一般。 09她猛地抬头,盈盈水眸倒影着孟慕晴的坚硬,眼底是一片幽冷的恨意,看得孟慕晴一惊,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边。 09孟慕晴知道候雨佩肯定误会了自己,急着解释道:“候姐姐,你相信我。我和五皇子之间真的没什么。” 09她再度重复着,却不敢将隐情说出,这事关系重大,牵扯甚广,暂时不便说,或许孟慕晴心中仍有一分奢望,奢望着,即使不知内情,侯雨佩也会选择相信她。 09“晴儿,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妹就不要嫁给五皇子,好不好?”侯雨佩敛去眸中的冷意,满脸祈求地问道。 09相信?连一个解释都如此含糊,她该如何去信? 09侯雨佩在心底冷笑,她不想听别的,若孟慕晴还惦着昔日的交情,亲口答应她悔婚,离开五皇子身边,就足够了! 09“候姐姐,这件事情暂时我还做不到。婚是皇上赐的,而且我现在需要五皇子的帮忙。”孟慕晴一脸难色,如果没有高湛横插这一杠的话或许她不会选择嫁给高尘,可如果她不嫁给高尘肯定就得落入高湛手里。高尘与高湛,两者相较,她只能选择后者,哪怕这样做,会伤了侯姐姐的心。 09人有时候是自私的,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她的身后还有孟府,她要保护她的家人,孟慕晴用力攥紧拳头。 09“侯姐姐,你信我一回,只要再过些日子······”她一定会想办法解除这门婚事,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口,已被侯雨佩打断。 09“晴儿,你不是说我们是姐妹吗?我候雨佩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就这一次,这一次我求你,不要嫁给五皇子,你明知道,我钟意他啊!”此刻的候雨佩哪还有当初候家小姐的清高和自傲?宛如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卑微到了骨子里。 09孟慕晴眸色一暗,心头泛起滔天苦涩,这样的侯姐姐与前世的她何其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她成功嫁给了以为的良人,而侯姐姐不是。 09爱情啊,真真是个叫人疯魔的东西。 09“候姐姐,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如果我不嫁给高尘的话高湛肯定会向皇上提出娶我的,而高湛是我死都不会嫁的人。”孟慕晴一咬牙,终是将心中的话和盘说出,这是她能说的极限。 09候雨佩没有想到孟慕晴会如此坚决地要嫁给高尘,在她听来孟慕晴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借口,是推辞而已。 09五皇子是个如谪仙般的人,世上哪个女人不对他倾心?孟慕晴定是爱上了五皇子,故而说出这些可笑的说词,来掩饰她丑陋的私心! 09候雨佩心底发狠,却也知道孟慕晴是一个吃软不是硬的人,深吸口气,将翻滚不惜的愤怒压下,拂袖起身,噗通一声笔直地跪在了孟慕晴的脚边,速度快得孟慕晴来不及阻止:“晴儿,这样够吗?这样,你还不能答应我吗?我是真的爱慕五皇子,此生非他不嫁!你若还拿我当姐姐,还记得昔日的情分,就成全我这一回,成吗?姐姐求你了!” 09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姐妹反目 侯雨佩半生高傲,何曾对一身份同等的人屈膝过?但此刻,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知道,不论用什么办法,她也要拼上一回。 09若碾碎尊严,舍去骄傲能够换来孟慕晴的心软,换来她的妥协,她为什么不做? 09“候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快点儿起来啊,我们有话慢慢说。”孟慕晴短暂的愣神后,慌忙想要扶起候雨佩,可无论她怎么拽,候雨佩好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就是不肯起来。 09最后扶不起候雨佩孟慕晴索性也跪了下来,她就这样与候雨佩面对面的跪着,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满脸的泪痕, 09“候姐姐,我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唯独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话语里有着无奈与为难,她也不想这样的,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09她知道候姐姐很爱很爱高尘,可有些事情真不是她能控制的。就算她去向皇上说取消婚约,那高尘那一关要怎么过?事情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是与皇家的婚约。 09如果她真的毁婚的话孟府肯定会遭受劫难的,她所做的一切不正是想要保护孟府吗?取消婚约,那她岂不是自掘坟墓吗? 09事关家族,她万不能有一丝的心软。 09“晴儿,侯姐姐只有这件事求你,你就不肯帮姐姐一回吗?”她对她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是请求孟慕晴不要嫁给五皇子而已,就那么简单。 09这看似简单的事却让人那么的为难,其中的利害或许候雨佩心里也很清楚。可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幸福来得重要。 09“候姐姐,对不起,晴儿真的做不到。”孟慕晴为难的撇开头,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又一次拒绝了她。 09眼眶里泪水打转着,孟慕晴的心如火再烧,分外煎熬。 09想要得到些什么总得牺牲些什么,或许这样做真的对不起候姐姐。候姐姐认为她自私也没有关系,她不悔! 09眼看着自己低三下四的乞求没有任何的作用,候雨佩突然神色一冷,眼底掠过一道阴冷刺骨的光芒。 09樱唇轻启:“孟慕晴,你根本就没有当我是姐妹。明知道我喜欢五皇子,你偏偏要和我抢,呵!承认吧,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全都是骗人的!你不过是对五皇子有了好意,所以想夺走他对不对?姐妹?如果你真拿我当姐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声音凌厉又无情,已经没有刚才的柔弱与可怜。 09真是可笑,亏她当初还相信孟慕晴会帮她争取到五皇子,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让孟慕晴帮自己,倒头来,却成就了她,落得个被背叛的悲惨下场,何其讽刺? 09早知道当初她就该相信孟水筠的话,对孟慕晴不要心软,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个女人的诡计得逞。 09听到候雨佩的话孟慕晴很是痛心:“候姐姐,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抢五皇子,当初我还尽心尽力的帮你,难道你都忘记了吗?”她发誓,她从未想过要同侯姐姐争什么,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到今天这一步,她没得选,是时势造就了这一切。 09侯姐姐可以骂她,可以打她,却不能怀疑她的初心!因为她该看清的,自己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 09候雨佩根本就不相信孟慕晴的解释,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厉声高喝:“够了!孟慕晴,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当初说要帮我都只不过是你接近五皇子的把戏而已,亏我当时还那么相信你。” 09虽然当时她已经有所怀疑,但她始终相信孟慕晴会念及姐妹之情不会和她抢男人。 09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扇醒,让她知道,当初的信任是怎样的滑稽。 09“······”孟慕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候姐姐心中已经认定她抢她的男人了,而现在的情况她也是百口莫辩。 09“孟慕晴,从今天起,我们姐妹情谊从断发开始。从此你我不再是姐妹,再见面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声音冰冷而无情,却像一把刀一样狠狠的凌迟着孟慕晴的心。 09话音一落,候雨佩拿过一旁的水果刀割下一缕青丝抛向空中,预示着她与孟慕晴之间的姐妹情谊从此了断。 09候雨佩夺门离开,孟慕晴只能愣在原地什么都不能做,断裂的青丝盘旋着幽幽从空中散落至她的脚边,一如她此刻快要裂开的心。 09明知道这一天尽迟早都会到来,明明在及笄之日,她就知晓,这份姐妹情已是破镜难重圆,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到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一切。 09“为什么?”无人听见的破碎哽咽,在静谧的房中回荡。 09孟慕晴掩面落泪,贝齿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即使难过到快要窒息,她仍不愿哭出声来。 09“高湛!”是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09愤怒中夹杂着仇恨的火焰蹭地窜上她的泪眼。 09如果不是高湛处心积虑地想谋得她家的财产,逼得她走投无路与高尘联手,事情怎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09孟慕晴如泣血含泪,身体痛苦的朝下弯曲着,鬓发顺势垂落,遮挡住了她那张因暴虐而紧绷到僵硬的面庞。 09一直守在院子外的水铭,在目送一脸愤怒的侯雨佩夺门而出后,跺跺脚,满心担忧地推门进屋。 09天哪!小姐居然在哭? 09“小姐,你和候小姐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刚才我看候小姐愤怒离开,是因为五皇子的原因吗?”小心翼翼的问着,水铭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09除了五皇子会让小姐和候雨佩小姐吵架似乎便没有其他原因了,不过这地上的青丝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小姐和候雨佩小姐真的翻脸了吗? 09孟慕晴不说话,只是一个人捡着地上的青丝。水铭想要帮忙捡的,被孟慕晴阻止了。后来孟慕晴说自己想要一个人静静,水铭只能退出房间让孟慕晴一个人待着。 09暗处的清讫将屋子里发生的这一幕看在眼里,看来她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主子才行,谨防侯雨佩对孟小姐不利!毕竟,因爱生恨的女人会做出些什么来,谁都无法猜测。 09之后的孟慕晴一直愁眉不展着,任凭谁和她说话都是一副沉默的姿态,闭门不出,整个居所内好似被愁云笼罩,不见一丝欢声笑语。 09期间,从清讫处得知消息的高尘曾来过两次,都被孟慕晴拒之门外门。 09他想过硬闯,但这样做无疑会被晴儿迁怒,他很清楚,此次决裂是因他而起,这个时候,还是莫要撞枪口上去为妙。 09话虽如此,但高尘并非什么也没做,他在暗中吩咐小白和清讫多加留意孟慕晴的情绪,说些开怀的话,哄她开心,而侯雨佩也被隐卫牢牢监控起来,防止她做出冲动的事。 09如此沉闷的过了两天,一大清早孟慕清就被水铭和悠悠吵醒了,揉揉酸胀的眼,她没精打采地下了床,神色疲倦。 09水铭一边为孟慕晴梳妆打扮着,一边轻声说道:“小姐,你快别想那么多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该去面对,而不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09虽然小姐什么都不说,但想起那天听到的争吵声她隐隐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人能够控制的,再说了就算五皇子不娶小姐,也不见得五皇子就会娶候雨佩啊。 09真不知道这候家小姐是怎么想的,小姐嫁给了五皇子不是挺好的?到时候她们两个也好有个伴,小姐也不会为难候家小姐。若是换作其他人,比如说长安郡主,那候家小姐的境地可就危险了。 09“水铭,你不懂。候姐姐是我很重视的人之一,可是现在却变成······”孟慕晴深深的叹了口气,话语里有着无奈。 09以前她们是最好的姐妹,可如今为了一个高尘却变成现在这样。更何况她不是真的爱高尘,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相互利用的婚姻罢了。相信候姐姐也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她的苦心呢? 09“好吧,水铭是不懂。不过水铭知道,如果小姐再在这里闷闷不乐,端贵妃那边的午膳可就得耽误了。”水铭提醒道,然后完成了最后一道装扮。 09水铭替孟慕晴别的是高尘送给她的银簪,因为要去见端贵妃所以水铭特地替孟慕晴别上。 09五皇子来了好几次小姐都不见,端贵妃那儿定得了些风声,如此做,兴许能少些争端。 09“好了,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出发。”收拾好心情,孟慕晴带着水铭和悠悠一起前往端贵妃的院子,而清讫和小白则在暗中保护。 09当孟慕晴赶到的时候菜都已经上了桌子,所有人都在等她一人。 09刚迈进大厅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端贵妃旁边的长安郡主,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慕莞莞。 09呵,三皇子的侧妃出现在此,真够讽刺的。 09孟慕晴自嘲地想着,却仍强打起精神,在敌人面前,她决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任何的脆弱。 09孟慕晴一现身,一个阴冷的声音便响起:“孟慕晴,你真是好大的排场,居然让姨母等那么久。这还没嫁给尘哥哥就如此目中无人,若是嫁进皇子府,岂不会更嚣张?” 09长安郡主挑衅道,这话看似是在指责孟慕晴,又何尝不是说给端贵妃听? 09得意的小脸还未扬起,立即瞧见孟慕晴发髻上插着的那根银簪,脸色顿时变得好生难看。 09好哇,她居然还敢佩戴这支簪子出门? 09若非一丝理智尚存,还记得此处是哪儿,长安郡主定会掀翻桌子,要孟慕晴好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维护 女人之间的斗争端贵妃心里再清楚不过,墨玉那么喜欢尘儿,而尘儿却娶了孟慕晴,墨玉对孟慕晴存在敌意她能理解,这丫头以后有苦日子吃了。 09端贵妃略带怜惜地看着孟慕晴,却未出声帮衬,若连这点麻烦也解决不了,将来如何应对偌大的皇子府?当家主母没有手段,后院岂不大乱? 09“是民女的错,还请贵妃娘娘责罚。”孟慕晴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她知道长安郡主看她非常不顺眼,无论她说什么长安郡主都会挑她的刺。既然如此,那她又何须再解释那么多呢? 09再说本来就是她来得晚了,让长辈等的确是她的错。 09不过······这端贵妃是否真的会责罚她,那可就很难说了。 09“傻丫头,说的什么话。你是尘儿的皇妃,本宫要是罚你了,那尘儿不得来找本宫算账啊。”端贵妃一脸慈爱的笑容,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赞赏。 09不愧是尘儿相中的女子,这招以退为进,避其锋芒用得甚好,算准了看在尘儿的面上,她不会惩处,故而祸水东引。 09千回百转的心思仅是一瞬。 09说着端贵妃站起来走到孟慕晴身边,将人亲手从地上扶起,柔声道:“晴儿别多心,墨玉从小到大任性惯了,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09这话说得很是漂亮,既安抚了孟慕晴,又给了长安郡主一个台阶下。 09孟慕晴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姿势微变,顺势搀扶住端贵妃,伺候她落座后,方才优雅地在下首坐下。 09“姨母,墨玉的任性还不是尘哥哥宠出来的。”长安郡主故意说道,冲孟慕晴投去抹挑衅的眼神,谁料后者竟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全然没有要接招的想法。 09碰了颗软钉子,长安郡主不死心的继续说:“姨母,尘哥哥不是说会回来吃饭吗?怎么现在还没见他的人?” 09她有意无意透露出与高尘的熟络,试图激怒孟慕晴。 09孟慕晴有些不耐,却仍在强忍。 09“看来五皇子真的很疼长安郡主,就是不知道日后五皇子会否像以前一样那么疼长安郡主了。”似是担忧的话语,语气里一片挑拨之意。 09慕莞莞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即向孟慕晴说明了长安郡主对高尘的重要性,也在提醒长安郡主要提防着孟慕晴,绝对不能让孟慕晴嫁给五皇子。 09端贵妃深深的看了慕莞莞一眼,眼底掠过一道阴冷的光芒。这慕莞莞到底想要干什么,平日里总往自己这儿跑,大献殷勤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当着她的面挑拨墨玉同孟家千金的关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09慕莞莞注意到了端贵妃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解释着:“贵妃娘娘,莞莞不是那个意思。莞莞只是觉得孟家小姐若是一直与长安郡主闹下去,贵妃娘娘和五皇子夹在中间定会左右为难。” 09慕莞莞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一种无声的恐怖从心底蔓延到四肢陌骸。不愧是一个在深宫混到贵妃地位的女人,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吓成这个样子。 09看来以后不能再老往端贵妃这里跑了,而且淑贵妃那边想必也已经有情况了。这段日子必须收敛一下才可以,要不然她就要遭殃了。 09“三侧妃,在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相必你心里很清楚。祸众口出,倒时候就算是三皇子也未必能保得住里。”淡漠如风的话语,语气里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09这慕莞莞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还有那个秦氏,皇上最近宠的她不行,她也得好调查一下才行。 09端贵妃心中已有几分计较。 09那一刹吓得慕莞莞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莞莞知错了,还请端贵妃惩罚。”颤抖的话音,难以掩饰内心的恐惧。 09孟慕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莞莞,余光撇向了端贵妃。她深知这端贵妃是个厉害人物,没想到居然能让慕莞莞也那么害怕。 09而对于眼前这一幕长安郡主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她好似看到了以后的自己。不,绝对不可以,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09“行了,起来吧。本宫知道你说这些话都是无心的,本宫就不与你计较那么多。”声音冰冰冷冷,没有对待孟慕晴时那种温柔与慈爱。 09端贵妃转头看着孟慕晴,眼底一片笑意,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晴儿,最近怎么样?要出嫁了,是不是很紧张?”关心的话语,可以看出孟慕晴在端贵妃心里的特别。 09她知道尘儿将孟慕晴保护的很好,但这宫里并不比其他地方。而且这孟家小姐还是一个特殊人的,想要对她不利的人应该很多,难怪尘儿最近会那么忙,忙到连看她的时间都没有。 09“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慕晴很好。”出嫁么?若非端贵妃提醒,她还真忘了,自己正在闺中待嫁。 09孟慕晴面色微苦,只一瞬,便被完美的笑脸遮盖住。 09但端贵妃在宫中斗了大半生,如何会注意不到孟慕晴情绪的变化?略带关切地问道:“晴儿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尘儿那家伙欺负你了?告诉本宫,本宫替你收拾那臭小子。” 09话中暗藏几分试探,尘儿求见她,却遭到拒绝的事,她怎会不知?就是不知道,这二人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 09没等孟慕晴说话,一道清冽好听的男声从屋外传来:“母妃,尘儿岂会欺负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女子?” 09话音一落高尘的人便出现在大厅里,众人的视线落在高尘的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孟慕晴的错觉,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清冷的眸中,有如天上玄月般醉人的笑意浮现。 09高尘不经意转眸看来,笑意更甚。 09孟慕晴忙垂头,只耳廓一片沸烫。 09长安郡主没瞧见这一幕,当即站起来朝高尘走去,而慕莞莞则浑身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只能羡慕着长安郡主能亲腻的挽着高尘的胳膊。 09可恶,总有一天她会让高尘变成她的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让自己的梦想变成现实!她才是最能配得上高尘的人,什么长安郡主,什么孟慕晴,她定要将她们通通踩在脚下! 09“尘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墨玉等的肚子都饿扁了。”长安郡主不高兴地撅着嘴,神色略显幽怨,模样可怜怜,好似被人虐待了一样,叫人忍不住怜惜。 09高尘不悦地扫过她桎梏住胳膊的手掌,内力一震。 09长安郡主只觉掌心发麻,下意识松开手,而重获自由的高尘,则信步走至圆桌,不曾看她一眼。 09“尘哥哥!”长安郡主越挫越勇,拎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去,热情地替他拉开座椅,连布筷的事,也没落下,毫不觉得这样做有失自个儿的身份。 09孟慕晴玩味地看着这一幕,忽略掉心中某个角落的不快,扬唇道:“五皇子。” 09高尘黑眉微蹙,极为不喜她这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09有女子对自己献殷勤,她却连一点醋意也没有?那怎么行? 09“晴儿,你气色似乎不是很好,昨儿个睡得不安稳么?”说着,高尘竟怜惜地伸出食指,抚过她泛青的眼袋。 09孟慕晴与候雨佩之间发生的事他听清讫说了,听说候雨佩与孟慕晴翻脸了。想必孟慕晴心里一定很难受,毕竟她们以前是最好的姐妹,现在却因为他而翻脸,孟慕晴心里一定很恨他吧。 09孟慕晴下意识扭头避开了他的触碰,高尘的亲近,让她回想到了侯姐姐卑微祈求的模样,脸色不禁冷淡下来:“民女身体健朗,多谢五皇子关心。” 09疏离的称呼如一道无形的屏障,横在她同他之间。 09顿在半空的手指黯然收紧,高尘淡淡地道:“是么?” 09“孟慕晴,你怎么能怎样3F尘哥哥也是因为担心你,你就不能态度好点儿吗?”长安郡主哪能忍?尘哥哥的关心,这个女人一点也感受不到么?可恶!就这样的女人,值得尘哥哥倾心吗?她不配! 09孟慕晴看了长安郡主一眼,并未解释,但冰冷的神情却终究缓和了几分,当然,这是装的,她知道,这事怪不得高尘,他从未主动引诱过侯姐姐,从头到尾,仅是侯姐姐一个人的独角戏,可不怪他,她又该去怪谁呢? 09“好了墨玉,我没事,晴儿的脸色太差,定是身体抱恙,母妃,你们慢慢吃,我带她去找太医。”说着也不等端贵妃说话,高尘拉着孟慕晴便离了席。 09被强拽着的孟慕晴反应过来之后一直挣扎让高尘放开自己,奈何高尘的手越抓越紧了。看到高尘离去的背影,长安郡主站起来想要追上去,同时不停的喊着:“尘哥哥,你去那里?你都还没有吃饭呢。” 09清脆的呼唤却没能唤来高尘的一个回眸。 09他漠然步下台阶,任由长安郡主如何叫嚷,也不曾停过一次步伐。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才是无辜 看着长安郡主想要追上去,端贵妃开口了:“墨玉,你跟着去做什么?这是尘儿两口子的事,你赶紧坐下来吃饭。” 09目光不由的看了高尘和孟慕晴离去的背影一眼,眼底有着一丝担忧。 09看病她这里也可以,直接宣御医来不就好了吗?非得拉着孟慕晴却看御医,看来尘儿有事要与孟慕晴解决啊,既是如此,她又怎能让墨玉前去打扰? 09长安郡主面露迟疑,最终,不愿惹端贵妃不高兴的念头占据上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09孟慕晴被高尘拉至一个假山背后才重获自由,她揉着有些生疼的手腕,眉宇间有着些许的怒意,神色变得越发的清冷了。 09“孟慕晴,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他不愿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而同晴儿发生矛盾与裂痕,今日这顿饭,本就是他向母妃提议的,为的,便是能见上她一面,说清这些事。 09“五皇子,您想谈什么?”孟慕晴佯装不解,脸上仍是一片寒霜,看向高尘的目光更是分外陌生。 09“谈谈你为何闭门不出,为何不愿见我。”高尘不傻,主动提起侯雨佩,只会引起她的怀疑,当日得知争吵的,只有清讫一人,若他知道,定会引起晴儿的猜疑,“你的反常,是在侯雨佩登门拜访后,”他耐心的分析道,“是因为她吗?你们发生了何事?何故对我如此?” 09孟慕晴几乎被高尘这副无辜、不解的表情激怒,宽袖下,拳头咯咯握紧,咬牙道:“你当真不知吗?侯姐姐对你一片痴心,为你做了寻常女子做不到的一切,尊严、身份,她通通抛弃了,可结果却是我这个至交好友抢走了她心仪的男子,五皇子,你如此聪慧,心思缜密,会想不明白这些事?” 09她不信高尘一无所知!可他居然还装出这副样子,着实太过可恨。 09孟慕晴气得双目喷火,宛如一只刺猬,谁靠近,就会扎谁。 09“你在为她鸣不平?”高尘危险地眯起双眼,峻拔的身躯往前一垮,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理智尽失的女人,“她爱慕我,我就该娶她进门?呵,可笑!普天之下爱慕我的人数不胜数,照你的说法,我府中现下理应妻妾成群了!孟慕晴,我从未对侯雨佩有过半分男女之情,她如何,又与我何干?你不能因着你们之间的交情,迁怒于我,这对我而言,称得上公平吗?” 09高尘的话软硬皆有,末位,甚至流露出几分委屈与愤然,他永远知道如何让晴儿恢复冷静,如何稳住她。 09不过,高尘心中亦有几分悔意,早知有今日,当初他万不该让侯雨佩上京。 09“既然你不喜欢候姐姐,那你为何还要将候姐姐收在身边?为何又要给候姐姐希望?”孟慕晴怒火微消,却仍觉他有错。 09在她看来如果高尘不愿意没有人能强求得了,既然高尘将候姐姐留在身边那就代表他对候姐姐还是有好感的,即便没有,他如此做,也会让侯姐姐产生误会。 09“我似乎从未对你说起过,侯雨佩进府,是父皇的旨意。”高尘淡淡地说,可这话仅有三分真,当初之所以答应,除此之外,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她。 09若侯雨佩果真自尽,以她的性子,定会一生自责,他怎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09“五皇子,你知道长痛和短痛的区别吗?你若最初就让侯姐姐死心,她又怎会深陷至此?你伤她一回,又让她萌生希望,这和折磨她有何分别?”孟慕晴咬牙问道,眸底漫上一层朦胧的水汽。 09她知,这些话有多可笑,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去指责他,但是,这几日来的郁闷与憋屈,就如蠢蠢欲动的火山,她只想发泄出来。 09“此事便是我考虑不周,”高尘不愿同她争执,眸光一暗,竟认下了这过分的斥责,“但侯雨佩此人,并非你所看到的那般简单,你视她为良友,殊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09有些事情他不想告诉孟慕晴,候家,候雨佩远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09他接受候雨佩有一部分原有因是因为孟慕晴,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候家。 09他不是想要收拢候家成为自己的力量,而是他知道候家是站在三哥那边的,以往没少为三哥在暗中做些事,而暂时接纳侯雨佩,也只不过是想要监视她获得三哥那方的情报而已。 09高尘黑沉的眸中掠过一丝自嘲。 09皇室斗争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若不提早部署,他日,他与三哥撕破脸后,拿什么护他想护之人?拿什么为他身边的人撑起一片安宁天空? 09他不说,不过是不想晴儿的世界也变得那么复杂,更不想将孟慕晴卷入皇权的斗争当中来,仅是照顾孟府,已够她心烦的,可眼下,若再不挑明,她怕是永难释怀。 09“她不是!五皇子,你莫要污蔑她!”孟慕晴连片刻的犹豫也不曾有,话脱口而出,但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反问着:真的是污蔑吗? 09双眼无力闭上,她知,侯家乃是高湛的党羽,而侯姐姐怕也是晓得这层关系的,而高湛想笼络孟家,侯家理应得到风声,可侯姐姐她却从未主动提过此事。 09孟慕晴越想越深,心也愈发凉了。 09“孟慕晴,”高尘眉宇间泛起些许不忍,“区区一个女子,还不值得我费尽心思的去污蔑,侯雨佩她本就是侯家派到我身边来的暗桩,”话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侯家与我,永不可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事实有些残忍,可那的确是真相。 09即便侯雨佩的爱慕确有几分真又如何?她背后的侯家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从而将她当作棋子,支到自己身边。 09这就是名门望族的争斗,在权势面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不能被牺牲的。 09而他却不能赌,更不能有片刻心软,说他无情也好,说他残忍也罢,侯雨佩非他心中之人,为了保全他在乎的,牺牲她,他不悔。 09“就算真是那样又怎么样?候姐姐是真的爱你。候姐姐是无辜的,你怎么可以对候姐姐那么残忍?”不爱候姐姐就该放开候姐姐,为何还要将候姐姐绑在身边?这不是误人前途吗? 09孟慕晴满脑子只剩下侯雨佩那日满脸泪痕的样子,手掌捂住衣襟,里边藏着的是侯姐姐的断发。 09是真情,还是假意,她有眼睛能看得见!这份心,不该受到践踏与怀疑。 09“无辜。”低念着这两个字,高尘的神色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09停了半拍后,高尘继续说道:“她姓侯,只这一点,在我面前,就称不上无辜二字!孟慕晴,你认定她真心实意爱慕我,成,即使是这样,那么,我又何其无辜?只因为她的爱,我就该接受?天底下何来的此等规矩?” 09论争斗,侯雨佩并非无辜,论感情,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09听着高尘的话孟慕晴突然沉默了下来,她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因高尘的话是对的,他有权利选择要不要接受这份情,也有权利选择为自身做打算去算计、去计划。 09孟慕晴像是被一盆凉水迎头浇下般,所有的怒火挥之一空,只剩下满满的自嘲与疲惫。 09他没错,侯姐姐也没错,也许错的人是她。 09诚如侯姐姐所说,若能料到今日,当初,她便不该答应帮她接近五皇子,如此,就不会失信,不会导致局势发展至此。 09再多的理由,再多的解释,也无法掩盖,她背叛了当初对侯姐姐承诺的事实。 09孟慕晴不曾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她不愿承认这件事就算没有她插上一脚,高尘也是不会娶侯雨佩的。 09“高尘,候姐姐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对候姐姐稍微好一点?”收敛好情绪,孟慕晴看着高尘无比认真的说道。 09为了能得到高尘的爱候姐姐已经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而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还与她反目成仇了。不管候姐姐到底有多恨她,她还是希望能为侯姐姐做些事,哪怕比起伤害来,是杯水车薪。 09“孟慕晴,你别太天真了,让我对候雨佩好,那是在害她。”一抹震怒掠过眼底,高尘死死遏制着想发怒的冲动,哑声说道。 09“可是候姐姐真的好可怜,你就不能稍微可怜一下候姐姐吗?”他们的婚事只是权宜之计,也许将来,侯姐姐还能有机会得偿所愿。 09“孟慕晴,”高尘的声线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手指用力攥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昂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别忘了,你现在是本皇子的未婚妻!” 09口口声声为其它女子说话,抱不平,她可有想过他的心情? 09“你不过是仗着······”他在乎她罢了。 09仗着什么?孟慕晴隐隐有几分猜测,却固执地不肯去相信。 09眉头吃疼地皱紧,见此,高尘终是忍下了火,松开手指,即使到了这一步,他舍不得伤她半分。 09“为了一个因爱而不得,便与你翻脸的女子,来求本皇子,孟慕晴,你真的认为值得吗?”高尘冷笑一声,为她怒,亦为她疼。 09值得吗?孟慕晴沉默了良久后,似做出决定般挤出一个字:“值!”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得正好 落地有声的一个字,令高尘瞳眸微震,唇紧抿着,些许怒火笼上容颜:“你忘了昔日说过的话吗?与本皇子较劲、置气,你置孟府于何地?亦或是,你想过河拆桥,”一抹阴影从头顶上落下,如一张张开的大网,把孟慕晴死死围住,“需要本皇子时,就多次利用,危机解除后,念及姐妹情分,想把本皇子推给旁人?孟慕晴,在你心里,本皇子当真无一点分量么?” 09连一个侯雨姵也比不得? 09高尘动了真怒,从小到大,他不曾对任何女子动心过,唯一一次,却是如此结果,何其可笑? 09孟慕晴如蒙雷击,脸上血色尽褪。 09“我······”失去的理智如数回笼,她在做什么?激怒了高尘,单方面毁约,万一他气急,毁了这门婚事,那她之前的谋划与牺牲不就白费了吗? 09神色瞬息间变化数次,没等她解释,头顶上再度落下他喑哑的声线:“本皇子不妨告诉你,今生,本皇子永无可能接纳侯雨姵,你若为她抱不平,若因此记恨本皇子,甚至想解除婚约······” 09话语戛然顿住,在孟慕晴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高尘屏气说:“都由你。” 09言罢,扼住她下颚的五指缓缓松开,一抹失望掠过眉宇,不给她反映的机会,脚尖在地面轻点,如孤雁,消失在郎空之下。 09“高尘!”孟慕晴惊声呼喊,可眼前哪儿还有他的影子?身躯摇摇欲坠,跄踉着靠在山石上。 09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早就做出了取舍的不是吗?为什么还会冲他说出那些意气之语? 09心慌乱不已,各种念头如潮水涌上脑中。 09高尘生气了,他是否会因此向皇上请旨解除婚约? 09不,不会的,孟慕晴否决掉了这个猜测,他不是会背信弃义的人,可转念一想,他离去时冷若冰霜的脸色,却又叫孟慕晴心中难安。 09“我都干了些什么?”手掌无力掩住面颊,她是疯了么?竟会冲动到把所有的一切归咎为高尘的错。 09呵,孟慕晴啊孟慕晴,你哪儿来的勇气? 09孟慕晴自嘲地想着,心头很是后悔,后悔这一时的冲动,后悔那些口不择言的话。 09她深吸口气,将翻滚不息的情绪压下,幽幽望着高尘离去的方向。 09她该找上门去,向他道歉么? 09还是再等几日,待他消了气再去不迟。 09而另一头,高尘一路疾驰返回府邸,身影如惊鸿掠过侍卫的头顶,手腕一番,一股吸力从天而降,刷地吸走侍卫腰间佩戴的长刀,置身于院中,执剑而舞。 09身若蛟龙出海,凌厉的剑花击落了枝桠上的绿叶,打着旋儿簌簌飘落。 09孟慕晴······ 09眼前,闪过她一颦一笑的样子,身躯凌空一转,剑尖触地,顺势腾空而起。 09就在这一刹那,高墙上十多道身影笔直落下,如出笼猛虎,向高尘扑来。 09感觉到杀气的靠近,高尘并没有任何的举动反倒闭上了眼睛,如老僧入定,以内息捕捉敌人所在的方位。 09“动手!”领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排山倒海般的攻击从四面袭来。 09来得好。 09高尘心中怒火化作寸寸杀意,他正缺人练手发泄,白影快如闪电,直身冲向杀手,刀刃迎头劈下,夹杂着彪悍内力的风刃,直扑最前方的敌人而去。 09院中刀光剑影,短兵相交声,引起了周遭侍卫的警觉,可奇怪的是,这些人虽站于院外,却无人上前阻止、帮忙,反而站在远端观望。 09并非他们不尽职,而是因为府中隐卫传音入密,命他们按兵不动,无需插手。 09高尘越战越勇,孤身一人在十多名杀手的猛烈攻势下,竟如闲庭信步,未伤及分毫。 09“就这点本事?”凌厉的质问,带着些许挑衅,“千沙的金牌杀手,不过尔尔。” 09不错,这帮忽然闯入府宅,且看似招招必杀,实则手下留情的杀手,正是千沙派来的,他们如出一辙的内功身法,高尘怎会认不出?而这也是这帮人能畅通无阻闯入府宅的原因。 09“口出狂言!”面戴黑巾的杀手,似是被激怒,再不留情,身影一闪而动,与手下同时后退半步,随后,从东南西北四面齐攻。 09高尘不退反进,侧腰避开迎面的攻击,双足顺势一蹬地面,腾空跃起,又如炮弹笔直落下,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09“住手!” 09一个清冽的声音从林间传出,话音一落,那些攻击着高尘的杀手纷纷停了下来,而高尘亦旋身悠然落地,手中刀刃发出嗡嗡碎响,杀气未散,刀尖上,还挂着方才从杀手腰间挑下的腰带。 09“主子,属下办事不力,求主子降罪。”杀手齐齐跪地,只觉没脸面见阁主,虽然他们留了情,可对方也未下杀手,最后竟落得个贴身之物被夺的下场,每个人脸上皆是火辣辣的,惭愧不已。 09小黑大手一挥,示意杀手暂且退下后,才挑眉看向高尘。 09后者略一抬手,掌中长刃精准无误地回入后方侍卫的刀鞘里。 09“退下。” 09围观的众人恭敬点头,退出了院子。 09“五皇子,许久不见你这功夫倒是见涨啊。”小黑调侃道,“难怪雇主愿意花重金,聘请千沙出马。” 09“要练练么?”高尘似没心思追问雇主的身份,眸中战意汹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危险至极。 09他看上去很傻么?师弟不知为何心情不快,这时交手,不是把自个儿往虎口里推? 09小黑摇头说:“免了,五皇子身手高强,我不是对手。” 09“酬金呢?”高尘也不逼他,将翻腾的内力调息后,素手一摊,向他讨要分红。 09“师弟,你这是何意?”小黑警觉地抓进衣襟。 09高尘眉梢一扬,淡淡地说:“你既杀不了我,此次任务当是失败了,酬金自该分我一半,不然,今日休想安然无恙离开此地。” 09要银子,还是要动手,高尘抛出了两个选择。 09“不行。”士可杀不可辱,银子不能交! 09“那就是动手咯?”正合他意,高尘心中郁结,只想找个人好好打上一番,而师兄是个很好的人选不是么? 09“等等,”眼见他气息微凝,小黑忙不迭叫停,“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要取你的性命?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我可为你破一次例,只要你翻倍支付佣金,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做掉幕后黑手。” 09既能赚钱,又不破坏千沙的规矩,还能帮师弟解决麻烦,小黑深觉这法子极好。 09小黑朝高尘比出了五个手指头,那双眼睛里冒着的全是精光。 09“不必,幕后之人是谁,我心中有数。”天底下想取他命的人不少,可有如此财力,且敢在京师动手的,唯一人而已。 09小黑眸色一暗,啧,想赚师弟的银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09他欲再接再厉游说,谁想此时,一抹陌生的气息正从远方快速逼近。 09“师弟,你真不再考虑一下?千沙多年的规矩,就算是你,也破不得。”小黑急速说道,话刚落,高尘竟随手抛来一样东西。 09“它足够让千沙终止此次的交易。”高尘漠然启口,千沙认钱不认人,此乃行规,即便是他,也不能例外。 09小黑定眼一看,顿时傻了,师弟竟把象征皇室身份的玉佩交给自己? 09“还不走?”那抹气息已快入院,高尘微微眯了眯眼,下了逐客令。 09“就此别过。”小黑身躯一转,刚飞出灰墙,长廊处,侯雨姵的倩影立即出现。 09“五皇子!”她娇声呼道,美丽的小脸尽是担忧与慌张,快步朝着高尘奔来,“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09她方才听到打斗声,故而赶来,看着高尘安然无恙的样子,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一些,可随即,又在见着他被剑气割伤的双袖,以及里边渗出的鲜血后,心脏再度提到了嗓子眼:“五皇子,你流了好多血。” 09侯雨姵忙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方娟帕,想为高尘包扎。 09后者却避如蛇蝎般,侧身避开,一副生人勿进的清冷模样。 09“五皇子?”侯雨姵委屈得热泪盈眶,为什么,为什么他连受伤也不肯让她亲近?她只想照顾他啊! 09“忘记你今天看到的,要不然······”眼神凛冽,眼底一片赤果果的杀机,说完,他懒得看侯雨姵那副受伤之色,漠然转身离去。 09见此,候雨姵抹了把眼泪,她不能哭,就算五皇子憎恶她,讨厌她,她也不能对他撒手不管!她拎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去,扶住高尘:“五皇子,雨姵扶你走!你放心,雨姵会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的。” 09她绝不会做出让五皇子不悦的事儿来。 09高尘蓦地抽手:“别碰我。” 09毫不掩饰的厌恶,如一把利剑无情刺入侯雨姵的心,她怔怔站在原地,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心底一股股寒气蹭蹭窜上,冷得她唇齿发颤。 09若是孟慕晴,五皇子可会这般躲避? 09贝齿硬生生在下唇上咬出一排泛白的印记,她一咬牙,将矜持通通抛开,再度追了上去,如同一条小尾巴,跟着高尘回到主居,亲手打了盆凉水,又找来些金创药和纱带,站在紧锁的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是在为她哭吗? “五皇子,玉姵帮您。”侯雨姵进屋后,立即将娟帕浸湿,试图为高尘清洗伤口。 09那人倚身坐于木椅上,神色寡淡,对她递来的毛巾更是视而不见。 09“谁许你进屋的?” 09难堪,从未有过的难堪,侯雨姵脸色煞白地揪紧娟帕:“雨姵只是想伺候您。” 09“候雨姵,有些事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无需再在本皇子跟前大献殷勤。”高尘冷声提醒,态度疏离且陌生,甚至隐露几分警告。 09就算这女人真的爱上了他又怎么样,她注定只是候家的一颗棋子,是权势争斗中的一环罢了。 09诚如孟慕晴迁怒到高尘一样,高尘眼下一见这罪魁祸首,心中自是生出几分恼怒来。 09闻言,候雨姵愣了一下,清泪夺眶而出:“五皇子误会雨姵了。” 09候雨姵低垂下头,五指在娟帕上扯出几道褶皱,心中却是大乱。 09五皇子何出此言?难不成他知道了些什么? 09侯雨姵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孟慕晴,是不是她在五皇子身边扇的风?故而使得五皇子这般厌恶自己? 09越想,侯雨姵愈发觉得可信,牙龈紧咬着,杀意顿显。 09“候小姐,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本皇子话里的意思。还有,不要想要利用晴儿来达到你的目的,晴儿是真的在乎与你之间的姐妹情谊。”误会?呵,拿他当傻子糊弄吗?不要以为候雨姵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只要不伤及晴儿的安危,看在她们二人的情分上,他可以置若罔闻,可她若想利用晴儿······ 09眼底寒芒凝聚,气息霎时变得锋利,似一把出鞘的宝刀,叫人望而生畏。 09那一刹,候雨姵脸上的悲伤化成冰冷,盈盈水眸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意:“五皇子,雨姵从来都没有利用过孟慕晴,从来没有!定是她在背后乱嚼舌根,污蔑玉姵!” 09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五皇子怎么会说出这等话来? 09她承认以前的确是想借孟慕晴之力靠近五皇子,可自从她知道五皇子很可能已经喜欢上孟慕晴之后便很少与孟慕晴往来,而这次,她只不过是想争取自己的幸福,她有什么错? 09“候小姐,本皇子看你是晴儿的姐妹的份上一直对你容忍着,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高尘冷眼旁观着侯雨姵的恨意,脑中掠过孟慕晴白日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 09“雨姵只是想争取想要的幸福,这也有错吗?”高傲的脑袋如孔雀般扬起,双目紧盯着他,像是要将心中的爱恋与情意,一并传递过去。 09奈何,高尘视若罔闻,薄唇轻启:“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耍尽心机也难得到!”怜惜?世上除晴儿外,还有哪个女子值得他动恻隐之心? 09高尘的话说得决绝,连半分转圜的余地也没留下。 09“五皇······”侯雨姵激动地想要再说,她不愿放过示爱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她也要牢牢抓在手里。 09高尘素手一挥,迎面袭来一股庞大的气浪,竟将侯雨姵娇弱的身躯笔直地挥出门。 09“砰!”身体狼狈不堪地砸倒在台阶下,暗中隐卫应景地发出几声窃笑。 09那如嘲弄般的笑声,宛如无数巴掌,狠狠扇在侯雨姵的脸上。 09高尘!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09痛苦化作眼泪,模糊了她动人的美眸。 09没有人上前去搀扶,即使是途径的下人,也对院中孤零零的女子恍若未见。 09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这侯府千金是如何进的门?一个自甘下贱,不做名门千金,偏生要做个下人的女子,除了叫人鄙夷、嗤笑外,还能换来什么? 09侯雨姵低垂着头,近乎麻木地从地上爬起,略显凌乱的长发遮挡住面部,发丝内,是谁也不曾见到的决绝与势在必得。 09她不会认输的!这辈子,她想要的一切,从没有得不到过,哪怕是五皇子,也不能例外! 09“暗风,密切监视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阻止她见晴儿。”冰冷而无情的声线,在静谧的房中回荡。 09“是。”不见其人却闻其声,暗风不曾现身,顷刻间飞身跃出木窗,追着侯雨姵离开的方向过去。 09暗风离去后,高尘方才伸手抵住额心,面露一丝极淡的疲色。 09侯雨姵此人心思毒辣,难保不会在晴儿面前再说三道四,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为今,只有暂且将人扣在府中,待大婚后,再处置。 09想到孟慕晴,冷意渐散,只余下几分无奈,几分苦涩,周遭迷离如雾的清冷之气,似也染上几分尘世的浊与真,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09今日他是气极了,才会说出那些伤人之语,如今怒火散去,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她会当真。 09那丫头钻牛角尖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 09高尘眸光微凝,当即褪去身上白衫,罔顾手臂上的剑伤,套弄着一件黑色蟒袍覆上银面后,朝灵秀宫而去。 09雕栏玉砌的宫宇主院,如乌云遮日,气氛略显沉闷。 09“小姐一回来就把自个儿锁在屋里,叫也叫不应,究竟是咋的了?”悠悠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踱步,圆润的包子脸上满是急切之色。 09水铭貌似冷静,可若细看,不难发现她眉宇间与悠悠如出一辙的担心。 09“你别走了,晃得我头晕。” 09“我担心小姐啊,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以为小姐散了心心情会好。”悠悠跺跺脚,急得眼中泛泪。 09“待会儿你切些瓜果给小姐送去,顺道说些体己话哄哄小姐。”论哄人的功夫,悠悠属第二,无人敢属第一,水铭将这重任托付到她身上。 09后者坚定点头:“我这就去。” 09谈话间,两人不曾留意到墙角青葱大树的枝桠上,有一抹人影轻点一过。 09房中,孟慕晴愁眉不展地站在书桌后,手中蘸了墨渍的毛笔顿于半空,一滴浓黑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开,她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毫无察觉,直到手中细笔被人抽走,才迅速回神。 09“是你?”一抹喜色驱散了愁云,她警觉地往四周瞧了眼。 09“放心,我来此并未惹来注意。”自信的话语从银面后飘出,那双深邃的紫眸,染上几分零星笑意,“很少见你这般走神,在想什么?” 09手指灵巧一翻,毛笔精准地落入笔筒,雅懿倾身半靠桌沿,斜睨着她,即使瞧不见面容,可那洒脱不羁的气势,却不减分毫。 09“我哪有走神,瞎说。”孟慕晴嗔笑道,笑意难达眼底,她欲言又止地看着雅懿,有心想问他,是否知晓她与五皇子的婚事。 09“什么话让你这般难以启口?”雅懿顺势追问。 09孟慕晴略一沉思,终是鼓足勇气,把话问了出来:“你最近听到风声了吗?” 09“何种风声?”一抹幽光在眼中极快闪过。 09他是真不知,亦或是装的?孟慕晴吃不准,抿了抿唇,直白地说:“皇上下旨赐婚一事。” 09摁住桌面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09雅懿默了片刻,才启口说:“近日我不在京中,故而未听说此事。” 09他在撒谎!孟慕晴的脸霎时沉了,清讫就在她身边,她周围发生的种种,雅懿岂会不知情?可他为什么······ 09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面上喜色被惆怅取代。 09这样不是更好么?她需要同五皇子联手,这门婚事暂不能作罢,而雅懿被蒙在鼓里,仍如往常一样同她相处,是最好的结局。 09孟慕晴极为理智的分析着,可心底,却有一股莫名的刺痛,为他云淡风轻的态度。 09若是喜欢,世上哪个男儿能亲眼看着在乎的女子嫁于他人为妻? 09“为何哭?”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眼角,卷去那滴无声落下的泪花。 09“没有啊,”孟慕晴吸了吸鼻子,弯嘴微笑,如钩月弯弯的双眼,遮掩住了那朦胧的水汽,“许是近日身体不识,鼻子有些堵,才会掉眼泪。” 09“哦?那赶明儿叫清讫为你寻个鼻烟壶来,小病不可小觑,以防变作大病。”雅懿从善如流地接嘴,殊不知,他的关心,叫孟慕晴愈发心酸,整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揪着、扯着,可她还得笑,笑得甚至比方才更为绚烂。 09“听清儿说,你近来忙得很?”她绕过雅懿,背对他抬脚向圆桌走去,语气无异,只面上清泪簌簌落下,浸湿了衣襟。 09孟慕晴一心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却不知,她忽然变化的气息,如何瞒得过雅懿的感官?身影自原地徒然消失,下一秒,如鬼魅挡住了她的去路。 09目光相交,一个愕然,一个悲伤。 09她在哭······ 09心似是被沸水烫出了水泡,细碎的疼席上神经末梢。 09“你······”雅懿神情复杂的开口。 09“你别误会,”孟慕晴慌忙抹了把脸,可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无法止住,她强撑笑脸,试图解释,“我刚不是说了身体不舒坦吗?瞧,现在鼻子更酸了,兴许一会儿真得找大夫来看看。” 09这话连她自己也不信,更何况是他? 09“为什么哭?”雅懿抬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腕,笔直地望入那双满是凄苦的秋眸中,气势多了些咄咄逼人的强悍。 09她哭,是因白天他那番气极之语吗? 09他伤了她!? 09薄唇抿紧,一抹自责的怒火在心尖炸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冰释 “都说你看错了!”孟慕晴有些恼怒,她如何能把心里所想告知雅懿?若他对此次的婚事视而不见,她主动开口,岂不是自讨没趣么? 说到底,她是怕的,怕从头至尾,仅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我还没瞎。”雅懿冷声说着,手上动作却极为温柔,拭去泪痕后,又默了小会儿,才问,“是为了谁?我来此时见过清讫,据她说你今日赴端贵妃之宴,可是有人欺负了你去?” “没有。”孟慕晴连片刻的犹豫也不曾,矢口否认。 今日同五皇子的争执,还不足以令她如此难受,真正的原因是他啊。 灼灼的双目此刻满是黯淡,如一颗蒙了尘的珍珠。 “在我面前你何时学会了撒谎?”略带不悦的质问,似大锤敲打在孟慕晴的心窝上。 她的心思,他竟一点也察觉不出?是因不在乎么? 想及此,孟慕晴忽地感到阵阵心凉:“我同五皇子下月便要完婚。” 她撇开头一字一字说得尤为艰难。 “······”沉默,让人不安的沉默。 孟慕晴愤然攥住拳头,咬着牙望入他那双神秘莫测的紫眸中:“你就没有话想说吗?” 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漫出唇齿,巨大的悲哀如洪河从心尖传遍全身,“罢了。” 她究竟在期盼着什么?期盼这人能因此愤怒?吃醋么? 有时间打听她今日的去处,怎会没得知这桩婚事?他不提,不过是无所谓而已。 最后一抹希翼淹没在夜色般浓黑的眸底:“我今日身体不适,阁下若无要事,请离开吧。” 阁下?陌生到像是要将所有情分一刀两断的称呼,令雅懿身躯微震。 “晴儿,其实······” “叩叩叩”,一阵清脆的拍门声恰时传来,打断了雅懿未说完的话。 “其实什么?”孟慕晴追问道,莫名的有种他想要说的话十分重要的错觉。 “小姐,奴婢给您送水果来了。”悠悠手捧果盘,推门入内,却被孤身站在圆桌旁泪流满面的孟慕晴惊住,花容失色地惊呼道,“小姐,发生何事了?您别哭啊,有什么事您告诉奴婢,奴婢替您想想法子,您不是常说吗?世上没有解决不了······” 叽叽喳喳的安慰孟慕晴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娇躯颓唐地跌坐在木椅上,纤细的手掌覆住面颊,不愿让任何人瞧见她此刻疲倦落寞的神情。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悠悠不甘愿地抿了抿唇:“小姐!” 她怎么可以在小姐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离开? “出去!”突然提高的分贝,强势且尖锐,吓了悠悠一跳。 忙将手中果盘搁到桌上,一走一回头地退出房门。 待门合上后,孟慕晴终是忍不住趴在桌上无声痛哭。 他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这样走了! 心好似被千万根丝线紧紧缠着,疼得她快要窒息。 他怎么可以走?他可知道,她这几日有多想他?有多想向他解释? 房内静谧无声,而院中,随风摇摆的茂盛枝桠后,隐约可见一抹墨黑的身躯静静站着,如雕塑般,痴痴凝视那间屋子。 她想问的,他大抵能猜到,就在方才,他甚至有冲动想告诉她,他的本来面目。 可是啊,他终是怕了。 薄唇扬起自嘲的弧线,堂堂一国皇子,名震朝野的武将,竟也会有怕的一天?说出去谁信呢? 孟慕晴哭了足足半日,直至哭累了,竟枕着木桌熟睡过去。 深夜,寒风瑟瑟,灵秀宫中灯火不息,悠悠热了好几次饭菜,想端进去给自家小姐享用,每每手抬起来,总是没勇气敲下去。 “水铭,怎么办?小姐半日没进食了!”她急得团团转,“我从来没瞧见小姐那副样子!是不是我没经传唤进屋,惹小姐不开心?” “小姐岂是小心眼之辈?定是有别的事烦恼。”水铭冷静分析道,看向身后房门的目光里夹杂着些许忧色。 谈话间,屋内有呼唤声传出。 二人赶忙打起精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姐,奴婢知错了!求您不要生奴婢的气。”悠悠刚进屋,便把饭菜放下,利落地跪在床前,“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不经小姐同意,擅自闯进小姐的闺房。” 孟慕晴披着如瀑青丝,正和衣下榻,见此,强笑道:“快些起来,这事怪不得你,是我自个儿心里不爽快。” 是她失态了,从与侯姐姐那日争执后,心里一直憋着团火,直至今日再也忍不住两次爆发,不仅迁怒了五皇子,还迁怒了悠悠。 水铭伸手拽了拽悠悠的衣袖,口中说:“奴婢就说嘛,小姐并非小气之人,不过这事也算是给你上了堂课,往后可不能再不守规矩。” “嗯!”悠悠抹了把泪,颤颤地站起身后,伺候孟慕晴用膳。 “下午是你们扶我上塌的?”看着桌上丰盛的晚膳,孟慕晴却是没动筷的欲望,故而问起了别的事。 “没有啊,奴婢们一直守在屋外,没敢进来。”悠悠摇头否认。 不是她们?秀眉微拢,一个猜测蓦地闪过脑海。 是他么? “小姐,有人擅闯了您的屋子?天哪,奴婢这就去报官!”这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些,说着,悠悠急匆匆就想出门。 “站住!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何时才能改一改?”孟慕晴笑骂道,脸上憔悴之色一扫而空,甚至还露出几分愉悦,“我下午睡了会儿午觉,如今刚醒来,脑子还迷糊着呢,说了些胡话。” 闻言,悠悠不疑有他,伺候孟慕晴吃过膳食后,两人躬身退出房间。 “孟姑娘。”清讫自房梁上跃下,也不知在上边待了多久,“此乃主子离去时,写给您的书信,嘱咐属下亲手交到您手中。” 孟慕晴眼前一亮,接信后没着急展开,反而问道:“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不曾。”清讫面无表情地说,见她神色失落,不由擅自添了句,“主子很重视姑娘,清讫跟随主子多年,您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叫主子这般在乎的女子。” 主子为孟姑娘所做的种种,她们这些做下属的一直看在眼里。 “是吗?”寒凉的心窝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流,孟慕晴情不自禁地弯了嘴角。 怎么办,明明醒来时,她还想着,就这样结束,不再去想什么儿女情长,只为家族而活,可清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她的心再度活了过来。 捏着信笺的手慢慢收紧,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清讫并非多言之人,有些事主子不说,她也不敢擅自揭露,惟愿孟姑娘莫要辜负了主子这番情意才是。 孟慕晴沉默了良久,才将信笺打开。 上边笔走龙蛇般的字迹,与记忆中一样。 【卿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晴儿,此生雅懿唯一人矣】 ‘啪嗒’清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在信笺末晕染开一团淡淡的润色。 “混蛋!”大混蛋!谁稀罕他的相思啊! 孟慕晴哽咽着骂道,可双手却死死捂住信笺,贴在心口处,心似百花齐放,什么忧愁,什么烦恼,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这一行言简意赅却又满是浓情的爱语环绕。 隔天,悠悠与水铭诡异地发现,自家主子竟精神大好,逢人就笑。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水铭,你去五皇子府通传一声,下午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孟慕晴优雅地擦拭着唇边遗留下的污渍,搁下木筷后,低声吩咐,“悠悠你同我待会儿出门采购些礼物。” 昨日的争吵,于情于理错都在她身上,这次的赔礼万不能少。 “小姐?”悠悠一头雾水,心里像是有只猫儿在挠一般,很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怎了?”孟慕晴歪头问道,美丽隽秀的面庞晕染着一股喜色,仿佛整个人变得鲜活且生动,哪还有昨日黯然神伤的样子? 悠悠刚欲开口询问,脚尖却被水铭狠狠踩了一下。 “嘶!”她干嘛啊? “闭嘴!”小姐心情大好这是好事,有什么值得问的?问了,万一让小姐想起了不开心的事,那可如何是好? 悠悠面露委屈,却听话的不再作声,两人立即出发,一个出门去了五皇子府,一个则备马车。 孟慕晴哼着小调,笑意盎然地换上件干净的粉色流苏纱裙,挽发后,挑了根精致的木簪子插上,还抹了些胭脂,端得是神彩怡人。 得知孟慕晴今日上门,高尘立即下令命府中厨子去备周记甜品,以及一些她偏爱的瓜果、茶水。 “对了,侯雨姵那边将消息封住,莫要让她离开后院半步!”他可不想不相干的人出现,搅合了晴儿的心情。 “是。”暗风领命后,动身赶赴后院,将仍在屋中梳妆打扮,想在高尘面前展现出完美样子的侯雨姵打晕,随手扔在床榻内,还不放心地又点了她的睡穴。 京城繁华的街头摊贩林立,随处可闻货商高声吆喝的声音,来来往往的百姓提着篮子,游走在摊位前,不少世家人则骑于马上,横穿闹市。 孟慕晴在成衣坊挑了匹月牙白的天蚕丝布料,想着一会儿送与高尘,当是赔礼。 “小姐,五皇子素来偏爱白色,您挑的这匹布,定合他的心意。”悠悠抱着布匹一边往店外走,一边说。 “但愿他能喜欢。”孟慕晴心里有些许不安,若他仍在为昨日的事置气,这礼不知是否送得出啊。 忐忑仅是一瞬,便被她狠狠压下,不论如何,在高湛的歹毒心思未打消前,她都不能与高尘交恶,这是保全孟家的唯一路子。 第一百四十章 那一吻的风情 五皇子府,悠悠刚表明身份,立即就有热情地下人恭敬地送孟慕晴进堂屋坐,一席常服的高尘悠然品用着上等碧螺春,见人到了,竟亲自起身相迎,神色虽寡淡,但微亮的眸色却泄露了他心中的开怀。 “主子,姑娘,茶点送到了。”奴仆躬身进屋,银色器皿上放着叠如倒三角的各色糕点,皆是出自周记,别小瞧了这不足十块的甜食,仅是这些,就足够寻常人家半月的开销。 “周记新出的点心,尝尝看。”高尘直身站定在桌旁,暗藏期待地说道。 下人识趣地退出门,顺手将房门合紧,让他们二人独处。 孟慕晴却是摇了摇头,盈盈屈膝:“晴儿今日来,是想为昨日的失礼向五皇子赔罪的,昨夜晴儿细细想过,此事怪不得您,是晴儿钻了牛角尖,迁怒······” 道歉的话并未说完,就被高尘捻了块糕点塞入嘴中堵住。 “唔!”孟慕晴大惊,如囫囵吞枣般将茶点咽下,疑惑地目光落在高尘面儿上。 “昨日的事我亦有过错。”他怎舍得将责任通通压到她头上去?“你同侯雨姵的交情,我心中有数,她难受,你亦会为此自责,虽说那些话听着叫人生气,但过去的就由它过去,无需再提。” 高尘说得风轻云淡,全然不复昨日怒然离去的模样,倒有几分超然之感。 孟慕晴暗暗长松口气,她想得果真没错,五皇子并非是记仇之辈。 “不论如何,这事都是晴儿办得不妥。”他大度,不代表她无错,孟慕晴倔强地勾下身,不顾高尘的阻止,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这丫头! 高尘又好气,又有几分心疼,忙伸手托住她的手臂。 孟慕晴娇躯微僵,很是不自在,可想到昨日冒失的做法,便忍住了想要摆脱的冲动,就着他的手直起身来。 “这歉倒完了,这事便翻过不提如何?”高尘淡淡说道,“吃点心吧,周记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饼铺,你在苏州定是没享用过。” 他的解释,让孟慕晴心中那丝狐疑消散。 方才,她还想着,这位怎会知晓她偏爱周记甜品的事儿,原是巧合么? “又在走神。”他就站在这儿,这丫头心思也不知飞去了哪儿。 高尘心里有一丝吃味,连带着语调也多了些许不悦。 孟慕晴心头一咯噔,下意识想致歉。 “下月你就要嫁入府宅,做我的正妃,如此作态,岂不是太生分了?”高尘手腕一翻,再度握上她的手臂,眉峰微蹙,“怎的这般消瘦?” 即使隔着衣衫,他仍能探出孟慕晴消瘦的臂膀:“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灵秀宫的厨子办的是什么事?” “五皇子,您误会了。”孟慕晴唯恐他发难,急忙解释,“晴儿打小就瘦,吃再多山珍海味也难胖起来,此乃生来所有,与旁人无关。” “明儿我让太医开个方子,把身子好好调理一番。”高尘的话很是霸道,不给孟慕晴拒绝的机会,自顾自拍板定案。 “多谢五皇子。”总归是他一番好意,她不能拒绝。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晴儿不再如此多礼,而是以最真实的一面面对自个儿。 一抹势在必行的决绝悄然在眼中闪过,快得孟慕晴不曾发现半点端倪。 “不知明日端贵妃可有空?晴儿想当面为昨日的贸然离开道歉。”端贵妃得尽盛宠,若是心中惦记上这事,往后诸多刁难那就麻烦了。 “这事你不必太过担忧,我已命人告知过母妃。”高尘温声说道,双目从她进屋后,就不曾挪开她身上分毫。 “诶?”他连后事也考虑到了? 许是被孟慕晴惊讶的样子逗乐,几许笑意染上眉梢:“母妃得知你我有儿女私情要谈,自是心如明镜,又岂会怪罪?” 孟慕晴面颊微红,似恼,似羞,嘴唇动了动,有心想驳斥他不着调,又碍于身份,没敢说出口。 殊不知,她这副人面桃花红的模样,真真是让高尘看迷了眼,眸中笑意更甚:“只要我二人日后莫在争执,母妃她便能心安。” “······哦。”孟慕晴傻傻地挤出一个字,不知该说什么。 “答应我,可好?”高尘哪容她装傻?索性将话挑明,深邃的眸凝视着她,几许柔情荡漾。 孟慕晴心尖不自觉颤动数下,脑袋垂得愈发低了,只发髻下,白皙的双耳粉如豆蔻,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呵,这样便好,我真是怕了你生气时的样子。”近乎呢喃的语气,带着三分苦笑,七分无奈。 “是晴儿逾越了。”孟慕晴自觉请罪。 “逾越?不,比起你日前避而不见,我倒更愿意你如昨日那般发火,总归让你一个人憋着、受着舒坦些。”高尘发自肺腑地说道,若在过去,有人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女子诸多包容,诸多在意,甚至宁肯受些委屈,也不愿见她伤心难过,他定嗤之以鼻。 可是,人这一世,总会遇上这样一个人,一颦一笑,皆能牵动心潮。 因她喜而喜,因她忧而忧,想为她撑起一片安宁天空,任她肆意妄为。 脉脉浓情点染眉宇,淡泊的眸光如夜空般醉人。 孟慕晴面上犹如火烧,只觉连看他的勇气也没有,坐立不安地待在椅子上,小手不停摆弄着衣诀。 “罢,”高尘没强求,他的情意,日子长了她会习惯亦会接纳,不急在这一时,“你今日登门,倒省了我走一遭。” “此话何意?”孟慕晴满脸轻松,总算是掀过男女之情这话题了。 “你及笄那日,可曾见着在京中当差的烈武涉?”高尘冷不丁提及的人,叫孟慕晴倍感吃惊,她细细想了想,果真记起曾在人群里见过烈武涉的身影。 “他近日在京中寻你,灵秀宫毕竟不是外臣能去的地儿,以至求到了我府上,拜托我代为传一句话,说是有要事同你详商。”高尘恰时流露出几分疑惑,似不解烈武涉同她有何要事需要详谈。 孟慕晴堆着笑说:“在苏州晴儿同烈大人颇有交情,也算个老熟人,同在京城自是要打个照面的。” 烈武涉升官,做了户部尚书一事雅懿曾告诉过她,只是上京后事情繁多,竟给忘了。 “是么?”高尘若有所思地睨着孟慕晴,不算犀利的目光,却叫她一阵不安,总觉得在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事能瞒得住。 呵,她不安的样子当真可爱啊。 意味不明的浅笑爬上嘴角,一瞬间,整间屋子似也变得明媚起来。 孟慕晴的心跳再度失衡,世上有一种人,一举一动皆能蛊惑人心,饶是她,也险些迷失在高尘展露出的万般风情下。 “你若要见他,我这便命他过府。” “不敢麻烦五皇子。”孟慕晴失声拒绝,遂又缓了缓语气,深怕他看出些蛛丝马迹来,“您平素事务繁忙,这点小事怎能惊动您?” “还算贴心。”高尘赞许道,“说起来,除父皇母妃外,我从未帮谁传过话。” “······”听这话的意思,似是要谢礼? 孟慕晴是个有眼色的,立即接嘴:“晴儿明儿在城中酒楼摆宴,算是答谢五皇子的举手之劳,您意下如何?” 她特地咬重了举手之劳四个字,料想一国皇子定不会上纲上线,厚着脸皮赴宴。 哪想到,高尘只沉思片刻,当真应了! “佳人有约,怎敢不从?” 不,他完全可以拒绝,她一点也不在意! 孟慕晴在心中腹诽,面上却是一派惊喜之色:“一言为定。” “不问问我钟爱哪些菜式?”高尘再度启口,可这话,却让孟慕晴愈发心惊。 通常而言,不是客随主便么?哪有客人主动定下菜式的? “你我即将为夫妻,这些个习惯,应当牢记在心。”高尘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句话,将盘算讲明。 “五皇子,这门婚事你应该清楚仅是一次合作!”孟慕晴拧眉反驳。 “纵然是合作,这戏也得演逼真些才对,你说呢?”高尘早已备好说词,不管这门婚事是因何敲定,他绝不允许晴儿悔婚,进了他的门,做了他的人,碧落黄泉,她都将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孟慕晴哪知他心中这些个霸道的想法?犹豫一会儿,要来了文房四宝。 “借桌一用。”起身走至木桌旁,提笔展纸,想记下他喜爱的菜肴名字。 高尘不由分说地为她研磨,口中不忘报上一道道菜名。 孟慕晴刚记下几道,忽地大感奇怪,这些菜口味偏淡,且和她平日喜爱吃的一模一样! “怎的不写了?”喑哑的声线从耳畔传来。 孟慕晴回神后,下意识偏过头去,唇瓣瞬时擦过那张如玉般柔润的肌肤。 一闪而过的触感,如同九重天雷从头顶上轰轰落下,不仅炸懵了她,也让高尘愣怔了。 目光对碰,孟慕晴愣愣地眨着眼睛,还未从这意外中苏醒。 “这种事,往后可多做些。”高尘扬唇朗笑,油然而生的愉悦与甜蜜难以抵挡,目光灼灼地说,“我极是喜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合作前先拿出诚意来 悠悠一头雾水地看着从厅内冲出来,脸颊艳红的自家小姐,里边发生何事了吗? “小姐,五皇子难不成欺负你了?”悠悠磨了磨牙,大有孟慕晴若承认,就要为她讨个说法的坚决架势。 “咳!”沸烫的面颊持续升温,耳畔似还环绕着那位暧昧之语,孟慕晴力图镇定地说,“没这档子事,五皇子是何等人物?岂会欺负女流之辈?” “······”为何她总觉着小姐这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呢?悠悠面上不解更深几分。 好在孟慕晴极快收敛了外放的情绪,拍拍面颊后,吩咐悠悠将礼物交与府中管家手中,打算就此告辞。 管家乐呵呵将布帛收下,而后躬身默送主仆二人出门。 高尘并未现身,他适才把人给调戏一番,如今露面,不是火上浇油,徒惹她恼怒么? “小姐,您不去后院瞧瞧吗?”悠悠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直至踏上府门的台阶,正欲出去,才鼓足勇气问道。 后院?孟慕晴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抬眸向瓦檐后方眺望,似是穿过这高低错落的屋檐,想瞧见自贬身份在府中为奴的那人。 可惜,除了泛着日光的瓦片,别的她什么也没看见。 “不必多此一举。”孟慕晴沉默了半响,终是艰难启口,神色虽黯然,可更多的却是深沉。 诚如侯姐姐所说,不论她有再多的理由与借口,也掩饰不了,她违背昔日承诺的事实。 眼下,她没有机会弥补,侯姐姐要的,她给不了,也不能给,至少在一切尘埃落定,在孟家脱离夺嫡漩涡前,她无法解除与五皇子的联盟,纵然心中再惭愧,再内疚,再痛苦,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孟慕晴并非是左右摇摆之人,前世,她为嫁给高湛,宁肯豁出一切,此生,为保全家族,她亦能舍弃本心。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与她在乎的亲人相提并论,即便那人是她曾经的至交。 敛去眸中的刺痛,她挺直背脊头也不回地迈出门槛,背影决绝如斯,仿若要将那些曾幸福、欢乐、快活的姐妹岁月,一并抛舍而去。 悠悠不知怎的居然红了眼圈,连她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只是隐隐觉得,这样的小姐叫她好生心疼。 “主子,孟姑娘已然离府,是否要命人在暗中尾随,保护她的安危?”五皇子府的管家佝偻着背脊,沉声问道。 这人乃是高尘身边最信得过的‘内人’,在他还未出宫建府时,便跟在他身边,衣食住行,皆不假他人之手,亲手把持,亦是五皇子府里举足轻重的老人。 “不用。”晴儿身边多的是隐卫跟随保护,“她送来的料子拿去罗玉坊,命绣娘尽快赶工,在大婚前,定要将成品做出来,切不可浪费一寸半寸。” 她赠的礼,他岂能搁在一旁? 高尘睨了眼身上的衣物,薄唇微扬,笑若昙花般惊艳动人。 他真的很期待,穿着她亲自挑选的料子时,会是何等样子,她应当会欢喜的,不是么? 孟慕晴不着急回灵秀宫,而是支悠悠先行回去,随即绕道进了一条暗巷。 “清儿,你在吗?”她站于高墙下,低声唤道。 即使周遭无旁人在场,她也能猜到清讫定在暗中跟随。 果不其然,一抹素黑身影诡异地从墙头飞身落下:“孟姑娘有何差遣?” “每每见着你这功夫,总能叫我心生羡慕。”她此生大抵是与内家功夫无缘了,孟慕晴感慨后,方才说起正事,“你可知户部尚书府在哪条道上?” 她对京中地形甚是熟悉,却无法确定,现在的官宅分部同记忆里是否有出入,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谨慎些问问的好。 “属下带您过去。”话音刚落,清讫道了句得罪,便带着孟慕晴凌空而起,施展轻功朝户部尚书府迅速飞去。 凛凛凉风如刀片,割着孟慕晴的面颊,双眼被风迷得有些睁不开,连发髻也吹乱了些。 半刻钟后,清讫旋身落至尚书府门外,庄重的门匾高挂房梁,两尊大气的石狮坐落在红门两侧。 双脚刚站到实地,孟慕晴忍不住笑道:“往后这种事少来几回的好。” 比起腾空飞行,她更喜欢脚踏实地的心安感。 理了理着装、发髻,确定仪容完美,孟慕晴才敲响红门,拜见烈武涉。 烈家算不上什么官宦世家,不然,烈武涉不会半生只在苏州做个知府,但官场上派系颇多,想要升官,除了自身的真才实学外,更多的,则是买官卖官,靠人情上位。 孟慕晴料想,烈武涉这三品尚书怕也是在暗中运作了许久,疏通过不少关系才弄到手的。 多日不见的老熟人,这一见面,倒让孟慕晴暗暗吃惊。 这哪里是个过而立之年不久的人?比之她离开苏州时,更为憔悴,身形消瘦得仿若只剩一身皮包骨,这倒也罢了,但他那双怨毒的双眼,却叫人心惊,像是一条潜伏在暗中的毒蛇,稍不留神,就会咬断敌人的咽喉。 “烈大人面色看上去不太好。”孟慕晴进府后,慢烈武涉半步,以示尊敬,嘴里不忘说着关切的话语。 烈武涉寻她的理由,大抵与一双子女之死脱不了干系,如此,她怎不趁机拉近关系? 莫要小瞧了这偶尔的关心之语,对一个一心一意只想复仇的老人而言,再没有比一份暖心,更能打动他的。 “多谢五皇子妃体恤,现在怕也只有您,还会关心下官这个孤寡老人了。”烈武涉眸中精芒忽闪,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一声五皇子妃出口,让孟慕晴不由心跳漏了半拍,好在仅是一瞬的功夫,又恢复往常。 进屋坐下后,下人奉上茶水,屋中只二人独处,并无旁人在场。 “五皇子妃,您的大恩下官永记于心,请受下官一拜。”烈武涉撂了袍子,冲着孟慕晴匍匐叩地。 “大人,您这不是折煞民女吗?”孟慕晴虚扶了一把,“大婚未行,民女还算不得名正言顺的皇家儿媳,这声尊称自是当不得,更者,在苏州大人平素没少帮衬孟家,于情于理,民女也该将真相告知大人。” 那封密信上所述的消息,烈武涉早有耳闻,却不如信中来得详细。 上京前,他又在暗中打探过,确定信中所写皆是实情,一双子女确是死于孟水筠之手,而今,孟慕晴又上了五皇子的船,身份地位非昨日可比,是个合作的最佳人选,甚至是他必须要拉拢的对象,如此,烈武涉怎敢拿乔摆谱? 不顾孟慕晴的婉言阻止,竟硬生生将礼行完。 “下官当初曾和五皇子妃提及过,想与您联手,不知五皇子妃如今可改变了主意?”烈武涉不愿多寒暄,直奔主题。 孟慕晴没说应,也没说不应,将人扶起后,悠然品茶,态度有些模棱两可。 “五皇子妃是怀疑下官的诚意吗?下官愿以一些内情做筹码,惟愿五皇子妃能助下官一臂之力,让下官报了这杀子大仇!”烈武涉很肯定,孟慕晴与孟水筠势成水火,绝不可能有握手言和的一天,既是这样,他说什么也得把这个女人笼络到这方来,借她之力,对付孟水筠!让那该千刀万剐的贱人到地府去向儿女赎罪! 叫人心凉的恨意溢满他那张狰狞的面庞,屋中氛围很是凝重,孟慕晴眸光微闪,笑道:“烈大人,不知你所谓的内情是何?” 这话是一个讯号,一个可以接着往下谈的提示。 烈武涉大喜,忙不迭将有关高湛的隐秘事儿说了出来,只求能打动孟慕晴。 “下官知晓,三皇子一心想霸占孟家家财,想娶五皇子妃您为妻,而您,对他却无半分心思。”这事在及笄当天,他看得一清二楚。 孟慕晴微微颔首,默认了。 都是聪明人,他愿给出诚意,她自是该拿出相对的态度。 “您此次嫁给五皇子,三皇子定心有不甘,拉拢不成,以他的雷霆手段,定是将您视为不可不拔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下官愿意站在您与五皇子这方,共同对付三皇子,下官并非信口开河,三皇子早在数年前,就与各地方不少官员来往密切,仅是苏州,便有侯府、烈家,与他交好,是他的党羽。”烈武涉沉声说道,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孟慕晴的反映。 “嗯。”孟慕晴点了点头,不动如山。 这些事,五皇子和雅懿都告诉过她,而侯府与高湛的关系,她亦是明白的。 呵,没想到啊,在文人墨客中声望极高的侯家,竟也会参与至皇位斗争中。 孟慕晴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是,水至清则无鱼,在朝堂官官相护,又有哪个官员是真的清廉、中立的呢? “侯府为三皇子在暗中做了不少事,其中便有替三皇子在一众学士中抬高声望,笼络有学之士为三皇子所用的事,不仅如此,每年科举,三皇子皆会在暗中将门人引入朝堂为官!这些事圣上一无所知,百姓更是不知个中内情,若非下官曾为三皇子效力,又与侯家同处苏州,怕也难知晓。”烈武涉曝露出的秘密,孟慕晴并未太吃惊。 高湛在暗中的部署,还有谁比她这个曾经的三皇子妃更清楚吗? 虽说前世,她对朝堂的政务从不过问,但三皇子府进进出出的幕僚,她却是见过不少,那些人,大多是朝廷命官,瞒着高永帝归附于高湛麾下。 “这些事你说与我听有何用?仅凭一两句话,就想状发他?”孟慕晴讽刺一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联盟,偶遇 “不!”烈武涉似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说,“下官曾听侯家家主在酒后失言,他说过,手里有一本人名册及账本,上边记录有三皇子多年来,指使侯家笼络人才的证据!若能拿到它们,皇上定会信服,届时,三皇子莫说起势,就连现下所拥有的一切,也将失去。” 烈武涉恨孟水筠,同样也恨高湛。 若非他同爱子争抢这女人,又怎会有谋害一事发生? 孟水筠是主谋,高湛便是同谋! 烈武涉早已被仇恨扭曲的心灵,但凡与孟水筠有关的,都是他的敌人!那个女人不是想攀龙附凤,想飞黄腾达吗?他就毁了她赖以生存的势力,不仅要她死,更要她痛苦致死! 袖下双拳咯咯握紧,一股狠厉的煞气,在他的眉宇间凝聚。 孟慕晴惊得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你说的是真的?” 侯家留有高湛结党营私的证据? 心咚咚,咚咚跳得飞快,犹如鼓音,狂喜中夹杂着几多不安。 她这辈子所求的是什么?不就是让那些曾欺辱过她,曾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付出代价吗?现在,机会终于送到了她的眼前。 烈武涉重重点头:“下官既想同您联盟,又怎敢拿谎话欺骗您?” 孟慕晴用力摁下心中翻腾的浪潮,冷静的思考片刻后,才说:“好,我答应帮你对付孟水筠,让她血债血还!” “谢五皇子妃。”烈武涉激动得语气发颤,再度叩首,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一脸泪痕。 终于被他等到了,等到能上五皇子的船,对付那些害死他孩子的敌人! “此事万不能声张,你此番能调来京城,想必三皇子在暗中帮衬了不少。”孟慕晴试探道。 “是,”烈武涉抹了把泪,“是他一手提拔下官,下官变卖了所有的房契、财产,用十万两黄金,才买来这官职。” 孟慕晴笑意微深,似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三皇子很信任你。”至少将他视为同党,不然,不会为烈武涉暗箱操作,牵线搭桥助他来京,“我可以与你联手,但仅靠这份消息,还不够。” “五皇子妃想如何?”烈武涉连声追问,想要在三皇子眼皮子底下对孟水筠出手,孟慕晴这个助力少不得。 “你可知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典故?”孟慕晴意味深长的问道,一句话,便令烈武涉恍然大悟。 “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好,她喜欢聪明人。 两人密谈半日,离府时,烈武涉几番挽留孟慕晴在府中用膳,却被她拒绝。 天色渐暗,整座皇城笼罩在一片青紫色的氤氲之中,孟慕晴闲庭信步般回到灵秀宫,许是今日双喜临门,回府时,她竟是一派眉飞色舞的模样。 “小姐,都多晚了,您怎么才回来啊!”悠悠在门前见着人,悬在嗓子眼的心适才落回实地。 她真担心小姐会遇上危险。 “好不容易有功夫看一看京城,我只顾着逛街,倒是忘了时辰,害你担心了。”孟慕晴温声解释,眸中溢满了温暖的笑意,有人能关心她的去处,可不是叫人窝心的事儿吗? “小姐您是不知道,水铭今儿见奴婢独自回来,念叨了一整日呢,奴婢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悠悠一边簇拥人往主居走,一边嘟嘟嚷嚷地抱怨。 孟慕晴含笑不语,刚回屋不久,一名风尘仆仆的孟家奴才找上门来。 飞茗将人带进房中,一见这人,孟慕晴难掩心中惊喜。 “张伯?” 此人乃是孟华遥身边跟随多年的管事,为孟府办事办了大半辈子,是孟家的老人,按理说此时理应在苏州才对啊。 “悠悠速去奉茶。”孟慕晴彬彬有礼地请张伯坐下,“是爹让您来的?” “老爷日前听闻圣上下旨赐婚一事,吩咐老奴来京城见一见大小姐。”张伯和善地笑着,神态亲近却不失谦卑,“对了,这是夫人与大少爷写给大小姐的信。” 孟慕晴接过两封泥封的信笺,迫不及待的打开。 这两封信是家书,除了问她日常起居可好外,亦有千般嘱咐,万般担心藏在字里行间,白纸黑字看得孟慕晴心中泛酸,即使隔着遥遥千里路,她在乎的家人,仍在牵挂着她的安危啊。 两行清泪无声滴落,她不好意思地抹去泪花,破涕为笑:“让张伯见笑了,晴儿许久不曾与家里人传过信,故而一时失态。” “老奴明白。”张伯神色不变,“离开苏州时,老爷让老奴代一句话给大小姐。” “什么话,您说。”孟慕晴心中有些计较,是爹打算上京参与亲事,亦或是如娘这般提醒她嫁人前需要做的那些个准备吗? 她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老爷说,若大小姐并非出于两情相悦,而是迫于局势、皇权嫁五皇子为妻,他会想法子说服皇上收回旨意,您是他最疼爱的闺女,无需为孟家牺牲什么。” 泛着泪光的瞳孔猛然一缩,孟慕晴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好半天没能回神。 张伯也不催促,而是静默地坐在木椅上。 许久后,孟慕晴才将这番话消化殆尽,弯嘴笑了,瞧,这就是她倾尽所有也想去呵护的人啊,为了他们,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被舍弃的呢? “请张伯转告爹,五皇子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孟慕晴绝口不提联盟的事,说了,按爹一贯的作风,怕是会想方设法阻挠,那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孟家置身于皇室漩涡中,已没办法抽身,随着帝王年事日益增高,皇子间的争斗会愈发剧烈、凶险,她必须依附一人,如此,方能保孟家周全,相比高湛,高尘不论是家世亦或人品,皆是数一数二,定能护孟家安宁,便是将来,高湛倒台,一切尘埃落定,她想置身之外,相信高尘亦不会横加劝阻才是。 “大小姐可是想好了?”张伯沉声问道,这话是他自个儿想问,亦是为老爷问的。 孟慕晴毫不犹豫的点头:“此事晴儿三思过了。” 为了让爹娘安心,她连夜写了三封家书,委托张伯离京时带回苏州去,信上只简单提了下婚事,更多的却是报平安及邀请家人下月上京观礼的话。 张伯没在京城逗留太久,隔天早上,不顾孟慕晴的挽留执意离去。 孟慕晴一路相送至城门处,才依依不舍地挥别马车。 真不知,爹娘、大哥二哥还有鱼姐姐何时会上京来啊,只离家短短时日,她心中竟思念如潮,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飞回去。 “孟姑娘?”一道惊疑不定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孟慕晴迅速敛去面上的真实情绪,戴上一张温婉的面具,扭头看去。 一席端正朝服的新科状元郎,似愣头青般,又惊又喜的站在后方半米外的地儿,手脚略显无措,不知该往哪儿摆,见孟慕晴隔空看来,一张稚嫩淳朴的面颊刷地红了个底朝天。 “扑哧”,悠悠乐得眉开眼笑,“你真做上大官了?不错啊,没白费小姐一番照料。” “悠悠,不可无礼。”孟慕晴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后者面上讪讪的,不敢再放肆。 “悠悠姑娘说得极是,在下能有今日,多亏了孟姑娘当初的大恩。”张泽海忙罢手,丝毫没有与悠悠计较的意思,反倒觉得亲近,“在下知道您即将大婚,心里想着寻个机会道一声喜,没想到今日竟这么巧遇上了姑娘。” 一声在下,却是一种表态,在孟慕晴跟前,他永远是当初一文不值的毛头小子,而非帝王身边的大红人,前途无量的新科状元。 “你我相识已久,何需说这些场面话?偶遇好过相请,不如今日我做东,请你吃顿便饭如何?”孟慕晴顺水推舟的邀请道。 张泽海一口答应,他刚下朝离宫,连身上的朝服也没来得及换下,就同孟慕晴在街边一间装潢雅致的茶室中去了。 小二递上木餐牌,上边攥写着这儿的招牌菜式。 孟慕晴礼貌地让他点菜,张泽海却说:“客随主便,姑娘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在下不挑的。” 悠悠站在后方,忍不住捂嘴偷笑,这人做了官竟与以前没什么两样,在小姐跟前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着实有趣。 “也好,那就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再上壶雨后龙井。”孟慕晴随意点了些,便同张泽海说起话来,询问他在京城过得如何,态度平易近人,不卑不亢,宛如在同至交良友寒暄。 张泽海从起初的小心,到最后,已是放开了,但凡是她问的,事无巨细,一一回答,哪怕是朝堂的要事,也不瞒着。 “哟,堂堂一国王妃,竟在此同一外室男子单独相处?孟慕晴,你好大的胆子!”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推开,一道尖锐的指责,如利刃划破了屋中和谐、安逸的氛围。 来人身披火红长裙,如一团艳丽火焰,气势逼人。 孟慕晴含笑的面庞徒然冷了下来,凌厉的眼刀猛地刺向来人:“长安郡主,请注意您的说词!” 啧,她今儿出门是没看黄历么?竟会遇见此人? 不错,不请自来的女子,正是三番四次与孟慕晴做对的长安郡主墨玉。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训斥长安郡主 长安郡主倨傲的抬起下巴,染成豆蔻色的细长指甲隔空怒指孟慕晴的鼻尖:“孟慕晴!你好意思说?一个待嫁新娘子,不在灵秀宫好生待着,竟跑这儿来同一个男人吃吃喝喝,孟慕晴啊孟慕晴,本郡主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安生的!没想到,这还没过门,你就想给尘哥哥抹黑,辱了尘哥哥的威名!” 尖锐的指责不堪入耳,孟慕晴面上寒霜肆意,刚欲开口解释,谁料,长安郡主身后的两名贴身婢女,叽叽喳喳朗声叫开了。 “郡主所言极是,区区一个市井商人之女,能嫁入皇室可不是祖上冒青烟,三生修来的福气吗?居然敢背地里同别的男子苟合!当真毫无教养。” “真不晓得孟家是怎么教的女儿,女诫都读哪儿去了?” “啪”,茶杯砸落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孟慕晴冷冷睨着来者不善的三人,气势全开,一时竟压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贱人,好厉的眼神! 长安郡主有一瞬的慌张,可想到这事是孟慕晴有错在先,她的狐狸尾巴握在自个儿手里,立马又得意起来:“你还敢撂面子?在本郡主跟前摆谱?哼!尘哥哥会被你蒙蔽,本郡主可不会!本郡主现在就要抓你去大理寺,将你浸猪笼!” “郡主!”张泽海一听这话,方寸大乱,当即起身跪在地上,膝盖被瓷片割破,下摆已染出一滩殷虹,“下官乃是当朝新科状元,曾得孟家小姐大恩,今日在街上偶遇,想做东请孟小姐吃顿饭,以还当日恩情,下官与孟小姐绝无半分不轨心思,请郡主明鉴。” 怎么办?若孟姑娘因此遭难,名声有毁,他死一万次也难抵罪过。 “谁知道你们俩孤男寡女锁上门来干了哪些好事?”长安郡主一个字也不信,哪怕他说的是实情又如何?这儿只有她在,事实真相还不由她说? “长安郡主,”孟慕晴眼泛薄怒,拂袖起身后,直直望入墨玉那双满是算计与自得的眼眸,“晴儿虽未过门,但圣旨已下,请您尊称晴儿一声嫂子,否则,指名道姓,会叫大家伙误以为您不知礼数的。” “你!”嫂子?她也配?墨玉心头那把火蹭蹭上涨,目光似要吃人。 孟慕晴永远知道什么话最戳人心,面对她的怒火,不仅未慌乱,反而盈盈浅笑道:“至于您口中那些事儿,皆是子虚乌有,晴儿与张大人在城门偶遇,多的是百姓亲眼见到,若不信,晴儿愿意去一趟大理寺,让朝廷严查,只是不知,一旦真相大白,您可否担得起这污蔑长辈的恶名?” “长辈?你算哪门子长辈?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放肆?”长安郡主怒极反笑,可眸光却有些闪烁。 她言辞凿凿,难不成说的是实话? 若当真如此,报官后,兴许这女人会倒打一耙,届时,反倒坏了自己的名声。 可就这样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她又心有不甘。 “墨玉,晴儿言之有理,你逾越了。”一道如天籁般冷清的声线,忽然从门外木廊处传来。 屋中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孟慕晴等人是喜的,而长安郡主三人则是惊的。 眼眸刷刷望向门口,一抹飘渺雅白的身影闲庭信步般,悠然走至屋中。 三千青丝随意地用一支翡翠碧玉簪拢着,柔顺鬓发垂落至肩头,当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长安郡主看失了神,满脸惊艳,竟舍不得将目光从高尘身上挪开。 而他却连一个正眼也不曾朝旁侧看去,自顾自走到孟慕晴身前,如守护神般,阻挡住那些充满敌意与嫉妒的目光。 “尘哥哥,她······”长安郡主回神后,立时想状告孟慕晴作风不良,不守妇道的罪行。 话未说完,却撞入了那双冰冷如川的黑眸里,心狠狠一颤。 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从小到大,不论她如何任性,尘哥哥从不曾对她这么冷漠。 长安郡主的脸色在瞬间惨白如雪,嘴唇哆嗦着,似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这世上,大抵再没有比心爱之人的漠视更叫女子难以接受的了。 “需要本皇子说几次,你方能记住?晴儿她,即将进门,论辈分,乃是你的嫂子,墨玉,你往日耍小孩子性子,本皇子皆能包容,但这并非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找茬挑衅的依仗!”高尘的话不紧不慢,可落入长安郡主耳中,与炮弹无异,炸得她魂飞魄散,心神俱裂。 “不,尘哥哥,你不能这样对墨玉!”她泪眼婆娑的说道,心里彻底慌了。 “看来,确是本皇子昔日太宠你,才让你养成这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性子,若你还记着本皇子的好,便向晴儿赔礼认错,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若非他赶到,还不知墨玉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高尘深觉自个儿往年对墨玉太好了些,从而使得她几次三番针对晴儿。 既是错,那么,现在他就得拨乱反正,以免错上加错。 “我不!”道歉?凭什么要她道歉?她有说错吗?这个女人分明是在此私会情郎,为何尘哥哥还要选择包庇她? “冥顽不灵。”高尘眸中掠过一丝失望,身躯在原地一转,下一秒,竟逼近长安郡主跟前,迅速点住了她的睡穴,而后,素手一挥,将人挥入婢女怀中,“带她回府,顺带为本皇子向高永侯传句话,告诉他,照看好墨玉,莫要再让她四处滋事。” 婢女手忙脚乱地架起不省人事的主子,吃力的行礼后,落荒而逃。 主子倒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与五皇子做对?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不过,回想到五皇子对这个未婚妻的维护,两名婢女不禁对自家主子生出几分同情。 见来人狼狈离开,悠悠长长舒出口气,站在墙角拍着胸口平复心中的不安。 “这次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长安郡主怕不会轻易罢休了。”孟慕晴揉了揉眉心,唇边漫出一丝苦笑。 是她失策,考虑不周,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她的一举一动皆有无数人盯着,随时都有人等着抓她的马脚。 这次被长安郡主看到她与状元郎聚餐,怕是这层关系也不再是秘密。 孟慕晴先是懊恼,可随即,又觉这兴许是桩好事,毕竟谁人不知,新科状元郎是帝王看重的栋梁之材,她与之交好,落在有心人眼里,何尝不是一个砝码?足够让他们想对她下杀手时,多几分顾虑与思量。 “墨玉被惯坏了,是该多管紧些,日后她若再找你挑事,你只管训斥便是,左右有我替你担着。”高尘淡淡启口,可这话里却满是强势与霸道。 有那么一瞬,孟慕晴的心跳乱了节奏,莫名有种即使她把天捅出个窟窿,这人也会为她善后的错觉。 但随即,她又将这抹异样情绪摁下,笑着说:“你既然来了,不如凑合一下在此用膳?对了,这位是状元郎张大人,曾与晴儿有过一面之缘。” 张泽海低眉顺目地行了礼后,便极有眼色的寻了个理由,想要离开。 他知,即便自己再不甘愿,有五皇子在,这顿饭也是吃不下去的。 “行,张大人慢走。”高尘不曾挽留,神色很是淡漠,纵然知道这人同晴儿相识的来龙去脉,但他仍会暗暗吃味,那是男人对心仪之人本能的独占欲。 张泽海一只脚刚迈出房门,不自觉又停下步伐,犹豫一会儿后,终是咬牙道:“下官与五皇子妃却是偶遇,请五皇子莫要因此责备······” “本皇子信得过她。”高尘抬手打断了张泽海的解释,眉宇间已浮现一丝不悦。 “是下官多言了。”张泽海面上讪讪的,眸光一片黯淡,抬眸看了眼屋中并肩而立的二人,或许唯有五皇子这等文武双全,貌比潘安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孟姑娘吧?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身影落寞,离开了茶室。 高尘眸光微闪,他可不是瞎子,张泽海那几不可查的情意,他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好在这人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人是他不该觊觎的,否则······ 一抹嗜血的杀意在眼眸深处隐过。 “五皇子,站着作甚?快坐吧。”孟慕晴礼貌地请人落座后,适才问起他为何及时赶来此处一事。 “你身边危机四伏,若不派人在暗中盯梢,我怎能安心?”高尘理所当然的反问。 那清讫的存在岂不是被他的人查探到了? 孟慕晴脸色微变,一股寒气顺着背脊直冲上头顶。 “虽说孟家有派暗卫保护你,但多几人守护总是好的。”高尘似猜到她心中所想,口风一转,竟为孟慕晴找了个合适的说词。 她难为情地笑了:“都是爹和哥哥太过忧心,故而才调了人来。” 呵,她演戏的功夫倒是不赖,话说得跟真的似的。 戏谑的笑意染上眉梢:“有亲人挂念乃是一桩好事,说起来,下月你我便要完婚,你的娘家人也该启程上京了,我回府后就命人去苏州接人,府中后院的客居一直空着,届时,就让他们住在府中,也好有个照应。” 婚事的筹备及各流程,他皆在暗中打听过,自是知道如何招待这娘家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骁骑营一日游 “嗯。”孟慕晴心头有些别扭,同他面对面坐着谈论这些事儿,纵然是她,也难免有几分羞涩。 好在送菜的小二及时进屋,方才化解了她的尴尬。 一桌子色香味美的佳肴,引得人食欲大开,高尘睨了眼,却无动筷的欲望,一想到这些菜是她和别的男子点的,即使无关情爱,他亦觉膈应。 “可是不合胃口?”孟慕晴见他稳坐如山,秀眉微微一蹙,“这些菜同你的口味理应一致才是啊。” 他曾说的菜式大多偏淡,而今日的菜肴亦是以清淡为主。 高尘嘴角一弯,那笑似浓雾消散后的一抹阳光,分外惊艳。 “看样子,你倒没忘记我的喜好。”不枉他昨日的一番唇舌。 孟慕晴扯了扯嘴角,只觉面上温度节节攀升。 “不过,比起这儿的菜式,我更喜花满楼的,不若下午随我四处走走,待晚上,再去那处用膳?”高尘提议道,她昨日亲口允诺宴请自己,可不是光拿这一顿便能打发得了的。 她能拒绝么? 孟慕晴暗暗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应下。 吃过午膳,高尘睨了悠悠一眼,后者识趣地寻了个理由回灵秀宫去了,只留下他们二人悠然在午后暖阳下散步。 “除你上京那日,平素鲜少有功夫在街上转悠,今儿可得好生逛逛,若有喜爱之物,不必讲礼。”高尘抿唇说道,说实话陪女子散步的经历,他真少得可怜,以至不知该带她往何处去,方能叫她不会感到无趣。 孟慕晴浅笑着说:“这里同苏州大同小异,不过是繁华了些,没什么好逛的。” 她在京城过了人生中最黑暗亦是最艰难的日子,这里的街道、小巷、店铺,如数家珍,记得清清楚楚,便是闭着眼也画出来。 高尘眸色稍暗,眉宇间有些许懊恼,忽地,计上心头,又道:“不喜逛街,莫不如去骁骑营转转?” “······”隐匿在暗处的隐卫听闻这话,惊得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主子啊,哪有和女子独处,却挑军营去的?那里多是人高马大的粗糙汉子,有半点诗情画意么? 与隐卫猜测的相反,孟慕晴对此提议却是很有兴致,眼眸刷地亮了:“会不会惹来闲话?” “不会。”就算会,这点麻烦能与她的开怀相提并论么?后半句话高尘没说,在街尾拐道后,领着人往骁骑营所在的校场过去,路上他耐心地向孟慕晴说着骁骑营的事儿。 那处,乃是他接手的第一支军队,初入朝堂时,他正是在那儿任职副都统,从而一步一步打下这英勇善战的威名。 “骁骑营的威风,晴儿虽远在苏州,亦是有所耳闻的。”孟慕晴笑容不改,眸中溢满了浓浓的好奇与兴趣,“听说五年前,京城外山贼作祟,城中不少民居皆在深夜遭到贼子擅闯,许多妇人在家中遭难,就是靠着骁骑营方将贼子剿除,还了京城一片安宁。” 若她没有记错,当初率兵剿匪的,正是高尘,据说,他得胜而归当天,京中百姓在城门处列队欢迎,声望大涨。 “你不像是寻常的闺阁女子,竟对这些个事感兴趣。”高尘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孟慕晴心头一凝,误以为他在怀疑自己有心打探军机要秘。 略显紧张地说:“晴儿自小便对这些英雄事迹感兴趣,所以才会在暗中打听、收集。” “我随口一说罢了,看把你给吓的。”高尘有些无奈,这丫头,在他跟前未免太谨慎小心了些,不知何时,她才能如在雅懿面前那般,自然且随性的同他相处啊。 闻言,孟慕晴明显松了口气。 两人刚来到校场外,便见高墙内尘埃滚滚,清风拂过,有马蹄声由内自外飘出,抬头可见挂在墙头四处的威武旌旗,布帛在风中猎猎作响,端得是气势磅礴。 “呀,这不是将军吗?”一名站岗的士兵满脸惊喜的高呼道,草率地打了个千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孟慕晴眸光微闪,只觉有趣。 这人是五皇子麾下旧部?怎的与一般人不太一样? 这不一样说的并非是他的样貌,而是态度,普通官僚、下属见着他,要么虚伪寒暄要么毕恭毕敬,远不如此人这般热情,仿佛是见到了自家兄弟,但这份亲近中,又不失崇拜与敬重,着实叫人感到奇怪。 “小六,今儿轮到你当差?你的伍长呢?”淡漠的气息如冰山消融,只剩下暖意。 “伍长在校场操练弟兄,奴才这就去禀报,兄弟们要是知道将军带夫人来了,指不定多开心。”小六风风火火地往校场狂奔,报信去了。 高尘摇头失笑,侧目看向孟慕晴,解释道:“他们跟了我不少年,平日里有些没规矩,你莫要放在心上,别看小六不着调,但在战场上,却是个不怕死的勇士。” 看似寡淡的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是那满满的自豪与骄傲。 “真性情的人本就该是如此。”至少比起宫中、朝廷上那些个虚与委蛇的人好上太多。 高尘轻笑一声,对她的说词极是满意,袖下大手悄无声息握上孟慕晴的手腕。 “走吧,晚了他们该等急了。”自然而然的举动,让孟慕晴只一瞬的惊滞后,没好意思挣脱,小脸红扑扑的,像朵含苞待放的春桃,娇艳动人。 两人漫过长廊赶赴校场,离得越近,那短兵相接声,越是清晰,站于台阶上,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校场,良驹驰骋,将士披盔戴甲,一派令人血脉膨胀的热血画面。 “列队。”伍长手中旗帜高举,正在操练的士兵利落地以十人一列排开。 一眼望去,近两千人密密麻麻站定在一起,如一个工整方阵,很是壮观。 “兄弟们,将军时隔半年总算想起了咱们,咱们是不是该给他露上一手啊?”伍长张冷中气十足地问道,雄浑嗓音在校场半空徘徊不绝。 “是!”齐声的高呼震耳发聩。 “很好,散开!两人对练,把你们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咯,可别让将军觉得他不在,咱们就偷懒!” “是!” 队伍一哄而散,以两人为一组,舍弃兵器只靠拳脚功夫对练。 高喝声、撞击声如海浪,一拨接着一拨往台阶处涌来。 这样的画面,别说是男子,就连孟慕晴看了,也会觉着热血沸腾,这是他们国家的兵,一支骁勇善战,未尝过败绩的悍将猛兵!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直勾勾盯着下方打得风生水起的将士,舍不得眨眼。 “如何,我昔日的部下可还入得了你的眼?”高尘弯嘴微笑,抬手替她拨开被风吹得凌乱的鬓发至而后。 孟慕晴哪儿顾得上这点小动作?连连点头:“他们很厉害!” 拳风凛冽,杀气疼疼,宛如一支狼群。 “若不厉害,又岂能做我的兵?”高尘理直气壮的说道,言语间流露出唯有在战场上方才会曝露的骇然霸气。 “将军真这么觉得,不如趁早回骁骑营来,省得兄弟们时常惦记。”张冷别着旗帜,小跑着踏上台阶,黝黑的面庞上,挂着狡诈的笑,看着像只狐狸。 “这话你同父皇说去。”他何尝不愿回来?但他在骁骑营中的声望,已令朝廷忌惮,若再接手这支军队,势必会引来猜疑,父皇他怎会想见到守卫都城的士兵,只听将领,不尊圣意?这亦是当初父皇升他为将,调他离开骁骑营的原因,自古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尤是父皇一年比一年老迈,疑心亦一年比一年加重。 张冷失望的耸了耸肩:“皇上日理万机,小将哪有机会得见天颜啊,对了,将军,这位便是近日来名声大噪的准五皇子妃?咱们的夫人?” 善意的端详,将孟慕晴从头打量到脚,时不时点头,似是极为满意。 “见过张伍长。”孟慕晴提起裙摆,只施了半个礼。 “可别!小将是将军的从属,就是您的奴才,夫人您换小将小张也行,再不济,叫一声小冷子也行,就是别叫什么伍长,小将担当不起。”张冷赶忙罢手,他可受不起这礼,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对孟慕晴的初次印象不由好了几分,寻常名门闺秀,对他们这些个下等士兵,大多是不屑的,鄙夷的,即便脸上装得再亲近,那骨子高人一等的姿态,谁会看不出来? 可这位却不同,态度平和,只将他视为平等身份之人,就冲这一罩面,张冷就敢拍着胸口说,将军不仅带兵打仗强,连这挑女人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孟慕晴扑哧一下,喷笑出声,这人真是个活宝。 “咳!”高尘神色微暗,如宣告主权般,伸手揽住孟慕晴的肩头,随后,警告的目光猛地刺向张冷,似对他嬉皮笑脸哄晴儿开心的举动甚是不满。 张冷眼珠子一转,立马嚎上了:“将军啊!你怎么能有了新人忘旧人?有了夫人就不要咱们了呢?小将知道您在乎夫人,可小将也没说啥啊,您能别这么瞅小将成么?小将心里紧张得很。” 抑扬顿挫的高呼,和唱大戏没什么分别,孟慕晴慌忙转头,小手用力捂住唇瓣,忍笑忍得实在有些辛苦。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别人怕你高湛,我不怕! “张伍长,”高尘唇角一勾,“本皇子许久不曾同你赛马,今儿天色不错,不如跑上一圈?” 09“将军,免了吧,谁不晓得您骑术精湛,小将同你比,那不是自讨苦吃吗?”张冷打着哈哈,试图拒绝。 09“便当是考校你的骑术是否落下了,牵马来。”高尘哪给他推脱的机会?看他的好戏,不付出点代价怎行? 09立时有士兵牵来一黑一白的两匹良驹,只等二人上马比试。 09练手的将士们纷纷止了动作,欢呼着为二人加油助威,甚至还有人跑到栅栏后的大鼓旁,欲打鼓助阵。 09张冷可算是体会了一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滋味。 09“五皇子妃,您帮小将求求情,这么多手下跟前,小将真丢不起这个人啊。”他搓着手,将主意打到了孟慕晴身上。 09孟慕晴愣了愣,扭头看向蓄势待发的高尘,随即面露几分歉意的说:“小女人微言轻,帮不了大人,您请上马吧。” 09眼见请求无望,张冷哭丧着脸龟速朝骏马走去。 09“五弟,这等趣事怎能不等三哥啊?”欢乐的氛围骤然打破,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右侧。 09一席藏青锦袍加深的高湛,只带两名随从正朝这方大步走来。 09讨厌的人真真是层出不穷啊。 09孟慕晴眉心微拢,笑意淡了不少。 09“哟,”张冷咧嘴大笑,“今儿吹的是哪门子风,竟把三皇子您刮来了?” 09这话带着三分奚落,七分讽刺,可偏生他又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即使想斥责,也寻不到错处。 09高湛神色一冷,不屑地看了眼张冷,区区一个伍长,也敢同他叫嚣?不知死活! 09“五弟,你的兵未免太过失礼,见到皇子,不知行礼请安吗?”矛头直至高尘。 09在高湛眼里,这帮粗汉胆敢与他做对,必是高尘在背后挑拨的。 09高尘漠然启口:“三哥许是忘了,本皇子早已被撤了骁骑营副都统之职,他们也非本皇子麾下之兵。” 09高湛脸色明显一僵,还未反驳,就见张冷一拍脑门,极其敷衍地躬身行了个礼。 09“哎呀,小将这不是乍一见到三皇子太激动,一时忘了礼数么?” 09孟慕晴握拳轻咳,眸中有愉悦之色凝聚,她很乐意看到高湛出丑。 09话说回来,这人在京中的眼线未免太多,她警觉地将整个校场环视一圈,只怕这儿亦有他的钉子,不然,他们刚到不久,高湛怎会这么快赶来? 09高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分郁。 09“三皇子,小将这礼不知行得好还是不好?”张冷挑衅道,目光无畏地迎上高湛阴鸷的视线。 09别人怕他,他可不怕! 09当初若非此人在朝堂参将军一本,使得皇上不愿将军手握京师重兵,把将军调离骁骑营,将军又怎会无奈离开? 09“放肆!”高湛身后的侍卫怒然拔刀,龇目欲裂地怒瞪张冷。 09“两位皇子在此,你一介侍卫竟敢动刀子?”孟慕晴冷下脸来训斥道。 09此话一出,高湛袖中双拳顿时握紧:“孟姑娘。” 09“三哥,晴儿下月将与本皇子成亲,你当称她一声弟妹才是。”高尘不悦的提醒道,搁在孟慕晴肩上的手掌微微收紧,仿佛在警告他,这个女子是他的,谁也莫想抢走。 09高湛深深凝视了他二人良久,就在孟慕晴以为他会撕破脸时,他竟忽地敛去周身气势,抬手阻止了侍卫逾越的举动,展颜道:“五弟,孟姑娘的名字一日未上宗谍,一日就非皇家人,这声弟妹还是等到你们拜过堂,再叫不迟。” 09只要他们还未成亲,一切就仍有变数! 09言外之意谁人听不明白?孟慕晴刚想反驳,高尘却先她一步开口:“三哥只管放心,这声弟妹,你叫定了。” 09衣诀随风而摆,此时的他,似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气势逼人。 09孟慕晴瞳孔微怔,平静的心房像是被羽毛撩拨一般,荡漾开一层层细碎的波纹。 09“三哥亦希望五弟能得偿所愿,”高湛硬是忍下了这口恶气,“方才听你们说要赛马?不若让三哥代他陪五弟你赛一局如何?” 09“三皇子听错了,”孟慕晴弯嘴轻笑,“五皇子并未同谁说要比试,仅是想让将士们展现骑术给晴儿看而已,不信,您大可问问这位伍长,晴儿所言是真是假。” 09张冷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风:“正是如此。” 09高湛素来心胸狭小,这刚被落了面子,谁晓得会不会在比试时动手脚? 09高湛看这二人联起手来戏弄他,脸上笑靥再难支撑,心中郁结,面上只余下一片寒凉。 09孟慕晴似被盯得心生惧意,却挺直着身躯往高尘身后挪了挪。 09“莫怕,三哥性子温润,万不会因这点小事动怒。”高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光一转,落在高湛身上,“三哥,你说是吧?” 09高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还得强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那笑几近狰狞。 09“三皇子,非骁骑营之人,不得入校场,您没别的要事,是不是该······”张冷笑眯眯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09高湛此生哪受过这等气?一双寒眸冷冷扫过几人,随后,冷笑一声:“五弟亦非骁骑营之人,却能进得校场,怎么,骁骑营的规矩莫不成因人而异吗?” 09“将军永远是将军,是将士们心中的副都统,只要将军想来,骁骑营随时欢迎!”张冷斩钉截铁的说,全然不顾得罪高湛的后果。 09“好!好一个骁骑营!”高湛怒极反笑,周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煞气。 09张冷笑容不改,仍保持着恭送的姿势。 09高湛愤然拂袖领着侍卫扬长而去。日后的时间还长,这笔帐,他早晚会同这帮人慢慢清算! 09“三皇子您慢走。”张冷得意地挥手致敬,似不把高湛气死不肯罢休一般。 09孟慕晴虽偷偷窃喜,可她也为张冷担心,高湛素来记仇,以后若寻到机会,定会不留情面地对付他。 09被高湛这么一通搅合,赛马一事自是搁浅,在骁骑营待了半日,两人才结伴离开。出了骁骑营孟慕晴才将心中的顾虑说给高尘听,好让他有所准备。 09听完后,高尘哑然失笑:“张冷的声望在军中颇高,又深得父皇信任,此次边境异动,父皇回京后,也曾动过封张冷为将,率兵镇守边关,以防邻国再滋事的念头,若非张冷舍不下骁骑营,不愿离京,眼下,早该是边关猛将。” 09孟慕晴哪知还有这一出。“张大人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她感叹道。 09“所以,三哥想动他,绝非一桩易事,”高尘眉峰微皱,想及她的夸赞,不由又道,“张冷是有将帅之才,且英勇无惧,但骨子里却是不着调,不仅目无法纪、率性而为,更是个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倒着实叫人头疼。” 09这点评之语让孟慕晴微楞,他为何忽然抹黑起昔日旧部了? 09孟慕晴转头望进他的眸里,立马猜出个中缘由,尴尬地撇开头去,唯一双耳朵,已染上绯色。 09这人!竟为了她无心的感慨将旧部贬低至此! 09孟慕晴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心中甚至有些许连她自个儿也未察觉的甜意。 09“方才······”高尘欲言又止。 09孟慕晴深吸口气,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抬眸笑道:“方才怎么了?” 09高尘默了良久,终是问出口来:“你是因担心我着了三哥的暗箭,故而替我拒绝了他的提议?” 09“嗯。”孟慕晴笑眯了双眼,任谁也看不清她眸中的真实情绪为何,“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如何能不为你的安危考虑?” 09高尘眸光微亮,连眉梢似也染上几分喜悦。她并未否认不是么······她在关心他。 09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会儿,孟慕晴有些累了,面上露出几分疲态来。 09高尘看着她的面容,有些心疼:“我忽然忆起府中有些杂物未处理完,不若先送你回去,这顿饭待日后有空再请也不迟。” 09“你有事在身,就不必相送了。”孟慕晴婉言回绝,哪知高尘的态度出乎预料的固执,非得亲自护送她。孟慕晴想了想,便妥协了。 09“你且稍等片刻。”高尘说完撩袍便走,只一刻钟的功夫,便坐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09孟慕晴心尖甚暖,她不曾说过一个累字,可这人却体贴地看在眼里。 09“上来。”高尘挑开帘子,手掌向她伸来。 09孟慕晴借着他的手,顺势登上甲板,而后弯身钻进车厢,待坐稳了,车夫一扬马鞭,扬鞭策马架着车朝洛阳门而去。 09巍峨的宫门旁,早早停了顶软轿接孟慕晴回灵秀宫。 09这也是他安排好的?孟慕晴下车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高尘一眼。 09“且去吧,今儿累坏你了,回去好生歇息。”高尘跟着下来,止步在宫门外,目送孟慕晴上轿。 09自晴儿及笄后,他再未入住晨阳宫,而是住进宫外的五皇子府。眼下婚期在即,未经宫中传召,擅自护她进后宫,毕竟会落人口舌,给她招来流言蜚语,纵然再想同她多待一阵,也只得忍着。 09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要过。 09轿子稳妥行过林间石路,孟慕晴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挑开车帘子朝后方望去,只见红漆宫门外,那抹笔挺的身躯仍静静伫立着,仿若只要她愿意回头,他一直都会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犯宫规 深夜,三皇子府后院的婉婷居芙蓉帐内,刚翻云覆雨后的高湛拥着香汗淋漓的慕菀菀,靠在床头的玉枕上闭目养神。 09“爷,您在莞莞这儿歇了好几日了,明儿要不去姐姐那儿坐坐?若是因为莞莞,使得姐姐和爷有了间隙,莞莞万死难辞其咎。”慕菀菀娇声说道,羸弱的面庞残留着几分妩媚之气,直叫人看得心痒痒。 09高湛体内邪火蠢蠢欲动,猛一翻身,竟将人又给压在身下:“爷就喜你这份大度,明日的事儿可记下了?” 09湿吻直锁骨一路而下,慕菀菀只得扬长脖子,被迫承受,让人面红耳赤的娇yin从微张的唇线中漫出,即使她知,身上匍匐的男子,非她所爱,但这具身体,却无法摆脱他的挑逗。 09“爷······莞莞不会让您失望的······” 09断断续续的呢喃合着喘息,飘散在氤氲暧昧的房中。 09次日清晨,孟慕晴一早就被悠悠风疾火燎地拽出被褥,许是昨日路走得太久,今儿起身后,双腿竟有些发酸。 09“小姐,大事不好了,太后传来懿旨,要您即刻去一趟慈宁宫。” 09“即刻?”孟慕晴心头一咯噔,隐隐有些不安,“是谁人来传的口谕?” 09会否是有人假传太后懿旨? 09身在后宫,孟慕晴不得不小心谨慎。 09“是太后身边的嬷嬷。”悠悠曾见过那人,自是不会认错的。 09孟慕晴拧了拧眉:“更衣吧。” 09太后有令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不能不去。 09挑了件清雅的儒裙,腰间系条银色玉带,发丝拢于髻中,面上再施一层淡妆,端得是温婉贵气。 09“小姐真漂亮,若是五皇子瞧见咯,定会对小姐愈发上心的。”悠悠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支玉簪,刚想为孟慕晴戴上,谁想,她却阻止了。 09“换那件。”手指指了指那支点翠银簪,曾经它为自个儿惹来了不少祸端,可现在,她却不能不戴。 09此番前去慈宁宫,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若是福倒也罢了,若是祸,唯有端贵妃能替她解围,戴上这只簪子,定能让端贵妃再添几分好感。 09瞬息间,孟慕晴的心思千回百转,已将最好与最坏的结果想了一遍。 09约莫半刻钟,慈宁宫庄严的殿宇映入眼帘,还未尽散的浓雾中,隐隐可见房顶泛着光的琉璃瓦。 09孟慕晴只带了悠悠一人前来,步伐停在前殿外的台阶下,彬彬有礼地拜托门外留守的宫女通传。 09谁想到,宫女进去了好半天,却不见出来,悠悠不禁急了:“小姐,怎么办啊?太后她难不成要让您在这儿苦等吗?” 09“休要多言。”孟慕晴眸光一凝,侧目瞪着悠悠,压低声音说,“太后的心思岂是我等能胡乱猜测的?安静等着便是。” 09这里是皇宫,谁也不知哪个角落会有眼线,她必须注意一言一行,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09孟慕晴眼观鼻鼻观心,如一尊雕塑,静静站在台阶底下,神色不骄不躁,仿若气定神闲一般,但心里却是暗暗计较着,太后如此惩处她的原因。 09既是太后传她过来,她定是晓得自个儿就在殿外,却不肯宣自己进去,这不是小惩还能是什么? 09思来想去,她唯一称得上犯错的,怕只有这两日出宫的事,但只是离宫,不足以令太后大动肝火,除非还有别的。 09是见过外臣?还是在大婚前,与高尘相见? 09就在孟慕晴沉思之际,传信的宫女可算是从殿中走了出来。 09“孟姑娘,太后唤您进去。”宫女半侧着身子,屈膝说道。 09“多谢。”孟慕晴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挪动着几乎发麻的双腿,缓缓踏上台阶。 09即便双腿又酸又麻,但她的背脊依旧笔直,不曾有半分失态。 09前殿中,坐于青炉鼎两侧的,是淑贵妃及端贵妃,而上首明黄软塌上,则是慈眉善目的太后,及雍容华贵的新任皇后。 09先皇后仙逝后,后位悬空,多年来宫中虽新人不减,但高永帝从未生出过立后的念头,眼下这位皇后,乃是太后一力扶持,罔顾帝王意愿册封的,据说,她只有皇后之名,其名讳却不曾记入宗谍,连凤印,也是由端贵妃代为保管,一个空有头衔,并无实权又不得圣宠的皇后,自不会被后妃视作大敌。 09孟慕晴在炉鼎旁止步,俯身叩拜:“民女孟慕晴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两位贵妃娘娘。” 09太后微微颔首,面上一派慈爱之色:“已是自家人,无需讲究这些虚礼,快起来。” 09“谢太后。”孟慕晴重重叩首,站起身来。 09“你虽出身坊间,是商人之女,但得蒙皇上青睐,指给五皇子为正妃,便该守规矩,别把民间那些个乌烟瘴气,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带进皇室,皇家不比寻常人家,讲的是规矩,重的是礼数,你可明白?”淑贵妃一边把玩着桃红色的指甲套,一边说道,语调不重,却字字如刀。 09孟慕晴没料到,淑贵妃会率先发难,且措辞不堪入耳,她悄然抬了抬眼皮,往高首的太后瞄去,见她无阻挠之意,便猜想,淑贵妃的态度必是得了太后默许,欠了欠身,谦逊地道:“慕晴定谨记贵妃娘娘教诲。” 09“嘴上答应得爽快,谁晓得这话你会不会记到心里去?这样吧,明儿本宫就派两名教养嬷嬷去灵秀宫教你规矩,以防你日后行差踏错,辱没了皇室威名。”淑贵妃勾唇笑道,可那双妖娆的眼,却是一片森冷,不染半分温度。 09孟慕晴秀眉微蹙,有些不情愿,可偏生话又是淑贵妃说的,论身份,论辈分,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正当她琢磨着如何巧妙回绝时,却听端贵妃温声道:“此事本宫亦有考虑不周之处,未及时把大婚前需严守的规矩说与慕晴听,从而害她犯了错,与尘儿私下相会。” 09果然如她所料,是这两日离宫惹来的麻烦。 09孟慕晴心中升出几分懊恼,她怎的这么不小心?竟忘了这些个严明禁令,平白送上错处让有心人抓。 09“但慕晴她终归是尘儿的正妻,是本宫的儿媳,要重教规矩,也该由本宫亲自监督、把关,岂能劳烦姐姐?”端贵妃三言两语就把淑贵妃的主意给驳了回去,且说得有理有条,就算想鸡蛋里挑骨头,也难寻到空子。 09“哦?那可好,有妹妹你出面管教,想来定能在婚期前,让这位孟姑娘学会宫中礼仪。”淑贵妃笑吟吟地给端贵妃戴了顶高帽,话中却暗藏锋芒,暗指往后,孟慕晴若再做出失礼之举,违反宫规,就是端贵妃之过。 09端贵妃不动如山,仿若不曾听出她话中有话,含笑道:“自然。” 09太后直至二人交锋后,适才开口:“这事啊,就此定了,端贵妃你多上心些,万不能马虎。” 09“是。”端贵妃优雅起身,尤为郑重地将事儿揽了下来。 09太后眼眸微转,看向孟慕晴:“念你是初犯,且不知宫规,这次只罚你抄写三遍女诫,以示惩戒。” 09这惩罚算是轻的,孟慕晴哪会有何微词?当场应下。 09一场风波过去,端贵妃领着孟慕晴离开慈宁宫,将人带回寝宫。 09宫女极有眼色的合上殿门,把守在外。 09殿中,端贵妃敛去笑意,稳坐于上首,神色少见的严肃:“慕晴,你这次当真糊涂!这宫里多少人等着看你犯错,想借机抓你痛脚?你却傻到露出破绽,今日若非有本宫在场,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去?” 09一旦管教的事儿落入淑贵妃手里,她有的是苦头吃。 09孟慕晴自知理亏,苦笑道:“是慕晴大意了,请贵妃娘娘责罚。” 09“罢了,”见她知错认错,端贵妃的脸色有所回温,目光匆匆扫过她发髻上那支簪子,语重心长地说,“本宫知道,你与尘儿两情相悦,又正是年少轻狂时,忍不住思念想寻机会见上一面,确在情理之中,但你也该明白,你们成亲后,有一辈子去相守,为何就不能暂且忍一忍?这事你有错,尘儿也错得离谱,你初来乍到,有些规矩不懂倒也罢了,他怎会粗心到不曾提醒你?” 09“娘娘,不能怪五皇子,”孟慕晴不愿将高尘牵扯进来,主动为他开脱,“是慕晴找上门去的,五皇子他之前并不知晓。” 09是她急着登门赔罪,缓和关系,亦是她执意送张伯离京,招来祸事,与高尘全无一点关系。 09端贵妃暗自点头,这丫头还算有心,知道替尘儿说好话,没枉费尘儿的一片真情。 09当然,她面上却是不露分毫:“错就是错,你不必为他解释。” 09“母妃言之有理。”不知在殿外站了多久的高尘,轻手推开大门,稳步踏入殿中,走到孟慕晴身旁,与她并肩而站,一股淡淡的香气涌入鼻息,孟慕晴惊疑不定地侧过头来,这个时辰他怎会出现在后宫? 09转念一想,他多是听到了风声,特地赶来救场。 09“确是儿臣之错。”高尘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坦然,尽是维护之意。 09端贵妃无奈地笑了:“怎的,你们这会儿联起手来,想一同对付本宫?” 09一个揽责,一个认错,倒真是一家人啊,连面对难题时的做法,也如出一辙,不顾自身,只为彼此考虑。 第一百四十八章 破相 端贵妃指派的管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年事虽高,但精气神却是极好,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沉稳之气。 09孟慕晴前世为嫁给高湛,曾苦练过宫中规矩,重新捡起来不是难事,嬷嬷教过一遍,她就能做得有模有样,还得了夸奖。 09端贵妃听嬷嬷禀报后,立即命人把孟慕晴叫到跟前。 09“慕晴,你走两步让本宫瞧瞧。” 09“是。”孟慕晴端着身,踩着莲花小步退到殿门处,脚尖只冒出裙摆一小截,腰身细摆,双手交叠在腹部,仅是这走姿,就称得上完美。 09端贵妃含笑点头,面上浮现出些许赞赏:“不错,比本宫初入宫时学得快多了。” 09“谢贵妃娘娘谬赞,其实是嬷嬷教得好。”孟慕晴顺势将功劳推到嬷嬷头上。 09两名老嬷嬷站在软塌下方,虽不言不语,但紧绷的面容却回暖许多,对孟慕晴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觉着五皇子没瞧错人,这姑娘是极好。 09“其它宫规本宫命人写在册子上,你且拿去看看,有何不明的,向嬷嬷讨教便是。”端贵妃优雅地抬了抬手,立即有宫女捧着一本小册子送到孟慕晴面前。 09孟慕晴心尖微动,对端贵妃愈发敬重:“让娘娘您劳心了,慕晴一定尽快学好规矩,不给您丢脸。” 09“丫头嘴真甜。”端贵妃捻着娟帕开怀一笑,也许是在宫里谨言慎行多年,饶是笑,亦不露齿,透着几分矜持与克制。 09孟慕晴陪着端贵妃用过午膳,才不经意提起慕菀菀抱病一事。 09“娘娘也知道,慕晴与这位侧妃娘娘有些间隙,琢磨着,日后总归是一家人,理应前去探望,也好缓和一下关系。” 09“你有心了。”端贵妃赞许道,目光很是和善,“那你就代尘儿走上一遭吧。” 09得到端贵妃的亲口允许,孟慕晴小坐片刻就回到灵秀宫,换上件淡粉的收腰儒裙,插上那支点翠银簪,戴上翡翠耳环,仪态万千的乘坐软轿出宫去了,那盛装打扮的架势,不知情还以为她是去贺喜的。 09穿梭过热闹的市集,拐入北角的皇子府,隔得老远,就瞧见三皇府外矗立的灰墙。 09这条道孟慕晴闭着眼睛也能走完,道路两边种着的葱绿大树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便连府外的石墩也不曾变过。 09犹记得许久前,她曾身披火红嫁衣乘轿来此,等着以为能携手一生的良人踢轿门。 09双眼缓缓闭上,搁在膝头的双手用力握紧,指骨隐隐泛着青白色。 09“小姐?”悠悠随行同来,正躬身站在轿子旁,冲窗帘内叫唤,“咱们到地儿啦。” 09孟慕晴从遥远的回忆中苏醒,拍拍脸蛋,扬起一抹格外妖艳的笑,弯身走出轿子,她讽刺地睨了眼头顶上那块庄严大气的门匾,心如死水不起半分波澜。 09悠悠拎着裙摆上前叫门,一名小厮从门缝里朝外张望:“你们找谁?” 09“我家小姐是孟家慕晴,特地来探望贵府的慕侧妃。”悠悠报上名后,立即被请入府邸,到前厅等待。 09孟慕晴重生后,还是第一次来到三皇府,这儿的每一件摆设,每一处景致,皆让她觉得熟悉。 09“表妹,你怎的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姐姐也好在门口迎你啊。”孟水筠着一席水色流苏裙,身若柳枝,缓步迈入厅中,在她身后,则是一名抱着婴儿的婢女。 09孟慕晴侧身行礼。 09“呀,这怎使得?你可是未来的五皇子妃,快别行此大礼。”孟水筠捂嘴惊呼,嘴上说得大气,却未伸手扶上一把,似在等着孟慕晴把礼行完。 09可惜,她的如意算盘却是落空了。 09孟慕晴连膝盖也没弯,刚弯下些许的背脊骤然挺直:“慕晴就知道姐姐不是喜爱摆谱的人。” 09春风般柔美的笑脸有瞬间的僵直,一抹几不可查的恼恨在眉宇间闪过。 09“表妹你还没见过安安吧?”她侧身接过婢女手中的婴儿,“他啊还没足月就出世了,爷为了让安安平安长大,特地取了这乳名。” 09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炫耀的意味。 09孟慕晴眉梢一挑,看了眼那孩子。 09她对医术略有涉及,观其面色,气血不足、苍白又带些许暗黄,身子骨定然羸弱。 09“咦,这孩子瞧上去和姐夫似是不太相像。”孟慕晴貌似纯良无辜的呢喃道。 09孟水筠险些变脸,面上呈现几分慌乱:“表妹!” 09尖利的低吼,没吓着孟慕晴,反倒让厅内厅外的下人吓得不轻。 09在他们眼中,琼华夫人向来是柔弱可依的,性子极好,何时有过这般严厉的一面? 09“呀!瞧慕晴这张嘴,”孟慕晴故作懊恼的捂住嘴唇,满是歉意的说,“孩子年纪小,样子没长大呢,自是瞧不出什么的,表姐,你可别把慕晴的话当真啊。” 09她在暗示什么? 09孟水筠总觉这话里藏着刺儿,怎么听怎么不舒坦,偏生她又不能反驳,只得强笑道:“这是自然,自家姐妹岂会同你较真?” 09“对了,听说慕侧妃病了?慕晴今儿是奉端贵妃娘娘的口谕,专程来探视她的。”孟慕晴特地咬重了端贵妃三字,暗指慕菀菀很得宫中贵人的喜爱。 09“是吗?”孟水筠眸色晦暗,抱着孩子的手臂猛地收紧。 09“咿呀哇”一声颤抖的啼哭,打破了房中诡异的氛围。 09“安安,你怎么了?娘在这儿呢,不哭不哭。”孟水筠一副慈母的神情,慌忙哄孩子。 09孟慕晴暗暗摇头,很是同情这生下来就注定多灾多难的婴儿。 09方才旁人或许没看见,但她却是见到孟水筠无意间嵌入孩子胳膊里的手指甲。 09“姐姐快把袖子撩开看看,是不是下人平素不小心,把孩子磕伤哪儿了。” 09负责照看孩子的宫女脸色骤然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不敢怠慢小主子,请夫人明察。” 09孟水筠拨开襁褓,卷起孩子的袖口,只看了一眼,又将袖子放下去。 09“你别紧张,安安他许是饿了,我抱回屋去让他歇歇,你速去叫奶娘过来。”这伤绝不能被人看见,否则,莫说婢女遭罪,连她指不定也会落上个监督不力的罪名,为确保不会被孟慕晴看出蛛丝马迹,她不作停留,亲手抱着孩子走了,只留下一名婢女,负责领人去婉婷居。 09路上,孟慕晴不动声色地打探着慕菀菀抱恙的内情,婢女一问三不知,哪敢在背后妄自议论?她也不觉失望,刚进月门,就听见房内有凄厉的惨叫传出。 09“你们不是太医吗?快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弄掉啊!” 09哟呵,似乎病得不轻啊? 09孟慕晴眉梢一抬,噙着笑迈上台阶。 09屋内,三名太医蹙眉站在屏风前,神色皆带着几分不满。 09在场的哪个不是医术拔尖的大夫?却被一个小小侧妃怒斥,若非顾及高湛,他们早就翻脸不治了。 09孟慕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掉落的胭脂水粉将那块白老虎皮染得五彩斑斓,桌椅倾斜翻倒,屏风内的八仙架子床上,更是叫声不断,听着犹如魔音穿耳。 09“慕姐姐,晴儿来看你来了。”孟慕晴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心思,恶趣味的朗声说道。 09尖叫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声嘶力竭的高吼传入耳膜:“不要进来!我不想见你,给我走!走啊!” 09绝对不能被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慕菀菀掀开被褥,身体蜷缩着躲在里边。 09“慕姐姐?你怎么了?为何说这种话?我是慕晴啊。”孟慕晴一脸不解,眸中还有几分受伤之色,她又往屏风走了几步。 09“滚!马上滚!”慕菀菀像是魔症一般,手臂在床头挥舞着,抓起一玉枕,猛地朝这方砸来。 09孟慕晴灵敏的侧身避过,手指在小腿上一掐,立有泪意涌上眼眶:“慕姐姐,慕晴来得不是时候,你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 09说着,她抹了抹眼角,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09背影落寞又带几分委屈,三名太医眉心紧锁,对无辜遭到训斥的孟慕晴动了些恻隐之心。 09比起里边那位鬼哭狼嚎的侧妃娘娘,这位深受委屈仍大度退让的五皇妃,才是个皇家媳妇该有的样子! 09孟慕晴出门后,吩咐悠悠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下人,刚欲离开,没想,却与去火房煎药的两位太医撞了个正着。 09“微臣见过五皇妃。”太医打了个千,身后药童端着托盘跟着行礼。 09孟慕晴虚扶了一把,愁眉不展地问道:“大人,敢问慕姐姐究竟患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09两名太医匆匆对视后,又见她一脸关切,便没瞒着,压低声音说:“三皇子府上这位,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膳食,以至面相有损,好在性命无忧,只需调理十来天,再用些去疤、活血的药,应当无碍。” 09面相有损?孟慕晴怔了怔,难怪慕菀菀对自己的到来如此不欢迎,原来是破相了啊。 09孟慕晴忍住想笑的冲动,装出一副万幸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 09挥别太医,离府钻进轿中,孟慕晴再也忍不住靠在轿壁上捂嘴闷笑。 09活该!成天想着暗箭伤人,这会儿,也该轮到她遭报应了! 09得意后,她转念一想,又觉这事略有些诡异。 09昨儿个慕菀菀进宫告状,害她遭罚,今儿个就这么巧身体抱恙? 09孟慕晴眉心渐渐拢紧······真的、只是偶然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孟家来人 时间如流沙,转眼即逝,自慕菀菀抱病后,孟慕晴波澜不惊的过了十日的悠哉日子,据清讫打探的消息说,慕菀菀身边的婢女指责其身体忽然微恙,并非吃了相克之物,乃是胭脂水粉里,参合了毒药,以至容颜有损,而负责为慕菀菀医治的太医,则在试毒后,应征这一说法,一时间,谁人在暗中下毒的猜测,成为了不少名门贵妇茶余饭后谈论之资。 09孟水筠是府中嫌疑最大之人,高湛迫于外界流言,只得把人冷落,勒令严查,且但凡回府,皆留在婉婷居,陪伴慕菀菀,倒是换了个不错的名声。 09对此,孟慕晴嗤之以鼻,高湛真这般有情有义,前两日又怎会同慕菀菀院中以容貌姣好的婢女苟合?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09“悠悠,准备一下,待会儿随我去慈宁宫请安。”孟慕晴转眼就将脑中的复杂思绪抛开,三皇子府越乱,对她越有利,至少那帮人眼下自身难保,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上门找茬。 09“是,小姐。”悠悠乖巧地备好女诫,又为孟慕晴挑了件崭新衣裳,一番打扮后,主仆二人踏着晨间浓雾,赶往慈宁宫。 09太后早上礼佛后,这个时辰刚巧在用膳,得知孟慕晴前来请安,立即命嬷嬷添了碗筷,允她同桌而食。 09“听端贵妃说,你跟着宫里的老嬷嬷学得很是用心?”一边净手,太后一边慈爱询问学规矩的事。 09孟慕晴正襟危坐在下方,恭顺点头:“嗯,以前慕晴不懂事,做了些逾越之举,得蒙太后娘娘宽宏大量,愿意给慕晴机会改错,慕晴怎敢懈怠?” 09“哈哈,你这丫头,真会哄哀家开心。”太后展颜微笑,至少面上看上去对孟慕晴极为友善。 09二人用过膳食,太后身边的嬷嬷亲自检阅抄写的拓本。 09“太后,您瞧孟姑娘这字写得多好,落笔有力,有模有样,可不比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差呢。” 09孟慕晴恰时红了脸廓,露出几分少女般羞涩、矜持的神情。 09“尘儿的心上人怎能胸无点墨,没点能耐?”太后夸赞道,赏了几样糕点当作礼物赐予孟慕晴,以示重视。 09这给了一巴掌,又给一甜枣的做法,孟慕晴心如明镜,礼貌地接下赏赐,捡了些恭维的话说,倒把太后逗得心中大悦,离开慈宁宫时,孟慕晴敏锐地发现,宫人们的态度显然比起往日恭敬了不少,她面色不改,仍是平素那派温婉亲切的姿态,不曾因太后表露出的喜爱沾沾自喜,自是叫人高看不少。 09孟慕晴本是想去宫中尚衣局量身,制嫁衣,经过御花园时,却遇着了前来寻她的宫女。 09“孟姑娘,娘娘命奴婢来请您过去。” 09端贵妃有请,孟慕晴岂敢推搪?当即拐了道,入了寝宫。 09一路上,她没少猜测端贵妃突然传唤她所为何事,好的坏的皆在脑中过了一遍,却独独没料到,会是此等惊喜! 09“大哥?鱼姐姐?”孟慕晴刚迈过门槛,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下首的熟人,面上一怔,随即,一股酸意直冲眼眶。 09“晴妹妹,你可来了。”鱼梅梅激动地站起身,小跑上前牵起她的小手。 09孟轻礼虽心中大喜,但他还记着场合,谦逊地道:“贱内一时失态,让娘娘见笑了。” 09“无妨,本宫早已从尘儿那儿听说过,慕晴与鱼家千金的交情,久别重逢自该如此。”端贵妃笑着说道,眼眸深处有几许羡慕闪过。 09她没强留三人在身边,挥挥手,示意三人去御花园转转,为了不落人口舌,派了两名婢女相随。 09孟慕晴抹了抹眼角的泪光,对端贵妃的感激溢于言表。 09三人挪步至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鱼梅梅往日鲜少入宫,对这儿很是好奇,左瞧瞧右看看,赞不绝口。 09宫女奉上茶点,便恭敬地退到亭外。 09“哇!好精致的糕点。”鱼梅梅眼前一亮,捻了一块往嘴里送,圆鼓鼓的腮帮如仓鼠般上下鼓动,边吃边点头,一副满足惬意的可爱样儿。 09孟慕晴只觉好玩,打趣道:“哥,你平日可是亏待了鱼姐姐?” 09“怎会?”孟轻礼亦有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宠溺,取出随身携带的方巾,极尽温柔地为鱼梅梅擦拭着唇角的污渍,“慢点吃,没人同你抢。” 09“唔唔!”鱼梅梅哪有功夫说话?美味搁在眼前,她馋得只想把舌头给咬掉。 09两人一个吃,一个看,身侧环绕着叫人羡慕的情意。 09“要不我先回灵秀宫,待你们俩吃饱喝足,谈完情说完爱,再见面?”孟慕晴作势起身,仿佛被二人如胶似漆的画面刺激到似的。 09“晴妹妹。”鱼梅梅面颊微红,手腕一翻,把人拦下,“你就知道笑话我。” 09哼,这么久没见,晴妹妹时而的恶趣味,当真一点没变! 09“哪有,我是想让你们独处一会儿,这御花园景色宜人,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诉情之所吗?”孟慕晴笑得眉眼弯弯,心如天上朝阳,暖暖的。 09鱼梅梅害羞到不知如何是好,求救的目光一个劲朝孟轻礼抛去。 09“行了,梅梅脸皮薄,你别总逗她。”把人逗火了,回家后,梅梅定会同自个儿闹别扭。 09“哥,有了嫂子,您就不疼晴儿了。”孟慕晴故作吃味的说道。 09“我不和你说了。”鱼梅梅羞得不行,索性站起身往花圃旁过去,想吹吹风散散面上的热度。 09孟慕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呀,鱼姐姐生气了,哥,你还不快去哄哄?” 09孟轻礼满心的无可奈何:“你这性子,往后该怎么办啊。” 09宫里不比孟家,容得下三妹的小孩子脾气吗? 09“晴儿只有在重视的人面前才会如此。”孟慕晴敛去玩笑之意,神色略显严肃,“在外人跟前,晴儿知道该怎么做,哥,你还信不过晴儿的能耐吗?” 09孟轻礼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自是信的。” 09但担忧亦不会因此减少。 09他问了问孟慕晴上京后的生活,从衣食住行,到是否与人结怨、受欺负,问得很是仔细。 09孟慕晴乖乖作答,竟挑些好的说,报喜不报忧。 09“那五皇子对你可好?”孟轻礼又问。 09“大少爷,您不知道,五皇子对小姐真真是好极了。”悠悠噼里啪啦把高尘平日的好说了出来,末了感慨一句,“宫里边好多宫人都在暗地里羡慕小姐能找到五皇子这等如意郎君呢。” 09“悠悠,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孟慕晴心中别扭,侧过脸去,低斥道,只发髻下一双耳朵,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红似滴血。 09见此,孟轻礼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冷峭的眉峰多了几分柔和:“离家前,娘总担心五皇子会待你不好,现在想来,倒是娘多虑了。” 09“娘近来身子如何?”孟慕晴忙不迭问道,亲人是她最在乎的存在。 09“好着呢,娘本是想上京道喜,亲自送你出嫁,奈何,你也知,娘的身子愈发重了,再过两月就得临盆,一路车马劳顿,总是不好的,爹便做主,将娘留在家里,亲自照看着,二弟去了别处铺子,忙私盐一事,不知下月能否抽开身,这回上京的,只我和梅梅,”孟轻礼解释道。 09“我省得的。”孟慕晴虽有几分失落,但她并非任性之人,如何会不体谅家人的难处?“娘的身子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爹没做错,至于二哥,哈哈,他素来喜欢把事儿往大哥你身上推,眼下一人管事,心中定是不愿。” 09脑中闪过二哥念念叨叨骂大哥不仗义的画面,孟慕晴不由开怀一笑。 09“对了,大哥,你和鱼姐姐住在哪儿?” 09“我们昨日抵京,就被五皇子派来的人请去府里,暂居在五皇子府。”孟轻礼倒也没瞒着,五皇子此举,足以表明对孟家,对三妹的重视,作为哥哥,他怎能不满意? 09“唔。”孟慕晴恍惚地想起,那人似乎确有提过这事,原来,他不只是随口一说吗? 09“这会上京,娘临行前备了些东西。”孟轻礼从衣襟内取出一本书册,搁到石桌上。 09“什么?”孟慕晴拾起一看,瞳孔猛然放大。 09白纸黑字上,布满一页页的清秀小楷,那是娘的字。 09“娘说,皇家规矩多,很多事,你都得小心、谨慎,所以特地花了几天几夜的功夫,写了这手札,好让你记下来。”册子上的内容他有大概看过,皆是些需注意及小心的事项。 09孟慕晴心里难受得紧,又酸又甜,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09儿行千里母担忧,她的娘亲啊,即使怀着孩子,仍不忘关心她。 09这份付出,她拿什么还? 09孟轻礼无声地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头,什么话也没说。 09孟慕晴哭了许久,鼻尖通红。 09“好了,姑娘出嫁前,怎能难过?叫旁人瞧见,还以为我这个哥哥欺负了你,传入五皇子耳中,他该找大哥算账了。”孟轻礼佯装轻松的调笑道。 09“他敢!”孟慕晴不假思索地瞪圆眼睛。 09瞧着她这副护犊子的样,孟轻礼莞尔轻笑,他的妹妹,果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 第一百五十章 大婚前夕 孟轻礼后又去灵秀宫小坐了半日,直至夕阳落山时,才携着鱼梅梅离宫,人既已来了京城,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又何急这一时半刻? 09孟慕晴呆呆在灵秀宫外站了许久,目送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也不舍得回身进屋。 09“小姐,大少爷和鱼小姐都走得没影儿,你快别看了,夜里风凉,回屋吧。”悠悠在身后提醒道。 09“嗯。”孟慕晴点点头,终是挪了步子。 09孟家人来京的消息,京中消息灵通之人皆得了信儿,高湛亲自在出宫的必经路上将人拦下,佯装偶遇,顺势邀请孟轻礼到别处走走,带他熟悉熟悉京城。 09孟轻礼不卑不亢地回绝了,任凭高湛软硬兼施,态度仍是不改。 09换做以前,或许他不会如此坚决,毕竟这位是有能力问鼎帝位的,至少面上不能做得太过,可现在局面不同、身份不同,孟慕晴指给了五皇子,孟府理所应当该随着踏上五皇子的船,对高湛,自是该能避则避,少来往的好。 09高湛何时被一介商人这般拒绝过?温和的脸色逐渐阴暗下去,显然动了怒。 09“三哥,天还没黑,你怎的把路堵了?”高尘清冷的声线,从街头传来,他一席白袍扬鞭策马飞驰而至,衣诀在晚风中翻飞,墨发凌空乱舞,端得是潇洒飘逸。 09勒紧缰绳后,礼貌地同马车内挑开帘子的孟轻礼点头示意,看向拦路的高湛时,眸中暖意尽褪。 09“不过是偶遇了孟家大少,想着许久不见,请他吃顿便饭罢了。”高湛强笑道,双目却是一片森寒阴鸷。 09“哦?此事不敢劳烦三哥,弟弟自不会饿着内兄,三哥近来府上不太安宁,眼下这时辰,再不回府,不怕慕侧妃多心吗?”高尘淡淡地问道,但这番话落在高湛耳中,却是格外刺耳。 09“好吧,三哥也不愿强人所难。”高湛深吸口气,方才将心中火气忍下,牵马经过马车时,意味深长地留下句话,“孟家大少他日若有空,可来本皇子府上,本皇子必扫榻相迎。” 09高尘挺身骑在马背上,见高湛离开后,才随马车一道回府。 09一场闹剧不曾惊动宫中,也未传入孟慕晴耳里,往后几日,她开始忙活起来,从量身制嫁衣,到挑选首饰图样,翻看端贵妃暗中备好的有关太妃等皇室宗亲名单,大大小小的事数不胜数,饶是孟慕晴前世曾有过一回经历,也累得无暇分心理会旁的。 09说来也怪,这十多天来,竟无任何一只苍蝇上门找茬,长安郡主等人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匿迹,纷纷闭门不出。 09自古事反无常必有妖,高尘调集了麾下一干隐卫,时刻留意三皇子府及高永侯两处的动静,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他必能在第一时间得知风声。 09夜色微沉,五皇子府主居厢房内,一人不请自来,身影刚自窗外飞入,迎面一股庞大内力直逼而来。 09“师弟,手下留情!”小黑手腕一转,凌空卸了力道,“是师兄我啊。” 09“说事。”高尘半坐起身,五指隔空一抓,屋中屏风上的披风被内力吸到手中,披在了肩上。 09内敛华光的黑眸凉凉睨着老熟人,神色寡淡,且带着几分危险。 09“我这不是给你通风报信来了吗?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动上手了?”小黑满脸哀怨。 09高尘眉头猛皱,刚平复的内力,又有蠢蠢欲动之态。 09“得,说正事!”他可不想大半夜同师弟比划,小黑摁下了玩笑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那位又有新的委托找上千沙。” 09小黑一五一十地把事儿说完,末了,扬唇笑道:“看样子,他是想在成亲当天弄出些麻烦,以好阻止这场大婚,师弟,师兄我这次冒着违背楼里规矩的风险,上门报信,你看这酬劳······” 09高尘忽略掉他后半句话,想了想,才道:“照他的计划做,莫要打草惊蛇。” 09与其拒绝,不若顺势而为,至少有千沙参与其中,他亦能随时掌握三哥的动静,早做提防,若是一口回绝,由着他寻上别的江湖中人,指不定大婚之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09“行,只是那位花了重金,师兄是看在情分上,想帮你,但楼里的兄弟,可不会这么想,要是没点报酬,说不过去啊。”小黑旧话重提,铁了心要把酬劳拿到手。 09“他出多少,我给双倍。”高尘爽快地应下此事,“但若途中出了岔子······” 09余下的话,他没说,但威胁之意,却是明眼人皆能看出的。 09小黑啪啪拍着胸口:“有钱一切不是问题,包在师兄身上,师弟你好好当你的新郎,等着抱美人归便是。” 09高尘眉心一跳,对他这副有钱万事足的模样很是无力。 09一晃,已是大婚前夕。 09灵秀宫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绸将整个寝宫渲染成了红色海洋。 09孟慕晴端坐在梳妆镜前,双目紧闭,由端贵妃派来的嬷嬷替她挽面,悠悠捧着红纸弯身站在桌旁的盆栽前,小心翼翼将纸缠绕上去。 09“请五皇妃睁眼。”嬷嬷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铜镜,方便孟慕晴检视。 09“嬷嬷手真巧。”她扬唇笑道,但眉宇间却有复杂之色凝聚。 09“娘娘昔日出嫁前,这挽面的活儿,就是老身亲手做的,熟门熟路,出不了错。”嬷嬷拐着弯儿向孟慕晴暗示,端贵妃对她的好。 09话中含义孟慕晴岂会不明?她满心感激的说:“娘娘对慕晴的好,慕晴定不会忘。” 09嬷嬷做完手上的活,在悠悠的护送下,出了院子。 09人一走,孟慕晴面上的笑不自觉淡了几分,起身走到床头,掀开被褥,木板下,竟有一暗格。 09她侧身走在床沿,将暗格内的锦盒抱出来,里边放着的,仅一封薄薄的书信。 09指腹缓缓抚过信笺,他近来在忙什么?为何十多天来不肯现身一见?又为何到了今天,也无半分消息传来? 09是不愿来,还是有事缠身?孟慕晴猜不到,她只知,高尘对她极好,丝毫不逊色于雅懿,而她明日将要嫁他为妻,若抱着一颗异心,对他是怎样的不公? 09该放下了······ 09拾起信笺,她把心一横刚欲撕掉,哪知这时,门外传来悠悠惊喜的呼唤。 09孟慕晴慌忙将书信塞入被褥底下,起身出门。 09“大呼小叫作甚?”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09“哎呀,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悠悠激动地拉着她往院子外走,似是有什么好事儿在等着她。 09孟慕晴满心不解,步伐踉跄地出了院子,而身后的殿宇内,清讫自房梁上旋身落下,悄然将那封信塞入袖中。 09这信乃主子亲手所写,万不能叫孟姑娘折腾没了,否则,如何对得起主子的一番真心? 09出了院子,白石路旁的一株青葱松树下,孟轻礼着一席青色长衫,正同端贵妃身边伺候的一等宫女作揖。 09“大哥?”孟慕晴惊得瞳孔微睁,疾步上前,“你不是在五皇子府吗?怎的今日进宫来了?” 09她原以为,要到明日方能见着哥哥。 09余光在四下看了看:“鱼姐姐呢?” 09“她在府中与侯家那位说话,慢些时候进宫来。”提起侯雨姵,孟轻礼的面色不禁冷了些许,那人自贬身份入五皇子府的事,他早有耳闻,本是不愿让未婚妻去见她,却又拗不过梅梅的固执,明儿大事完了,他得寻个机会,同梅梅好生说说。 09“是吗?”孟慕晴眸色微暗,仅是一瞬,她与侯姐姐的事,已成定局,改变不了了,但这事与鱼姐姐无关。 09“奴婢见过五皇妃,”宫女欠了欠身,笑容满面的说,“贵妃娘娘心慈,想着孟府远在苏州,无法上京拜这合欢酒宴,便特地向皇上请旨,准了您的亲人入宫,明儿好送您上轿、过门。” 09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孟府家主、夫人无法亲自赴京,这挽发的事儿,没法子送亲、挽发,但又不能冷落了新人,故而端贵妃想出这方法,一来,可彰显朝廷对孟家的重视,二来,也能叫孟慕晴安心、记恩,一箭双雕。 09“婢女还得去宫门候着,待五皇妃的长嫂入宫,方便送她过来,先行告退。”宫女禀了事儿,便往宫门处赶。 09孟慕晴请了大哥到屋中小坐,同他说话。 09晚些时候,宫女带着鱼梅梅来到灵秀宫。 09孟慕晴宛如看见救星般当即起身迎了上去:“鱼姐姐,你终于来了!” 09天知道,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哥,竟也有被二哥絮絮叨叨的性子感染的一天,从进屋后,一直耳提面命,唠叨得不行,听得她双耳快要长茧了。 09手掌牵上鱼梅梅的手腕,却敏锐的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09孟慕晴大感奇怪:“鱼姐姐?” 09这是怎了? 09“我出府以后,什么也没吃,这会儿饿坏了。”鱼梅梅眸中掠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慌张,而后瘪瘪嘴,面上浮现几分委屈。 09孟慕晴不做他想,立时命人去做宵夜,又把屋中的瓜果亲手送上桌子。 09“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09吃过宵夜,按照规矩,今夜她是不能睡的,寅时尚衣局的嫁衣、首饰就得送来,在天明前,得要上妆、打扮。 09孟轻礼到底是男子,只留下鱼梅梅在闺房陪着孟慕晴,便在紫夜去了后院厢房歇息。 第一百五十一章 偷天换日的阴谋 “沙沙”,靠墙而立的红木矮柜上,雕刻百花图纹的沙漏发出细细的碎响。 09吃饱喝足的鱼梅梅,似强撑着睡意,手肘撑着木椅的扶手,满脸疲倦。 09孟慕晴见此,体贴地说:“鱼姐姐,你先去榻上睡会儿,到了时辰我会叫你的。” 09“诶?”鱼梅梅打了个机灵,啪啪拍了拍脸颊后,道,“不行!我得陪着你一起守夜。” 09“这怎么行?”她守夜是为明早洗漱更衣,可鱼姐姐却是用不着的,怎能连累她一道遭罪? 09孟慕晴不顾鱼梅梅的反抗,起身走至床沿,掀开折叠好的金蚕丝被褥,一边铺床,一边说:“你就放心睡吧,天快亮时,悠悠会进来知会,误不了时辰。” 09铺好被子,她满意地点点头,侧身想唤鱼梅梅过来。 09哪知,她竟悄无声息地走到自个儿身后,灰暗的烛光下,那张圆润可爱的小脸,晦暗不明,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害怕。 09“鱼······” 09一个音刚脱口而出,下一秒,只见鱼梅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手刀凌厉的劈在孟慕晴的后颈上。 09为什么? 09剧烈的疼痛席卷过全身,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身躯踉跄着,朝地面倾倒。 09脑子一片眩晕,孟慕晴猛地张开口,利齿刺入舌尖,一股尖痛霎时传上头顶,生生维持住了即将涣散的最后一丝清明。 09“你这女人!”鱼梅梅似也惊住,没料到她能有这等决断。 09手掌撑着地上绒毯,吃力地想要爬起来。 09不能晕,明天的大婚不可以有任何意外出现! 09孟慕晴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涣散的瞳孔逐渐开始聚焦,背脊刚直起,冷不丁,头顶上一片阴影落下。 09“不······”要! 09迷药入鼻,娇身微微颤抖数下后,终是挡不住药效,一头栽倒下去。 09小白与几名隐卫留守在殿外的院落中,听到房门里传出的细碎响动,警觉地飞到门前。 09“孟姑娘?” 09“怎么啦?”房门敞开一条小缝,露出了孟慕晴疑惑的脸庞,“我和鱼姐姐说话呢。” 09小白瞧不清屋内的场景,见她神色与往常无异,心中的狐疑顿时散了。 09重新合上门后,孟慕晴抬手摸了摸脸蛋,哼,她做的人皮面具可不是寻常人能看出端倪来的。 09女子扬起一抹得意笑,重回床边,将不省人事的孟慕晴架起,藏入墙角的衣柜中,而后,身体笔直站着,手指在周身几处穴道上轻轻一点,浑身骨骼发出咔咔的巨响,不一会儿,身形竟诡异地往下缩了一截,只看背影,竟与孟慕晴的体形如出一辙! 09寅时,尚衣局的绣娘领着一众身穿华贵宫装的宫女捧着凤冠霞帔抵达灵秀宫。 09“慕晴,梅梅人呢?”孟轻礼特地挑了件崭新的碧湖绿长衫,在院中与绣娘碰头,一道进殿。 09扫了眼寝宫,却未见佳人的身影,不由心生奇怪。 09“鱼姐姐她······”该死,接应的人为何还没到?端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低垂眼睑,面上是无人窥见的紧张与慌乱。 09莫不是计划出了岔子? 09正当孟轻礼疑惑愈发加深时,殿外竟出现了鱼梅梅的倩影。 09她气喘吁吁地跑上台阶:“我在这儿呢。” 09“跑哪儿去了?”孟轻礼蹙眉斥道,眉宇间却满是担忧。 09“许是昨夜吃坏了肚子,身子不太舒坦。”鱼梅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09“可还难受?待会儿观完礼,我陪你找大夫瞧瞧。”现在出不得半点差错,只能辛苦她再撑一会儿了。 09“还是请太医过来吧。”孟慕晴恰时开口。 09鱼梅梅悄悄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只一瞬,又立即分开。 09“不用啦,这点小病小痛算不了什么,哪有慕晴你的婚事重要?” 09孟轻礼眸光一凝,慕晴?梅梅她向来不是唤三妹晴妹妹么? 09一丝狐疑在心尖盘绕,暗藏犀利的目光直直盯着鱼梅梅。 09后者躲闪似的小跑到梳妆台前:“这嫁衣好漂亮,是宫里的绣娘特地做的吧?五皇子对你真好。” 09“那可不。”绣娘小心翼翼地将首饰盒搁到桌上,笑容满面地说,“制嫁衣的时候,五皇子没少派人来盯着,奴婢在宫里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哪个皇子对未来正妃如此上心呢。” 09孟慕晴露出几分羞涩。 09“两位请屋外等,奴婢等伺候五皇妃更衣。”一名宫女恭敬地请孟轻礼二人在殿外等候。 09青蓝的天空,红日未升,还有些凉,孟轻礼一边等一边握着鱼梅梅的手,替她暖和身体。 09半个时辰后,在一干宫女的簇拥下,火红嫁衣加身的女子,缓缓踏出殿门。 09“五皇妃小心,这儿有台阶。”绣娘弓着身子提醒道。 09女子蒙着红盖头,走路时难免更加小心,距离迎亲的仪仗进宫,尚有一个时辰,孟慕晴得先去往坤宁宫,挨个觐见后妃,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灵秀宫,路上红毯铺地,随处可见飘舞的红绸在风中摇曳。 09方才还门庭若市的灵秀宫在转瞬间变得冷清许多。 09小白在暗处一挥手,带着隐卫跟上,防止意外突生。 09可是,当他远远瞧着人群中那抹艳红的身影时,却忽地察觉出一丝维和感。 09孟姑娘跟着管教嬷嬷学了近半月的宫规,走姿称得上完美,怎会出现今日这般的差错? 09离得近或许难以发现,可若离远些瞧,新娘子走路时,腰身的摆动很是别扭,且每迈一步,裙摆内的绣花鞋会整个冒出来,足以算得上失礼。 09小白眸光一闪,在林间停下步伐,拦住身边欲尾随的隐卫,急声追问:“谁看见鱼家千金离开寝宫的?她何时走的?去了何处?” 09面覆黑色纱巾的隐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是满目迷茫。 09“属下不曾见到鱼小姐离开。” 09“属下也是。” 09他们一直守在院子里,若从正门走,怎会避开他们的视线?要么,那人是翻窗走的,要么,她压根没离开过。 09小白拧眉深思,主子曾查探过鱼家小姐的家世背景,她是正统的大家闺秀,又未习过外家功夫,如何会翻窗离去? 09他立时抬眸,细细端详着红廊中仪仗队伍里鱼梅梅的身影。 09体形不对,似乎比以往高出了半寸? 09“不好!出事了!暗一、暗二,你们跟着孟姑娘,阿三和阿四马上回去灵秀宫,把那儿监控起来,任何人不许进出!我现在出宫去找主子!”小白在高尘身旁多年,短暂的惊慌后,他立即做出了决断。 09与此同时,灵秀宫外,三名穿着宫装的宫女,推着装有木桶的木板车停在院外。 09“我在这儿看着,你们快进去,速度要快,这儿随时都有人会回来。”一名似是领头的宫女低声吩咐。 09余下二人提起裙摆风风火火进了院子。 09东边,绚烂的红光驱散了浓雾,红日已冒出半个脑袋。 09宫女进殿前,做贼似的朝四下匆匆扫了一眼,确定灵秀宫的人都走了以后,才伸手推门进去,熟门熟路地绕过前殿,在寝室的衣柜中,找到了仍昏迷不醒的孟慕晴。 09两人合力架着人出了院子,吃力地扔进木桶后,立马推着车远去。 09三人前脚刚走,后脚,天空上隐卫施展轻功回来,却只见到人去楼空的寝宫。 09“走的时候这门是开着的吗?”阿三皱眉问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那扇大开的殿门。 09“并没有,我记得孟姑娘身边的丫鬟把门给带上了。”阿四想了想,确定自个儿没有记错。 09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皆看到了几分凝重。 09一定是有人趁他们撤离的空档来过此处! 09“我这就联系主子。”阿三解下腰带上别着的信号弹,摘掉盖子,一束青色烟火跃上郎空,在天空上炸开。 09“那是什么?”宫中无数人亲耳听到那声轰炸般的声响,抬头,便见诡异的烟火在头顶上盛放。 09“莫不是礼部为五皇子大婚准备的大礼?”有人猜测道。 09对这些不明原由的宫人而言,这烟火只是一出闹剧,可对宫中隶属高尘的眼线来说,却是紧急召集的信号。 09宫外,装点得喜庆的五皇子府,下人们正忙着擦拭院中桌椅,门窗各处贴满了双喜的剪纸窗花,两支淌着红泪的蜡烛稳稳放置在红绸漫天的前厅正前方。 09管家站在门口吆喝,张罗着下人监视马车、锣鼓、炮竹,今儿是主子最重要的日子,他们必须得要做到最好。 09与前院热火朝天的氛围不同,后院一偏院里,却是分外冷清。 09侯雨姵弯着腰,细细抚摸着床榻上那件与孟慕晴的嫁衣款式一致的衣裙,嘴角噙着一抹诡秘的笑。 09“五皇子,过了今天,你就是雨姵的了。”今夜,她将穿着这件衣裳,嫁他为妻。 09什么孟慕晴,什么长安郡主,都将她踩在脚下。 09“叩叩叩”,床榻底下,不断有敲击声传出。 09侯雨姵笑脸一冷,从袖中拿出一瓶早已备好的迷药,掀起被褥,露出木板下的夹层暗道来。 09薄薄的一块木板打开后,里边装着的居然是一个五花大绑的活人! 09“鱼妹妹,别怪姐姐,要是你肯乖乖帮姐姐一回,也不用遭这份罪了。”她喃喃道,仿若未曾看见鱼梅梅愤怒、惊恐的神情,摘开木塞后,将迷药抹在她的鼻下,“睡吧,醒来以后,一切就结束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翼而飞的新娘 她这是在哪儿? 09孟慕晴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四肢软绵绵的,全然使不上力,太阳穴更是抽抽的痛着,像是快要炸开了! 09发生了什么? 09昏迷前的记忆如走马华灯迅速掠过脑海。 09鱼姐姐! 09身体惊得豁然坐起,脑袋却撞上了一摊毛茸茸的仿若稻草般的东西。 09是什么? 09孟慕晴张口欲叫,哪知,嘴唇被堵,迫使她没法子发声,而手脚也被绳索绑着,以一种别扭、怪异的姿势,蜷着腿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法挣扎,无法呼救。 09鱼姐姐为何要做这种事?她想不明白,更是寻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眼下,也不是追究缘由的时候。 09孟慕晴深吸口气将心中的不安与惊慌通通摁下,她得弄清楚身在何处,找到脱身的办法才行。 09肩部用力向左右两侧撞击着,咚咚的碎响足以让她分辨自己定是在木箱里,正蒙受颠簸。 09“姐姐,她好像醒了。”抬着木车扶手的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 09木桶里不间断传出的咚咚碎响,若不处置,兴许会被旁人听见,从而使得计划失败! 09“哼,醒了?让她接着睡不就行了吗?”领头的宫恻恻地笑着,取出那瓶贴身携带的迷药,在宫门不远处的山石后停下步伐。 09孟慕晴耳尖的听到外边断断续续的谈话,暗叫不好,在桶盖打开的瞬间警觉的屏住呼吸,她的双眼被一块黑布蒙上,除了微弱的阳光,只能模糊瞧见些许人影,哪儿认得出抓走她的人是谁? 09宫女抹了些粉末在她的人中处,满意地看着人儿逐渐瘫软下去,才重新拨好杂草,盖上桶盖,继续往宫门走,她们走的是宫人、太监离宫办事时所走的偏门,门内门外只几名懒洋洋打着哈欠的禁卫军站岗。 09宫女以御花园的杂草太多,耽误了除草的时辰为由,解释了为何比平日稍晚些时辰推除草车出宫,还掀开桶盖让侍卫看个究竟。 09侍卫草草扫了眼,挥挥手,正打算放行。 09“呜呜呜!”孟慕晴奋力呜咽,试图引起侍卫的注意,双肩不知疼痛般,一个劲撞着木桶。 09“什么声音?”离木车最近的侍卫警觉地想要上前再看。 09“大人,您也知道这宫里边多的是不长眼的奴才,这不,贵人娘娘吩咐奴婢顺便弄走处理了,您就行个方便,啊?”领头的宫女脸色微变,下一秒,娇躯如水蛭亲昵地往侍卫身上靠去,手指挑逗般游走在侍卫的胸脯上,极尽诱惑。 09侍卫早已迷得意乱情迷,同宫女耳鬓厮磨片刻,又拿了袋碎银子,当即朗笑一声,让道放行。 09不要啊! 09孟慕晴卯足了劲儿,不要命地猛撞木桶。 09咚咚的巨响却再难换来任何关注,诚如宫女所说,宫里边秘密处置的人数不胜数,哪个临死前不是拼命挣扎的?他们早司空见惯了。 09三名宫女暗暗松了口气,加快步伐推着车离去。 09孟慕晴失望的不再做困兽之斗,既然逃不掉,她就要另寻办法,这些人似乎对她暂无杀意,否则,在她昏迷时就该下手! 09双臂反剪在背部,她吃力地活动左手手指,摸索至右衣袖中,身躯来回抖动数下,总算将袖中藏着的白玉药瓶抖入掌心。 09还好,之前为了防止有人暗中对她下手,她有贴身藏着迷药。 09孟慕晴庆幸着当初的先见之明,将药瓶塞入麻绳的绳结里搁好,随后,她把心一狠,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右手手腕。 09汨汨的血珠顺着伤处一滴滴落下,渗过木桶底部的细小缝隙,溅落在木车下方。 09孟慕晴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只要有希望,她就绝不能坐以待毙! 09洛阳门外,一匹绒毛雪白的雪山骢一路疾驰而至,四蹄踏过白石路,掀起滚滚尘埃。 09禁卫军严阵以待,可待人走近些,皆是一愣:“五皇子?” 09天哪,这位怎会孤身一人前来? 09他们扬长脖子朝后方张望,却是没看见迎亲仪仗的影子。 09高尘墨发高束,一席红艳长衫裹身,只面色森寒一片,隐隐带着几分急切与肃杀:“滚开!” 09侍卫们哪敢阻挠?恭敬地退向两侧,为他让出一条道来2C余光处一抹红影一闪而逝,再抬起头时,哪有高尘的身影? 09“你们说五皇子这是咋了?” 09“莫不是不愿迎娶五皇妃吧?” 09“有心思讨论,还不快去向皇上禀报?” 09都统一声令下,立有侍卫前往御书房,向高永帝禀明此事。 09高尘踏着轻功疾速来到灵秀宫,两名回来的隐卫面露焦急地等候在院子里,见他赶来,忙迎上前去把经过迅速讲了一遍。 09“属下察觉到不妥,已立即返回,但屋子里空无一人,只这扇门开着,想必是有人趁属下们离开后来过。”阿三懊恼地跪在地上,没胆子抬头,若他们料得不错,坤宁宫中请安的那位,怕是别的人假扮的!而真的五皇妃早被掉了包,不知被带去了何方。 09高尘一句话也没说,绕过下属抬脚步入殿中,深沉的眸在室内扫了一圈,而后,竟在床沿处,发现了些白色粉末。 09他弯下腰凑近指尖,轻轻嗅了嗅。 09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空气好似也凝固了一般,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阿三阿四站在殿门外,皆是一副自责、愤慨之态。 09“砰!” 09巨响从屋中传出,两人愕然抬眸,只见那架八仙架子床竟被一股庞大的内力震成碎渣,高尘笔挺站定在气浪中央,素来淡漠的面庞,此刻危险得仿若地狱修罗,叫人无端胆寒。 09“命骁骑营封锁九门,任何人等不得擅自出城!”只要离不开京城,他就能把晴儿找回来! 09“主子!”阿三阿四急声惊呼,这样做是越过皇上下旨啊! 09“去。”高尘冷声命令,态度强势得不容人质疑。 09“属下领命。”阿三一咬牙,终是妥协,纵身一跃飞出宫墙朝骁骑营去了。 09“你随我去坤宁宫。”高尘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大步流星踏出殿门,他要去会会那个胆敢对晴儿下手的人。 09坤宁宫中,以皇后为首的后妃,遵照品级依次落座,常在分位以上的妃嫔全来了,皆是盛装打扮。 09孟慕晴刚向众人见过礼,正就着嬷嬷的搀扶,徐徐站起身。 09“这礼还像个样子。”皇后点头赞许,“不愧是端贵妃教过的人儿,日后做了皇家人,切记不可再如过去那般肆意妄为,你可记住了?” 09“谢皇后娘娘提点,慕晴记下了。”孟慕晴低眉顺目地欠了欠身。 09“还叫皇后?该改口了。”皇后笑着说道,下首的诸位嫔妃恰时赔笑,且不论这笑出自真心亦或假意,场面上看,氛围似是一派其乐融融。 09孟慕晴袖下双手似害羞地动了动,盖头下,红唇微启:“慕晴拜见······” 09“改口?她也配?”一道冰冷如川的声音蓦地从殿外传来。 09气氛顿时一僵,众人齐齐扭头向门前看去。 09红衣妖夜的男子一身煞气稳步迈入殿中,杀意肆虐的眸冷冷落在中央半弯膝盖的倩影身上。 09不是她······ 09只一眼,就足够叫他认出,这人绝非他的晴儿。 09晴儿行礼时,背脊绝不会屈下,会如往常般笔直似松,且这人袖下露出的双手太过粗糙,满是厚茧,与晴儿的柔荑相差甚远,以至,她纵然蒙着盖头,高尘亦能一眼分辨出真伪来。 09坤宁宫前殿静悄悄的,只余下众人急促的喘息。 09皇后一脸困惑,缓缓站起身,笑道:“五皇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 09“尘儿!今日是你与慕晴大喜的日子,不可胡来。”就连向来不易动怒的端贵妃,亦不由得沉了脸色,以为二人是在闹别扭。 09“是啊是啊。”妃嫔们连连附和,帮忙圆场,纵使她们挺乐意见到端贵妃与五皇子大闹一番,但今日这样的场合,事儿闹开了传入皇上耳中,保不定在场的人都会被迁怒。 09高尘冷峭的眉峰微微上挑,抬步靠近那抹几近僵硬的身躯。 09“五皇子,您想对慕晴做什么?”鱼梅梅眸光闪烁着,从孟轻礼身旁跑了过来,可奇怪的是,孟轻礼明知她的做法或许会激怒高尘,惹来皇室不满,却未出面阻止,而是以一种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挡在三妹身后,一副护犊子模样的未婚妻。 09高尘抬了抬眼皮,眸中掠过一丝讥讽,这人也是假的!声线不对,身高也不对!晴儿来往密切的至交,他怎会认不得? 09没等鱼梅梅弄明白他那眼神是何含义,忽地,一股强悍内力如炮弹袭上腹部,人如断蝶,砰然砸到了右侧的墙壁上, 09“哇!”鲜血喷出唇齿,她痛苦得整张脸扭曲成一团,只觉五脏六腑好似被拍碎了。 09所有人都惊呆了,谁能想象,五皇子会在大庭广众出手?且还是大婚之日! 09待她们反映过来时,高尘已旋身逼近新娘子身前。 09“她在哪儿?”薄情的唇紧抿着,五指凶狠如鹰爪,无情扣住孟慕晴的脖颈,将人提在半空中。 09艳红盖头簌簌落下,露出了那张描绘着精美妆容的无双容颜,不是孟慕晴还能是谁? 09“您······您在······说什么啊?”孟慕晴艰难启口,一张脸憋得通红,甚至透着几分青色。 09还装? 09高尘蓦然收紧手指:“我在问一次,晴儿她究竟在哪儿?” 09他认出来了? 09女子彻底慌了阵脚,若说刚才她还抱着一丝奢望,那么这一刻,她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伪装已经被识破!那宛如实质的杀意,几乎让她寒毛倒竖。 第一百五十三章 线索出现,寻人 “哟,高尘,你这是跑坤宁宫大开杀戒来呢?”淑贵妃看好戏般身若无骨靠在梨花木椅上,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凉凉睨着高尘,无人瞧见,她眸底深处几不可查的慌乱与紧张。 09这话一出,皇后的笑脸为之一冷。 09不论宫中如何谈论她,她终究是后宫之主,若五皇子再此放肆,岂不是公然同她叫板,没把她放在眼中吗!手掌啪地拍中扶手,呵斥道:“五皇子!你究竟意欲何为?要给不出一个交代,本宫绝不饶你!” 09高尘置若罔闻,杀机遍布的目光紧黏在手中快要窒息的女子身上,掐住脖颈的手指甚至隐隐发出咯咯碎响,仿佛再用力些,便能将其折断。 09“尘儿非无的放矢之人,他这样做定有他的原因。”端贵妃在惊诧后,立即选择站在高尘这方,为他说话。甚至连缘由都不曾询问一番。 09“哼,原因?他莫不是与孟家姑娘情变,以至因爱生恨,故而在此造次?”淑贵妃冷声讽刺,“高尘,不是本宫说你,今儿是什么日子,再有何不满,你也该等着大婚行完,否则,皇家的脸面不就······”话未说完,一枚泛着寒光的暗器,自高尘袖中挥出,擦着淑贵妃的左边颊骨而过。 09“娘娘!”淑贵妃的贴身宫女惊得花容失色,“您受伤了!”她忙掏出方巾,尖声叫着要太医快过来。 09淑贵妃抹了下面颊,指尖染上几滴殷虹液体:“高尘!你欺人太甚!” 09“欺你又如何?”高尘侧目问道,敢在宫中动手,这事他不信淑贵妃没插上一脚! 09擒住女子的手掌蓦地松开,手腕在半空中顺势一转,一掌拍中女子的丹田,瞬间便卸去了她半生的内力,“本皇子竟不知,晴儿何时有了此等高深的内家功夫。” 09失去武功的女子如一滩烂泥,无情地被扔在地上,娇躯如风中残烛,口鼻不断涌出如嫁衣般红艳、骇人的血泡。 09“我的耐心向来不好,”高尘嫌恶地睨了眼掌心,从怀中取出一方手绢,若孟慕晴在此,定能认出,那正是她在苏州望春阁为高尘包扎的那块,他一直贴身带着,仔细擦拭过五指,他再度启口,“说,留你一具全尸,不说,”凉薄的唇线缓缓上扬,那笑却如冰川般森冷、危险,“千刀万剐。” 09“嘶!”抽气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怀疑高尘此言的真假,这个人,向来说得出,就做得到。 09女子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染血的唇瓣向上咧开,无所畏惧地直视高尘,她有不怕的底气,只要孟慕晴一日找不到,高尘就不敢杀她!这不过是他的威胁罢了! 09是她自找的。 09高尘古井无波的眸转向殿外的阿四,后者似顿悟了他的心思,一步一步直逼女子而来。 09“你是谁?竟敢擅闯坤宁宫?”淑贵妃厉声惊呼,“侍卫呢?还不快进来护驾?” 09“谁敢?”高尘一记厉眼朝外望去,早已听到动静聚集在殿外的侍卫立时停下步伐,当真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09并非是顾及高尘的身份,不过是因为他那眼神太过可怕,使得他们本能的生出畏惧来。 09“你想做什么?”淑贵妃脸色骤变,余光瞥向墙角处去了半条命的鱼梅梅,转回来时,又添几分忌惮。 09“奴才参见皇后及诸位娘娘,奴才乃是主子身边的下人,不是歹人,今儿个这位偷天换日,假扮五皇妃,致五皇妃下落不明,主子才会如此震怒。”阿四恭敬禀报,说完后,迅速点住女子周身大穴,袖袍轻抖,一把匕首已从衣袖滑入掌心。 09“啊!”女子惨叫一声,只见她的半张脸竟被利刃划破,血如泉涌,顷刻间遮掩住了那张美丽容颜。 09“她的脸怎么会这样?”尚衣局的嬷嬷惊慌失措的问道,下意识领着奴才退开,仿若青天白日活见了鬼似的。 09众人莫不是转头看来,却都被女子伤疤处外翻的血肉惊住。 09那伤痕里,竟还有一张脸,露出的肌肤黝黑得像是被大火烧过,格外恐怖。 09“果然是人皮面具。”阿四利落地顺着伤处将假面撕开,让那张厉鬼般的容貌曝露在人前。 09不少后妃惊呼后,当场晕厥,连端贵妃与皇后的脸色也异常苍白。 09“高尘”女子大吼道,龇目欲裂地怒视那抹谪仙般飘渺出尘的身影。 09是他!是他害得自己沦为笑柄!是她揭开了她最不愿被人看到的伤疤! 09“我要杀了你!” 09“你也配?”阿四一脚将人踹翻,他可没怜香惜玉的嗜好,双手熟络且麻利的卸掉女子浑身关节。 09哀嚎声夹杂着咔咔的巨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09“她在哪里?”高尘神色不变,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即使身处在血腥之地,他依旧如世外仙人,不染半分俗世气。 09女子痛得呜呜直叫,却咬死了唇不肯吐出半句。 09说了,她必死,不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09“呵,继续。”他倒要看看,这女人的骨头能有多硬! 09高尘从未觉得自个儿是个心慈手软的,死于他刀下的亡灵数不胜数,今日,他不介意再多添一条。 09阿四咧了咧嘴,刚要继续动手,哪知这时,殿外几道身影疾速落至院中。 09小白快步踏上台阶,在门前回禀:“主子,查到孟姑娘的线索了!” 09“在哪儿?”高尘撇下一屋子人,当即抬步出门。 09小白附耳低语一番后,正想说他已派隐卫顺着偏门的血迹追踪,高尘却已率先一步凌空跃起,冲着皇宫北面飞去。 09“把人押起来,待我回来后处置。”一道传音入密的话落入耳中。 09小白只得摇摇头,吩咐阿四照办。 09“你们!好大的狗胆!”淑贵妃试图虚张声势来掩盖心中的慌乱,“皇后,您就由着这些个奴才为所欲为吗?” 09“贵妃娘娘息怒,奴才也是听命行事,您若有微词,可等主子回来后,同主子说去,或是告到皇上那儿。”小白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大手一挥,两名隐卫立即将身受重伤的两个女人拎在了手里,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了坤宁宫的高墙外。 09淑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她半生荣宠,何时被下人甩过面子? 09“端贵妃,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本宫定要如实告诉皇上,让皇上处置他!” 09“姐姐适才也见到了,是有人想在尘儿大婚之日不轨,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恶行,尘儿虽做得过了些,但也是人之常情,姐姐即便要告,也得等尘儿寻回慕晴,抓出这幕后黑手,在此之前,姐姐还是先找个太医瞧瞧的好,毕竟啊,以色侍君,若没了容貌,谈何盛宠?”端贵妃稳如泰山,还好心情地捧起茶盏浅啄了一口。 09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大致猜得到,虽说她并不认同尘儿的做法,可儿子既然决定做,为娘的,就该为其善后不是? 09一席话,愣是说得淑贵妃怒火攻心,脸色瞬息间变换了好几次,一阵青一阵白,很是精彩。 09“好!好!” 09“都傻站着作甚?还不快扶一扶贵妃娘娘?”端贵妃佯装关切,挥手命身边的奴才上前去伺候。 09坤宁宫的闹剧高尘已无暇理会,此刻,他人抵达偏门,皑皑白石道上,一长串干涸的血迹清晰可见。 09把守宫门的禁卫军正跪在地上惴惴发抖。 09高尘不急着处置他们,更是等不及隐卫赶来汇合,撩袍追着血迹延伸的方向而去。 09滴落的血迹一路蔓延直皇城贫民窟的巷子外,这儿囤聚的,皆是京城里最为低贱的下等人,流离失所的乞丐、被家人遗弃的乞儿、人老色衰的青楼女子等,龙蛇混杂,与另一边高宅大院的官宦府邸遥遥相望,似两个世界。 09积满污水的巷子弥漫着一股恶臭,巷口则是破败的民居,不少衣着寒碜的百姓佝偻着腰身坐在门口台阶上,神情或麻木或死寂,宛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09他们竟敢带晴儿来此? 09一抹怒色点染眉宇,高尘忍住心中翻腾不息的暴虐之气,稳步踏过污水滩。 09“老伯,方才你可有看见什么人出入过这儿?”他停步在巷口最近的一老人身前,哑声问道。 09“那么多人,谁晓得你在说哪个。”老伯眼也没抬的回了一句,神色颇为不耐。 09高尘眉心一皱,当即以内力掰下腰间盘带上镶嵌的精美玉石。 09他穿的新郎官的长衫,身无长物,未戴半两银子,唯一称得上值钱的,就只有这条缎带了。 09一见那闪闪发亮的玉石,老伯立马咧开一口黄牙乐了,迫不及待将东西抢走:“贵人,您找人啊!这儿我最熟!你想找谁只要说出名字,我李老三保管给你找着。” 09“我要找的是这几天出入你们这儿的陌生人。”那些人既然敢行动,之前必有所准备。 09“哦,我晓得了,你说的是那户人家吧,嘿嘿,这帮人打从一出现,我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好人哪会成天鬼鬼祟祟的,晚上还翻墙出门啊。”老伯一听立马有了猜测,“走走走,我为您带路。” 09高尘漠然颔首,跟着老伯穿梭过半个贫民窟,便在一处门房紧闭的四合院外止步。 09“就是这儿了!里边有男有女,刚才我坐路边吹风的时候,还瞧见有漂亮姑娘运了个木桶来。”老伯指着房门说,一副邀功的架势。 09就在此时,小白与一干隐卫也尾随着血迹追来贫民窟,寻着高尘的气息,抵达民居外,同他汇合。 09“传我军令,调骁骑营及九门速来此处,将所有离开的路口一并封死!”他要让这儿变成一处进出不得的绝地! 09那些个狗胆包天的混账东西要是敢伺机逃跑,全都个个斩杀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自救与搭救 五百余众披盔戴甲的将士在半个时辰前封锁京师城门,京中百姓皆慌张不已,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纷纷从家中走出,来到街上想打探情况。 09而本该热闹喧哗的五皇子府,此时却异常清冷。 09前来道贺的朝臣坐在厅中低声谈论着这场婚事出了什么岔子,整个五皇子府的侍卫将出路团团包围,莫说是人,便连苍蝇也难飞出去。 09一些大臣们有心离开,都被侍卫恭敬地请了回来。这番严苛,怎能不叫人心慌惊恐? 09侯雨姵在偏院来回踱步,早已画好的精美妆容亦难遮掩她愈发焦急不安的神情。 09都到这个时辰了,为何迎亲的队伍还未回来?三皇子那边更无消息传来,难道计划失败了? 09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掐死在心底。 09不会的!他们计划得那么周详,准备十分隐秘,岂会有纰漏? 09她甩甩头,一遍遍自我安慰,心中的不安却是半分不减。 09而皇宫也在高尘大闹一番后,彻底乱了。 09高永帝听闻他单枪匹马闯宫,又在坤宁宫动手伤人,气得连骂了好几声逆子。 09淑贵妃更是趁机煽风点火,以高尘私自调动京师兵马为由,将他数落成了包藏祸心的歹人。 09“姐姐,尘儿原就是骁骑营副都统,在营中还算有些威望,士兵们都是侠肝义胆,义气无双之辈,得知慕晴被俘,出手相助虽不合规矩,却属情理之中,怎的到你口中,却成了有造反之意的乱党呢?”端贵妃哪容她一再污蔑高尘?当着高永帝的面挺身而出,为儿子说话。 09淑贵妃冷笑一声,不愿与她做口舌之争,继续游说高永帝,上眼药。 09一个是言之凿凿的贵妃,一个是他宠爱有加的宠妃,高永帝只觉头痛。 09“够了!此事待尘儿归来,朕会亲自审问,爱妃莫要再为此争执。”他揉了揉眉心,但心头终究仍是因淑贵妃的话,生出几分狐疑与猜忌来。 09见此,二人不再进言,淑贵妃推说身体不适,率先离开御书房,而端贵妃亦去了坤宁宫安抚受惊的皇后。 09两人离开后不久,太后及朝中几位重臣又一道来询问起今日的来龙去脉。 09贫民窟中,数名隐卫自墙外飞身跃入,高尘领着小白从正门破门而入,深沉的眸扫过这间四合院,破旧的房门无一例外皆紧闭着。 09“贱人!”一声怒喝从左侧厢房内传出,黑衣男子怒不可遏的瞪着孟慕晴,这女人好深的心机!竟趁他的同伴为她佩戴人皮面具时,故意装出痛苦之色,露出腕上伤口,使人为她松绑上药,结果却被她挥出的迷药迷晕! 09马靴猛地踹中孟慕晴的小腹,将人撂翻。 09高尘听到声响神色一凝,飞身直扑房门而去,当木门在重力下溃不成军时,他看见的竟是一黑衣男子高举拳头欲挥向地上跌坐的女子。 09幽深暗沉的眸立有暗潮疯狂翻涌,他暴怒:“找死!” 09强悍的内力如骇浪,排山倒海般席卷过整个屋子,大地似在震动,桌椅更是在气浪中左右摇晃。 09一记虎虎生威的拳头狠狠砸在黑衣男子的背部,当场将人震碎了心脉,倒地身亡。 09孟慕晴有些反应不过来,瞳孔涣散着,似是懵了。 09就在刚才,她以为这条好不容易得到的性命,将要再度失去,可是现在,那个人却失去了气息,倒在她脚边。 09“晴儿。”高尘蹲下身,一把扯开她口中的布条,双手微颤着,猛地将人揽入怀中。 09他来晚了,叫她受苦了。 09高尘从未如眼下这般后悔过,后悔没能护她周全,害她落入歹人的魔爪。 09孟慕晴呆呆地眨了眨眼,心中半日来的不安,奇异地被抚平,只剩下满满的心安:“我知道会有人来的。” 09只是,她原以为来的会是那个人······ 09眸色稍黯,仅是一瞬,却已恢复清明,仅余浓浓的感激与动容。 09高尘抱起她身子,鼻尖都是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目光轻扫,立即持起她的手腕,上边成列着十多道血肉外翻的月牙印,那伤如刀子,刺入他的心窝,“孟慕晴,你!” 09她怎么敢······怎么敢亲手弄伤自个儿? 09薄唇用力抿紧,明明暗暗的黑眸中,情绪复杂万千,似恼,似责,可更多的,却是心疼与愧疚。 09“不这样,你们又怎能找来?”她只是不愿什么也不做,一味的等待,生路,永远是自己创造的,“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才会遭了他们的道。” 09“请孟姑娘莫要如此,是属下等未能及时······”小白刚想负荆请罪,冷不丁,孟慕晴忽地抬眸望来,使得小白余下的话通通消失在唇齿间。 09犀利的视线来回在小白与高尘之间转动,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他们二人会走到一起? 09难不成五皇子认识小白?亦或是,认识他背后之主? 09惊疑不定的神情,叫小白自觉失言,面上略有些尴尬,他怎的一时糊涂,当着主子的面开口了? 09“别动。”高尘心无旁骛地卷起孟慕晴的衣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药。” 09小白回过神来,慌忙从袖中掏出金创药,递上去后,又退回至门槛处。 09上等的伤药涂抹在手腕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边,每一下,皆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09“疼么?”高尘一边抹,一边轻声问道,眉峰始终紧皱着,不曾松开过分毫。 09孟慕晴哪有心思顾及这些?脑子早已被无数个疑问占据。 09他们是什么关系?五皇子他是否得知小白的真实身份?还是以为他是孟家派来的高手? 09若是前者,他必定知晓雅懿的存在,是何时知道的?他又与雅懿有何关系? 09高尘此时却似听见了她的疑问一般。 09“不要多想,我先带你回府。”高尘轻柔地放下她的衣袖,托着她的腰将人扶起来,她的气息仍旧虚弱,哪站得稳?若非高尘一力搀扶,只怕这会儿该跌回地上去了。 09失血过多的身躯软绵绵靠在他的怀中,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左手竟牢牢握住他的手腕,目光倔强的盯着他,似问不出个缘由不肯罢休:“你认识他对不对?” 09高尘缄默不语,只扶着她的臂膀有一瞬的僵硬。 09“你认识他。”孟慕晴几乎肯定了这个猜测。 09“别胡思乱想,你今儿吓坏了,有什么事待你休养好身体再说。”话落高尘不给孟慕晴拒绝的机会,利落地点了她的睡穴。 09“你!”眩晕感袭过全身,孟慕晴瞪圆了眼,不甘心地堕入了黑暗之中。 09高尘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出门时,不忘叮嘱道:“我要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09“是。”小白等一干隐卫躬身领命,自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09只要审问出结果,过程主子不会过问,由他们去办。 09脚尖在房檐下轻点,身若鸿雁,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郎空下方。 09待高尘的气息远去后,小白暗暗苦笑一声,孟姑娘醒来,主子怕是又该有一场苦战要打了。 09“废了他们的武功,把人带回府邸,我要亲自拷问。”小白咬牙说道,面无表情的容颜凝聚着丝丝杀意。就是这帮人,胆敢破坏了主子的好事,害孟姑娘察觉到不妥。 09隐卫急忙进屋,在查探过这三名歹人皆处在昏迷中后,麻利地拍碎其丹田,拖着三人的腿往屋外拽。 09小白命隐卫先行回府,自个儿则留在贫民窟着手善后的事宜,九门将士各回原职,骁骑营则在附近搜寻有无漏网之鱼。 09说来也巧,张冷率领的一队骑兵,在贫民窟不远处的一个深井里,打捞出三具还未腐烂的尸体,交由仵作当场验尸,确定三人正是于今日身亡,三名女子穿着宫装,确是早晨潜入灵秀宫掳走孟慕晴的宫女。 09“这三个奴才好生眼熟,她们不是主子宫里伺候的吗?”有隐卫辨认出宫女的身份。 09“是晨阳宫的婢女?”小白眉头大皱,可恶!主子的晨阳宫日前曾彻底清查过,留下的皆是家世清白,无可疑的人,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背叛者来? 09他不由想到,若是这些人昔日于暗中对主子下毒手,那主子岂不是避无可避? 09小白一阵后怕,命令将宫女的尸骸带回宫中,交给端贵妃处置,严查她们是何方势力,又听命于谁。 09五皇子府上空,一抹红影鬼魅般掠过苍穹,直奔入新房。 09府内留守的侍卫查探到那抹熟悉的气息,莫不是长舒口气,主子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09悬挂喜庆红绸的新房里,烛台上的蜡烛还未点起,八仙桌后,一列靠墙而立的柜子上端,挂着一幅幅以攥暗色纹路的红木为框装裱着的字帖,那是孟慕晴在苏州时临摹的帖子,铺着红布的木桌上,茶壶盛满她最爱的银针,旁侧搁着的点心出自周记饼铺,不论是这些个细微的细节,还是仿孟慕晴闺房的摆设,皆透露出一个男子对心仪女子的满腔柔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 高尘?雅懿? 太医院医术拔尖的两名太医被隐卫拎进王府主院的新房里,高尘侧身坐在床沿,正亲手捻着块浸湿的方巾为孟慕晴擦拭指甲里沾染的鲜血。 09动作格外小心,余光始终注意着她的动静,担心会弄疼了她去。 09“微臣拜见五皇子。”太医躬身行礼,心里边直打鼓,谁人不知,今儿个这位在后宫大闹了一番?圣上震怒,正等着他进宫盘问呢,哪想,这位倒好,竟躲在府邸陪着女子。 09太医偷偷抬了抬眼睛,忽地倒抽一口凉气,这女人不是五皇妃吗?她怎会一席单衣躺在床榻上? 09曾在三皇子府与孟慕晴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医,忽然生出得知了什么惊天秘密的错觉。 09“为晴儿诊脉。”高尘让开身位,站在床头,示意太医上前诊断。 09“是。”两名太医屏气靠近床榻,食指还未摁上脉搏,却听高尘又道,“那只手。” 09她右手有伤,怎能轻易触碰? 09眉峰无意识皱紧,透着些许薄怒。 09太医打了个寒颤后,忙不迭执起孟慕晴的左手,凝神静气开始把脉。 09就在这时,善后完毕的小白也回了府宅,进屋后,在高尘耳边低声说道:“主子,骁骑营的张大人和九门都统李大人方才被圣上一道口谕传唤进宫去了。” 09驻扎京师的两大军营,今日未经帝王允许擅自出动,定是要给出个说法的,若一个处理不好,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兴许会被扣上擅离职守,包藏祸心的罪名。 09“嗯。”高尘漠然颔首,黑沉的眸仍牢牢锁在孟慕晴身上,似整个天下,除了她,他再也瞧不见别的。 09“掳走孟姑娘······”小白刚欲把三名歹人已带回府邸的事儿与三个晨阳宫宫女参与其中的事儿说一番,话还没说完,就撞入了那双满是不悦的眸子里。 09“她是五皇子府的夫人,不是什么孟姑娘。”高尘沉声提醒,纵然还没来得及拜堂,但晴儿的身份不会改变。 09“额!”小白一时语结,尴尬地摸摸鼻尖,从善如流改变称呼,“掳走主母的人由十名隐卫看着,就关在柴房里,另外,属下在一处深井中,打捞出三具尸骸,是晨阳宫昔日的宫女,属下推断,兴许这件事,也有她们的一份力。” 09“哦?”他的寝宫竟还有别人的桩子?高尘眸色一片晦暗,甚至还有几分讥讽与凉薄。 09“属下已将尸骸送入宫中,转交贵妃娘娘处理。” 09“做得不错。”这事关系后宫,由母妃出面最合适不过,“你现在便派人把后院围起来!搜寻鱼家千金的下落。” 09若他没猜错,鱼梅梅就在府里。 09“至于侯雨姵,暂且软禁,待查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再做定夺。”鱼梅梅来京后,一直住在他的府邸,除进宫见晴儿,鲜少外出,唯一的可能,便是敌人与偏院那个女人联手,以姐妹相见为由,将人掉包,借此躲过隐卫的监视,接近晴儿,使得计划顺利展开。 09小白立即领命,率领府中侍卫及几名隐卫前往后院,将那座僻静的院落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密不透风。 09“搜!”他大手一挥,侍卫齐齐进了院子。 09仍在院中等待接应的侯雨姵,被这些个杀气腾腾的侍卫吓坏了。 09“你们想做什么?”她慌忙挡在卧房门前,“这里是五皇府,你们敢擅闯,小心五皇子要了你们的小命!” 09小白讽刺地笑了:“侯小姐,属下正是奉了主子的命,到此搜查下落不明的鱼家千金,请您莫要妨碍属下做事,否则······” 09腰间佩刀豁然出鞘,泛着寒芒的利刃倒影着侯雨姵那张血色尽褪的容颜。 09不!不能让他们进去! 09侯雨姵垂死挣扎,厉声吼道:“鱼妹妹?她昨天夜里就离开这儿进宫去了,你们要找人,该去宫里找。” 09“呱噪。”小白利落地点住她的哑穴,将人定在原地后,侍卫便畅通无阻破门而入。 09“大人,您快看。”掀开被褥,下边藏着的崭新嫁衣映入众人的眼帘。 09一名侍卫提起衣裙,刷地抖开。 09“哼!竟敢擅自伪造主母的嫁衣?”简直是痴人说梦!“把东西拿好,待会儿一并交给主子。” 09仅这一项罪名,就足够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09侯雨姵无助的瞪大眼睛,不停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被这帮狗奴才发现了什么。 09可惜,天不遂人愿。 09侍卫敲了敲床板,立马发现声音不对,掀起床单后,果不其然发现木板上有一把手。 09“是暗格!” 09完了······ 09侯雨姵面如死灰,若非周身穴道被点,她此时怕早已瘫软倒地。 09主居内。 09两名太医诊完脉,立时禀报:“五皇子请放心,五皇妃仅是气血不足,又中了些迷药,开些补血活气的药方,仔细调理数日,便无大碍,至于她身上的皮肉伤,只需用雨凝露擦拭几日,定不会留下疤痕。” 09闻言,高尘紧绷的面色缓和了许多,房间里那股叫人气闷的凝重氛围,也随之一扫而空。 09“如此有劳两位大人了。” 09“不敢,不敢。”太医谦逊地摇了摇头,走到桌边,提笔疾书开了方子,交给府里的奴才去置办,还贴心地叮嘱着火候与喝药的时辰。 09高尘静静坐在床边,眸中倒影着孟慕晴熟睡的身影。 09她做噩梦了吗?为何在梦中,眉心依然紧锁? 09手指悄然抵上那拢起的小山包,极尽温柔地揉了揉。 09“没事了,有我在,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敢伤着你。”是他的错,太过大意,方才使得她着了贼人的道。 09高尘不愿去想,若她未留下线索,他是否能及时找到她。 09他只知道,那些伤害过她的,或是试图伤害她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09“主子。”管家神色凝重地来到门外。 09高尘收回手指,掖了掖被角后,才轻手轻脚出了门去。 09“皇上派了人来,宣您马上入宫。” 09呵,进宫吗?他是得进宫一趟,不然,如何为晴儿讨回公道? 09高尘点点头:“府里的宾客你好生招待,若有人想走,不必强留。” 09“老奴省得。” 09高尘不着急即刻动身,反倒往后院走去,在半道上,偏巧撞见了正押着侯雨姵过来的小白等人。 09眸色不由一冷。 09那仿若冰凌的目光,让侯雨姵心尖大痛。 09她呜呜叫着,似有千言万语想说,面上更是满脸泪痕。 09奈何,高尘向来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这世上除了孟慕晴,还有哪个女子值得他怜爱? 09“主子,鱼家小姐中了迷药,属下将她安置在客居,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了。”小白低声回禀,“人确是在偏院找着的,就被这女人藏在床底的暗格中。” 09“把她一并带着,随我入宫。”高尘漠然吩咐,却是连一个正眼也不曾投给侯雨姵,任她哭得如何可怜,亦无半分动容。 09离府前,他抽调了府中的侍卫严密把守在主居外,防止有人再想对孟慕晴出手。 09时至下午,一轮火红的烈阳烘烤着大地,孟慕晴在两个时辰后晕乎乎转醒,有些头轻脚重。 09她吃力地甩了甩头,撑着床板起身。 09入眼,是一间熟悉却又陌生的房间,处处是喜庆的红,木窗张贴着双喜窗花,红烛旁,茶具、玉器一应俱全,床头矮几上,搁着几盘花生、枣子。 09是新房? 09对了!她昏迷前分明见到过五皇子! 09孟慕晴瞳孔一怔,忙开口唤人:“有人在吗?” 09“夫人,您可是醒了?”老管家笑得像尊弥勒佛,着一件暗红色儒袍,黑白交加的发高高束起,精气神十足,“主子这会儿进宫禀事儿,未在府里,特地吩咐老奴,若您醒了,记得喝药。” 09他将手中的圆盘搁到桌上,端着里边的药碗送到孟慕晴身边。 09“这药是太医开的,对补身子极好,您快趁热喝了吧。” 09“这里是五皇子的府邸?”她不是做梦,而是真的见到他了?“我昏迷以后的事,您能仔细说一说吗?” 09她必须得弄清楚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又是谁在暗中对她下的狠手! 09“老奴也不知缘由,等主子回来,夫人可亲口询问主子。”管家一问三不知,只一个劲提醒孟慕晴喝药。 09知晓问不出什么,她索性放弃,接过药碗,眼也不眨的一口喝到见底,略显苍白的小脸苦得微微纠成一团,饶是如此,她也没哼过一声。 09老管家眼中的善意愈发加深:“您好生歇息,有事儿只管唤一声。” 09“好的。”孟慕晴礼貌地笑了笑,目送管家离开后,休息片刻,待恢复了些力气,便起身在房间里转起圈来。 09“这些是······”她站定在一面白墙前,拧眉审视着裱好的字帖,神色逐渐变得惊诧。 09为什么她在苏州时,练过的狂草字帖会出现在这儿? 09蓦地,昏迷前所见到的一幕在脑中闪过。 09她当时的确见着过小白,而且他还同高尘一并出现,且神态尤为恭敬。 09这么说,高尘他是认得小白的,那么,他定也知道雅懿! 09孟慕晴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嘴唇不自禁哆嗦起来。 09若高尘与雅懿认识,那他岂会认不出那人的笔迹? 09这些字帖,她是临摹雅懿的字写的,虽神不似,但形却有七成像,他难道没有怀疑过? 09高尘心细如尘,怎会大意到分辨不出两者字迹的诡异之处? 09可是······ 09眉心皱如山峦,为何至今他不曾询问过她半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说?打到你说! “呀!鱼小姐。”管家刚出院子,不曾想,竟与扶着高墙步伐虚浮的鱼梅梅撞了个正面,打千儿行礼后,极有眼色的上前去扶人,“您怎的来主院了?” 09鱼梅梅强笑道:“我有事儿要见晴妹妹。” 09见不到晴妹妹叫她如何安心休养? 09“您和夫人真真是姐妹情深,刚巧,她也醒了,老奴扶您进去吧。”老管家乐呵呵地笑着,亲手搀着人进了院子。 09听到屋外的呼唤声,孟慕晴迅速从深思中回神,开门迎了出去。 09“鱼姐姐?”天,她的样子好生憔悴,神色恹恹的,看上去没精神极了。 09孟慕晴心头一咯噔,担忧之情油然而生。 09“晴妹妹,你没事儿吧?她有没有伤着你?”鱼梅梅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一番,未看出什么外伤,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泛着泪光开口,“我真怕侯姐姐她会对你不利,她真的魔症了,竟糊涂到做出这等事来。” 09“等等,”孟慕晴一脸惊诧,“鱼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09此事难不成与侯姐姐有关? 09她刚醒,怎知个中缘由?眼下从鱼梅梅口中听出些内情,自是大惊失色。 09鱼梅梅亦有些懵,迷迷糊糊地把事儿说了一遍。 09“昨天下午,我去偏院想见一见侯姐姐,哪晓得,她居然在茶里下了药,我当场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已经被她绑在床底关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嘴里还时不时说些糊涂话,说是五皇子是她的,她要代替你嫁进府中,我······我真的好担心你会出事!每时每刻都在祈祷,盼着你能平安。”想及这一日的忧心与恐慌,鱼梅梅忍不住哽咽。 09她不知道侯姐姐有何盘算,她也不明白,为何她们三姐妹会走到这步田地,只是,看着她们俩,她心里难受得要命。 09“难怪······”孟慕晴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昨夜的反常是怎么一回事。 09原来是这样么?那个人根本不是鱼姐姐,所以才会对她动手,将她打晕。 09可那人又是谁?指使侯姐姐,又能在宫中偷天换日的,普天之下,她只能想到一个。 09三皇子高湛! 09他是最不愿见到这门婚事成真,也是最有能力做到这些事的人。 09孟慕晴脸色甚冷,甚至透着几分狠厉与愤怒。 09“晴妹妹?”鱼梅梅不安地唤道,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09“啊,我刚想别的事去了。”孟慕晴解释道,“你的身体如何?找太医来瞧过吗?太医怎么说?” 09“请夫人放心,主子离府前,命太医顺道去客居为鱼小姐诊脉,她当时仍处昏迷,并不知道这事,据太医说,她吸入的迷药过量,一时半会儿身子骨很虚弱,待睡上一两日,便会康复。”老管家一五一十地说道,打消了孟慕晴的担心。 09她面露感激:“五皇子他有心了。” 09连鱼姐姐的事儿,他也体贴的记在心里,这份心,怎能不叫人动容? 09“主子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夫人,若主子听到夫人这番话,定会开心的。”管家不动声色地为高尘说好话。 09孟慕晴心尖微动,似有一片羽毛轻轻抚过一般,涟漪横生。 09她请鱼梅梅入屋小坐,寒暄后,问起了侯雨姵现在的处境。 09鱼梅梅只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暗格里了,听照看我的下人说,侯姐姐她好像被五皇子带进宫里见皇上去了。”说着,她忐忑地握住孟慕晴的手腕,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09孟慕晴心里装着事,却强打起精神,细声问道:“鱼姐姐,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09“我······我知道侯姐姐她这次错得离谱,可她也是因为爱慕五皇子啊,我很担心她,五皇子押着侯姐姐进宫面圣,指不定圣上会如何责难,万一圣上大怒,那侯姐姐······”鱼梅梅的性子素来单纯、善良,犹是对身边亲近之人,更是护短。 09她不明来龙去脉,只以为整件事是侯雨姵的独角戏,她试图伤害孟慕晴,被五皇子发现,以至东窗事发被捕。 09孟慕晴亦不可能将猜测说出来,那样做,只会让鱼姐姐愈发难受。 09“你啊,先想想怎么和大哥交代吧。”孟慕晴巧妙地转开话题,“大哥他若是晓得你糟了这份罪,得多自责?” 09“对了,轻礼!”鱼梅梅惊得从木椅上窜起,“他在府里吗?” 09“回鱼小姐的话,孟大少还在宫中,想来主子会将您安然无恙的事儿告知他的,您无需担心。”管家站在门前,恰时解释。 09闻言,鱼梅梅连连点头,立马开始琢磨,待见着未婚夫后,要如何面对他的怒火! 09是她太笨,才会让侯姐姐钻了空子,轻礼知道了,一定会骂她的。 09鱼梅梅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孟慕晴也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 09大哥和五皇子都在宫中,这事最后会如何解决?是奏请皇上查出幕后黑手,亦或是,找个代罪羔羊,就此了结?她拿不准,但这是一个对付高湛的机会! 09孟慕晴借口让鱼梅梅回屋休息,亲自将人送出院子,随后,转眸向身后的管家看去:“能劳烦为我备辆马车吗?我想进宫一趟。” 09这事关乎于她,作为受害者,她没有理由缺席不是?且她既已脱险,还得进宫为今日缺席婚礼的事儿请罪,省得又有人说她不知礼数。 09当然,孟慕晴心底还有一个原因,是想亲眼看看,当高湛见着她好端端出现时,脸色该有几多精彩。 09管家犹豫了许久,终是在孟慕晴的执意与说服下,同意了,但马车两侧,却有十多名带刀侍卫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洛阳门而去。 09此时,乾清宫。 09高永帝着一件华贵常服,高坐在正上方的龙椅上,左右两侧太后、皇后,及宫中两位贵妃依次落座,而下方,骁骑营张冷、九门都统眼观鼻鼻观心,恭敬跪着,正中央,高尘挺身而立,脚边是被点住穴道容颜颓败的侯雨姵。 09殿内气氛沉重得窒息。 09“尘儿,照你的奴才所说,你今日的一切举动,皆是为了找回孟家嫡女,事出有因?”高永帝待小白禀明后,才沉声问道。 09高尘淡淡地启口:“是,贼子儿臣已扣押府中,而这位侯府千金,则是同谋,至于她是如何做的,又是听了谁的令,不若由她亲口说明。” 09言罢,他朝小白使了个眼色,后者面上掠过几分嫌恶,隔空以内力解开了侯雨姵的穴道。 09“皇上!”侯雨姵一得到自由,便激动地嚷嚷开了。 09“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高尘余光瞥见她那闪烁的眼神,就知,这女人还想做垂死挣扎,不由出声警告,“鱼家千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你的房间救出,难道你想说,这事与你无关?” 09侯雨姵唇瓣剧烈哆嗦着,好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09她该怎么办? 09“从实招来!”高永帝怒然拍案。 09巨大的声响惊得侯雨姵狠狠打了个寒颤,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上,全然不负昔日清傲之态。 09“臣女······臣女······”侯雨姵有些结巴。 09“皇上此女若不用刑,想来是不会开口的了。”张冷抱拳说道,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09就是这女人,害将军不惜冒着被圣上猜疑的危险调动两营将士封锁京师,若不叫她吃点苦头,岂不便宜了她? 09“不要!”侯雨姵惊慌失措地惨叫一声,“五皇子,您救救雨姵啊。” 09哀求的目光落在高尘身上,仿佛他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手指更是不要命地想要去拽他的衣诀。 09高尘眉心一皱,侧身避开她的触碰,袖手旁观。 09救她?他未亲手杀了她,已是好的! 09侯雨姵有些不可置信,手臂突兀地停滞在半空,眸中唯一的光亮被颓然吞没。 09为什么?她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为什么他却要见死不救? 09高永帝沉默片刻,余光扫过墙角特许旁听的孟轻礼,出事的是孟家嫡女,真若袒护,只怕孟家头一个不答应,左右此女仅是个自甘下贱入尘儿府中为婢的女人,不值为她与孟家生分。 09权衡利弊后,高永帝允了张冷的提议:“将人拖出去,打到她愿意开口为止。” 09“是。”殿外立有近卫军一拥而入,粗鲁地架起侯雨姵往门外拖。 09在场哪个不是见多了私刑之人?且侯雨姵罪有应得,竟无人站出来为她求情。 09“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啊!”侯雨姵拼命挣扎,但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是侍卫的对手?生拉硬拽地就被拖到门边,她哭成了泪人,近乎绝望的叫道:“五皇子!雨姵都是为了您才会这样做的啊!您怎么可以这么冷漠?难道你就忍心看到雨姵遭罪吗?” 09高尘置若罔闻,好似不曾听到她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控诉。 09他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 09侯雨姵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清醒的看见这个事实,她满目惊恐地朝上首望去,嘴唇一张,刚想叫出淑贵妃的名字,求她救命,哪知,淑贵妃竟抢先开口:“把这贱人的嘴堵了!圣驾在此,岂容她吵吵闹闹?” 09这女人定是想说些不该说的话,拖她下水。 09侍卫眼疾手快的捂住侯雨姵的口鼻,任由她呜呜的叫着,不敢放松。 09“呜呜呜!”侯雨姵痛苦呜咽,那张美丽的面庞,因恐惧与愤怒,生生扭曲。 09不是的,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09任她如何叫唤,屋中无一人动恻隐之心,皆冷冷地看着她被侍卫拖走带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峙 高尘浅薄的眼皮悠悠抬起,目光在淑贵妃身上一扫而过。 09他什么意思? 09淑贵妃心里不由打起鼓来,只觉高尘的眼神暗藏深意,似是发现了什么。 09“尘儿,”高永帝未曾留意到二人间的硝烟,面上一片威严之色,“即便事实当真如此,但你也不该未经朕的恩准,擅自调动骁骑营、九门,为你所用!你可知,因你的冲动,今日有多少百姓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09“皇上,这事儿不能怪将······五皇子。”张冷面露憨笑,挠挠头,主动站出来为高尘解围,“是奴才等听说五皇妃失踪,自发在京师布下天罗地网寻找五皇妃的下落,五皇子昔日对奴才等诸多提携、照顾,眼下他有难,奴才们也想尽一份力,皇上若要责怪,就责怪奴才吧!” 09说着,张冷利落地跪在地上,一副负荆请罪,静候发落的坦然模样。 09九门都统亦是同样的说词,九门虽不是高尘的旧部,但现任都统却是从骁骑营中提拔出来的参领,与张冷一样,对高尘死心塌地,敬佩不已,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一人受过。 09高永帝冷冷看着下方请罪的两名将领,神色高深,叫人揣摩不透。 09他沉默半响,不曾开口,而高尘则抬眸直视他,淡淡地说:“儿臣自知鲁莽,但当时情况紧急,稍有差池,晴儿或许就将被带离京城,父皇若因此要处置儿臣,儿臣愿意领罚。” 09他不曾开脱,更不曾辩解,错了就是错了,他敢做亦敢当。 09“但在此之前,请容儿臣找出这幕后主谋!否则,儿臣将寝食难安。” 09掷地有声的话,在偌大的殿宇内徘徊不绝。 09淑贵妃心尖猛地一颤,掌心已有一层凉汗渗出。 09糟了!五皇子看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若是那侯雨姵招认,给出口供,湛儿就要被拖下水了! 09淑贵妃如何会不知整个计划?那三名安插在晨阳宫的宫女,正是她暗地里笼络的。 09本以为,这出戏万无一失,只要拜完堂,明日一切就该成定局!哪想到在节骨眼上竟会出现岔子。 09淑贵妃暗暗着急,余光不停向殿外张望,唯恐侍卫会忽然将侯雨姵带回来。 09“姐姐怎的如此坐立难安?”端贵妃眼尖的瞥见她忐忑的姿态,眸中精芒忽闪,不紧不慢地问道。 09高永帝狐疑地转过头来。 09“哎,姐姐是在担心这五皇妃,她无端被掳走近半日,会不会······”淑贵妃情急之下胡乱寻了个说词,而这话停得恰到好处,足以令人对孟慕晴失踪的这段时间产生无限遐想。 09“贵妃娘娘,”高尘眉梢冷峭,目光凌厉如刀,猛地朝淑贵妃刺去,“身为当朝贵妃,污蔑晚辈,毁其名誉,您不觉得太无礼了些吗?晴儿她是高尘明媒正娶将迎进门的娘子,容不得您来质疑!” 09淑贵妃脸色大变,好一个高尘!竟敢当众同她叫板? 09“皇上,臣妾是为皇室名誉着想,可这五皇子却误会了臣妾的一片好心,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淑贵妃泪眼婆娑的啜泣道,两行清泪簌簌落下,俨然一副楚楚动人之样。 09高永帝蹙了下眉:“尘儿,这是你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09高尘轻哼一声:“儿臣仅是希望贵妃娘娘莫要再胡言乱语,辱了晴儿的清誉,何错之有?” 09他的女人,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09若连心仪之人也保护不了,他有何颜面娶晴儿为妻? 09“皇上。”淑贵妃哭得愈发可怜,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09高永帝看了眼不置一词的端贵妃,板着脸道:“淑贵妃,你失言了,往后这些话不要再说。” 09孟家人在此,尘儿母子也在,她确是不该把话摆到明面上来说的。 09高永帝虽斥责了淑贵妃,但这事,他却也记在了心上,盘算着私底下好生同端贵妃说说,让她寻个嬷嬷,为孟慕晴验明正身,若当真失了清白,皇室丢不起这个人! 09淑贵妃满脸委屈的欠了欠身:“臣妾遵旨。” 09“三皇子到”一声尖利的公鸭嗓从殿外传来,殿中僵滞的氛围随之一凝,众人莫不是齐齐侧目朝门口处看去。 09一席华贵锦缎的高湛随在太监身后,正大步流星迈入殿中。 09“儿臣参见父皇,参见······” 09“行了,”高永帝敷衍地一抬手,“你怎的进宫来了?” 09高湛直起身,郑重地说:“儿臣本欲前往五弟府上喝杯喜酒,却听闻京师戒严,恐宫中有变,遂进宫来看一看情形,父皇,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京城会突然锁城戒严?” 09“三哥的消息比起平素,似是慢了不少。”高尘冷不防插话,清冷的面庞分外锐气,宛如一把尘封多年的宝刀,锋芒毕露。 09高湛微微一愣,面上不解之色更甚:“五弟,你这话何意?三哥可有哪出得罪了你?” 09虚伪。 09高尘暗暗冷笑,若说这事三哥没有插上一脚,他头一个不信。 09“五弟?”高湛茫然唤道。 09“五皇子,本宫知你因孟家千金的事儿,对湛儿颇有微词,”淑贵妃惆怅地感慨道,“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孟家千金昔日未指配人家,湛儿有几分意动,亦是情有可原,但自圣旨下了后,湛儿便歇了这份心,你难道要为一桩小事,让兄弟间生分吗?” 09这话分明是在暗指高尘小心眼,甚至隐隐带着指责孟慕晴是红颜祸水的引导之意。 09高永帝脸色微冷,一双目在两个儿子间来回转动。 09“儿臣不过是倍感奇怪,据儿臣手下人调查,掳走晴儿的,乃是宫中三名微不足道的宫女,”高尘扬唇一笑,只双眼仍是一片寒凉,“区区三个宫女,哪来的胆子胆敢对晴儿下手?晴儿向来体恤奴才,又初来京师,若说有旧怨,未免可笑了些!而这侯府千金心机怕还未深到如此地步,能瞒天过海聘请江湖上的高手进宫,再笼络宫女做帮凶,实施计划,若说她幕后无人指使、怂恿,父皇,你可相信?” 09高永帝摇了摇头,他怎会相信这事是侯雨姵一人所为? 09“呵,儿臣也是不信的。”高尘下了定断,“能说服侯雨姵帮手,迷晕鱼家千金,伪装身份进宫对晴儿下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整个计划环环紧扣,算无遗漏,普天之下,儿臣所能想到的,只一人而已。” 09犀利的目光紧锁在高湛身上,似在暗指,这人便是他! 09只有这人,有足够的能耐与理由部署好这一切。 09“五弟,你分明话中有话,”高湛笑意淡了几分,凝眉怒斥,“三哥是在见到京师有变,才匆忙进宫来的,什么计划,三哥一无所知!你莫要含血喷人。” 09“弟弟有说这事与三哥有关吗?”他似乎并未点明,他又何必急着对号入座? 09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撞,一个森冷如冰,一个愤慨怒然。 09空气里似有滋滋的电流正在碰撞,肉眼无法窥见的火药味,也愈发浓郁起来。 09高永帝一掌拍在木椅扶手上:“够了!你二人皆是朝中重臣,又是亲兄弟,为一女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09“请父皇息怒。”高湛利落地往地上一跪。 09可高尘却站着不动,寡淡的唇再度张开:“儿臣未能保护好晴儿,已是大错,若连想害她之人也查不出,儿臣无颜面对她!” 09他定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任何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09高永帝瞳孔猛地一缩,怒色竟化作偏偏复杂,仿佛透过下方固执、决绝的儿子,看见了许久前那些尘封的过往。 09多年前,也曾有过一个女子,让他豁出一切,只愿护其周全。 09“父皇,儿臣请旨,一力调查此事,请您恩准。”高尘主动请缨,神色坚定如磐石。 09“五弟,审案一事向来由刑部与大理寺管制,你乃武将,怎能越俎代庖?”高湛第一个不答应,这差事若落在五弟头上,他定会用尽所有手段,追查真相,届时,自个儿的处境不就变得危险了吗? 09高尘凉凉睨了他一眼:“本皇子虽是武将,却也是晴儿的夫郎,此事关乎于她,本皇子接手有何不可?” 09“这······”高湛一时哑然。 09“父皇,贼子胆敢在宫中出手,必是狼子野心之辈,今日他对晴儿下手,他日,难保不会殃及后宫,祸及父皇您,请父皇下旨,允儿臣亲自调查,儿臣定要将那背后之人查个水落石出,以国处!”高尘斩钉截铁地说道,暗藏锋芒的眼神幽幽在高湛与淑贵妃身上掠过,直看得二人心头惊慌不已。 09正当高永帝踌躇时,太监再度通传:“五皇妃到!” 09“胡闹!”高尘先是一怔,随后,眸色立刻沉了,侧身朝殿门走去。 09孟慕晴在管家的陪同下,正缓缓踏上台阶,步伐有些虚浮,阳光下,面色更是苍白如纸,让高尘不由一阵心疼。 09“为何不在府里静养?”高尘不顾众人复杂的神色,自顾自迎上前去,亲手缠住孟慕晴的手臂,“你就这般喜爱折腾自个儿的身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咬舌自尽 恼怒的话语里夹杂着的是一腔关切。 09孟慕晴安抚性地笑笑:“慕晴是想来请罪的。” 09“罪?你何罪之有?”高尘心中的疼惜又深了几分,这丫头,为何总是这般体贴懂事?她刚获救,却一心一意惦记着,要进宫告罪,其实,她即便任性些,也无人会说她一句不是啊。 09“未能及早发现贼子的诡计,害得一桩大喜事,变作闹剧,慕晴岂会无过?”孟慕晴温声说道,语调略带几分轻颤。 09高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刚想说话,殿内,高永帝已然宣孟慕晴入殿觐见。 09他只得小心地扶着人,徐徐迈入殿中。 09孟慕晴刚一进殿,立即接收到上方投来的各色视线,如针芒刺背。 09她挺直背脊,面上扬起一抹虚弱、苍白的笑,似往常那般,优雅行礼。 09端贵妃心中的怜惜与满意又添几分,单论这份气度,京中世家女子有几个能比得上?不愧是尘儿的意中人啊。 09相比端贵妃的好心情,淑贵妃与高湛却是神色阴郁,盯着孟慕晴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09“你且起来,”高永帝慈爱地唤起后,语重心长的说,“今日你遭罪了。” 09“有皇上这番体恤,慕晴受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孟慕晴有些受宠若惊。 09“孟家姑娘果真是个有福的,”淑贵妃敛去眸中的精芒,弯嘴笑道,“看来人没出什么事,皇上您看,这事要不就此罢了?毕竟这皇家媳妇在大婚前被虏,传出去不知要引来多少风言风语,孟姑娘是个懂事的,定能体谅皇家的难处。” 09一个深明大义的帽子盖下来,若孟慕晴执意要彻查到底,便是不为皇室考虑。 09孟慕晴幽怨地咬了咬下唇,顷刻间,眸中有泪光闪烁:“贵妃娘娘言之有理,慕晴虽吃了些苦头,又受了些伤,可事关皇家名声,确是不该深究。” 09“哼,若不深究,旁人岂不会笑话皇家无能?连一女子也护不了?”高尘反问道,态度分外固执,“人在宫里出的事,眼下怕有不少人得了信儿,若无个交代,外人会如何想,如何看?贵妃娘娘,您与三哥屡屡阻挠本皇子追究此事,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这事同你二人有关?” 09高尘冷不丁的一句话,却吓得母子二人心头一哆嗦。 09“五弟,你莫要胡说八道!母妃不过是为孟姑娘的名声着想,故而有此一说,你怎的这般颠倒黑白?”高湛怒然起身,隐忍怒火的眼眸冷冷瞪着高尘,若眼神能杀人,约莫他这会儿早该被万箭穿心了。 09“既然这事与三哥无关,那么,你还是别再插嘴的好,否则,倒是让本皇子不得不怀疑,你与贵妃娘娘的居心!”高尘任他盯,任他看,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模样。 09高湛哪想到他会如此强硬?俊脸气得铁青。 09“五皇子,”孟慕晴柔柔弱弱地出声,“你快别为了慕晴与三皇子计较,慕晴一介平民,遭此大罪,虽受了些委屈,也不打紧,正如三皇子所说,贵妃娘娘亦是一片好心,慕晴愿意为了皇室不再深究。” 09一番话听得高永帝心里很不是滋味,人一个姑娘,尚有如此胸怀,反观淑贵妃二人,却是毫无体谅人之心。 09有对比方能见高低,若孟慕晴未退步,而是非要讨个说法,高永帝必定会觉得她是个不懂事儿的。 09“你可不计较,本皇子却做不到。”高尘话音刚落,门外,有神色惊慌的侍卫快步走来,在殿门跪地禀报。 09“皇上,皇后娘娘,出事了!那侯家千金宁死不肯招供,眼下人已咬舌自尽!” 09“轰!”孟慕晴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嘴唇狠狠颤抖着,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09咬舌自尽?侯家千金? 09不!这不可能! 09高尘眉头猛地皱紧,大手圈住她的腰身,附耳低语:“你且冷静些,待过去瞧瞧方知情况为何,莫自乱了阵脚。” 09侯雨姵会自尽?怎么可能!那女子的韧性非常人所能及,且她认定的事儿,哪怕豁出一切,也会做到,一如她为进五皇府,甘愿自贬为奴,这样的女人,岂会轻生? 09狐疑的目光豁然转向后方,果不其然瞥见淑贵妃与高湛面上一闪而过的轻松之色。 09他们似乎并不意外这事。 09高尘眸光一闪,心头已有一番计较。 09是有人不愿她活啊。 09一抹暗色在眼眸深处隐过:“父皇,儿臣想去瞧瞧。” 09“走!”高永帝亦撩袍起身,身后三个女子忙抬脚跟了上去。 09高湛从地上站起来后,正要出殿,哪知这时,耳畔却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如雾的声线来:“三哥,你说是否太巧,你前脚方入宫,后脚人证就自尽了。” 09离去的脚步顿在原地,高湛冷笑着回过身来:“五弟,没有证据的事,你还是少说为妙!“ 09他有证据吗?不过是猜测而已! 09高湛吃准了高尘拿不住货真价实的铁证,故而满心得意。 09高尘抿唇不语,待高湛神色飞扬的离开后,他才低头凝视怀中脸色煞白,神情恍惚的孟慕晴。 09“侍卫只说她咬舌自尽,未说人丢了性命,兴许还有救。” 09且不论是出自私心还是为晴儿着想,他都不愿侯雨姵就此命陨,这人是指证幕后黑手的最有力证人,一旦人没了,或许这桩事就难再追查下去。 09孟慕晴恍惚的点点头:“对!侯姐姐不会有事儿的。” 09她踉踉跄跄地追出殿门,一路朝着静事房奔去。 09静事房乃是宫中管教宫人之地,昔日冷清的院子,此时却聚集了不少人,连太医也到场了,正以参片为侯雨姵续命,吊着她一口气。 09啧,这女人还没死? 09淑贵妃暗自惋惜,面上却很是着急:“人怎么会自尽?她还没招供呢!” 09“住嘴。”高永帝心中的急切不比她少,他原是想小惩大诫,给尘儿和孟家一个交代,未想过要侯雨姵的性命,这人是侯府的嫡出千金,若没了命,侯家能善罢甘休吗?天下学士的笔杆子有多厉害,他不是不知,届时,若以乱用私刑的名义煽动百姓,将会有损他的威名。 09高永帝在一瞬间将利害想了个通透,沉声命令:“朕不管你们用何办法,必要将人救活,否则,提头来见!” 09“是!”太医大声应下,立即催促药童帮忙掰开侯雨姵的下颚,检查伤势。 09万幸的是,她咬断的舌头并不深,虽失血过多,但仍有脉象。 09侯雨姵痛得死去活来,嘴里呜咽着,想晕却晕不过去,瞳孔涣散着,眼前早分不清谁是谁了,只能模模糊糊见到好些重影。 09“父皇,有太医在此救治,您大可放心,此地污秽,您不如移驾别处吧。”高湛低声提醒。 09“是啊皇上,见了红多少有些不吉利,若是辱了龙体,那可如何是好?”淑贵妃忙不迭帮腔,两人一唱一和,怂恿高永帝移驾。 09这侯雨姵还未断气,龙驾在此,难保不会张嘴胡说,他们可不想冒这风险。 09高永帝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只留下太医与几名侍卫看着,吩咐有消息立即禀报,便挪步去了御书房。 09高尘稍晚半步赶来,院中已无帝王的身影,院中的长凳上,侯雨姵吐血不止的躺着,汨汨的血流顺着凳脚滴落到地上,便连空中也环绕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09“侯姐姐······”孟慕晴哑声惊呼,忙冲上前去。 09侯雨姵不止舌断,且背部更是皮开肉绽,模样看上去狼狈极了。 09“五皇妃请退后,微臣要为她施针救治。”太医恭敬地请她避开。 09孟慕晴机械的退了两三步,一双眼睛却始终不肯从凳上的血人身上挪开。 09是!她是怨过侯姐姐!怨她参与到此事里,帮着别人对付自己。 09可是,再怨,她也没有想过要侯姐姐的命啊。 09孟慕晴只觉心中抽痛,贝齿用力咬住唇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喉咙里快要漫出的哽咽吞下。 09“人还有气。”高尘悄无声息走到她身旁,手掌揽住她的肩头,将人拥入怀中,“御医医术高明,定能救活她,你别太担心。” 09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09孟慕晴无力反驳,整颗心全扑在了侯雨姵身上,哪有功夫搭理他? 09高尘长叹口气,也没再多说,而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等待救治结果。 09御医用了最好的续命药材,又以银针止血,可算是勉强救回了侯雨姵一条命,但其失血过多,舌头又断了,怕是往后再不能说话,且必须得要仔细调养,犹是接下来几日,一旦有差池,好不容易捡回的命,就该没了。 09听完御医的讲述,孟慕晴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了几分。 09人没事就好。 09她惨笑着,在心头自我宽慰道。 09“咦?”张冷勾身站在长凳旁,审视着侯雨姵的下颚,忽地,口中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奇怪,真真奇怪,将军,您看,这人的下颚竟有一指印。” 09他蹲下身,用手指擦去鲜血,殷虹的液体弄干净后,侯雨姵光洁的下颚上,果不其然有两处掐痕,且形状酷似人的指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查,严查! 指印? 孟慕晴大怒,颤抖地推开高尘扑到长凳上,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不该出现的可疑印记。 “高湛!”是他,一定是他干的! “五皇妃慎言。”张冷警惕地瞪了眼周遭的太医与宫人,只一个眼神,却让这些人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奴才什么也没听见。”太监哆嗦着开口,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他们在宫里当差岂会不知? 旁人的言语孟慕晴置若罔闻,滔天的愤怒与恨意如凶兽,正在她体内咆哮,拳头大力握紧,指骨甚至发出了咯咯碎响,若高湛此刻在她面前,连孟慕晴自个儿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我知你心中难受,”高尘不赞同地持起她的手腕,将那发抖的拳头掰开,心疼地看着她掌心上的月牙印,眉峰大皱,“这事不管是谁所为,我都会为你查个明白。” “除了他,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吗?”孟慕晴冷嗤道,“是他指使侯姐姐在暗中下手,企图破坏今日的大婚,也是他,在事迹败露后,想要杀人灭口,好让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张冷有些急了,不断朝高尘递眼色,希望他能阻止五皇妃在人前妄言。 这些都只是猜测,就算是事实,也万不该当着诸人的面说啊,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五皇妃定会落个嘴碎、污蔑皇室的罪名。 “本皇子会为她讨回公道。”高尘郑重地许下承诺,随后,深幽的眸凉凉扫过院子里的奴才,“还不快将侯家姑娘挪去太医院仔细照料?” “······是。”立有两名太监走上前来,他们从屋子里弄出了一块木板,小心翼翼将不省人事的侯雨姵搬上去,抬出静事房。 高尘本还有些担心,她会冲动地跟上去,不肯离开侯雨姵身边半步,哪知道,孟慕晴目送太监离开后,竟啪地一巴掌扇在脸上。 “你做什么?”一声不悦的斥责传入耳中。 孟慕晴抹了把泪,吸气道:“走吧,皇上和娘娘们还等着呢。” 不对,她的情绪很不对劲,比起方才的暴怒,此时的她冷静得叫他不安,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稍稍一拽,就会断裂。 孟慕晴率先抬步朝御书房走去,身后,高尘欲言又止。 “将军,五皇妃她······”张冷面露担忧,不止是高尘,就连他也看得出孟慕晴现在的反常,隐隐的,总有种她会做出些惊天举措的直觉。 “方才的事,本皇子不想听到任何风言风语。”高尘别有深意地睨了圈一旁的奴才,“若有何不该出现的传闻被本皇子听到,小心你们的脑袋!” “奴才不敢。”宫人齐齐跪地,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胡说八道啊。 见此,高尘撩袍出了院子,追着孟慕晴的身影而去。 张冷和都统匆忙对视后,也拔脚跟上。 孟慕晴走得不快,步伐略显虚浮,但她面上却是冷若冰霜,不少宫人在半道撞见,皆觉心尖发怵。 五皇妃的脸色好生难看,莫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绕过御花园,御书房已近在咫尺。 高尘疾步赶上,却生不出要阻挠她的心思,只在她欲进门前,将人拦住。 “晴儿,”他柔声唤道,眸中闪烁着醉人的柔光,“想做就去做,天塌了,还有我在。” 他太熟悉她,知她有多重情,这事她定不会愿意善了的,而他所能做的,是支持她,为她保驾护航。 他的娘子即使任性妄为,又如何?他乐意去宠! 孟慕晴有短暂的愣怔:“嗯。” 她未细想心中荡开的涟漪究竟为何,打起精神后,昂首挺胸迈入房中。 “皇上,”孟慕晴利落地跪在地上,眼泛泪光地看向前方龙椅上的高永帝。 她想干嘛? 淑贵妃等人面面相觑,谁也猜不着孟慕晴的心思。 “有太医及时救治,侯姐姐她暂无生命危险,只需调养一段日子,便可痊愈。” 这则喜讯,令高永帝很是开怀,而相比他的开心,淑贵妃与高湛却是满心抑郁,好在二人皆是逢场作戏的能手,极快就掩去了面上的失态,摆出一副令人作呕的高兴样子。 “老天保佑,好在这人没事,不然,如何追查出幕后真凶?”淑贵妃低声喃喃。 孟慕晴暗暗冷笑,口中却说:“是啊,侯姐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相信醒来后,定会更为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供出主谋,求得皇上法外开恩,从宽处置。” 她顿了顿,在众人或惊愕或阴冷的目光中,接着又说:“皇上,慕晴本想息事宁人,不再深究此事,可侯姐姐在大庭广众下受罚,那么多奴才看见了,就算想瞒,怕也瞒不了,侯姐姐在苏州颇有名望,又是侯家的掌上明珠,若不追查下去,恐怕难让人信服啊!”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个中厉害关系也分析得头头是道。 高永帝面露沉思。 “慕晴也想弄明白,是谁如此痛恨慕晴,不惜破坏慕晴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孟慕晴垂头哽咽,似有天大的委屈,“慕晴今日被掳走时,好生害怕那些人会下毒手,害怕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爹娘,见不着五皇子了,慕晴······” 她已泣不成声,高尘眸色一暗,拱手道:“父皇,儿臣明白您的难处,可慕晴无辜招来祸端,就算她能忍,儿臣亦是忍不了的!父皇若不愿彻查,请恕儿臣不孝,儿臣会独自调查此事,不将主谋抓到,誓不罢休!” “五弟,你是在威胁父皇吗?”高湛高喝道,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高永帝的动静。 高尘抬了抬眼,薄唇微启:“谈不上威胁,本皇子仅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只是在表明立场和态度。 “好了,”高永帝打断了兄弟二人即将掀起的唇枪舌战,手指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事该查!尘儿,就由你同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尽快查出主谋,至于今日参与搜捕的将士,皆罚一月俸禄,以儆效尤。” “父皇!” “皇上!” 淑贵妃母子二人当即惊呼,他们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圣上,为何事情会急转直下? 孟慕晴长松口气,不给他们俩开口的机会,匍匐行礼:“皇上圣明。” 高永帝做出决断后,便推说累了,驱众人离开。 淑贵妃与高湛心有不甘地退出御书房,看也不看身后的三人一眼,急急忙忙回了寝宫商量对策。 “慕晴,你且先回灵秀宫歇息,本宫同尘儿有些话要说。”端贵妃出了门,便想支开孟慕晴,好仔细同儿子说说今日的整场闹剧。 孟慕晴还没来得及答应,手腕竟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母妃,儿子和晴儿虽未拜堂,但她的名字已记上宗谍,要住,也该住在五皇府,怎能继续留于后宫?”这宫里不安全,连晨阳宫的奴才都能反水加害于她,他怎放心让她一人回灵秀宫? 端贵妃愣了愣,而后笑道:“本宫倒没想到这茬,也罢,差人备马车,送她回府去吧。” “不如儿臣先送她回府安置,再进宫来见母妃?”高尘提议道。 知子莫若母,高尘的不放心端贵妃皆看在眼里,莞尔一笑:“看来本宫再说什么,也是没用了。” 她未强求,还善解人意地说:“你这一来一回路上要耽误不少时辰,今儿就暂且作罢,明日下朝后再过来吧。” “谢母妃体恤。”高尘眸光一亮,一抹笑意染上眉梢。 端贵妃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孟慕晴:“好好调养,缺什么只管说,万事都没你的身子骨重要。” “嗯,慕晴晓得了。”孟慕晴露出乖巧的笑容,欠身恭送端贵妃。 人走了以后,高尘二话没说,弯腰将孟慕晴抱在怀里。 “呀!”猝不及防的偷袭,吓了她一跳,双手下意识圈住他的脖颈。 “明明快站不稳,还想强撑?”她的脸色比之进宫前更加苍白,衣摆下,小腿还在打颤,真以为他瞧不出来吗? “我······”孟慕晴羞红了脸,又气又恼,“这儿是皇宫,你快放我下去。” 被人看见了会说闲话的! 孟慕晴坐立难安,隔着薄薄的布帛,她能清晰感觉到属于他的体温。 “怕什么?”高尘俯下头,望入她那双惊疑不定的眸子里,“你是我的娘子。” 他!他怎么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孟慕晴气得不行,挣扎着想推开他,奈何,这人的胸膛就跟一块墙壁似的,任她如何使力,依然纹丝不动。 “咳。”台阶下方的张冷憋着笑将脑袋转向另一边,将军不愧是将军,够男人,够霸道! 一见还有人在,孟慕晴一咬牙,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脯里,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呵,这丫头脸皮真薄。 一声低不可闻的笑声滑出唇齿,高尘朝张冷与都统点点头,便如闲庭信步般,朝宫门走去,且步伐故意放得极缓。 无数宫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皆吓得不轻,五皇子不是不近女色吗?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高尘慢悠悠走过艾青石路,宫门前,早有隐卫备好马车,等候他们出来,孟轻礼亦挺身站在车旁,翘首张望。 第一百六十章 请主谋入瓮 孟慕晴一直装死到被抱上马车,她能感觉到,这人体贴地抚过软垫上本就没有的尘埃,而后才抱着她落座。 等等! “你还不快放开我?”顾及到车外有人,孟慕晴只能压低声音低吼,殊不知,她滴血的容颜以及那副别扭、羞涩的样子,落在高尘眼里,是何种风情。 “你身子太虚,坐本皇子身上会舒服些。”高尘淡淡地解释,搂着她腰身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愈发紧了紧。 孟慕晴唇瓣微抖,他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靠近他还有补血的功效?他分明是在占便宜! “侯雨姵那边,我会加派人手在暗中保护。”高尘巧妙地转开话题,他知道,只有把她的思绪移到别处,才能让她安分的待在自己怀中。 果不其然,说起正事孟慕晴面上的羞涩立时化作严肃:“你猜到了?” “嗯,”高尘点点头,“你隐瞒张冷的发现,故意在旁人面前说出侯雨姵性命无忧,且暗示她有可能招供,不就是想引蛇出洞么?” 她并非无情,并非对侯雨姵的受伤毫无感觉,而是极其冷静地思考后,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以侯雨姵为诱饵,促使主谋再次动手,只有这样,侯雨姵的罪责才会减轻,也只有这样,到时曝光侯雨姵险些遭遇毒手,她方有可能得到父皇的轻罚。 “今日在场的奴才,我会命人看紧他们,以防破坏了你的计划。”高尘接着又说,每一个环节,他都为孟慕晴考虑到了。 “谢······”孟慕晴刚想道谢,哪知,唇上竟多出一支不该出现的手指。 秀眉一凝,索性抬眸看着他,似在无声询问他此举何意。 “不止你想逼出主谋,我也想,他胆敢做出这等事,就该知道,一旦事迹败露,将会得到怎样的下场。”高尘说得很是凉薄,仿佛将面对的不是手足至亲,仅是个痛恨的仇人。 “我说过,会保护好你,任何想伤害你的人,皆是与我为敌。”暗藏杀意的陈述,平静却又带着无尽柔情。 孟慕晴神色复杂的点了下脑袋,撇开头去,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这人是真的对她好,好到让她无所适从。 脑海中蓦地闪过在贫民居时见到的画面,又想及新房内那些字帖,孟慕晴张口欲言。 她想问问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雅懿的银面男子。 是不是知道,她与雅懿的来往? 可是,她又不知如何启口。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高尘哑声问道,手掌抵住她的背部,将内力输送过去。 暖和的气流流过奇经八脉,感觉舒服极了,连这浑身的疲惫也随之一扫而空,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少许红润。 “如何?好受了吗?”高尘收手问道,额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渗出。 纵然他内力高深,可这一日连番赶路,又接连出招伤人,此时自是有些损伤的。 “好多了。”孟慕晴笑着说,却在见着他的凉汗时,不由惊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是因为替她输送内力而致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呵,”高尘心头甚暖,他不觉得这点损伤有多严重,可看着她关切担忧的样子,整颗心好像被填满了一般,说不出的甜蜜,“佳人在怀,我非柳下惠,怎能不心生悸动?” “你!”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说笑?孟慕晴有些哭笑不得,恼羞地瞪了他一眼,“快擦擦汗,把手放开,我坐一边去,你好生调理一下内息。” 可别因此留下什么内伤啊。 说着,她用力掰开了腰间横着的手臂,自顾自从他膝盖上挪开,坐到旁侧。 高尘很享受被她关心着的滋味,似妥协般盘膝打坐,调理体内絮乱的内力。 孟慕晴守了他一阵,见他专心致志运功,思绪不由飞到别处。 假扮鱼姐姐的人,是谁?江湖中人?还是高湛手下笼络的能人异士?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说明高湛的底牌,远比她以为的多得多,纵然有高尘的势力保护,能挡得住那些人伤害侯姐姐吗? 要不,索性把侯姐姐弄出宫,移到别处休养? 孟慕晴十分犹豫,她必须承认,以侯雨姵做诱饵,除了想为她换一个从轻处置的机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想趁此机会抓住高湛的把柄,以好让他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下降。 那人最在乎的,便是争权夺位,若失去帝王的宠信,于他而言,是最大的危机。 高尘缓缓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她这副左右两难的纠结样子。 他不着急出声,只静静看着她。 似乎从他认识她以来,她总是满腹心事,远不似寻常闺秀那般自在、任性。 只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为何有始终绷紧神经,好似身后有什么人在赶着她,逼着她前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诡异的氛围直到抵达目的地,方才打破。 小白恭敬地挑开帘子,立有下人端来矮凳,等着两人下车。 本该在后院休养的鱼梅梅,听说孟慕晴离府,一直守在门口,盼着她回来。 见着骑乘在马背上的孟轻礼,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梅梅。”孟轻礼利落地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把人紧紧抱在怀中,“她可有伤害你?可有对你下毒手?” 天知道,自从晓得梅梅被人掉包,落在侯雨姵手中,他的心就没安宁过,直到此刻真真切切地触碰到她,才能有几分踏实。 孟慕晴被高尘抱着下车时,就看见两人亲密无间相拥的画面。 心中的抑郁淡了不少:“我们进去吧,别打扰鱼姐姐和大哥谈情。” 她低声说道,碍于姿势,她只能昂着头贴在高尘耳边说话,以至鼻息全数喷洒在了他的耳廓上边,酥酥麻麻的触感,让高尘不由心尖一动,极淡的绯色将耳廓染红。 管家侧身站在一旁,脑袋几乎快垂到胸口上边去了。 呀,主子这样子哪还有平素的冷清?分明一初尝情爱的愣头青啊。 不过,这样的主子才像个鲜活的人儿啊。 进府后,高尘把人往堂屋的木椅上一搁,立即吩咐下人熬药。 “太医临走前说了,每隔两个时辰你就得喝一次药。”他平静地解释道,晴儿进宫已有不少功夫,这会儿也到了喝药的时辰。 “哦。”孟慕晴乖乖答应,他是在关心她,她岂能不领情?一边等药送来,她一边问,“被我迷晕的侍卫现在何处?” “有人送他们去了大理寺天牢,至于掳走你的宫女,已被灭口,尸体送进宫中,由母妃处置,你的丫头安置在灵秀宫,待会儿我便派人将她接到府里来。”高尘耐心地说着,毫不隐瞒。 “小心有人再下毒手,将知情者通通灭口。”高湛既敢对侯姐姐出手,保不定也会对活捉的手下动手,这种事,他又不是做不出来,那人的心早就黑透了,为了自保,为了往上爬,他可以舍弃掉一切。 眸中露出冰冷的讽色,连气息也不禁沉了许多。 “收监的天牢,是大理寺最深处的水牢,有重兵把守,即使想灭口,也得有这本事。”不是他小瞧三哥,而是这水牢,素来关押的是犯了叛乱大罪的死囚才能进的地儿,看守的是军营中人,三哥的势力向来只在文官里,这军中,他没能耐插上一脚。 “说得也对。”孟慕晴并未怀疑,他这么说,那就不会出差错。 下人很快熬好药,送入厅中,本是想递给孟慕晴的,哪知中途横出一只手来,将药碗夺去。 “······”孟慕晴有些呆,迷茫地眨眨眼睛,看着身旁正低眉握着勺子,搅弄药汤的高尘。 “有些烫。”不悦的目光刺向地上看愣了神的下人,似在责怪他没等药稍微凉些再送来。 后者接收到那威慑力十足的视线,不由打个冷颤,战战兢兢地请罪:“是奴才粗心,忘了五皇妃乃是千金之体,请爷恕罪,奴才下回一定再仔细些,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下去。”高尘漠然命令道,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懒得搁下人身上。 那人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仿佛有厉鬼在追赶似的,一溜烟奔出堂屋。 也许是太慌张,离开时,脚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扑哧”,孟慕晴被逗得喷笑,“五皇子,你在府中的威信不低啊,瞧瞧,只一句话,就让下人吓破了胆。” 高尘抿了抿唇,怒其不争的剐了眼下人落荒而逃的身影。 哼,行事如此冒失,该罚! 可是,当他转头看到孟慕晴如花般美丽的笑容后,又歇了处罚的心思。 能哄她开怀一笑,这下人理应嘉奖。 他深邃的注视,让孟慕晴立马意识到失态了,笑容一收:“抱歉,方才的话是我一时失言。” 那句吓破胆,往大了说,足以称得上无礼。 孟慕晴有些懊恼,她怎的当着他的面逾越了? 高尘眸色一沉,将一勺药递到她嘴边:“我没有生气,在我面前,你大可率性而为。” 比起她墨守陈规,贤淑温婉的一面,他更喜欢她的真实。 第一百六十一章 悉心照料 望入他那双真挚中夹杂着几分霸道的眼里,孟慕晴忽地有些无措,嘴唇动了动,却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好在孟轻礼和鱼梅梅结伴进屋,这才化解了她的别扭。 “额!”鱼梅梅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看见两人一座一站,一个张嘴喝药,一个温柔喂药的画面,脚顿时停在半空,求救地看向孟轻礼。 他们是该进去呢,还是该当作没看见,识趣的退下呢? 孟慕晴迅速回神,顺带坐直身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坦然模样:“这么快你们就诉完衷肠了?晴儿还以为要等上好一阵呢。” 说着,她娇嗔地冲孟轻礼递去怒其不争的眼神,似在笑话他不知把握机会,和鱼梅梅加深感情。 “大哥确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三妹与妹夫相处。”孟轻礼反口回道,他虽寡言,却不表示口才不行。 三妹想看他的笑话,不惩戒一番怎行? 孟慕晴尴尬地咳嗽一声,有些后悔没管住自个儿的嘴,她选择性忽略孟轻礼自发变更的称呼,刚想跳过这话题不谈,怎知,高尘却冷不丁开口:“大哥稍等片刻,待晴儿喝完药再说事不迟。” 他旁若无人地继续喂药,神色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半点别扭。 孟慕晴睨了眼递到唇边的勺子,真没勇气张口去喝。 “我自己来吧。”她迅速夺过瓷碗,咕噜噜将那有些烫舌的药喝了个精光,“嘶!” 真烫! “来人,取冰块来。”高尘不赞同地横了她一眼,“明知药烫口,还这么不小心?” 早知她会鲁莽地抢药,他就该提防着点的。 全然没料到孟慕晴举动的男人,很是自责。 “张口让我瞧瞧。”高尘拧眉吩咐,弯下身,大有要仔细检查的架势。 孟慕晴轰地红了脸,身子往后仰开:“没事了,只是喝得太急,不打紧的。” 余光偷偷往前方看了看,正巧撞上孟轻礼那双宽慰、祝福的眸子里,心中的羞意愈发加深,只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推开,冲出门去躲起来。 高尘哪管她乐不乐意?果断出手扼住她的下颚想要检视。 “五皇子!”孟慕晴惊得花容失色,啪地拍开他的手指。 “三妹。”孟轻礼脸色微变,这位再如何宠着晴儿,可他仍是名震天下的将军,当今五皇子,能纵容晴儿这般耍小性子吗? 孟轻礼虽亲眼目睹过高湛对自家妹妹的重视,但他却不敢赌,这人的底线是什么,若触怒了他,倒霉的只会是晴儿。 “无碍,”高尘自然地收回手,“晴儿她这样,很好。” 打是情骂是爱,她能这般任性,不正是说明,他在她心里是不同的吗? 高尘自觉将孟慕晴的失礼,视作亲昵,不仅没动怒,清冷的脸廓反倒添上几分和煦的柔色。 孟轻礼满目惊愕,他眯起眼审视着高尘,似是想分辨,他这副纵容宠溺的样子,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大哥,你和五皇子似有事要说,晴儿就不在此碍眼了。”孟慕晴慌忙起身,想逃脱这叫人心跳加速的古怪气氛。 身子刚站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肩膀。 “我的事不会瞒着你。” 这仿佛把她当作自己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孟慕晴略显局促的讪笑两声,在高尘固执的目光下,终是坐了回去,往嘴里灌了一杯温茶,才勉强让失衡的心跳回归平静。 下人抱着小木桶进屋,高尘用娟帕裹住一块后,放入她的茶盏里,仅是这一细微的小举措,却叫孟轻礼安心不少。 孟轻礼还想问问今日的事儿,可看着高尘全身心挂在孟慕晴身上的样儿后,竟是歇了心思,仔细问过孟慕晴的身子情况,便带着鱼梅梅回了客居,不愿再叨扰他们俩。 夜色渐沉,孟慕晴累了一天,早早就睡意上头,匆匆吃过晚膳,又在高尘的监督下喝过苦药,起身想回房间就寝。 “我送你过去。”高尘一路相随,二人刚出堂屋,就发现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 ‘滴答’‘滴答’的雨水顺着瓦檐落下。 “主子,夫人。”管家恭敬送上油伞,从堂屋到新房路途不远,但冒雨过去,难保不会染上风寒。 孟慕晴有些纳闷,怎的就送一把伞来? “不走吗?”高尘接过伞柄,利落地撑开,却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不由蹙了下眉,“没力气了?那本王抱你······” “不用了。”孟慕晴忙不迭打断了他的话,很是乖巧地走到他身旁,同他站在一把伞下,“走吧。” 比起被他抱着过去,同伞而行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孟慕晴丝毫不觉得他是在威胁自己,这人,绝对干得出在众目睽睽之下突袭她的事儿! 踏着小碎步埋头走路的女人,并未发现身旁男子悄悄朝老管家投去的赞赏眼神。 绵绵小雨合着夜风落下,园子里,枝桠簌簌作响,别有一番情致。 两人沉默地绕过长廊,谁也没说话,但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默契与温馨。 “侯姐姐之前一直住在那儿,对吗?”途径一分岔小道路口,孟慕晴忽地驻足,抬眸向远端的房檐望去。 “是。”高尘淡漠应道,“那里是她一人的院子。” 而且还是离主居最远的地儿。 孟慕晴默默在心里边加了一句,她大概能想象到,侯姐姐住在院子里时是怎样一种不甘、悲痛的心情。 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她却连近他的身也做不到,还被发配到最为偏僻的院落居住,对一个执念入魔的女子而言,大抵再不会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也难怪······”侯姐姐会糊涂到被人当枪使。 “不是倦了吗?”高尘一点也不想同她谈起那个女人,一个不知廉耻,且处心积虑想害她的人,不值得她这般上心。 孟慕晴笑了笑,再度迈开步伐回了新房。 进屋的刹那,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墙上装裱好的字帖,而后,隐忍试探的目光看向高尘。 高尘随意地将伞扔到墙边,掌灯后,又从袖中取出一翠绿玉石药瓶。 “这是最好的金创药,能活血化瘀,你暂且涂上数日,待伤疤愈合,我会去太医院要雨凝露,必不会留下疤痕。”说完,高尘抬步走至床沿,伸手搬了把椅子,直挺挺坐了下去。 孟慕晴心头一咯噔,哪还顾得上思考字帖的事?全然被他的举动弄懵了。 “五皇子,您这是?” 高尘轻声说:“为你上药。” 她腕上的伤口以及那些麻绳捆绑出的淤青,白日虽上过药,但一次哪能行? 回想到她白皙肌肤上骇人的伤疤,高尘清冷的眉宇,不禁凝聚上几分戾气。 那帮隐卫只丢去大理寺,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高尘本是吩咐小白把人关在柴房,但进宫前又觉不妥,索性把人扔去了大理寺,且关在最深处的水牢中。 孟慕晴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莫名觉着,这人好像在生气?可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生气的缘由,秉着不火上浇油的想法,短暂的犹豫后,终是卷起双袖,走到床榻边沿坐下,由他亲手上药。 麻绳勒出的淤青如一条细蛇,盘在她的两边手腕上,与那羊脂般柔嫩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高尘抿紧唇线,一言不发地捣鼓出药瓶里的粉末,轻轻揉搓伤处。 “疼吗?”他抬眸问道。 两侧鬓发随着他弯曲的腰身顺势滑落,朦胧且昏暗的烛光下,他清浅寡淡的轮廓,仿佛蒙了一层雾色,独那双眼,黑得纯粹。 孟慕晴面上一热,本能地撇开头去,不愿直视他这张蛊惑人心的精湛面庞。 “疼?”高尘再次问道,另一只手霸道地将她的脑袋掰过来,不许她躲着自己。 “不疼的,力道刚好。”孟慕晴只能硬着头皮答话。 “撒谎。”这伤痕皮开肉绽,他看着都疼,她岂会无一点感觉?“若是疼,你大可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 他希望这丫头偶尔能脆弱些,不要一个人逞强。 孟慕晴脑中蓦地闪过一抹黑色身影,那人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就连这无奈又疼惜的语气,也是如出一辙。 “你是我的娘子,你可以学着多依赖我,别什么事都往心里藏,藏得久了,会闷坏的。”高尘垂下眼睑,一边仔细擦药,一边柔声说道。 这些话,字字发自肺腑,是他憋在心里许久的心声。 有时候他真的很希望,晴儿能乖一些,不要总是那么倔强、坚强,毕竟,她只是个姑娘,一个需要人呵护,需要人爱护,该无忧无虑任性的小丫头而已。 孟慕晴咬唇不语,依赖吗? 高尘也不急着要答案,上完药,他拍手起身:“你今夜在此歇息,我会守着你。” “没关系的,你也去休息吧。”他在身旁杵着,她能睡得着才怪! 高尘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妥协般开口:“也行,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门外的下人,他们会去书房叫我,宫里有了消息,我会知会你。”所以安心睡吧,不用再为琐事烦心。 孟慕晴扬唇一笑,模样乖得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好,晚安。” “晚安。”高尘忍下了想留下来的冲动,为她放下帐幔,适才拔脚离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晨阳宫的闹剧 次日,孟慕晴醒来时,高尘已不在府里,听管家说,他一早就换了朝服,进宫上朝去了,孟慕晴细细问过昨夜宫里的情形,据说,昨夜并无大事发生,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所推断的谋害,也没出现。 “也是,现在动手岂不是惹人怀疑吗?”孟慕晴低声喃喃道,她相信高湛定是在观望,他对自己的话还抱着几分怀疑。 这时候,如果太医院传出侯姐姐不治身亡的消息,那就省了他动手。 而侯姐姐若醒来,或是情况转好,他方才会真的着急。 孟慕晴打算出门走走,活动活动筋骨,顺便陪大哥和鱼姐姐吃饭,谁料,一出门,就见着了双眼红通的悠悠和水铭。 “小姐!”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她跟前。 “你们干什么?快起来。”孟慕晴弯腰去扶,可两个丫鬟说什么也不愿起身。 “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寸步不离守着小姐,不让贼子有空子钻!这次还好小姐没出大事,若小姐有个万一······奴婢······奴婢······”向来冷静的水铭已泣不成声,她真的很怕,怕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样,她死一万次也难偿罪。 悠悠哭得连句完整的话也讲不出来,宛如一泪人。 孟慕晴无奈地蹲在地上,不停为她们拭泪:“好了,这事啊,是我不够谨慎,那天晚上就连我也没能察觉出鱼姐姐的不妥,你们没能发现,情有可原,快别哭了,叫府里的下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子呢。”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故意说话哄两个丫头。 好说歹说一通,可算是安抚好二人的情绪。 在堂屋陪鱼姐姐吃过早膳,听她讲,大哥已出发去了大理寺,只等五皇子出宫,好第一时间提审犯人。 孟慕晴陪着说了会儿话,见鱼梅梅神色憔悴,忙让她回屋歇会儿,支走她以后,她又把身边的丫头逐出屋子,坐在新房的木椅上,低声唤道:“清儿、小白,你们在吗?” 话音刚落,一抹黑色身影从房梁落下。 “嗯?”孟慕晴鼻尖一动,凑近清讫身前嗅了嗅,“你受伤了?” 她身上有一股药味,而且还有几分血腥气。 清讫躲闪似的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说:“属下未能保护好姑娘,理应受罚。” 昨夜孟姑娘入睡后,主子下令由隐卫动手,赏了她二十鞭,若非她还得近身保护姑娘,主子怕是会严惩,而非如此简单的惩罚了。 “你见过雅懿?”孟慕晴敏锐地问道,目光很是犀利。 清讫缄默不语,殊不知,她的沉默足够让孟慕晴肯定,她见过雅懿的事实。 “在何时何地见的他?”孟慕晴咄咄逼人的又问。 她出事到现在,只一日功夫,若是二人碰头,要么是昨日她成功脱身后,要么是昨晚上。 “他来过五皇府?” 清讫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沉默会换来连番逼问,愈发不敢答话。 孟姑娘太聪慧,若说错半句,说不定她就会猜出什么来,还是别开口的好。 孟慕晴挑了挑眉:“为何不说话?” “姑娘还有别的事交代吗?”清讫避而不答,心里已有退意。 孟慕晴危险地眯起眼来,清儿在逃避什么?为何不肯吐露雅懿的消息?她鬼使神差地往悬挂的字帖上看了眼,而后,问道:“怎的没见小白?” “他有事要办。”总不能告诉姑娘,小白昨夜被主子派去太医院,保护侯家那位了吧? “哦。”孟慕晴很想问一句,小白办的事,是与她昨日被虏有关的么?但话到了嘴边,她又及时咽回了肚子。 清讫今日的态度有些不寻常,怕是问了,她也不会回答的吧。 “你退下吧。”孟慕晴挥挥手,刚说完话,就见清讫如蒙大赦般,咻地飞上房梁。 她很可怕么? 孟慕晴甩甩头,心中疑惑颇多,却不愿深想。 五皇子处处维护她,她却记挂着另一个男子,岂不是太过分了些么? 吸了口气,将纷纷扰扰的思维抛开,起身走到梳妆镜前,瞧着铜镜里面容略显苍白的身影,执起胭脂盒,在脸上绘了个淡妆。 “小姐要去哪儿?”悠悠顶着双红肿的眼睛,见她出门,急匆匆问道。 “进宫见端贵妃。”昨日的事,于情于理,她都该向端贵妃赔个不是,这会儿高尘还在朝堂,理应撞不上,待见完端贵妃,还得去一趟太医院,探望侯姐姐。 想及那人,孟慕晴的神色不自觉黯淡下来。 “那奴婢陪您一起去。”悠悠着实不放心她独自离府,要是再有人对小姐不利,那可怎么办呀! 孟慕晴留下水铭,只带着悠悠乘轿前往皇宫,暗中,立有隐卫尾随而上,气息隐藏得极好,不曾被她发现。 抵达寝宫时,孟慕晴碰见了打扫院子的宫女,据她说,端贵妃移驾到晨阳宫,为昨日曾伺候五皇子左右的宫女忽然背叛一事,清洗桩子去了。 孟慕晴当即拐道,沿着清幽的石路漫步走向晨阳宫。 宽敞的前院花圃旁,六名宫人整齐的一字排开,跪在地上,今儿的日头不算烈,可他们却个个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细看,不难发现那微微发抖的身体。 前殿内,端贵妃仪态万千地品着茶水,手边站着两名一等宫女,屋中静悄悄的,而这份安静,却折磨着屋外宫人脆弱的神经。 晨阳宫出了叛徒,他们每日同那三名宫女来往、接触,会不会被视作同党? 有胆小的宫女忍不住啜泣起来,仿佛已经瞧见自己人头落地的悲惨下场。 “哒”,杯盏搁在矮几上的细碎声响,却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 宫人们绷紧神经,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无人胆敢直视屋中的贵人。 “你们大多是经由本宫指派,调来晨阳宫当差的,”端贵妃悠悠启口,“本宫与五皇子可曾亏待过你们分毫?” “没有,娘娘与主子待奴才们极好。”有太监大声回道,“奴才们一直心怀感激,记着主子的情······” “可惜,却有人在暗地里做了不该做的事。”说完,端贵妃朝身旁的婢女递去个眼色。 宫女欠身退出房间,没过多久,便带着六名侍卫回来,侍卫将抬着的三个木板扔到地上,白布瞬间滑落,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呕!”有宫女当场吐了,其余人虽强忍着,但脸色都很难看。 木板上搁着的,是三具肿胀的尸体,许是在水中浸泡太久,尸身黏糊、浮肿,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 “这三人,你们应当认识。”端贵妃挨个扫过门外神色各异的宫人,忽地,其中一名目光躲闪,身躯哆嗦的太监引起了她的注意。 照理说,乍一见到昔日一个屋檐下的同伴,理应是诧异、难受、害怕,可他却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疑。 “把这人给本宫拿下!”端贵妃突然发难,纵使她平日如何温和,可能稳坐贵妃之位,且盛宠不衰,又岂是个没脾气,没手段的? “不,娘娘,奴才冤枉!奴才没有背叛主子,请您明鉴啊。”太监吓破了胆,扯着嗓子尖声哀嚎。 孟慕晴刚入月门,猛地就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不由抬眸看去。 “娘娘,五皇妃来了。”殿中眼尖的宫女率先发现月门处的孟慕晴,附耳向端贵妃禀报。 “堵了他的嘴,把人拖下去,仔细问清楚他究竟是为何人卖命。”端贵妃大手一挥,懒得再听太监喊冤。 冤枉?哼,事关她的儿子儿媳,即使他真是冤枉的又如何?宁肯杀错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一抹狠厉的决然,在端贵妃温和的眼眸中闪过,下一刻,她便敛去了这份凌厉,起身走向门前,展颜笑道:“不是让你在府里好生养着吗?怎今日就进宫来了?” 她亲切慈爱的面容,与方才判若两人。 孟慕晴不理会那名被侍卫拖走的太监,走上前,优雅地欠了欠身:“慕晴见过贵妃娘娘,回娘娘的话,慕晴的身子本就没受什么重伤,都是些皮肉伤而已,哪需天天养着?吃过药又睡上一觉,今儿个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瞎说,真以为本宫看不出来?”若无恙,她怎会施如此厚的妆容进宫? 孟慕晴面上的淡妆,相较旁人,或许还算寡淡,可比之她平素,却是浓了许多,这才被端贵妃看出玄机。 “而且,你唤本宫什么?贵妃娘娘?事到如今,还不知改口?”端贵妃亲昵的牵着她的手,把人带进屋。 孟慕晴难为情的垂下头去,那声母妃,她真有些不好意思叫。 “虽然出了这档子事,害你与尘儿没来得及拜堂,可你的名讳早已记入宗谍,是正儿八经的皇家人,这声母妃,自是叫得。”她是尘儿的意中人,便当是自家人,端贵妃未摆架子,也不想刁难孟慕晴,否则,不是给儿子添堵吗? 在端贵妃鼓励、期盼的目光下,孟慕晴终是红着脸,叫了一声:“母妃。” 第一百六十三章 疑点横生 “嗯,”端贵妃笑着点了下头,“你来了也好,本宫便借此机会考考你。” 09往后她就是五皇府的当家主母,管制后院少不得些手段。 09“大婚当日带你出宫的宫女是她们中的三人,”端贵妃指着屋外不停打颤的奴才说,“这些人中,兴许还有心怀不轨之辈,你且说说,该怎样处置他们?” 09听闻这话,余下的五名宫人梗着脖子嚎啕起来:“贵妃娘娘,奴才们是冤枉的啊。” 09“五皇妃,求您为奴才们求求请,奴才们不敢做出背弃主子的事儿。” 09哭天喊地的哀嚎不绝于耳,孟慕晴回过身,就看见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庞,她们仿若看着救世主般,紧紧盯着她。 09眸色不由暗了暗:“慕晴觉着,要么将他们调离晨阳宫,发配到别处,要么一一排查,无嫌疑的,继续留下来当差。” 09她只给出了两个中庸的办法,却是没说第三个。 09其实,要想永绝后患,只管把晨阳宫的宫人通通清洗一遍,换上批信得过的奴才便可。 09但她不愿在端贵妃心中留下个心狠手辣的印象,只能把这法子摁在心底。 09“你啊,心地总归是善良的。”端贵妃意味深长的感慨道,“也罢,这些人本宫会命人挨个调查,若果真无辜倒也罢了,若仍有为其他主子效力的,”她故意顿了顿,“这三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09地上三具毫无遮掩的尸体就摆在那儿,也不知是这天太凉,还是别的缘故,众人竟忍不住背脊一寒。 09“多谢贵妃娘娘,多谢五皇妃。”逃过一劫的宫人不住磕头,劫后余生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09“本宫这便要回去了,慕晴,你呢?是留在这儿看看尘儿昔日的旧居,或是同本宫一道过去?”端贵妃就着婢女的手臂,悠然起身,仍是一派温婉不失贵气的模样。 09“慕晴还想在这儿转转,待会儿再去拜会母妃。”孟慕晴躬身说道,心里想着,在晨阳宫溜达一圈,就拐道去太医院探望侯姐姐,毕竟时辰尚早,五皇子少说得有半个时辰才会下朝,等他下了朝来后宫与端贵妃母子谈心,她在场难免有些尴尬,还不如避开呢。 09端贵妃误以为她想多瞧瞧儿子以前住的地儿,故地重游,就答应了。 09宫女和侍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离开院子,仪架刚走,晨阳宫的宫人虚脱般瘫软在地上,感激涕零地看着孟慕晴。 09今儿个若非五皇妃说情,她们只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09“五皇妃是要去墨菊轩吗?”有宫女抹了把泪,整理好仪态后,方才问道,极力想伺候好孟慕晴。 09“去凌烟阁吧。”孟慕晴随口说道,率先转身往高尘曾经的寝宫走去。 09“是。”宫女朝同伴递了个眼色,随后,小跑着追上孟慕晴的步子。 09三进三出的晨阳宫一如她初次进宫时见到的一样,只少了些人气,多了几分冷清,自指婚的圣旨颁布后,五皇子就搬离了晨阳宫,那些个伺候他的奴才有些一并带离皇宫,有些则继续留在这儿当值。 09“奴婢们每天都会把这儿打扫好几遍。”进了凌烟阁,宫女低声说道,想用这种办法向孟慕晴证明,她们的忠心,“五皇子以前住在这儿的时候,总喜欢在院子里品茶下棋。” 09院中莲花池旁留有一石桌,孟慕晴眼前好似出现了高尘孤身一人,如闲云野鹤,独坐在这儿执子下棋的画面。 09“对了,主子的棋具还搁在屋里呢。”宫女想起件事,忙推开紧闭的房门,从收纳好的木箱中,取出了那副以汉白玉制成的精美棋具。 09“他搬离晨阳宫的时候没带走棋盘?”明明那人酷爱下棋,怎会连喜爱之物也没带走? 09孟慕晴倍感疑惑,却听宫女说:“自从主子南下江南回来之后,好像就不再喜欢下棋了,奴婢也不知为何。” 09南下? 09孟慕晴细细一回想,冷不丁记起当日在茹园游玩,鱼姐姐曾说过,侯姐姐想与五皇子对下一局,却遭拒绝一事。 09莫不是因着这个原因? 09这念头初一升起,就被孟慕晴否决,她不认为五皇子是这般小心眼之人,或许是为了别的理由吧。 09摇摇头,目光顺势从棋盘挪开。 09“咦,这儿曾挂着什么东西吗?”墙壁上突兀的泛白印记,引起了她的注意。 09那痕迹四四方方,活像是曾挂有物件,取下后留有的痕迹。 09宫女笑了笑:“嗯,是一件很得五皇子喜爱的春联,不晓得是哪位学士写的,平日里,主子特地吩咐奴婢们要小心清洁,不可损伤。” 09“等等!”孟慕晴瞳孔一怔,“你说挂的是一幅春联?” 09宫女似是被她大变的神色惊住,态度有些小心翼翼:“回五皇妃,确是一幅春联,红底黑字,字儿是狂草,写得极好,奴婢看见主子好几回站在字儿前驻足欣赏呢。” 09“你记不记得春联写的是什么?”孟慕晴激动地抓住宫女的手腕,连声逼问。 09宫女吃疼地拧起眉头,却不敢叫出声,努力想了下,才记起春联的内容来:“好像写着春满人间欢歌阵阵。” 09“福临门地喜气洋洋······”孟慕晴喃喃着将下联说出口。 09这下,吃惊的反倒成了宫女:“五皇妃您知道?” 09怎么可能不知? 09五指无力地松开,孟慕晴如蒙雷击般,踉跄着倒退数步,面上一片惊疑不定之色。 09为何会这样? 09为何她亲手写过雅懿的春联,会出现在高尘的故居? 09太多太多的疑问刹那间涌入脑子,使得孟慕晴再难做到冷静思考。 09新房的字帖,晨阳宫的春联,还有同他似有关系的小白······ 09他一定认识雅懿! 09孟慕晴一咬牙,当即飞奔出门。 09“五皇妃?”宫女一头雾水的追了出去,却只能看见孟慕晴疾奔而走的背影,“奴婢说错什么话了吗?” 09不然,五皇妃离开时,脸色怎会那般难看? 09御花园,孟慕晴从林间小道处快步跑来,正要绕过花圃前往端贵妃的寝宫,她未留意四周,以至,长廊处被下人前呼后拥着走来的女子,也不曾看到。 09“表妹?表妹!”孟水筠连声呼唤,却没让孟慕晴停下步伐。 09她皱了下眉,拎着裙摆跑下台阶,竟直挺挺拦住了孟慕晴的去路。 09孟慕晴一不留神,同她撞了个正着。 09“表妹?你急匆匆是要去哪儿?”孟水筠关切地问道,想要在人前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09孟慕晴堪堪站稳后,连一个正眼也没看她,她现在只想找到高尘,问清楚他和雅懿到底是什么关系。 09脚下步伐一转,想绕道而行。 09“表妹,表姐得罪你了吗?为何连声招呼也不打,见到我就要走啊?”孟水筠好似受了委屈,眸中迅速染上一层水雾。 09她身后抱着皇孙的婢女及两名陪同的嬷嬷,皆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怒视着孟慕晴。 09即便这女人嫁入皇室,是名正言顺的五皇妃,也不用把眼睛放到天上去,如此瞧不起人吧?总归是出自一家,往后又是自家亲戚,寒暄几句有何不可? 09余光瞥见下人们打抱不平的愤慨神情,孟水筠心头别提有多得意了。 09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最好的那个!而孟慕晴,不过是个仗着家世、身份,眼高于顶的女人。 09“我眼下没心思同你唱大戏,好狗不挡道,让开。”孟慕晴霍地抬起头,冰冷的面庞上,浮现着毫不掩饰的憎恶。 09若是平日,兴许她还有心思与孟水筠过招,可是现在,她没那闲情逸致。 09“表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表姐?”孟水筠捂住胸口,小脸霎时苍白如纸,“你是责怪表姐大婚当天没去五皇子府探望你吗?那是因为表姐想着你糟了罪,心里难受,不愿见到外人,所以才迟迟未登门拜访,表姐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千万别误会······” 09“说够了吗?”孟慕晴愈发不耐,面庞似结了冰,“说够了,就请你让道。” 09“五皇妃!你莫要太欺负人了。”嬷嬷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夫人她好心好意的关心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还出口伤人,分明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09孟慕晴眸色甚冷,站定身姿后,问道:“不放在眼里又如何?” 09关心?这女人不再背后捅她一刀就算好的,何来关心一说? 09“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胆敢指责皇亲国戚,谁给你的胆子?”孟慕晴心头那把火蹭蹭地燃烧着,语气亦是异常凌厉,气场全开,一两句话,愣是问得嬷嬷怒火攻心,却又无从反驳。 09“表妹,你怎的变成这样了?”孟水筠不可置信地惊呼道,“就算咱们做了皇家媳妇,可对待下人,也不能这般严厉啊!更何况,嬷嬷她也是为表姐说话,你难道连这点薄面也不肯给表姐吗?” 09“一个奴才而已,晴儿莫说是斥责她,即便要了她的狗命,也是应当。”一道天籁般的声线忽地从后方传来。 09孟慕晴大惊,猛地转过身去,果不其然,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道上,看见了着一席威严朝服,清冷如月的男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是雅懿 她的神情······ 09寡淡的眉峰暗暗一皱,心里更是泛起一丝莫名的慌乱,就像是有什么他计划外的事即将发生。 09好在高尘素来内敛,只短暂的愣怔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缓步走至孟慕晴身旁,凉凉睨着那名不知礼数的嬷嬷:“本皇子的娘子,何时轮到一个奴才指责?” 09“老奴······老奴······”嬷嬷吓得双腿直哆嗦,一个劲向孟水筠使眼色求救。 09后者不安地抿了抿唇,强笑道:“五弟,这位是爷特地指派的奶娘,出身寒门,对宫里的一些规矩不太熟知,你就当给三嫂一个面儿,这事就此作罢,如何?或是三嫂代她向表妹赔个不是,表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09孟水筠活生生将体恤下人的善良主子演活了,只是,她嘴里说着赔罪,却并未做出什么举动来。 09她料定,孟慕晴爱惜羽毛,珍惜名声,定不敢真的让她赔这礼,所以,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要她为了一奴才向孟慕晴低头,怎么可能? 09“既是赔罪,那就请不日将赔罪的礼物送至本皇子府中。”高尘淡淡地说道。 09“啊?”孟水筠彻底愣了,他不是男子吗?为何要同自个儿过不去? 09目光下意识转向孟慕晴,一定是这贱人背地里干的好事!才会让五皇子诸多刁难自己! 09莫名背了黑锅的孟慕晴此时,却死死盯着高尘,自打他出现后,她的眼里就装不进别的,哪会在意孟水筠的记恨? 09“本皇子说道不够清楚?还是说,三嫂你仅是随口一说,并无想代这嬷嬷赔罪的意思?”高尘挑眉问道,神色分外凉薄,甚至透着些许讥讽。 09孟水筠讪笑一声:“怎会?明日本宫定将致歉的礼物送到三弟府上。” 09“嗯。”高尘点点头,收回目光不再看孟水筠。 09赤裸裸的漠视,让她恨得直咬牙。 09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与孟慕晴根本是狼狈为奸的一路货色,可恶! 09孟水筠深吸口气,行礼后,便带着人匆匆离开,再在这儿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撕破他们的脸。 09“夫人。”走远了些,嬷嬷愧疚地跪在了地上,“老奴疏忽,害夫人糟了罪,求夫人责罚。” 09孟水筠只恨不得一脚踹死这老婆子,可这儿是皇宫,她温柔之名再外,怎能做出失礼的举动? 09咬碎了牙,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快些起来,这事,不能怪你,就连我不也没想到,表妹她竟会······” 09说着,语调多了几分哽咽,那副梨花带泪,隐忍委屈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09“夫人,五皇妃她不是什么好人,她不把您当亲人看待,您何必委屈了自个儿?老奴回府以后,定要将这事告知爷,让爷为您出气!”老嬷嬷打定主意,要为主子讨个公道。 09意气难平的老人不曾看见,孟水筠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与得意。 09而另一边,仍待在御花园的二人,却是相顾无言。 09孟慕晴细细端详着高尘,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09“怎么了?”他面上有何不妥吗? 09孟慕晴眸色一凝,伸手拽着他往晨阳宫走。 09一路上,她什么话也没说,小脸紧绷着,分外冰冷。 09晨阳宫内的奴才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疾步走近凌烟阁,他们还未来得及行礼,二人早已走远了。 09“你们方才看见五皇妃的脸色了吗?”一名宫女低声问道,心头有些惶恐。 09“难不成又出什么大事了?”又人不安猜测。 09而那名陪同孟慕晴在凌烟阁转了一圈的宫女,此时更是慌得不能自已,她不住回想自己有无说错话,唯恐一不留神得罪了贵人。 09冷清无人的凌烟阁卧房里,孟慕晴拽着高尘走到桌后,刷地将桌上的宣纸抽走,摊开在他跟前,随后,又亲手研磨,用毛笔蘸了墨渍,将笔递给他。 09“你这是作甚?”高尘接过后,不急着提笔书写,而是满眼疑惑地看着她。 09“你随便写几个字让我瞧瞧。”孟慕晴哑声说道,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强势。 09高尘有些不解,却不愿违背她,无奈地在白纸上写下‘孟慕晴’三字。 09一如那封他曾赠与她的信笺,字迹是行云流水的狂草,锐气十足。 09“可还能入你的眼?”高尘佯装一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样子,轻声问道。 09孟慕晴立时将宣纸抽走,又拿了一张新的摊开,夺走他手中的毛笔后,迅速写下她最擅长的清秀小楷:“你照着它,再写一次,不许用狂草,用小楷来写。” 09波澜不惊的黑眸里有不明的光芒掠过:“为何?” 09“请您下笔。”孟慕晴不肯解释,固执地要他再度提笔。 09她心里有一个猜想,却不知是对还是错,唯有用这法子验证。 09高尘迟迟不肯落笔,深幽的眸倒影着她的倩影。 09屋中一片静默,好似有无形的硝烟正在弥漫,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09“为什么不肯写?”孟慕晴突地抬头,望入他那双曾令她感到无比熟悉的双目里,“你怕我看出端倪来吗?” 09心中的怀疑愈发加深,若起初仅是灵光一闪的猜想,那么现在,她却信了三成。 09为何她喜爱的周氏甜点,会在五皇子府出现。 09为何小白会听他的命令。 09为何她与雅懿相似的笔迹,他不曾问过一次。 09又为何,那幅她亲手赠给雅懿的春联,会在他的卧房出现。 09······ 09种种种种的疑问,皆指明,他和雅懿是认识的,甚至关系很不一般。 09那人来无影去无踪,能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即使是晨阳宫,他也能如平地般随意进出,而不引起暗中侍卫的察觉。 09清讫、小白跟随在她身边许久,高尘手下那么多的高手,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09他曾说,以为他们二人是孟府的隐卫,可他分明认识小白,为何要撒谎? 09而且,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从她结交雅懿,认识高尘的时候,直到今日,他们俩从未一同出现在她面前过! 09高尘没少来找她,却每一次都不曾选在雅懿在的时候。 09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09不可能! 09除非······ 09除非他们俩,本就是同一个人,那么,所有的疑问全都能解释得通了。 09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她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高尘:“回答我,你不肯临摹我的笔迹,是不是怕我会认出来?” 09认出那笔迹与佛经上的一样,从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09“晴儿,”高尘低声唤道,细长的睫毛在眼圈下洒落一层暗色,“你······” 09她是否猜到了?又猜到了多少? 09从未有过的慌张,盘踞在心窝里,便是他当年第一次率兵剿匪,也无现在这般不安过。 09“雅懿。”孟慕晴冷不丁开口。 09高尘面上一怔,薄唇下意识抿紧,却仍旧沉默不言。 09“你并不惊讶这个名字。”孟慕晴冷笑一声,目光犀利如刀,“‘你认得他,或者,你就是他!” 09声音瞬时提高,带着几分尖锐,像是要划破他那张默然的面具,看穿他的内心。 09浅薄的眼皮缓缓抬起,那双如夜空般幽深的眸,凝聚着复杂之色,几欲开口,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又无力说出。 09承认吗?若是承认,她会否生气?会否怨恨他的隐瞒?会否从今往后,再不愿理他了? 09“为何不说话?”孟慕晴往前一步,昂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我猜对了,是吗?” 09“是。”高尘沉默了良久,终是在她近乎发红的双目下,艰难点头。 09孟慕晴愕然瞪圆了双眼,唇瓣哆嗦着,却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09她想问他,为什么,想问他,戏弄她,很好玩么? 09明明认识她,却伪造出另一个身份,接近她,害她惶恐不安,害她自责地以为,她心仪的是另一个人,很有趣吗? 09愤怒的火苗在眼底簇簇升起,龇目欲裂。 09高尘猛一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晴儿,你听我说,我并非有意瞒着你。” 09“松开。”孟慕晴忽地挥手,挣脱了他的桎梏,步伐摇晃着朝后退开,“说啊,说出你的苦衷,说出你如此捉弄我的理由!” 09她声嘶力竭地吼道,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化作酸意,一股脑涌上眼眶。 09“别哭。”高尘心疼地想为她拭去泪花,整颗心似被无数根线牢牢圈紧。 09“用不着你虚情假意!”孟慕晴啪地拍开他的手臂,用力抹去泪渍,泛红的眼钉在他身上,似在等着他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09手臂火辣辣的疼着,可见她是气到了极致。 09高尘苦笑一声,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 09“一直不敢说,怕的,便是你会如此。” 09他曾有好几次,冲动地想告诉她,他就是雅懿,那个在暗中保护她,接近她,爱慕她的人。 09可是啊,他又是那么害怕,害怕她会露出憎恶、痛恨的眼神。 09仅仅是想到她那副样子,他便再不敢说了,总想着,再等等,再缓缓。 第一百六十五章 碧落黄泉,生死同衾 “这就是你的理由?”孟慕晴眸光冷清,且带着从未有过的疏离与陌生,一如初见时那般,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09高尘胸口一滞,似被一击重拳砸中,他抬起手,隔着半寸的距离,遮挡住她的双目。 09“抱歉。”纵然他有千百种理由,却无法掩盖他欺瞒她的事实。 09“只是这样?”孟慕晴冷声问道,袖中双手死死握成了拳,指甲嵌入掌心的疼,远比不过她此时心中的窒闷。 09高尘幽幽长叹口气:“我知你恼我,气我,可你万不该伤着自己。” 09他突然出手,点住孟慕晴的周身穴道。 09泛红的瞳眸愕然瞪大:“高尘!” 09“乖,容我为你上完药,你想知道的事,我会一一告诉你。”他俯下身,极致温柔的将她握紧的拳头掰开,心疼地看着掌心上渗血的月牙印,衣袖微微一抖,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滑入手掌。 09孟慕晴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压抑多时的泪,终是夺眶而出。 09不要再对她这么好,好到她甚至不愿去听他的解释,便想就此原谅他。 09‘啪嗒’滚烫的清泪在高尘的手背上溅开,如沸腾的水珠,溅得他肌肤生疼。 09“弄疼你了?”他抬眸问道,语调里透着几分无措,几分小心翼翼。 09孟慕晴紧咬住牙关,她怕,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泣不成声。 09她此生最痛恨的就是欺骗,偏偏,那个欺骗了她,玩弄她于鼓掌中的人,是他啊。 09那个她不知何时种了情根,不知何时心生依赖的人啊。 09“再忍忍。”高尘麻利地将粉末涂上,而后,从衣襟内取出一张娟帕,缠住她的掌心。 09这块帕子他还留着? 09许是孟慕晴的惊讶太过明显,高尘一眼就猜透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那日你救了我以后,留下了这方娟帕,我便一直贴身带着。” 09不在她身边时,时而取出来看看,以解相思。 09看似古井无波的言语里,蕴藏的是脉脉浓情。 09孟慕晴闭目不言,她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什么,怨他吗?怨他的隐瞒? 09不,她很清楚,他定有苦衷。 09可是,想到他用两个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瞒了她那么久,这口气,她就咽不下去! 09“解开我的穴道。”孟慕晴哑声说道,态度很是强硬。 09高尘眸光一暗,终是不舍得她生气,为她解了穴:“我以雅懿的身份在暗中行动,非这一两年,而是在十年前。” 09那年,他得师傅真传,习会了师傅所有的武功,出师时,为方便行事,就伪装成银面公子雅懿在江湖上行走。 09“晴儿,皇家人若手中没有足够的筹码,要么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要么命陨在皇权斗争中,我的双重身份,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护我想护之人,如此而已。”多年的谋划,暗地里的种种行动,皆只为了这一个理由,“我不愿同你坦然相对,也是怕你会因此与我生分。” 09若在认识她以前,有谁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为一女子患得患失、顾前顾后,他定觉着那人魔症了。 09长满厚茧的手指缓缓握上孟慕晴冰凉的手腕:“我瞒着你的,只这一件事,这也是我最大的秘密。” 09他将所有的底牌通通摊开在她跟前,包括这颗装满她的真心,一并奉上。 09天堂、地狱,在她一念之间。 09高尘沉默地望着她,似在等待处决的犯人。 09孟慕晴迟迟没有作声,他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她······ 09“不必说了。”高尘冷不丁启口,双臂强势地将人拽入怀中,力道重得好似要把她揉进自个儿的骨头里,“你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此生你永是我高尘之妻” 09不可能放手的,即使她不肯原谅他,他也不会放开。 09“前半生,我唯一的心愿,是想在这权势漩涡中,保母妃一方安宁,可后半生,我要保的人,多了一个你,哪怕往后你我不死不休,彼此折磨,你也休想离开我。”狠绝的呢喃透着浓浓杀意,但奇怪的是,孟慕晴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生出一丝心安来。 09她在纠结什么呢?这个人是她爱慕着的,同样也一心一意爱着她的啊。 09他有秘密,她又何尝没有? 09孟慕晴释然一笑,可嘴里说出的话,仍旧冰冷:“五皇子,我以往怎不知道,你竟是这般霸道之人?” 09“现在晓得也不晚。”高尘手臂一紧,贴着她的耳廓低声说道。 09“把这些说给我听,你就不怕哪天我泄露出去吗?”孟慕晴再度问道。 09耳畔,一声清浅的笑声传来:“也不错,届时,你我碧落黄泉,生死同衾。” 09“谁要与你做一对鬼鸳鸯?”孟慕晴别扭地反驳着,但胸口处的疼,却奇异的淡了许多,似有暖流,正在涌入。 09“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高尘低声说道。 09“哼,”她何时说过后悔了?“还不快点放开我?很疼的!” 09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却让高尘浑身一僵,他似不可置信般,便连呼吸也轻了许多。 09她在同他撒娇? 09她原谅他了? 09“没听见吗?松手!”孟慕晴用手指抵住他厚实的肩膀,试图把人推开。 09“晴儿,你······”高尘顺势撒手,改为握住她的臂膀。 09他细细端详着孟慕晴的神情,想从中找出些能让他安心的痕迹。 09“我没说要原谅你,”孟慕晴面上一热,撇开头嘟嚷道,“瞒我这么久,一两句话就想了结,哪有这么简单?” 09“呵。”高尘不自禁地笑了,那笑如雨雾中徐徐盛放的昙花,朦胧且温柔,叫人心醉,他笑弯了眉眼,眸子里,似有一抹无人窥见的水色,一闪而过,“你想如何惩罚我,都好。” 09只要她还在,他不惧任何事。 09深情款款的目光里仿若有火星正在跳跃,连带着孟慕晴心头那池春水,也一并被烧得沸腾。 09她羞红了脸,恼怒地扭头瞪着他:“有你这样认错的吗?” 09“那这样呢?”高尘猛一俯身,狠狠吻上了那早已渴望许久的红唇。 09唇瓣相触的刹那,一股酥麻的异状感觉袭过两人的身体。 09孟慕晴脑子里已然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什么也想不了,像个呆子似的,傻乎乎看着眼前的男人。 09一吻封喉,周身的力气似随着他的离开抽空。 09“我是雅懿也好,是高尘也好,在你这里,都只是一个倾心于你的男子罢了。”高尘一手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一手指腹流连在她红肿的唇瓣上,如誓言般说着。 09孟慕晴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殊不知,她这副呆傻笨拙的样子,落在高尘眼里,是怎样一种嗜骨的诱惑。 09“若非欠着你一场大婚,我真想······”余下的话他没说完,只轻靠在她身上的峻拔身躯烫得犹如火烧。 09孟慕晴回过神时,人已被抵在他与书桌之间的窄小范围里。 09手掌伸出,摁在他的胸膛上,所触碰到的,是他擂鼓般剧烈的心跳。 09舌尖轻轻舔舐过干涩的嘴唇,正欲唤他起来,哪知这时,紧锁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09宫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屋外问道:“五皇子,五皇妃,贵妃娘娘派人来寻你们了。” 09“呀,你快起身。”孟慕晴这才想起,端贵妃还在寝宫里,等着见高尘。 09“母妃真是。”高尘颇为遗憾地直起身躯,大手轻拍过孟慕晴略显褶皱的衣襟,细心抚平,他做得很是自然,仿佛天经地义似的。 09孟慕晴不由得想笑,那从心尖油然而生的幸福,止也止不住。 09“走吧,母妃等急了,兴许会亲自过来。”高尘反手牵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道出门。 09报信的宫女满脸弥漫,五皇子和五皇妃进去时,明明脸色难看得紧,怎的一出来,又变得郎情妾意,如胶似漆了? 09就连她这奴才也看得出,二人间围绕着的叫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氛围。 09“说起来,小白和清儿也是你的人咯?”孟慕晴一边走,一边问道。 09“嗯,他们皆是我在暗中培养的隐卫。”高尘也不瞒她,如实相告。 09“那小黑呢?”孟慕晴接着又问,眸中闪烁着狡诈的精芒。 09“他与我师出同门,乃千沙楼的楼主。”他顿了顿,提起另一件事,“你雇佣师兄一月,他收了你的酬劳,那银子,我替你拿回来了,回府后,取还给你。” 09“诶?”孟慕晴很是吃惊,“你居然能从他手里抢到银子?” 09虽然只短暂相处,但小黑重财如命的性子,她岂会不知? 09“为何不能?”高尘反问道,言语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你若想再寻他办事,只管开口,至于酬劳,一家人谈钱伤感情。” 09“扑哧”,孟慕晴忍俊不禁地笑了,“这话可别被他听到了,不然,定说你这做师弟的偏心。” 09“人心本就是偏的。”高尘丝毫不觉有愧,晴儿是他的娘子,也该随他唤小黑师兄,既是师兄,有难处,难道不该拔刀相助? 09“我忽然有点同情他了。”孟慕晴眉开眼笑地说道。 09守在三皇子府外一棵大树上的小黑,忽然感到一阵背脊发凉。 09“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吗?”他奇怪地嘀咕一句,又觉是自个儿太多疑,摁下那丝不安,继续监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只要你活下来 二人闲庭信步般穿过御花园,在午膳前,来到端贵妃的寝宫。 09“怎这么晚?”端贵妃从上首的软塌上起身,笑着迎上前来。 09慈爱的目光轻扫过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唇边的笑多了几分欣慰。 09看来,尘儿与慕晴的感情是愈发好上了。 09“在宫里一言一行还是得注意点,莫要给人背后说闲话的机会。”端贵妃善意地提醒道,他们虽是夫妻,亦是皇家人,在人前稳重端庄些,总归没错。 09孟慕晴听出了言外之意,小脸立时红了,似在宣纸上晕染开的朱砂,美艳动人。 09手指用力挣了挣,想从高尘的掌心抽出来。 09奈何,他却好似没感觉到,仍我行我素地牵着她:“母妃,儿子何时在乎过旁人的流言蜚语?” 09“也是。”端贵妃不由回想到当初,儿子不近女色,连个通房丫头也不肯纳,京城里没少有人在背地说他有龙阳之好,那样的恶名,他尚且未放在眼里过,今时今日又岂会在意? 09三人在圆桌旁依次落座,端贵妃坐于上首东位,孟慕晴则与高尘坐在一起。 09侍膳太监恭敬地传膳入殿,十八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盛满整张圆桌。 09席间,高尘不停地给孟慕晴夹菜,知她爱吃白灼虾,甚至亲手为她剥开,蘸了酱料后,放进她的碗里。 09端贵妃笑看着这一幕幕,心情颇有些复杂。 09这样的体贴,即便是圣上最宠她时,也不曾有过,尘儿他,是爱极了慕晴吧,否则,怎会做到如此地步? 09“我自己来,不用你帮忙。”孟慕晴难为情地低斥道,他没瞧见母妃一直在往这边看吗? 09“无妨,为夫人操劳,是为夫的分内事。”高尘拾起银汤勺,为她盛了碗鸡汤,搁到肘边,“有点烫,凉一凉再喝。” 09从旁伺候的几名宫女羡慕到红眼,女子一生之幸,莫过于找到个如意郎君,五皇妃不知前世修了多少福气,今生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五皇子。 09从旁侧投来的视线,孟慕晴怎会毫无感觉? 09她看似优雅地坐姿下,实则,左手早穿过明黄桌布,在桌底掐上了高尘的大腿,试图让他收敛一些。 09“唔。”高尘吃疼地闷哼一声。 09“尘儿?”端贵妃搁下筷子,面泛担忧,“你哪儿不舒服吗?” 09孟慕晴眼观鼻鼻观心,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09他千万别说出实情啊,那样,她就没脸见人了。 09眸中有戏谑的暗芒闪过,高尘意味深长地说:“被一只小猫偷挠了一下,无伤大雅。” 09端贵妃先是一怔,随即立马恍然大悟,打趣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转动:“你们啊。” 09她摇头轻叹,可心里却是高兴的。 09用过午膳,孟慕晴趁着母子二人闲聊时,提出想去太医院探望侯雨姵。 09端贵妃张口欲言,手背却被高尘轻轻拍了拍,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09尘儿既不愿她插手,她不说便是,无需为这点小事让尘儿不快。 09“且去吧,我待会儿过去寻你。”高尘柔声说道,晴儿身边有不少隐卫保护,太医院附近也有人手,出不了岔子。 09“嗯。”孟慕晴点点头,施礼后退出前殿。 09直到她的身影化作一黑点,彻底消失在寝宫外,高尘凝视的目光才缓缓收回。 09“你别什么事都由着慕晴,”端贵妃执起手边的茶杯,就着杯沿抿了口,继续说,“她是个重情重义的,这是长处,亦是她致命的弱点,侯家嫡女是何种品性,众所皆知,她既做得出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种人不可不防啊。” 09高尘眸色一软,母妃是在为晴儿担心呢。 09“很多事,晴儿她心里有谱。”他淡淡地说道。 09“你就是太宠着她了。”端贵妃笑骂着,却无责备之意。 09“儿子费尽思量才娶回的娘子,怎能不宠着?”他只怕宠得不够,想对她更好一些,想将她想要的,通通为她送上。 09柔情遍布的眸,似夜幕下璀璨的朗星,分外溺人。 09“罢,不说这事了,再说下去,你定会恼母妃。”端贵妃似真似假地说道。 09高尘摇摇头:“不会,母妃的用意儿子明白。” 09“审案的事,尘儿,你当真要插上一手?”端贵妃忽地将话题转开,她今日与尘儿商谈,正是为了大婚之日的惊变,“这事即便查到最后,你也该知晓,能抓的,不过是些代罪羔羊。” 09而真正的主谋是谁,她知,尘儿亦知,仅凭这一桩案子,就想让主谋伏法,可能吗? 09高尘眉梢微冷,一字一字缓声说:“祸及的若是别的人,儿臣不会插手,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晴儿。” 09见此,端贵妃不再苦苦相劝,只抬手重重拍了下高尘的肩膀:“放手去做吧。” 09总归这宫里她还能帮衬一二的。 09另一边,太医院。 09孟慕晴刚一进前院,迎面便有一股浓郁的药味扑来。 09几名年纪尚轻的小太监正坐在院中的矮凳上拾掇着药材,一旁的篓子里,装满晒干的名贵草药。 09“五皇妃?”一名背脊佝偻的老太医,捻着两撇八字胡从阁楼出来,见她到访,甩了甩衣袖,恭敬地打了个千。 09“侯家千金可在里边?”孟慕晴露出一抹礼貌的笑,细声问道。 09“在呢,只是人紫夜时醒了一回,喝过药,这会儿仍在睡,”老太医一边引孟慕晴进屋,一边向她说着侯雨姵的情况,“她的命虽是救回来了,但舌头已断,日后若想说话,怕是难了。” 09孟慕晴早有心理准备,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09“这还并非是最严重的,”老太医顺着木梯上至二楼,长廊两侧,是太医院的厢房与囤药的药房,他指了指最深处的房间,说,“侯家小姐昨夜醒来,险些再次寻短见,她一心求死,即便身子骨养好了,只怕······” 09剩下的话太医没说,可孟慕晴已听得很明白。 09她强笑道:“劳烦大人平日多加照顾侯姐姐。” 09手指探入袖中,取出一袋碎银子,悄悄递到太医手中:“这是慕晴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大人收下。” 09老太医也没推脱:“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五皇妃请进屋去吧。” 09说完,他极有眼色的转身下楼,不曾跟着孟慕晴一道进去。 09深幽的长廊只最深处的灰墙上开着一扇木窗,光线甚是昏暗,无端叫人生出几分压抑、沉重的错觉来。 09孟慕晴打起精神,抬步走到门前,手指轻轻搭上房门,却又忽然收了一下,似有些害怕。 09她在门口迟疑了半响,方才鼓足勇气推开了这扇门。 09厢房里摆设极其简单,只一张搁着药方、药碗的四方桌,及一道屏风,而屏风后,则是一张木床。 09孟慕晴猫着步子绕过屏风,简陋的床榻上,侯雨姵气若游丝的躺在上边,嘴里绑着一条染血的白色布带,手腕与脚腕亦被布条缠住,牢牢绑在床头尾的木桩上。 09“侯姐姐······”孟慕晴站在床沿,痛声唤道。 09而那能回应她的人,仍紧闭着双目,容颜苍白,唇瓣更是一片乌青。 09呵,当初苏州三美,如今却成了一身有残缺之人,多么可笑啊。 09孟慕晴无力地闭上眼,任由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09“呜!”一声野兽哀嚎般的呜咽,打破了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氛围。 09孟慕晴顿时睁开眼,恰巧望入侯雨姵那双布满深刻仇恨的眼睛里。 09那恨意如刀般刺骨,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剐一样。 09“侯姐姐,你就这么恨我吗?”孟慕晴眼泛泪光地问道,腰身缓缓勾下,凑近些直视她,“恨到明知事败后有何下场,也要放手一搏?” 09“呜呜!”侯雨姵说不了话,只能拼命地瞪大眼睛。 09她怎么能不恨她! 09是她,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人,亲手夺走了她心仪的男子,害她一场相思付诸东流! 09如果没有孟慕晴,五皇子就是她的! 09“你是该恨我的,”复杂的暗潮,在她眼底涌动,“恨我背弃了曾经的诺言,恨我擅自抢走你爱慕的男人。” 09住嘴!住嘴啊! 09侯雨姵奋力挣扎,床榻甚至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剧烈声响。 09“听太医说,你有轻生的念头?”孟慕晴忽然直起身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木床上的女人,宛如再看一个失败者,高傲且不可一世,“不错,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抢不过我,便就此放弃,只是可惜了,从今往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与五皇子郎情妾意,鹣鲽情深的场景。” 09刻薄的话语刺得侯雨姵肝胆剧烈,淬了毒的双目,突兀地瞪大,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咬碎孟慕晴的咽喉。 09“想死就去死吧,我会记得每年在你的忌日,与五皇子一道前去祭拜你。”说完,孟慕晴漠然转身,不再多看身后的女人一眼。 09她能感觉到,那束阴鸷的目光一直钉在她的背上。 09恨吗?是不是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将她抽筋扒皮? 09对的,就是这样,抱着这仇恨的信念,然后好好的活下来,活着向她复仇! 09唇瓣颤抖地扬起一抹凄凉的弧线,脸上似有止不住的温热水渍簌簌落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虎添翼 只有死过方才知道活着是一件有多幸福的事。 09孟慕晴擦干了面上的泪痕,离开阁楼时,只一双眼仍旧通红。 09“小白。”她在院外一僻静墙角轻声唤道。 09“属下在。”小白从墙头跃下,拱手作揖。 09“侯姐姐她的安危拜托你了,好好看着她,千万别让贼人钻了空子。”孟慕晴郑重地嘱托着。 09她不是心怀天下人的菩萨,也做不到原谅侯姐姐的所作所为,但侯姐姐已经付出了代价,即便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也希望能保住侯姐姐一条性命。 09“是。”小白肃穆点头,“属下定保侯雨姵毫发无伤。” 09“谢谢。”孟慕晴强扯出一抹笑。 09离开太医院,她不急着去见高尘,而是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吹着凉风,想等面上哭过的痕迹消失后,再回去。 09“五皇妃?”张泽海刚从林间小道过来,就见到了亭中孤身而坐的女子,忙整了整衣袍,快步走来。 09他细细打量了孟慕晴一番,万幸,她看上去并无大碍。 09心中堆压的大石,直到亲眼见到她,方才卸去。 09“微臣对您大婚之日的变故有所耳闻,只是碍于身份,不敢登门拜访,现在见着您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张泽海真挚的说道,面上一片关切之色。 09“只是受了惊,害你担心了。”孟慕晴温声说道,不愿多谈当日的遭遇。 09“听说皇上将审案的事交给了五皇子全权把持,相信他定能尽快把主谋找到,为您出这口恶气。”不晓得是哪个混蛋,竟敢破坏五皇妃的大婚,这人该死! 09张泽海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又是朝中新人,暂时无法参与此案,不然,他铁定会上奏帝王,亲自追查。 09“呀,这不是五皇妃吗?”一道虚伪的娇气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09孟慕晴与张泽海皆是脸色一沉,不再多言。 09秦氏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迈着盈盈步伐,单手撑腰,向这方靠近。 09华贵的三重纱衣下,她的小腹显得微挺。 09这女人有孕在身? 09孟慕晴眉头一皱,这事她不曾听说过。 09“连状元郎也在啊?”秦氏故作惊讶地问道,一双妩媚的眸在二人间来回转悠,那吞吞吐吐的姿态,好似在无声说着他们俩有奸情! 09“状元郎曾与本皇妃有些交情,在园中碰巧遇上,寒暄了几句,这事也值得娘娘您吃惊?”孟慕晴心里不爽快,以至口气难免有些冲。 09她已是五皇妃,自是不该对谁卑躬屈膝,该利用这身份的时候,就得好生利用不是? 09秦氏没料到她的态度会这么强硬,娇笑的表情有一瞬的龟裂。 09“五皇妃说的哪里话?本宫只是随口一言,你又何必着急解释呢?”秦氏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09这话说得,活像孟慕晴做贼心虚似的。 09她刚想反驳,哪知,张泽海却率先发难,他背脊笔直,昂首挺胸站在台阶上,朗声说:“请娘娘慎言,微臣是外臣,不在乎名声,可五皇妃是千金之躯,有些莫须有的罪名,她不该承担,若您再这般指桑骂槐,休怪微臣无礼,一状告到皇上面前去。” 09他已非昔日一文不值的穷酸文人,而是当今状元郎,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09秦氏面上讪讪的,这事捅到皇上那儿,最后挨骂的只会是她。 09“是本宫失言了。”她忍下了这口怨气。 09孟慕晴眉梢一挑,含笑看了张泽海一眼,这少年她没看走眼,是个好的,相信他日若她有事需要帮助,他也会如今日这般一样,挺身而出,为她效力。 09“本皇妃还得去见母妃,就不再此叨扰娘娘赏园了。”孟慕晴顺势起身,刚走下凉亭,经过秦氏身旁时,她又说,“对了,自孟府曾出过一次蛊毒的事儿,本皇妃就四处打听此有违人道的秘术,听说以身养蛊的人,一旦有了骨肉,体内养蛊时残存的剧毒,会随之延续到胎儿身上。” 09她说这话时,嗓音故意压得很低,除秦氏和她外,无第三人听到。 09秦氏娇躯猛地僵直,仿若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凶兽,眸光喷火。 09见此,孟慕晴不由弯嘴浅笑:“本皇妃在此提早祝娘娘往后能母凭子贵,顺利产下一健康龙子。” 09她不再看秦氏那张愤怒的脸庞,抬脚远去。 09张泽海落后半步,恰巧看见秦氏阴鸷、可怕的脸色,追上孟慕晴后,忍不住提醒:“五皇妃,这人心术不正,您今后得多提防着点。” 09“我会的。”孟慕晴领了这份情,和善地笑着,“朝中局势千变万化,张大人初涉朝堂,若有不懂之处,大可问一问五皇子,他是个大度的,不会藏私,定会倾囊相授。” 09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一个是她拉拢的助力,两者若能联手,如虎添翼。 09张泽海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悟了她的言下之意。 09“微臣明白。”结交五皇子吗?若这是五皇妃的心愿,他岂能拒绝? 09两人在拐角处分道扬镳,孟慕晴又散了会儿步,方才回到端贵妃的寝宫。 09“慕晴,你再不回来,尘儿他就得出去寻你了。”端贵妃笑着调侃道,“你才走一会儿,他啊,就坐立难安的,同他说话也敷衍含糊,人虽坐在这里,可心,早跟着你一起走了。” 09高尘脸色不变,坦然地牵住孟慕晴的手,与她并肩站在软塌前。 09而后者,则悄然红了脸廓,眉宇间涌现着明媚的春色。 09“行了,天色不早,你们快些出宫回府去吧,本宫也不留你们。”端贵妃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09孟慕晴欠身后,才同高尘一道离去。 09瞧着二人寸步不离彼此的背影,端贵妃的脸色黯淡了许多,她自嘲地笑了声,眸子在偌大的寝宫内扫了一圈。 09这宫里虽精美、奢华,总归冷清、寂寞了些。 09暖暖的阳光穿过云层投落在地上。 09高尘牵着人,漫步于枝影婆娑的艾青石板路中,启口轻问:“侯雨姵又说了什么话,伤了你的心?” 09“何出此言?”孟慕晴好生意外,他从哪儿看出侯姐姐给她委屈受了? 09“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定有哭过。”虽然她回来时,看着与往日无异,但那仍留有一丝红的眼眶,却逃不过他的法眼。 09“唔。”孟慕晴没承认,也没否认。 09她都在外边逛了好一阵,还能被他看破?这人的眼神果真厉害。 09“她的事,你今后少管,指证的活我来做,用不着你。”既然人家不肯接受她的关心与好意,他也不愿让她平白受罪,用热脸贴那人的冷脸。 09高尘的态度很是强硬,全然不掩饰对侯雨姵的厌恶。 09“你想哪儿去了?侯姐姐她身上有伤,连话也说不出来,又能怎么中伤我?”孟慕晴摇头叹道,“我只是不明白,如此痴恋着一个对她无心的人,为此不顾家中亲人是否伤心,是否难过,一心求死,这样值得吗?” 09她难道不知,事情败露后,侯家会遭到波及,难道不知,她的行差踏错,极有可能为家族带去灭顶之灾。 09只为一己私欲,未免太过自私了点。 09“呵,你可还记得当初争吵时,我问你的话?”高尘避而不答,反倒提起另一件事。 09那是他们最大的一次冲突,她怎会忘记? 09“记得。” 09“你现在的答复,可还与当日一样?”高尘接着又问。 09孟慕晴露出一抹苦笑,若眼下再问她,她大概不会像上回那般,轻易地说出值得二字了。 09“我不过是看在旧情上,才想帮她最后一把。”日后,她与侯姐姐再无瓜葛,她若执意对付自己,她也不会再留半分情面。 09决绝的光芒在眸中闪烁,高尘知道,他无需多问,那人已叫她寒了心。 09“我先送你回府,再转道去大理寺,回去后,记得喝药,不许忘了。”坐进宫门口停着的马车里,高尘细心叮嘱道。 09“晓得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自个儿的身子难道还会不在乎吗?”孟慕晴嗔怪道,心里却甜甜的。 09“这话你最没资格说。”高尘屈指弹了弹她的脑门,“每每动气,哪会不是伤害自己的身子?” 09她掌心的伤疤,还没愈合,这就是铁证。 09孟慕晴自觉理亏,吐吐舌头不同他争辩。 09“答应我,往后再如何生气,莫和自己过不去。”高尘沉声说道,“有气大可往我身上出,我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09“这是你说的,别后悔哦。”孟慕晴故作凶狠的挥了挥拳头。 09“君子一诺,千金不改。”高尘抬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将人牢牢圈住。 09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孟慕晴涌来。 09她乖得像只猫儿,轻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09下午,高尘在大理寺还没回来,而三皇府的管家却捧着几匹布登门拜访,声称是为琼华夫人送赔罪的礼来的。 09孟慕晴亲自接见,笑吟吟将布匹收下:“哎,表姐真是的,本皇妃随口一句玩笑话,她还当真了。” 09“······”若真是玩笑,她为何收礼收得如此爽快?管家暗暗腹诽,面上恭敬之色不改。 09“劳烦你回去后转告表姐一声,就说这布本皇妃很是喜欢,她有心了。”孟慕晴继续说道,脑中出现了孟水筠在听完这话后怒气难平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 09给她添堵,是她最乐意干的事儿。 第一百六十八章 命案 孟水筠的反映一如孟慕晴所料,据三皇府内的眼线回禀,她关上房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屋里的瓷器,也因此换了一批。 09“我记得,最近柳州遭遇洪水,皇上有意拨款赈灾。”孟慕晴眉眼弯弯地坐在书房的木椅上,同高尘说话。 09“这事明日早朝,自会有人禀报父皇。”高尘站在一旁,满脸纵容地说。 09三皇子府又换新的瓷器,开销增多,内务府的确该上奏帝王,以防百姓埋怨皇室在黎民受苦时,仍只顾享乐。 09“呵,看来她又该独守空闺数日了。”孟慕晴心头甚是得意,高湛若因此挨骂,孟水筠这罪魁祸首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有多难过。 09不过她完全不觉在背后捣鬼有何不妥,看着敌人遭罪,她只觉畅快。 09“抓住的人招供了吗?”说完私事,孟慕晴便问起了昨日大理寺的审案进度。 09高尘端起参茶,往她面前送去:“不吃些苦头,他们是不会招的。” 09今夜相信那三名隐卫,会过得十分愉快。 09眼中闪过一道冷漠的寒芒。 09“但愿他们能开口指证主谋,这事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不趁着风头最紧时调查,等时间长了,皇上或许又会改变主意,将这事轻拿轻放。 09“自然。”高尘亦有同感,他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快亥时了,还不快回去歇息?” 09“你呢?”又要在书房忙上半夜? 09“等会儿就回房了。”高尘宠溺地揉了揉孟慕晴的发髻,她的关心,是他最喜的。 09亲自把人送回新房,守着她入眠后,高尘飞身跃出高墙径直去了大理寺的天牢。 09窄小的牢房通道,昏暗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极了尸体腐烂的气味,让人作呕,通道两侧黑乎乎的牢笼里,不断有瘦骨如柴的手臂从内伸出,喊冤声,从他跟着狱头途径过一道道铁门就一直没停过。 09高尘目不斜视,神色淡漠得仿若一池死水,任这些人如何叫冤,他也未动过半分恻隐之心。 09“五皇子,人就在里边,里头很是污秽,要不您在外稍等片刻?”狱头搓着手大献殷勤,用刑的过程可不是每个人都爱看的,万一侮了贵人的眼,总归不好。 09“不必。”再血腥,能比得过战场吗? 09高尘抬脚步入铁门,水牢里,被两名狱头从水里拽上来的侍卫,正被铁链穿过琵琶骨,倒挂在灰墙的木架上,蘸了辣椒水的皮鞭,无情挥打着他的身躯,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09“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掳走五皇妃的?”狱头卖力挥鞭,脸上挂着近乎扭曲的快感与不屑。 09那名侍卫气若游丝,却仍咬紧了牙关,不肯出卖主子。 09“停下。”再继续打下去,这人也不会开口。 09“是。”狱头乖乖从命,躬身退到一旁。 09高尘这才走到木架前,波澜不惊地黑眸倒影着侍卫狼狈的样子。 09“像你们这样的死士,在执行命令前,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可惜,你效忠的人,却只把你们当作随时可抛的弃子,不闻不问。”高尘淡漠地说道,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09死士咬牙不语,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会背叛主子。 09“你们在此受尽折磨,他却不曾动过救你们出去的念头,不,或许他还想着杀人灭口,让你们将秘密带到地府去。”高尘继续蛊惑,他知这些话隐卫是不会轻易相信,但他要做的,仅仅是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亲手在这层主仆关系上,凿开一道裂痕。 09“为了这种人牺牲掉性命,不觉得太可笑了点吗?”高尘挑眉问道,对上隐卫那张视死如归的脸,他失望地摇摇头,“看来本皇子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09他不再多言,只睨了眼污水中同样一声不吭的另外二人,抬脚离开。 09他以信号弹联系上小黑,两人在京中一暗巷碰头。 09“师弟,又有什么事要拜托师兄出马?”小黑眸中布满精芒,盘算着这回能敲多少竹杠,想他出手,酬劳低了那怎么行? 09好在高尘习惯了他这副视财如命的样子,沉声吩咐:“我要你过几日调动一批杀手潜入大理寺,对付那三名被抓的隐卫。” 09“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小黑一口应下,末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抹献媚的笑来,“师弟,千沙楼的规矩你懂的,这报酬······” 09“事成后少不了你一文钱。”高尘爽快点头。 09有他这句话,小黑自是愈发上心,打算着要把事儿办好。 09翌日,孟慕晴刚从梦乡里醒来,一番洗漱后,带着两个丫鬟前往堂屋用膳,路上碰巧遇到鱼梅梅,二人有说有笑地穿过长廊,还没进屋,就撞见大门外的吵闹场景。 09“出什么事儿了?”鱼梅梅疑惑的昂着头,想看清楚在门前与守卫的下人争执的是谁。 09“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高尘与孟轻礼结伴而来,一见有人闹事,俊脸立时冷了几分。 09“主子,夫人,”管家急匆匆从人堆里过来,打了个千后,急切地把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是一帮刁民,他们声称家里的老人被无辜害死,正上门来要说法。” 09“本皇子的府邸何时成了阿猫阿狗都能随便闯入的地儿?”高尘很是不悦,目光如炬,蕴藏无边冷意。 09他可不记得自己有杀害过什么老人。 09“去瞧瞧吧,总这样闹下去不好。”孟慕晴皱眉说道,继续闹,只会有损他的名望。 09“不碍事,我们先去用膳,至于这里,管家会妥善处理好。”高尘伸手拥住她的肩头,带着人回堂屋。 09他乃皇室子弟,是寻常老百姓说见就能见的?若谁家有事,都跑他这儿来,五皇子府能有清闲日子过吗? 09一场小闹剧,并没被众人放在心上,安安静静地用过早膳,高尘就换上朝服,准备进宫入朝。 09“你的盘扣没系好。”孟慕晴眼尖的发现他胸襟处最末的盘扣没系上,下意识搁下茶盏,从木椅上起身,走到高尘面前去,亲手为他系扣子。 09“你真细心。”如天籁般悦耳、舒心的感慨从头顶上飘落下来。 09孟慕晴有些面颊发烫,极快做完手上的活后,她才笑着说:“这点小事是我该做的。” 09“那日后,本王的饮食起居都交由你来照料,可好?”高尘顺理成章地追问,心头泛起几分期待。 09他们没举行过大婚,但她的名已记录在案,照顾夫君的衣食住行,可不是娘子的分内事吗? 09孟慕晴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双颊飘上两团红云,别扭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09“真好。”高尘愉悦极了,弯腰在她的左边脸颊上落下一浅吻。 09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措,不仅惊呆了孟慕晴,也让后方正品茶歇息的孟轻礼和鱼梅梅吓了一跳。 09人前,五皇子竟这般不收敛? 09“你干嘛啊!”孟慕晴羞红了脸,忙抬手捂住遭到偷袭的脸颊,恼怒地剐着他。 09高尘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有何不可?你是我的内人,理应如此。” 09“强词夺理。”他不是寡言冷淡吗?什么时候有了伶牙俐齿的口才? 09“你喜欢的,不是吗?”高尘有些小得意。 09他们之间隔着的最后一层纸,已经捅破,他当然不会再收敛,那些压抑着的情愫,就像猛兽,促使他想要去亲近她,时时刻刻想要待在她身边,同她做尽一切亲密的事。 09炽热的火焰在眸中熊熊燃烧。 09孟慕晴莫名感到一阵不安,总觉得,这样的他十分危险。 09“不是要去上朝吗?再不走,就要耽误时辰了。”她逃避似的转移话题,推着他往门外走。 09高尘无奈地笑了:“等我回来陪你用午膳,白日你若无趣,找管家要些府里的账本,尽早上手,好接手府里的大小事务。” 09她既是五皇妃,就有掌管府宅的权利,高尘很放心把全数身家通通交付给她,这是他对她的信任与恩宠。 09“好啦,我心里有数的,你快点走,别再磨蹭了。”孟慕晴心头甚软,又轻轻推了他一下,可算是把人送离了府。 09她刚松口气,转身回屋,冷不丁就撞入鱼梅梅笑意盎然的眼眸里。 09“晴妹妹,五皇子真在乎你,连上朝这么一会功夫,都离不开你呢。”瞧那一走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样,真让人羡慕。 09孟慕晴像朵含羞草般,低着头,面颊绯红。 09打趣后,鱼梅梅又拉着她说起体己话来,捻点心的小手始终没停。 09屋内氛围温馨,但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彻底打破了这份闲适。 09披盔戴甲的近卫军策马到府,管家有心阻拦,可领头的副将却声称是奉旨前来,强行推开拦路的护卫,直奔堂屋。 09“卑职见过五皇妃,五皇妃吉祥。”他利落地拱手作揖。 09孟慕晴叫起后,问明他的来意。 09“卑职是奉圣上口谕,请五皇妃移步前往大牢,待杀人命案查明后,若与您无关,将放您自由。”副将一板一眼地转述着高永帝的口谕。 09‘啪嗒’,鱼梅梅惊得连手里的桂花糕也没拿稳。 09命案?什么命案?怎么会和晴妹妹扯上关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要拿人?交出证据! “鱼姐姐,你在此稍坐片刻,慕晴出去看看。”孟慕晴优雅地捋了捋宽袖,面上挂着近乎完美的浅笑,如沐春风,却又不失凌厉贵气。 09鱼梅梅愣愣地点头,待回过神来时,只能瞧见已走至院中的倩影。 09“轻礼。”她不安地看向孟轻礼,双手因未知的恐惧而微微发颤。 09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近卫军前来捉拿晴妹妹? 09她方才遭蒙大难,这会儿又遇着命案,这如何是好啊? 09担忧犹如浪潮,在她的心窝里徘徊着。 09孟轻礼沉默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有我在。” 09这里是五皇子的府邸,要想拿人,可不是这么简单! 09与此同时,五皇子府正门前,孟慕晴笑靥如花地站在一众下人前边,昂首眺望马背上气势十足的带队副将。 09一个刚毅沉稳,面泛杀气,一个浅笑嫣然,八风不动。 09微风自石板路尽头处吹来,撩起她肩上几缕青丝,且听她含笑启口:“敢问这位将军,慕晴犯了何事?竟惊动圣上调动近卫军上门拿人?” 09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面上一片不解的无辜的之色。 09只看她这纯良无害的温婉样子,着实让人很难将她与命案联系在一起。 09“是啊,”府里一名胆子大的奴才忍不住出声维护,“五皇妃昨夜回府后,一直没离开过,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她涉险参与杀人命案?” 09有一人挺身而出,自有人吵吵嚷嚷开了。 09“五皇妃好不容易脱离歹人的魔爪,才过了几天安宁日子?你们又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往她身上扣?” 09“就是就是,五皇妃是多好的人?说话温声细语,体贴奴才,绝不会是犯下命案的贼人,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09······ 09不绝于耳的辩解让孟慕晴胸腔甚暖,这些下人她大多叫不出名字,只偶尔在府里进进出出时碰见,赠以一客套、礼貌的笑脸,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他们却甘愿为她请命喊冤。 09“夫人请放心,主子虽进宫未归,但有奴才们在,定不会容谁欺负了你去。”老管家挺直腰杆,掷地有声的说道,主子不在时,夫人的安危,就得交给他们照看,拿不出证据,只凭一句话就想抓走夫人,他第一个不答应! 09高尘素来治家严明,府里的奴才要么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要么是他挑选的家世清白的寒门子弟,这些人大多耿直,忠字当头,但凡有人振臂高呼,他们便会如狼群,一拥而上。 09副将不悦地皱紧眉头,他看也不看这帮叫嚣的奴才,锐利的目光直逼孟慕晴而来。 09“五皇妃,卑职是奉命办事,您有何冤屈,到了刑部,大可言明,如今,请你乖乖随卑职走上一遭,若不然,便是抗旨不尊!” 09“将军,敢问圣旨何在?”孟慕晴挑眉问道,目光如炬,似这天上朝阳,灼灼不可直望。 09副将喉咙一堵,整张脸胀成了青红色:“卑职说了,此乃圣上的口谕!” 09也就是说,没圣旨咯? 09孟慕晴很清楚,这口谕多半是真的,但是,这批近卫军大摇大摆前来五皇子府拿人,百姓定得到了些风声,她若真的跟着他们走了,这名声还要不要?即便日后证明了清白,天下悠悠众口,她又能堵上几张? 09所以,她是万不能跟着近卫军去的。 09长睫微闪,遮挡住眸中闪动的精芒,她昂起头来时,面上已无半分笑意,冷若冰霜:“命案?慕晴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卷入命案里?将军莫不是奉了谁的命令,假传圣旨,故意想祸害了慕晴的名誉吧?” 09大婚闹剧的风波还未平息,这话一出,众人自然会把事儿往那方想。 09下人们愤愤不平地怒视近卫军,他们难道和大婚当日的歹人是一伙的?否则,哪有这么巧,主子接手案件的审理职责,五皇妃就被栽上涉及命案的罪名,还要逮捕到大牢里? 09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让近卫军一时有些无措,只能求助的看向副将。 09后者勃然大怒,腰间弯刀刷地出鞘。 09“大胆!”老管家怒极,朗声高喝。 09话刚落,只见五皇子府的高墙内数道黑影身影如疾风般飞速跃出,清讫身若闪电,五指如兽爪,袭向副将的咽喉。 09那人猝不及防翻身下马以作阻挡,哪知,双足刚落地,立即有隐卫逼上前来,脖颈上两把左右交叠的长刃架上,使得他压根没办法动弹。 09“五皇子府门前,也容尔等放肆?”老管家中气十足地质问道,弥勒佛般的和蔼笑容,寸寸冰封,只余下一片威严、肃杀。 09过招仅是一瞬,快得许多人至今仍无法回神。 09孟慕晴怔忡后,抿唇笑开了:“你们这是作甚?对当朝命官动刀子,那可是要杀头的,还不快将兵器放下,”说着,她又转头向那满脸不甘的副将致歉,“抱歉,这些奴才对五皇子忠心耿耿,误以为将军您是来找茬、闹事的,您也知道,本皇妃日前才遭遇大难,这个节骨眼,大家伙的心都绷着,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他们的反弹,故而激动了些,将军是为官者,定通情达理,还望见谅。” 09这话说得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愣是把副将听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09只不到十招,就败给五皇子府的护卫,还要他选择体谅?凭什么? 09“不过呢,”孟慕晴口风忽地急转,眸中零星笑意被冷漠取代,“本皇妃乃皇室中人,仅凭将军一句话,就得移驾大牢,岂不是儿戏吗?若将军意图不轨,本皇妃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届时要如何反抗?更者,将军一来此,二话不说就要本皇妃跟你走,本皇妃连前因后果也未弄明,怎能轻易相信你?” 09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极容易叫人信服。 09副将心中恼怒不由散了几分,也觉这话在理。 09“若有命案发生,而本皇妃亦能帮得上,只要皇上亲下圣旨,本皇妃绝不推脱,定倾力相助,但若是要以嫌疑犯的名由,逮捕本皇妃,除非尔等拿出铁证,不然,本皇妃万不会轻易服软。”孟慕晴直接把话挑明,她如今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五皇子妃,既然接受了这个身份,她就得去捍卫它,去维护它,不给它抹黑! 09老管家眼泛欣慰,不错,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势,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方能配得上主子。 09比起京城里那些个菟丝花般羸弱、羞答答的闺阁千金,时而平易近人,时而强势刚硬的孟慕晴,更得他的眼,最最重要的是,谁叫她是主子心尖上唯一在乎的人呢? 09副将拧眉不语。 09“将军,本皇妃不愿仗势欺人,将军若要拿人,请回宫去讨一道圣旨来,如此,慕晴二话不说,立马遵旨而行。”孟慕晴一本正经地说道。 09她可不信高永帝会真的下圣旨,捉她去大牢,即使帝王有这想法,高尘也不会坐视不管,而朝堂上,亦有张泽海、烈武涉等人,再加上孟家,高永帝在权衡后会下这道旨意才怪。 09孟慕晴将利弊想得很是透彻,故而才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09副将虽被落了面子,但又觉五皇妃言之在理,面上怒意一扫而空,多了几分认同。 09“放行。”孟慕晴扬唇微笑。 09隐卫得令后,利落地收刀回鞘,飞身落至她身后,宛如保护神一般。 09“卑职会一五一十将五皇妃的话转告圣上,告辞。”副将翻身上马,率领近卫军扬长而去。 09闹剧散场,孟慕晴悄然吐出口长气。 09别看她刚才四面玲珑,八方威风,实则心里亦是有几分紧张的,毕竟,她对这名将军不熟知,若他强行捉拿,怕是免不了大动干戈了。 09“夫人,主子就在宫里,得知此事定会想出法子,护您周全,您莫要担心。”老管家躬身说道,话里话外对高尘的信赖,毫不掩饰。 09孟慕晴虚扶了一把:“五皇子的能耐,慕晴岂会不知?” 09那人啊,是万不会看着她遭罪,撒手不管的。 09她如是想到,浑然不觉这份信任有多重,似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09“方才各位为慕晴说话,这份心慕晴受下了,”孟慕晴转眸望向门外一大摞的奴才,柔声开口。 09“这是奴才们的本分。”家仆个个受宠若惊,心里对孟慕晴的好感又多几分,谁会不喜一个和善、知恩的主子? 09孟慕晴点点头,挥手命他们该做何做何去,待人走后,她又对管家说:“慕晴那儿有些私房钱,劳烦您私底下分发给下人,权当是一点小小心意。” 09口头上的感激或许还不足以收买人心,再加上些利益,相信往后再有这等事发生,下人们同样会做出如出一辙的举动来。 09“哪敢让夫人自掏腰包?”老管家面露几分赞许,却没答应孟慕晴动用私房钱的事,只说会在下月的工钱里,为下人们多加一两银子,以作嘉奖。 09隐卫见事情解决,便纷纷回归暗中,孟慕晴拔脚回到堂屋,人刚进门,就被鱼梅梅一把牵住。 第一百七十章 她是凶手? “方才可吓坏我了。”鱼梅梅心有余悸地说道,她真担心近卫军会不顾一切冲进府宅把人抓走。 09“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什么。”孟慕晴柔声安慰道。 09“不过,这事究竟从何说起?怎的把你卷入命案里去了?”鱼梅梅甚是不解,连桌上搁着的美味糕点,也难令她心动。 09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缘由来,在她心里,晴妹妹是个弱女子,什么杀人,什么命案,和她扯不上半分关系。 09“我这就去大理寺打探消息。”孟轻礼撩袍起身,他日前与高尘在大理寺同进同出,认识不少人,或许能探到些内情,把案子弄清,才好想出应对之策,不会如刚才那般被动。 09“大哥,这事我会拜托五皇子的手下去做的。”孟慕晴摇了摇头,不愿亲人为自己奔波走动。 09“也好。”五皇子的人是比他出面要好不少。 09孟慕晴离开堂屋一会儿,唤清讫出府去打探消息。 09她没等太久,只半个时辰,清讫就带了信回来。 09“死的是三皇子府的嬷嬷,夫人见过她的,那日御花园里,同您起冲突的,便是此人。”清讫面无表情地说道。 09经她一提,孟慕晴立即想起了那次的争执。 09“她死了?”瞳孔猛地一缩,“什么时候的事?人死在哪儿?怎么死的?” 09“尸体在今早被发现在护城河中,且死状极惨,至于是何时死的,得由仵作验尸后,才能得知。”这些消息她根本不用去大理寺,只在街边的客栈、酒楼、茶室里走一圈,就能听到。 09这事眼下在京城里疯传,不乏有百姓在暗地里散播流言,乃是孟慕晴嚣张跋扈,为一时口角之争,将人杀害。 09“等一下,”孟慕晴忽地想起另一件事,“今早府外是不是来了哭丧、讨说法的老百姓?” 09当时高尘也在,她本想去看看情况,他却没肯答应。 09如此说来,那帮人或许就是死者的亲属?可是,尸体早上发现,那么快他们就能聚集到五皇子府外,公然闹事? 09孟慕晴隐隐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地里偷偷推动,若不是计划好的,家眷怎会第一时间怀疑上她?且组织有序地前来大吵大闹,而他们前脚刚被府里的护卫撵走,后脚,就有近卫军拿着高永帝的口谕,前来捉拿她。 09“呵,看来这次是针对我而来的了。”孟慕晴冷笑一声,罢罢手,示意清讫退下,而后,抬脚走出长廊,回到堂屋。 09她没瞒着孟轻礼和鱼梅梅,自家人,何来的秘密可言?若是吞吞吐吐,方才会令他们更为担心,倒不如如实相告。 09“就因为一次冲突,他们就怀疑你是杀人真凶?”鱼梅梅一脸怒容,身躯不自觉绷紧。 09孟轻礼双眉微皱,又是孟水筠?这女子,怎的阴魂不散,哪儿都有她? 09一抹冰冷的杀意在他的眸中掠过,早知有今天,当初在苏州,在孟府,他就该将这隐患提早扼杀,省得她借机上位,处处与三妹做对。 09孟轻礼很是后悔当日因是后宅内事,想着不方便插手,而错失了绝好机会。 09“大哥,你这副表情好生可怕,想什么呢?”孟慕晴率先瞥见他杀气腾腾的模样,故作轻松地调笑道。 09孟轻礼摇头不语,只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自责与愧疚。 09他是家中长子,爱护弟弟妹妹是他的天职,可他却······ 09“大哥,你别瞎想。”孟慕晴对家中亲人太熟悉,仅是一个表情,就足够她猜到孟轻礼的心思,“我和孟水筠的事,是女儿家的私事,且不说今日的事同她有无关系,即使有,那也与你无关,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身上揽,我都及笄了,且嫁了人,难道还得靠家里人屡屡庇护吗?” 09大哥定是在自责没及早除掉孟水筠,但他又岂会知晓,她和孟水筠之间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恩怨? 09“果真是长大了。”孟轻礼眉头缓缓展开,露出抹笑来,“知道宽慰人了。” 09“本来就是这个理啊,大哥,往后你再把晴儿当幼童对待,一心想着如何护我无忧,晴儿可是会生气的。”孟慕晴故意板下脸来,郑重其事地说,“晴儿真的大了,能处理好这些事,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疼惜我,可晴儿不能永远活在你和爹娘的保护下,对不对?就如大哥疼爱晴儿一样,晴儿也想保护家人,不给你们添麻烦。” 09她在重生之日就发过誓,此生要守护好家人,谁敢欺辱他们,佛来杀佛,神来弑神! 09孟轻礼什么话也没说,只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孟慕晴的脑袋。 09“不说这事了,再说下去啊,鱼姐姐会吃味的。”孟慕晴破涕为笑,将心中翻涌的酸涩一并压下。 09正被兄妹情深的氛围感染的鱼梅梅,忽地听闻此话,不自觉红了脸颊:“我才不会呢!” 09她羡慕还来不及,怎会因此大吃飞醋? 09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玩笑后,孟慕晴才说起正事:“打探回来的消息,只说人是在早晨发现的,我和她发生冲突是在前两日,她的死亡,必是在离宫后到今早这段时辰里。” 09“不错。”孟轻礼认同她的推断。 09“而我自那日进宫面见端贵妃回来以后,再未离开过府门一步,一直闭门不出,即便我有动机杀害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当然,若说她是买凶杀人,那就另当别论。 09“动机?你岂是为口舌之争,就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孟轻礼轻斥道,“不许这样说自个儿。” 09他的妹妹自小善良,绝非小心眼之辈,纵使有朝一日,她要对付谁,那也定是旁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惹怒了她。 09不得不说,孟家人骨子里护短,帮亲不帮理,别说孟慕晴这回真是清白的,就算她确确实实干了这杀人的事,孟轻礼也会为她寻无数个下毒手的理由。 09挨了骂,孟慕晴也不恼,只吐吐舌头:“我是照最坏的发展推测嘛。” 09“大哥说的极是。”一道清冷如月的声线,悄然飘入房中。 09正在说话的三人愕然转眸,只见房门前,高尘逆光而站,威严的朝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姿,身躯沐浴在光晕里,如神祗一般。 09“你回来了?”孟慕晴眼睛一亮,下意识站起身迎上前去。 09“扑哧”,鱼梅梅捂嘴喷笑,晴妹妹定是极喜欢五皇子吧,不然,人刚出现,她怎会迫切地要亲近? 09背后传来的窃笑,让孟慕晴脚下步伐为之一顿,她尴尬的停在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窘迫。 09高尘眸中有笑意闪过,主动抬脚走到她身前,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柔荑,握在手里。 09“事,我在宫里已听说了。”他一边往上首的梨花木椅走,一边说道。 09“皇上是何看法?”孟轻礼凝神问道,五皇子既然离宫回来,定是有了主意。 09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晴儿确有嫌疑,但要不要将她以嫌犯捉拿,端看帝王的一句话。 09“晴儿并无作案动机,她是何秉性,我很清楚。”高尘自打得知此事,就知,非孟慕晴所为,是有人想借机中伤、暗算她,污蔑她的清白,“我已同父皇密谈过,这事将交由大理寺彻查,在无证据前,任何人不得动晴儿分毫。” 09“大理寺?那大婚的事岂不就要搁浅了?”毕竟两件案子接连发生,前后间隔不长,大理寺的人手只那么多,同时调查,定会疏忽其中一桩,孟慕晴拧紧眉头,“你说,会不会这就是有心人的计划?用另一件命案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以好寻找机会,将知情者灭口,或是待风波过去,让大婚的事不了了之?” 09这种可能性虽然小,但不是没有。 09朝廷眼下是迫于高尘的执意,以及她娘家的财力,方才下令彻查,可时间拖得长了,难保朝廷不会重拿轻放。 09“呵,我考虑过这一点,”高尘安抚似的看了她一眼,“所以,大婚的事,我同父皇商议过,由我和刑部调查,大理寺只专心彻查这桩杀人命案。” 09两件事皆关系到她,他怎能怠慢? 09“五皇子,你可知这事是何人捅到圣上跟前去的?”孟轻礼似未看见二人甜蜜恩爱的举动,沉声追问。 09按常理推断,死者虽是三皇府的奴才,却无权无势,一桩小小命案,岂能惊动圣上?还因此出动近卫军?不仅如此,这事还牵扯到晴儿,她乃五皇妃,照理说,皇上即使知道此事,也该私下调查,闹得这么大,着实有些说不通。 09孟慕晴也有此疑惑,故而抬眸注视高尘,等着他解答。 09高尘漠然启口:“早朝时,京城巡案为此事上折,且不少文官当朝请旨,奏请父皇彻查,以肃清近日来京中的歪风邪气,以正朝廷威名,父皇未当朝下旨,退朝后,宣六部及几名重臣入御书房议事,当时,有近卫军禀报,我府外有百姓闹事,且此事已传遍京城。” 09“如果我猜得没错,疯传的不仅是命案,只怕还有朝廷意图包庇,任百姓枉死的传言吧。”孟慕晴冷讽道,若不是这样,皇上不会骑虎难下到吩咐近卫军前来府邸拿她,这样做,不是为了抓捕,而是为了让百姓们看到朝廷的公正,以借机压下那些不利于皇室的流言。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只准夸他 高尘的沉默印证了孟慕晴的猜测。 09京都巡案?孟慕晴想了想,从前世那些遥远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位朝臣的线索。 09她曾在高湛最得势的那段日子里,屡次听府中下人闲暇八卦时,听说过这人的大名,一个寒窗苦读多年,从地方师爷一路扶摇直上,曾担任京师巡案,且仕途坦荡,他调入京中任职巡案的年份,与现在差不了多少,前世,他很早就归附了高湛,不然,一个寒门学子,岂会在短短数年内调入京师重地? 09这人如今怕也上了高湛的贼船,否则,无高湛在背后指使,他哪来的胆子,敢将一桩杀人命案这么快捅到朝廷上?还得到大批文官当朝力挺,适才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09孟慕晴眸色微冷,扯出一抹凉笑:“这手段确实漂亮。” 09百姓是淳朴的,同样也容易受到煽动,这件案子若处理不好,亦或是查不出主谋,给不出一个交代,皇室姑息她的骂名,高尘处事不公的恶名,必会在民间传开。 09“我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高尘淡淡地说道,但态度却分外强硬,想抹黑她,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吗?“今日的闹剧,不会再发生,父皇那里我已说过了。” 09“皇上给你定了期限对不对?”孟慕晴拧眉追问。 09高尘不由笑了,那笑似夜上清月,分外惊艳。 09“在担心我?”牵着她手腕的五指缓缓收紧。 09“说正事!”他何时这般不着调了?孟慕晴有些羞恼。 09高尘眸中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他最爱的,不正是她这副含羞带涩的模样吗?因为啊,她的害羞是为了他呢。 09“咳!”孟轻礼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示意他们该继续谈正事了。 09孟慕晴撇开头,但那束滞留在她脸颊上的炽热目光,却搅乱了她的心潮。 09好在高尘还知道收敛,不愿真的把她惹急,捉弄后,便正色道:“父皇着令大理寺,在一月内务必查明真相,而且调查案子时,可提审任何人,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理寺请你去,只是问些事儿,我会与你同去的。” 09这是他说服父皇打消今日捉拿晴儿的交换条件。 09孟慕晴是个明事理的,哪会觉得委屈?她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自然不怕人查。” 09“你啊。”她怎的这般善解人意呢?若换做是别家后宅里那些个勾心斗角,只会争宠的女子,多半会故作委屈,以好得到夫君更多的恩宠,偏生她却毫不做作,真诚得叫他如何能不去爱? 09“我也会陪同三妹一起配合大理寺审理案子。”孟轻礼当仁不让的说道,作为家中长子,万没有在此时坐视不管的理由。 09孟慕晴很是感动,她此生最在乎的,是家人,现在又多了一个高尘,而他们也如她一样,重视、关心她啊。 09甜蜜的笑爬上唇角,她眼泛水光的说:“不就是去大理寺几回吗?又不是被抓进大牢,你们干嘛这般紧张?” 09“晴妹妹,话不能这么说,”鱼梅梅不赞同地皱起秀眉,“姑娘家进出大理寺,对名声总归是不好的!也不晓得是哪个混蛋东西,杀人以后还推到你头上,要被我知道······” 09她愤愤地攥紧拳头。 09孟慕晴斜眼看了过去:“鱼姐姐想要如何?” 09“哼哼,我揍死他!”鱼梅梅忽略掉自个儿柔弱的武力,龇牙咧嘴地磨着牙,狠声说道。 09殊不知,她这副样子,却是让屋中三人忍俊不禁。 09孟慕晴转眸朝孟轻礼望去,打趣道:“大哥,小妹忽然有点同情你了,哎,娶到这么彪悍的鱼姐姐,你往后就自求多福吧。” 09鱼梅梅轰地红了脸,小脚用力在地上跺了跺:“晴妹妹!” 09她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啊,羞死人了。 09话虽如此,但鱼梅梅仍下意识用余光偷瞄孟轻礼,担心他会当真。 09“捣蛋。”高尘屈指弹了下孟慕晴的额头,面上却是与之相反的宠溺之色。 09“鱼姐姐,你别当真啊,”孟慕晴忙出言安抚,“我说着玩的。” 09鱼梅梅大方的原谅了她:“我哪会同你置气?” 09与五皇子府回归温馨的氛围不同,京城外,有关孟慕晴杀人且未伏法的流言愈燃愈烈。 09隐卫在外边听到风声,忙回府告知高尘。 09“去请骁骑营伍长张冷过府,我有事同他商议。”再放任不管,日后,即使晴儿洗清清白,恐怕也会在百姓心中留下个坏印象,高尘怎可能眼看着这种事发生? 09“是。”隐卫不敢延误,第一时间将张冷请到五皇子府。 09孟慕晴送鱼梅梅和孟轻礼回客居后,正从后院过来,恰巧在半道碰到他。 09“呀,五皇妃,您这气色可比前几日好多了,身子骨不要紧吧?”张冷笑着打了个千,随后同孟慕晴寒暄起来。 09“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孟慕晴亦会心一笑,她很明白,张冷的恭敬,是因着高尘这层关系,既然往后是自己人,她又岂会拿乔、摆谱? 09“那就好,要是您迟迟不好,将军他不晓得有多心疼呢。”张冷调侃道。 09孟慕晴脸廓微红,即便她与高尘已冰释前嫌,且她也接受了五皇妃的身份,但每每遇上谁拿他打趣自己,总会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羞意。 09“你话太多了。”高尘从隐卫那儿听说张冷在半道与孟慕晴碰上,且相谈甚欢,果断离开书房,往这方过来。 09他抬步走到孟慕晴身侧,警告的眼刀咻地刺向张冷:“皮痒了?” 09胆子肥到敢笑话她?找打! 09张冷浮夸地大叫一声:“哎哟,卑职说错话,该打!该打!” 09他扬起手臂轻轻拍了几下脸颊。 09“哈!”这人真是个活宝,孟慕晴乐得喜笑颜开,忽地,腰间有一股细小的痛意传来,她下意识扭头,看向高尘,撞入了他那双含着些许不悦的黑眸里。 09“他有何好看的?”高尘哑声问道,横飞的醋意几乎无法掩饰。 09孟慕晴笑脸一僵,只觉头顶上飞过一排乌鸦。 09“嗯?”高尘似问不出答案不肯罢休,周身散发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愈发危险。 09张冷识趣地屏住呼吸,极力缩小自个儿的存在感,而一双眼却不忘看着二人,等着看好戏。 09“没有。”孟慕晴迫于压力,只能低声回话,绯红的面颊低垂着,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09压迫感立时消散,高尘满意地笑了:“乖。” 09“噗!”张冷着实忍不住,喷笑出声来。 09天哪,战场上无往不利、铁血手腕的将军,私底下与五皇妃相处时,竟会是这副样子? 09心中对孟慕晴的重视又增多不少,看来,他日后得多和五皇妃套好交情,万一哪天惹怒了将军,兴许还能靠她度过一劫呢。 09“我······我累了,先回房歇息,你们慢慢谈。”孟慕晴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高尘,头也不回地往新房直奔。 09高尘宠溺地目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深处,适才莞尔一笑。 09这丫头,怕是今儿都得关在后院,不好意思见他了。 09“走吧。”外露的情绪仅是一瞬,再看向张冷时,他俨然已恢复了往日冷清淡漠的模样。 09张冷嘴角微抖,在心底大喊区别对待!为何在他面前,将军就这般冷淡,在五皇妃跟前,却暖如这头上烈阳?不公平! 09“愣着作甚?”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高尘不由停下步伐来,蹙眉催促。 09张冷立马收拾好心情,像条跟屁虫般,恭敬尾随着他去了书房。 09在雕花木椅上坐下,高尘方才吩咐:“大婚的事,连累你了。” 09“将军,您说的是哪里话?”张冷连连罢手,“卑职能混到今天这副德性,全靠将军一手提拔,只要将军一句话,刀山火海,卑职二话不说为您去闯,不止是卑职,骁骑营上上下下皆是如此,这些个见外的话,请将军不要再说。” 09打从将军任副将那天起,骁骑营就是属于他的。 09也许这样说太大逆不道,却是他们的心声。 09骁骑营可以不尊圣上旨意,但绝不会不听高尘之令。 09动容软化了高尘眸中的冷意,他点点头,接着又说:“既然如此,我这儿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09“······”所以,刚才的话,仅仅是铺垫吗?张冷偷偷在心头腹诽。 09“不愿意?”高尘问道,眸中闪动着戏谑的暗芒。 09“不不不,为将军办事是卑职的福气。”张冷慌忙摇头,狗腿地笑着表明忠心。 09“真该叫那些个崇拜你威武之名的人看看,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的真面目是怎样的。”高尘打趣道。 09张冷也不气,将军能同他随xing交谈,何尝不是将他视作信赖之人?他舔着脸,打算将厚脸皮的功力继续发扬下去。 09“京中的流言,你该有所听闻。”高尘不再玩闹,直奔主题,“我要你离府后,立即带上人手,将那些个大肆抹黑晴儿的老百姓抓起来。” 09只要抓几个闹事的,余下的百姓自然会有所收敛,这叫杀鸡儆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是见财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张冷领命后,下午就大摇大摆地率领二十名骁骑营士兵在街头抓人,无数百姓亲眼目睹那些大放厥词,说五皇妃坏话的百姓被当街抓走,这下子,个个吓破了胆,没人想因几句八卦,去牢里待上几天。 09“主子,街上的流言已经遏制住了,无人胆敢再在大庭广众下抹黑夫人。”隐卫跪在地上,恭敬禀报。 09“嗯。”高尘合上大理寺刚送来的有关大婚主谋一案的卷宗,顺势起身,“厨房那边的药,煎好了吗?” 09门外守了多时的管家,见他出来,忙躬身回话:“正在煎呢,估摸着再一会儿就该好了。” 09“记得拿凉水散散热。”药太烫,会伤着她的。 09“是。”老管家点头应下,心里却忍不住叹息,主子对夫人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再这样下去,何谈夫纲? 09高尘非他肚子里的蛔虫,自是猜不到他的小心思,只抬脚朝新房走去。 09不论有多忙,他都会抽出空来,监督孟慕晴喝药,与她的身子相比,别的,那都不叫事。 09而新房里,孟慕晴也在吩咐清讫,多与小白传信,留意太医院的动静。 09“三哥他不是傻子,在这节骨眼上动手,只会加重嫌疑,我已让小白多加留意太医院每日进进出出的人,若三哥想派人警告侯雨姵,封她的口,小白定能及时发现。”高尘一边进屋,一边说道。 09见他回来,清讫欠身后识趣地飞出房门,在院中守卫。 09“我现在倒真想他有点动作。”孟慕晴揉了揉眉心,“只要他动了,我们才能有机会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对了,高湛那边,你有派人盯着吗?” 09“师兄在那方盯梢。”高尘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抿唇道,“这几日,三皇府并无异动。” 09“怎么会?”孟水筠身边的人莫名其妙死了,按照她的推断,极有可能是高湛,亦或是孟水筠下的毒手,好借此将脏水推到她身上,从而盖过大婚那日的风波,“难道我猜错了?” 09她若有所思的喃喃着。 09杀人的主谋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09“大理寺会彻查的,我也会派人在暗中寻访追查,一旦有消息,绝不瞒你。”高尘哪舍得她折腾自个儿的脑袋?伸手将人横腰抱在怀里。 09“呀!”孟慕晴一声惊呼,双手立马盘上他的脖颈。 09“去床上歇着,待会儿得喝药了。”不等她恼,高尘提早解释。 09孟慕晴低声嘟嚷:“那也不用动手动脚啊。” 09没见她刚才正在想事儿吗? 09“我是你的夫君,抱你有何不妥?”高尘理直气壮的反问,走到床沿,轻轻将人搁了上去,还贴心地掀开里侧的被褥,盖在她身上,他直身的瞬间,脸色忽地大变,没等孟慕晴开口询问,只见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夺门而出。 09发生了什么事?她立即起身下床,追着出了门。 09只见院子上空,两道身影正在过招,手掌对碰的刹那,内力如气浪,扑扑拍在了她的脸上,肩头垂落的几缕青丝如群魔乱舞般在空中飞扬。 09她心头一惊,以为是刺客,正想唤人帮忙,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师弟!手下留情!” 09是小黑? 09孟慕晴无奈抚额,大概猜到,多是小黑在屋外偷听,才被高尘发现,故而动起手来。 09既然是熟人,她也就不再担心什么,而是双手环在胸前,倚靠住门框,优哉游哉地开始看戏。 09高尘哪管小黑的辩驳?手掌凝聚一团内力,俯身冲下。 09“喂!”小黑吓得忙飞身跃下树枝,而他方才站着的枝桠,竟被折断,漫天绿叶打着旋儿簌簌落下。 09“好险。”还好他躲得够快,不然,定会重伤的。 09小黑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面上冷汗:“师弟,你是打算要了我的命吗?” 09“若躲不开,你这千沙楼阁主的位置,也该退位让贤了。”高尘优雅地旋身落到地上,淡淡地说道,“下次再敢鬼鬼祟祟偷听······” 09威胁的话没说完,就听小黑急声说:“绝不会有下次。” 09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来一回啊,师弟的雷霆震怒,他可承受不了。 09“哼。”算他识相。 09高尘拂袖转身,踏上台阶。 09“怎的出来了?”他的脸色立时转晴,就连语调比之方才也回温了许多。 09孟慕晴笑了笑:“不出来哪能看到这出大戏?”说着,她抬了抬下巴,与小黑打招呼。 09小黑脸色一变,他方才只顾着应付师弟,竟没察觉到孟慕晴在此。 09回想到他对师弟的称呼,小黑不由慌了阵脚,孟姑娘可不是寻常女子,聪慧得紧,这一破绽会不会让她怀疑师弟与江湖人士有关系? 09孟慕晴一眼就看出小黑的顾虑:“你不用紧张,你和他的关系,我都听他说了,包括他是雅懿的事儿,我也晓得。” 09“额!”师弟这么快就揭了底牌?小黑讪笑着摸了摸鼻尖,“师弟你也是的,这种事也不同我说一下。” 09“有必要吗?”高尘斜眼睨来。 09小黑不免有些心塞,他这会儿的感觉就如白日张冷时一样,只想仰天长啸一句:差别对待啊! 09“先回屋。”高尘拥着孟慕晴拔脚迈过门槛,至于院子里孤零零的小黑,他是连一个正眼也没投去。 09后者无奈的耸耸肩,什么叫见色忘义,且看师弟! 09回屋没一阵,老管家亲手端着药碗送到新房里来,他似没看见小黑的存在,将碗搁下后,便退走了。 09高尘如往常一样,为孟慕晴试着温度,确定不烫后,方才伺候她喝药。 09“哎,早知会看见这副画面,我就该晚点来的。”小黑唏嘘长叹道。 09“说正事。”高尘警告道。 09孟慕晴瞥见小黑那张怨念十足的脸,很是想笑,她偷偷剐了眼高尘,这人,在人前也不知收敛! 09高尘佯装没看出她的恼怒,他就是要宠着她,让世人皆知。 09“我近日在三皇子府外监视,虽未发现异动,但白日的事儿,让我想起了前天夜里的一点小动静。”小黑肃了肃脸,“我过来前,去大理寺看过那具尸体,虽然被湖水泡得肿胀,可我还是认得出此人的身份,她是三皇子的长子的奶娘,前天夜里她不知为何从后门离开三皇子府,走了以后再未回来过。” 09他当时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区区一个奴才的去处,还不足以叫他上心,若非今日的闹剧,小黑压根就想不起来这一出。 09“你的意思是,她是在前夜离府后遇害的?”孟慕晴刷地抬起脑袋。 09“继续喝药。”高尘不悦地瞪了小黑一眼,冲着她说话时,语气却温柔得腻人。 09这人! 09孟慕晴索性仰头将碗里苦涩的药汁咕噜噜喝得精光,随后从袖子里摸出方巾来擦拭嘴角:“我现在能问了吗?” 09高尘柔柔一笑:“先吃颗甜枣再问不迟。” 09她啊,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 09捻了粒甜枣递到她唇边,再以目光示意小黑继续说。 09小黑莫名有种自己不该在这儿的错觉,他撇开头,看着墙角说:“孟姑娘猜得没错,我去大理寺时,顺道验了下尸,人确是在前天夜里遇害,而且,并非溺水而死,而是遭人毒打致死,她身上的钱囊,值钱的配饰,通通不翼而飞。” 09“这么说,有可能是半夜遇到见财起意的歹人,抢夺了财物后,失手将人重伤致死,然后再抛尸在护城河里?”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哪怕是天子脚下,也不乏有偷儿、打手,尤其是在天黑后,一个衣着不俗的老婆婆孤身行走在街上,最容易遇着这种事。 09“亦有可能是早有预谋,再伪造成见财起意。”高尘添上一句话来。 09“是啊。”孟慕晴认同的点了下脑袋,不论是意外还是早有预谋,她的死,都成为了背地里对付她和高尘的一把利器。 09“说起来,她为何大半夜离府?”孟慕晴疑惑地问道。 09小黑实诚地摇头:“不知,三皇子府里不乏武功高强之辈,我只能在外监视。” 09若离得近了,难保不会被发现。 09“这种事,待大理寺提审了三皇子府的人,自会明了。”师兄能推断出人是何时死的,那么仵作自然也能做到,届时,三皇子府后院里那些女人,都得去大理寺露个面,尤其是孟水筠。 09“师兄。”高尘眸中掠过一道精芒,他冷不丁开口。 09小黑背脊一寒,满心戒备地问:“师弟还有什么吩咐?” 09每每师弟叫他师兄,总没好事。 09“等仵作验明死亡时辰,我要你将这事散播出去,一个奴才半夜受主子的命令离府,定是要干些见不得光的事,不是吗?”高尘的话里暗藏玄机。 09小黑一愣后,立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09他绝对会让这脏水泼三皇子府后院的女人一身!让她们解释不清! 09“只是这师弟你也知道,千沙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活。”小黑话锋一转,笑得像只狐狸,让人不忍直视。 09孟慕晴哑然失笑,堂堂千沙楼的阁主,是个十足的财迷,且为了银子连风度、形象也不要了,说出去谁信?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发现破绽 小黑的诉求,遭到高尘无情拒绝,他甚至抬出小黑未在大婚当日备上厚礼恭贺他新婚之喜的名头,愣是把小黑气得直跳脚。 “同门师兄弟,如此对他会不会······”目送小黑气恼之下夺窗离去后,孟慕晴面露忧色地问道。 千沙楼认钱不认人之名,传遍江湖,她不过是担心会因此使得二人心生间隙。 “莫看师兄行事乖张,他却是最重情的,岂会因这点小事与我生分?”高尘笃定的口气,抚平了孟慕晴心中的不安,点点头,她立时就把这事给抛开了。 眼看天色已暗,高尘不愿她再思虑旁事,好说歹说,才把人哄睡着。 瞧着她恬静、乖巧的睡颜,一丝悸动在心尖炸开,紧接而来的,是那如火山般难以遏制的情火。 仅仅是这样看着她,守着她,他就无法自已。 高尘眸色一暗,或许待琐事解决完后,他得尽快补上一场大婚,如此,方能真正的拥有她。 翌日,天蒙蒙亮时,五皇子府内有生人造访。 “悠悠,外边在吵什么呢?”孟慕晴懒洋洋打着哈欠,一边起身,一边询问。 “好像是大理寺来人了,五皇子正同他们交涉。”悠悠浸湿娟帕,递给孟慕晴,肉嘟嘟的脸庞挂着几分不安与忐忑。 大理寺的人来府上所为何事,她自是清楚的,正是因为清楚,才会担心。 “这么快就到了?”孟慕晴颇有些意外,麻利地收拾好,便带着悠悠去了前院。 刚进门,她一眼就看见,被高尘晾在屋子中央,站立难安的御卿大人。 那老头见到她,一双尖细的眼顿时亮了:“五皇妃,您终于来了。” “怎不多睡会儿?”高尘柔声问道,从上首起身,绕过御卿且不着痕迹地以身躯遮挡住他的目光。 “府里吵得很,我哪还睡得着?”孟慕晴话里有话的说,可语气却分外温柔。 御卿很是尴尬,五皇妃这话不是在暗指他扰了五皇府的清静吗? 高尘满眼宠溺,似是没发现孟慕晴的恶趣味。 “大人是为杀人案一事来的,对吗?其实这等小事,大人只管派个手下来通知一声便是,何需亲自跑一趟呢?”孟慕晴温声说道。 御卿讪笑两声,不知该作何解释,总不能说,他担心五皇妃不肯配合审问,所以才一大早来此请人吧?真要实话实说咯,五皇子非叫他好看不可。 “你在此候着,待晴儿用过早膳,本皇子与孟家大少,会陪同她一道去大理寺。”高尘淡淡地吩咐一句,话音刚落,立马有下人端着精美的银盘进屋布菜。 高尘揽着人优雅落座,全无要请御卿一起用膳的意思。 丰盛的清淡小菜,却是色香味美,只在旁看着,就引得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夫人,这水晶包乃是周记的大厨近日特地研制的,馅儿取白露浸泡,柔嫩爽口,您请尝尝。”老管家笑眯眯地站在圆桌旁夹菜,嘴里还不忘说些赞美之词。 御卿猛咽了好几口唾沫,眼馋地盯着满桌的食物,忽地,肚子没骨气的咕咕叫了几声。 顿时,堂屋内宁静闲适的氛围为之一僵。 他老脸轰地红了个底朝天:“微臣······微臣······” 孟慕晴莞尔一笑,在暗中朝高尘递了个眼色,她知道,这人定是不满御卿清早就过府寻她,想借此敲打一番,可人毕竟是朝廷命官,稍稍惩戒便是,若做得过了,难保不会破坏了他在朝中的好名声。 “添副碗筷坐下一起吃。”高尘大方地挥了挥手,不再刁难他。 用过早膳,孟轻礼和鱼梅梅结伴从后院过来,高尘特地嘱托管家进宫禀报今日不上朝的事后,便带着人乘马车前往大理寺。 刚到大理寺庄严的大堂门前,前往三皇子府请人的侍卫,却焦急地迎上前来,向御卿耳语一番。 “什么?琼华夫人不肯过来?”御卿眉头大皱,这桩案子涉及到五皇妃与三皇子侧妃二人,她们一个是曾与死者结怨的嫌犯,一个是死者的主子,缺一不可,怎的那位却连露面也不肯? “呵,”高尘体贴地搀扶孟慕晴下车,听闻此言,不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凉笑来,“既然三嫂不肯来,那本皇子也不愿在此奉陪了,何时周大人请动了三嫂,何时再寻晴儿。” 这事说大不大,可孟水筠不来,只审晴儿一人,传出去,可不是压过了晴儿一头吗? 哪怕是一丁点的委屈,高尘也不愿孟慕晴承受。 他当即转身,想回车离开。 “五皇子留步。”御卿忙不迭拦住了他的去路,“请您到厢房小坐片刻,微臣这就去三皇子府上,亲自请琼华夫人前来。” 御卿心头略感不忿,虽说他没亲自去三皇子府请人,但他派了得力下属前去,该给的面儿给足了,可那位却不来,与她相比,五皇妃起初虽有几句嘲讽,但不曾如此落他颜面过。 只这一对比,御卿就不由对孟水筠生出几分反感。 那位只是个侧妃,人家五皇妃是明媒正娶的嫡妻,真要摆谱,也该是她才对啊。 “好了,别为难御卿大人。”孟慕晴恰时开口,善解人意地为御卿解围,“不就是稍等片刻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来都来了,也不缺再等这一小会儿。” 随着她的柔声安抚,高尘身上散发的冷意逐渐回暖。 “哼,只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三嫂若还不肯来,本皇子即刻带你离开。”高尘抛下这句话,就牵着孟慕晴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堂。 孟轻礼落后半步,经过御卿身侧时,双目冷得刺骨。 御卿无力苦笑,他只是奉命行事,怎的都给他脸色看?说来说去,还是那琼华夫人不好,什么时候拿乔不好,非要挑这节骨眼!五皇子本就不愿让五皇妃参与审案,这不,他退了一小步,勉为其难来了,又听闻这事,能不气吗? 御卿将心中翻腾的情绪摁下,一咬牙,又带着侍卫离开,去往三皇子府。 而大理寺清雅的厢房里,孟慕晴却笑得像只狐狸:“我敢打赌,这回,表姐她是把御卿得罪狠了。” 没错,刚才在大理寺的一唱一和,是她和高尘故意为之,为的,就是不动声色抹黑孟水筠。 她既然做得出摆架子的事,那就不能怪他们顺势利用不是? “又如何?”高尘挑眉反问,神色一片寡淡,“她既敢做,就得有勇气承受后果。” “也不知要等多久,我想先去看一看尸体。”孟轻礼拧眉说道。 “也好。”说着,高尘顿了顿,偏头看向孟慕晴,似在犹豫是否要带她同去。 据师兄所说,死者的尸体很是骇人,她若看了,今夜会不会做噩梦? “走啦。”孟慕晴全无一点惧意。 见此,高尘只好吞下到了舌尖的劝说,她待会儿要是害怕,大不了他把人带走便是。 大人跟着一侍卫,同行去了停尸的冰窖。 穿过阴森且窄小的通道,一闪铁门映入眼帘,从缝隙内,隐隐有寒气冒出。 “冷么?”高尘伸手握住孟慕晴的胳膊,输送内力替她暖身。 “不会啊。”孟慕晴弯嘴笑道。 侍卫搓了搓手,用钥匙将门打开,只见那白气环绕的四方房间四周,冰块堆积如山,一个木板直挺挺搁在中央,没有灵柩,没有棺椁,只简单用一块白布盖着。 “五皇子,这就是惨死的默默。”侍卫率先上前去将白布拉开。 高尘本能地抬手遮挡孟慕晴的眼睛,不愿她目睹死者悲惨、可怕的死状。 眼皮上传来的微暖触感,一路暖入了她的心窝,甚至于,就连这满屋子的寒气,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我真的不怕。”孟慕晴笑着挪开了他的手掌,“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害怕面对。” “当真?若不舒服不必强撑,没人会笑话你。”姑娘家不都害怕这些个血腥、恐怖的事物吗? 在高尘眼里,不论他的晴儿平素有多坚强,可她仍是一个需要人疼惜、爱护的弱女子。 “嗯。”孟慕晴有些动容,反手拽紧他的手指,定眼向木板看去。 饶是她自认为见惯了风浪,但在看见这具尸体时,依旧忍不住为之一惊。 死者的面部不仅肿胀,且伤痕累累,那些血肉外翻的伤疤在寒气中,结了层冰霜,最为骇人的,是她那双突兀瞪大的眼睛,就像死不瞑目的厉鬼,想要向谁索命。 “面部都是皮肉伤。”孟轻礼极其镇定地蹲在尸骸旁,仔细审视,手指在死者的胸脯摁了摁,“肋骨尽断,且深入五脏。” 究竟有多大的仇,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殴打致死? 孟慕晴百思不得其解,她昨夜曾推断,极有可能是歹人半道见财起意,可若只为钱财,为何要将人打死?是因被她看见了容貌,害怕被认出来?还是说,杀人才是他们的目的,劫财仅是伪装? “不对。”高尘忽地眸色一凝,竟挣脱孟慕晴的手掌,快步靠近尸体。 他要做什么?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高尘弯下身,拨开死者的发髻,从发丝里缓缓抽出一支银针来。 刚才他见到的一闪而过的白光,就是这东西! “她不是被毒打致死。”高尘冷声说道,而他手里那枚银针上,赫然有一截泛黑的印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孟水筠很有嫌疑 “没错,”孟轻礼不知发现了什么,竟同意了高湛的推测,“这人面部的外伤,的确是外力所致,但她断裂的骨头,却是内力震碎的。” 下手的绝不可能是普通的街头恶霸,定是身负武功之人。 “将此物收好,待周大人回来后呈给他。”高尘从袖中取出一块白色手绢裹好银针递给侍卫,而后,他走回孟慕晴身旁,低声道,“这里太冷,我们先出去。” “好。”孟慕晴恍惚地点头,离开时,不忘回头看一眼那具横尸在寒霜中的尸骸。 会是谁出动高手只为取一个下人的性命?是为借此事抹黑她?还是另有目的? 无数的疑问堆在心尖,刚走出冰窖,她就瞥见了大理寺正门前徐徐而来的软轿子。 “我还以为她不会来。”转念一想,孟水筠即便再不乐意走这一遭,可自己来了,她若不来,岂不是惹人议论? 高尘懒得看那轿子一眼,牵着她径直进了大堂。 “表妹。”孟水筠刚一下轿,立即扬起抹温柔如水的笑,娇滴滴地唤道,“表哥。” 孟轻礼眼观鼻鼻观心,如高尘一样,将她视作无物。 孟水筠笑脸一僵,一抹恼恨飞快闪过眸子。 “让你们久等了,府里忽然少了个人,宝宝的衣食起居,都得由水筠照料,这不,刚才腾出手抽出空呢。”孟水筠娇声说道,满脸歉意。 大堂内的三人都不答话,任由孟水筠唱独角戏。 她哪儿料想过这结果?即使人后他们如何憎恶她,讨厌她,在人前,难道不该给足她面子吗? 气氛骤然僵滞,御卿握拳轻咳后,方才说起正事:“今日下官请诸位前来,是为了这起命案,想向琼华夫人和五皇妃问些内情。” “大人不必多礼,这人是水筠房里的,您想问什么,水筠定毫不隐瞒。”孟水筠先行表态。 而孟慕晴却抬了抬眉毛,面带不解地问:“本皇妃不过是前几日与其在御花园中有过一次冲突,自那日碰头,再无任何往来,大人想要内情,在本皇妃这儿,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御卿一愣,倒也没计较孟慕晴强硬的态度,能与战功彪悍的五皇子结亲,她岂会是寻常的闺阁女子? “晴儿所言甚是,”高尘淡淡启口,维护之意无需言表,“周大人,仵作验尸后,可有说死者死于何时?” “······是前天夜里。”御卿默了半响,才诚恳回话。 “前天夜里?晴儿与死者是在白日起的争执,即便要惩处,当时就该罚了,又怎会拖到夜里狠下杀手?”高尘一针见血地指出疑点,“晴儿离宫后,直至今天才踏出府门,五皇子府上上下下皆可作证,她无作案的时间。” “这!”御卿被问得哑口无言,战战兢兢地道,“也不排除有买凶······” “周大人,”高尘甚至没等他把话说完,径直打断了他,一双锐如刀刃的眼咻地朝他看来,“你是想说,堂堂一皇子妃,要处置一小小奴才,需要费尽心机的雇旁人来动手吗?哼,晴儿若想要她的命,当日在宫中,她便难活着离开!” 掷地有声的话带着让人无从反驳的强势。 御卿讪笑着,抬手抹去额上的凉汗,躬身说:“是,五皇子说得极是。” 不愧是军中威望极高的将军,就这气势,竟让他直不起腰,更别说反驳了。 “本皇子方才趁周大人不在大理寺,自作主张又为死者验了回尸,”高尘接着又说,“也是巧,本皇子竟从死者的天灵盖中,找到一枚染有剧毒的银针。” “啊?”御卿哪知这事?一双眼惊愕的瞪大。 “本皇子且问你,死者为何深夜遇难?她是在何处遇害?是在三皇子府?若是那里,为何遭蒙毒手,却未惊动府中一人?若是在外边,半夜三更一个老人,为何要离府出门?又是谁在半道用银针杀害她,还伪造出抢劫钱财,失手将人毒打致死,又沉入护城河的假象?”高尘咄咄逼人的问道,澎湃的气势宛如巨山,压得御卿几近窒息。 一滴滴豆大的冷汗,顺着他泛白的面庞滴落。 孟慕晴怔怔看着气场全开,如阿波罗般让人望而生畏的男人,一颗心狠狠跳了跳。 “所以,劳烦琼华夫人为高尘解惑,你房中嬷嬷深夜离府,到底所为何事。”高尘忽地将矛头对准孟水筠,这个女子三番四次针对晴儿,他皆未插手,只因女儿家的私事,他一男子不便多问,总归有他护着,晴儿吃不了亏去,但现在嘛,他与三哥已是撕破脸,且这事怕也有孟水筠参上一脚,他哪还能忍得? 孟水筠脸色刷地大变,但仅一瞬,她又恢复了镇定,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响,似有些不好说。 “表姐,何事叫你难以启齿?”孟慕晴咬重了最后四字,这个中意味,足够人浮想联翩。 孟水筠暗暗攥紧拳头,抬起头来时,面上只余下一片坚定,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这事,本夫人不该往外说的,可今日若不说,恐怕表妹和五弟,就该怀疑到本夫人身上了,不满大人,本夫人那天夜里,确是叮嘱嬷嬷深夜出门,为的······为的是去回春堂,问问大夫,葵水数日不止,能用何种良方医治。” 她一鼓作气的把话说了,随后,脑袋垂得极低,仿佛没脸见人似的。 御卿脑子嗡地一下,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脸庞纠结成一团。 难怪琼华夫人会吞吞吐吐,这等私密的事儿,她确是不好寻太医来看,命信得过的奴才深夜离府,去找京中享有盛誉的回春堂大夫讨要良方,也在情理之中。 与御卿的心思相反,孟慕晴在最初的吃惊后,第一反应便是她在撒谎! 她太了解孟水筠,这个前世她败给的对手,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每每她心虚、慌乱的时候,左手尾指会下意识上翘。 “表姐身子不爽快,怎的也不说啊!这等大事,可耽误不得,慕晴曾看过医书,你快些伸手,让慕晴诊诊脉,千万别落下什么隐疾啊。”孟慕晴忧心忡忡地说道,将姐妹情深的戏码演得淋漓尽致。 伸出的手指在空中,被孟水筠一掌拍开。 “琼华夫人!”高尘脸色一沉,一股怒意点染眉宇。 “对不起,表妹,表姐一时情急,不是有意想伤你的。”孟水筠反映过来后,自知自个儿失态,忙装出一副后悔不已的样子。 孟慕晴轻轻拉了拉高尘的衣袖,落落大方的说:“没事儿的,是慕晴考虑不周,忘了这事太隐晦,不该在人前做。” 呵,只冲她这一反映,就足够证明,她在撒谎! “这么说来,死者确有十足的理由深夜离府。”御卿忙出声打圆场,这二人一个是三皇子的侧妃,一个是五皇子的嫡妻,真要闹起来,他夹在中间不得左右为难吗?“夫人可记得,死者平素还与什么人结怨?亦或是有何仇家?” “不会的,嬷嬷她素来忠心,对人又厚道,家世清白,何来的仇家?”孟水筠连一刻的犹豫也没有,否认了御卿的猜测,只是说话时,眼神一个劲往孟慕晴这方看,似在暗指她是嬷嬷身前唯一的仇家。 审问就这样无疾而终,案子似乎变得愈发扑朔迷离,御卿恭敬送众人出门,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大人不必相送了。”孟水筠善解人意地说道,“案子若有什么进展,请大人务必派人过府知会一声,这嬷嬷跟着本夫人多时,总归有几分情分在。” 孟慕晴像看猴戏般,冷眼旁观孟水筠演戏。 若她当真有一丁点难过,气色岂会如此红润?若当真对案子挂心,又怎会连提出去看死者一面的要求也不说? 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她有何好看的?”高尘伸手掰过孟慕晴的下巴,不许她盯着旁人,“回去了。” “哦。”孟慕晴乖乖点头,临走时,不忘向御卿告辞,至于孟水筠,她却只附赠一个笑脸,全然没有要等她一道的心思。 马车缓缓驶离大理寺,车内,孟慕晴一脸深思,现有的证据皆说明,凶手是早有预谋的,并非临时起意。 根据小黑说,他这几天一直在三皇子府外监视,如果凶手是尾随嬷嬷离开的,他定会有所察觉,而若是埋伏在三皇子府附近,他也不会毫无感知。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距离三皇子府甚远的地方耐心等待,直到嬷嬷出现,方才出手将人截获,再施下这暴行。 凶手如何得知,嬷嬷要从那儿经过? 一个念头忽地闪过脑海,定是有人提早通风报信,制造了这起凶案。 红唇往上一扬,孟水筠,这个人只能是她,也只会是她!因为,她正是指使嬷嬷出门的那个人! “三妹,你时而蹙眉,时而发笑,可是有何猜想?”孟轻礼正襟危坐在左侧,将孟慕晴瞬息间变换几次的神情看在眼里,冷不丁出声问道。 孟慕晴回神后,刚想将猜测说出,耳畔却响起了高尘清冷的声线:“恐怕她是看出了些线索。” “你怎知道?”孟慕晴大感意外。 “你在大理寺试探孟水筠,不正是觉得她很可疑?上车后,先愁眉不展,后恍然大悟,除想到些破绽来,还有别的解释吗?”高尘不紧不慢地分析道,且猜得全对! 不是他有多神机妙算,仅仅是因为,他在乎她,了解她,所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皆能了若指掌罢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待会儿收拾一下进宫去向贵妃娘娘······”孟慕晴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高尘打断。 他面露一丝不悦的说:“该叫母妃。” 换贵妃娘娘位面太生分。 “啊,平日里习惯了,一时忘了改口。”孟慕晴知错就改,忙换掉称呼,“我想向母妃求个旨,寻御医为表姐诊脉。” 是真是假,一诊就知。 “一桩小事不值得你进宫跑一趟,我派个奴才到宫里去,宣太医前往三哥府上走回就是了。”高尘体贴地说道。 “也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孟轻礼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两人有商有量的相处,暗暗点头。 这才是一对和睦夫妻该有的样子,三妹没嫁错人。 “还有死者的家眷,尸体被发现后,他们立马就找上门来了,背后要没人指使、怂恿,不可能!”事发是在天亮之时,距离他们在府外大吼大叫相差不多,一般而言,得知亲人惨死,没个数日哪儿缓得过劲儿?要么,是他们本就没把死者当自家人,没感情,要么,他们早就知道,且接受了这死讯,故而才会这么快上门讨要说法。 “那些刁民的下落,我昨夜已着隐卫去查,料想他们应当还在京都才是。”高尘早有准备,甚至在孟慕晴没想到时,就把事儿妥善安排下去。 “你倒是办得利索。”孟慕晴满眼钦佩,难怪前世,他被誉为战无不胜的长胜将军,这等雷厉风行的手段,果真厉害。 “以备不时之需罢了。”高尘轻描淡写地说,无半分自得。 谈话间,马车已缓缓抵至府外的青石路,明媚的阳光穿过两侧茂盛葱绿的枝桠,斑驳地投射在地上。 前方,隐约有喧哗吵闹声传来。 孟慕晴挑开帘子,隔得老远就看见府门前,又密密麻麻的人围成一圈,府里的护卫正高声大喝着什么,似在同人争执。 门前不乏有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有同情,亦有冷眼旁观。 “背后真不该说人的。”她苦笑着叹了口气,“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用再麻烦隐卫找人了,他们就在那儿。” 纤纤玉手指着人群中骂骂咧咧,一身缟素的几名百姓,那几人皆是披麻戴孝,有老妪手里拎着竹篮子,正一个劲抛洒纸钱。 高尘眉梢冷峭,回暖的气息骤然间冷了许多:“停车。” 车夫听话地在半道勒住缰绳,挑了布帘探头进来问:“主子,夫人,有何差遣?” “晴儿,你同大哥就待在车上,我下去看看。”高尘不放心她一弱女子同行过去,谁也不知这些刁民在情急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鲁莽、冲动的事儿,把人搁在车里,他放心。 “不要。”孟慕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和你一起去。” “你······”高尘不赞同地蹙起眉头。 “夫妻本是同林鸟,携手共进当如是。”孟慕晴浅笑着感慨,“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是这府宅的半个主子,有人登门闹事,我岂能把事儿交给你一人处理?” 福祸都好,她该同他一起面对。 柔若春风的语调,暖化了高尘的心窝。 这丫头,怎能叫他不爱? “好。”他伸出手,与孟慕晴十指紧扣地离开车厢。 “你待会儿切记不可离开我身边半步。”马靴落在实地上,高尘忍不住叮嘱一句。 “知道啦。”孟慕晴歪着头,笑容很是甜美,乖得像只家养的小猫儿。 孟轻礼不落人后,飞身落地尾随着二人朝人群走去。 “主子和夫人回来了。”眼尖的护卫惊呼后,立马跪地行礼。 在场的百姓也一一跪下,只余下那帮不依不饶的家眷,梗着脖子胀红着脸拼命死瞪二人。 孟慕晴极不喜欢这仇视的眼神,她不躲也不闪,面无表情地迎上众人,背脊始终挺得笔直,那是一个清白者的尊严与无畏。 “你就是五皇妃?”拎着篮子的老妪忽地将竹篮一扔,激动地朝孟慕晴扑来,“你还我儿命来!” 如厉鬼般的手指直对孟慕晴的肩膀,护卫立即上前,以身躯挡住老妪:“不得对夫人无礼。” “我没事。”孟慕晴颇为好笑地睨了眼护住自己的高尘,拍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后者冷着脸将手松开,一双厉眼冷冷盯着不停叫嚣的老人。 那目光充满威慑,仿佛一高举着镰刀的死神。 老妪被盯得下意识减弱声音,只觉喉咙像是有一只手掐住。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她的。 “你也让开。”孟慕晴温声吩咐道,“她有话想说,就让她说。” 人的眼睛是藏不住事的,这个老人容颜虽狰狞,且满脸泪痕,但眼里却不见半分伤心,反而透着闪烁的精芒。 即使给她近身的机会,孟慕晴也不认为她有这胆子伤自己分毫,且即使她敢动手······ 目光悄然斜睨着身旁如护法般寸步不离的男子,她还有他啊。 护卫犹豫地看着高尘,不知是否该听命退下。 “让。”高尘沉声吩咐。 有了他的准许,护卫方才侧身退开,让出一条道出来。 老妪似没想到孟慕晴会这样做,一脸愣怔。 “本皇妃不知道你打哪儿听到的风言风语,但令千金的命案,仍在调查中,本皇妃并非凶徒,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大理寺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答复,念在你失去亲人的份上,本皇妃不愿与你计较什么,且带着你的亲人离开吧。”孟慕晴正色道,目光沉静,满是真挚与平和。 “你说谎!”老妪厉声高呼,尖利的叫嚷如魔音,扰得孟慕晴耳朵生疼。 可奇怪的是,她虽大喊大叫,却不曾再上前一步。 呵,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在见着认定的仇人时,居然未在第一时间冲上前来与她拼命,手刃她这凶兽? 这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 “老婆婆,污蔑皇亲是什么罪名,有人告诉过你吗?本皇妃不会逃,也不会躲,孰是孰非,自有大理寺定断,还是说,你宁肯听信流言,也不肯相信大理寺?”孟慕晴敛去眸中的猜疑,循循善诱的劝道。 “什么大理寺,你们官官相护,就算查出来又怎么样?我儿她死得好惨啊”老妪掩面痛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我儿好不容易寻了个差事,哪想到,就这么活生生把命给弄没了!她就是为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做了一辈子奴才,到现在,连家也没成,老天爷怎的对我们这么残忍?要杀,咋个不把我这老太婆杀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可怎么活哦!” “这人真可怜。”旁观的百姓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看向孟慕晴和高尘的目光里,难免多了些指责。 “大舅妈,你放心,就算是告御状,豁出这条命不要,咱们也会讨个公道!不会让人白死的。”死者的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劝道,矛头直指孟慕晴,好似她就是那杀人魔头。 孟慕晴眉心一凝,转瞬,便笑了:“老人家,你们在这儿继续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你先随本皇妃进去,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可好?”说着,她又长叹口气,“你瞧,你这精美的绣花鞋,都磨破边了,定是风餐夜露,进去喝杯茶,吃些膳食,把力气补足。” 老妪的哭声有一瞬的停滞,三姑六婆们眼前一亮,立马劝她进去,嘴里还说着什么,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定不会有性命危险。 这话自然是说给孟慕晴和高尘听的,她仍是那副温婉含笑的样子,仿若一没脾气的主。 老妪似被说动,踉踉跄跄地在亲人的搀扶下爬起来。 “请。”孟慕晴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门前的下人迅速让开,愤愤地瞪着这帮刁民互相搀扶着进门去了。 “各位也散了吧,否则,事儿闹大了,九门的人过来指不定会以聚众闹事的罪名,将尔等抓进大牢。”孟慕晴笑容不改,柔声劝着百姓回去。 老百姓们挺想留下来继续看戏,可回想到这一两日被抓的民众,又有些害怕。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犹豫后,终是各自散了。 目送最后一名百姓走远,孟慕晴适才吐出一口浊气。 “三妹,你怎的把人请进府了?”孟轻礼对孟慕晴的做法很是不解,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刁民明摆着是有图谋的,把人迎进门,可不是顺了他们的愿吗? 孟慕晴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晴儿自有晴儿的用意,大哥,你就放宽心在旁看着吧。” 闻言,孟轻礼只得妥协,三妹是个有主意的,兴许她另有目的? 高尘从头到尾对这事不作任何评价,默许了孟慕晴的一切举措。 他知,她向来不会做不利已的事。 三人拔脚进门,孟慕晴贴心地命下人去备茶点送到堂屋。 屋中,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平头百姓,正好奇地满屋子打转,看到什么值钱的宝贝,都要伸手去摸摸,去碰碰。 孟慕晴驻足在门外半响,冷眼瞧着这六名聚在矮柜前,窃窃私语讨论柜上白玉雕花瓷瓶值多少银子的人,颇感讽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听说过拔舌吗? “诸位请坐。”孟慕晴优雅地跨步进门,佯装没看见六人的小动作。 六名百姓立时闭嘴,也不坐,就直挺挺站在屋子中央。 下人送上茶点,还冒着热气的糕点精致小巧,色泽艳丽,只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都饿了吧?请尝尝,这是府里大厨做的。”孟慕晴大方做东。 百姓分明心动,却又好似怕着什么,始终不敢去拿。 等下人退下,孟轻礼亲手将房门合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氛围说不出的古怪。 孟慕晴与高尘悠然坐于上首,从方才起,他们二人就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颇有闲情逸致地端着茶杯品茶。 六名百姓面面相觑,想说话吧,又不知该怎么说。 晾了他们一刻钟功夫,孟慕晴这才搁下茶盏。 ‘哒’,清脆的碎响叫众人身躯一震,眼睛齐齐朝她看来。 “本皇妃不喜欢仗势欺人,更不喜欢被人当作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孟慕晴幽幽说道,面上虽笑着,可那笑容,却让人看着心里边发怵。 “你们究竟受了谁的指使,胆敢跑来五皇子府闹事?”语调勃然加重,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我······我······”一名年纪尚轻,貌似是家中晚辈的少年立马白了脸,双腿恐惧的不停打颤。 “什么指使,你别随便侮辱人!好啊好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假装把我们送进府,其实你是想杀人灭口对不对?”一直搀扶老妪的中年妇女怒声大吼,殊不知,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分明是虚张声势。 “我们不和她说了!走,让天下人评评理!” “没错,我还不信这天底下没王法了!” ······ 六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扭头想出门。 孟轻礼挺身直立在门前,沉默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五皇妃,你想做什么?”这帮人终于慌了,他们惊恐不定的看着上首的两人。 他们难道真的想杀人? 不不不,那么多百姓亲眼瞧见他们进府,要是不能活着出去,他们一定会受到谴责。 许是仗着这想法,六人忽然显得底气十足。 “呱噪。”高尘略感不耐。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自梁上飞下,迅速在六人胸前一点。 吵吵闹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惊恐的瞪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别怕,只是点了你们的穴道而已,”孟慕晴莞尔轻笑,隐卫的做法深得她心,“这样,更方便我们谈事,不是吗?” 高尘懒得理会这帮刁民,提壶亲手为孟慕晴满了杯茶,将事全权交与她处理。 “我这人呢,素来很好说话,”孟慕晴单手托住腮帮,笑吟吟地说道,“可我也很不喜欢谁在我面前撒谎,你们知道拔舌吗?在宫里,胆敢对贵人撒谎的主,都会被拔掉舌头,若是嘴里没一句实诚话,留着舌头也没用,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惊。 大惊。 六人面上血色尽褪,仿佛活见鬼一般,身子更是抖如风中残烛,要不是穴道被点无法动弹,这会儿,他们早该软到地上去了。 “尸体前脚被发现,后脚风声还没传开,你们就跑到府里来要说法,我想了许久,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们是从何处得知的风声?又是听谁说的,这人是为我所害?”孟慕晴轻声问道,可那双眼,却锐利如刀,直盯得众人心里发慌。 他们躲闪似的迅速将目光挪向别处,无一人胆敢与她对视。 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唇边的笑意加深几分:“不去守着尸体哭嚎,却立即上门找茬,这不是太奇怪了些吗?你们有一次机会,可以选择说出实情,说了,或许还有命走出这道门,可若是选择不说······” 她故意停了一下,等到众人屏气看来时,才接着又说:“天底下少几个人,相信不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对了,我想你们一定抱着,无数百姓亲眼见到你们入府,不能活着离开,肯定会有人为你们喊冤,不过,我得告诉你们,普天之下有一种东西叫做人皮面具,啊,”孟慕晴如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门,“你们来自民间,许没听过,这人皮面具啊,就是把你们的脸皮活生生剥下来,再用蜡封存,待晒干后,贴在活人的脸上,这样,他们就会变成你们的样子了,很神奇是吧?” 屋中寒气肆虐,六名百姓犹如置身冰窖般,只觉四肢发凉。 吞咽声与那急促的呼吸并存着,在空气里弥漫。 “何需与他们多言?即便他们不说,总归能查出来。”高尘不紧不慢地添上一句,“只是多耗些时日罢了。” 孟慕晴等了半响,也未见六人做出决定,她佯装失望的叹息一声:“看来你们是宁死也不肯说了,也罢,来人啊,将他们带······” 说,他们说! 六名百姓拼命的向孟慕晴眨眼睛,心中的焦虑与恐慌爬满每一张脸。 能活着,谁愿意赴死? “想说了?”孟慕晴挑眉笑问。 众人狠狠眨眼。 “解了老人家的穴道,”她一挥手,隐卫立马上前解开那名老妪的穴道,“就由老人家您说吧。” 老妪浑身疲软地跌坐在地上,眼泪刷地决堤,哭得不能自已。 她是真的怕了,怕方才会受死。 等到心绪缓缓平静下来后,她咚地匍匐在地上:“草民说,草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别杀了草民。” “那得看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孟慕晴的回答模棱两可,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这副样子更让老妪不安,哪还顾得上耍什么心眼?噼里啪啦的把知道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原来,她早就已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女儿卖到三皇子府,签下了卖身契,终其一生,她都得在三皇子府为奴为婢,不再是家中人。 就在人死的当天夜里,她在家中睡得好好的,哪想到,有蒙面人夜闯家门,把她从被窝里拎起来,告诉她,她的女儿被人给害死了,而且害死闺女的,是当今五皇妃。 “哦?所以你就想上门来为女儿报仇?”孟慕晴细细审视着老人的神情,在她这话说出口后,老人明显有几分不自在,目光闪烁,好生心虚。 “是,是。”她连连点头,“草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那是草民的女儿啊,一把手一把手把她养大,这说没就没了,草民······” “这些话,你自个儿信吗?”孟慕晴抬手阻止了她的叫嚣,“你可曾去看过你女儿一眼?我想没有吧,照你所说,我想,那天晚上你是半信半疑的,等到天亮了,你一上街,就听说护城河里有浮尸,过去一看,确定是你的女儿,就萌生了歹念,想借此机会,来敲上一笔银子,发死人财。” “不,我没有!”老妪的声音忽然提高,宛如一只被踩中了痛脚的猫。 “你就是。”孟慕晴径直下了结论,“若非如此,你要如何解释,一个母亲不肯为女儿收尸,不肯陪着送尸的侍卫一同前往大理寺,反而那么快就召集了家属,上门挑事?” 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让老人找不到话反驳,只因,这是真的。 老人颓然的趴在地上,佝偻的身躯惴惴发抖。 孟慕晴冷笑一声,对她这副凄凉可怜的样子生不出半分同情。 为了一己私利,竟想靠着亲生骨肉的惨死发财,这种人,不仅可怜,更是可恶。 “后来呢?”她冷声又问,面上不见半分笑意,“你们来过第一次,就该知道,在五皇子府应是讨不到一点好处,为何今日又来了?” 是不死心,还想再试?还是受人教唆? 老人身躯一抖,迟迟不敢吭声。 “说!”孟慕晴狠声命令道。 “草民听说您被大理寺抓走,就想再来一次。”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案子会定案,想早些来讨些好处,若早知道五皇子和五皇妃这么不好相与,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啊。 老人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可这世上哪来的后悔药?人做任何事,都需付出代价。 “无人再教唆你,而是你自作主张决定的?”这答案倒让孟慕晴感到失望,但转念想想,告密的人又怎会傻到再一次接近这些人,凭白留下线索供她追查? 那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人初次登门,就已经将事儿传开,损害了五皇府的声誉。 “是,”老人痛哭流涕的说,“草民知道错了,草民被狗迷了心窍才会干出这糊涂事,五皇妃,您是个好人,您看在草民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份上,饶草民一条狗命吧,草民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响亮的磕头声,在室内飘荡。 孟慕晴不适的蹙了下眉:“够了。” 她最是见不得哪家老人如此。 “大哥,你按照她的说词,写份口供,叫她画押。”她得留下证据。 “成。”孟轻礼一口答应,看也不看一脸劫后余生的百姓,出门后没多久就带着文房四宝回来,提笔疾书。 “这帮人交给隐卫移去别处软禁,我担心,今日后会有人对他们不利。”孟慕晴偏头同高尘咬耳朵。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白发红眸的星罗族首领 死者的家眷在当天无数百姓的眼皮子底下走出五皇子府后,却无人知晓,真正的人早已被隐卫软禁在京都南面一所别庄内。 高尘下午便奏请端贵妃以关心亲人的名义,请御医为琼华夫人看病,而得到的结果,与孟水筠所言不无出入,她的确有气虚之状。 夜里,刑部突发惊变,有杀手擅闯天牢,伤了当值的侍卫与狱头,杀害不少死囚,而大婚当日掳走孟慕晴的三人以及在宫中遭高尘重创的两名假扮者,当场死亡。 高永帝深夜得知噩耗,立即下旨传召朝廷二品以上官员连夜入宫议事,负责案件调查的高尘也在宣召的名单上。 高尘连常服也没换,即刻动身入宫,临行前,吩咐管家暂且摁下此事,不愿惊动仍在睡梦中的孟慕晴。 待孟慕晴知晓这件事时,已是次日清晨。 “胡闹!” 鱼梅梅不安地扯了扯孟轻礼的衣袖,希望他能说些话,安抚如火药罐子的妹妹。 “三妹,五皇子此举并未做错,他亦是关心你。”孟轻礼轻声说道,为高尘辩解。 这话孟慕晴岂会不懂?只是,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却瞒着自己,她心里边总归有几分恼火。 “现在宫里情形如何?”压住火气,她扭头看向管家,询问事态。 “主子传回消息,皇上下令严查,一个时辰前,主子与刑部尚书一道离宫去了大牢勘察现场。”管家一五一十地将夜里的一切和盘托出,当然,他之所以敢说,也是得了高尘的默许。 “立去备车,我要去大牢一趟。”她可不想傻乎乎待在家里,等着他去解决一切。 一辆精美的马车缓缓驶离大宅,孟轻礼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孟慕晴阻止,他无官职在身,又仅是她的娘家人,在这节骨眼上过多参与进来,恐怕会叫有心人抓住把柄。 马车里,悠悠贴心地抛了壶铁观音,送到孟慕晴手中。 “小姐,您别气啦,气坏了身子五皇子会担心的。” “我哪有生气?”她只是不喜高尘这一举动罢了,接过茶盏,孟慕晴挑开窗子旁的布帘,向外边张望。 忽然,街边一茶室二楼坐着饮茶的一抹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停车!”孟慕晴惊呼一声,双眼直直盯着那张精致妖娆的侧脸,似不敢相信这人会出现在此。 “小姐?”悠悠大感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惊讶的发现,小姐在看着一男子?难不成那人是小姐的熟人?不对啊,她跟在小姐身边多年,不记得曾有过这样的友人与小姐来往密切。 孟慕晴哪有心思为悠悠解惑,她此时满脑子已被巨大的惊诧与不可置信占据。 为何?为何星罗族的首领会出现在大阳京都? 前世,星罗族战败于高尘手下,其首领亲赴京师递交降书,她当时已是三皇妃,有资格参加国宴,曾在宴上见过此人一面,这人身形异于常人,孔武有力,且生来一双红眸白发,容颜俊朗,艳如妖孽,纵然只看过一次,她也不可能会认错。 正是因战胜星罗,高尘战神之名方才得以传遍天下,而正是从那一场战役后,就有要立他为储的谣言在坊间传开,之后没过多久,便被曝出高尘与孟家联手试图造反的事,导致高尘身陨,孟家灭门。 “小姐,您究竟在看什么呢?”悠悠急得直挠头,马车停在半道,车外已有不少百姓驻足围观,再不走,恐怕就要惹上事了。 许是孟慕晴的注视太过明目张胆,那人忽地转过头来,不仅如此,他还伸手摘掉了斗笠。 一双如血般的异色瞳眸,直对上她惊愕不定的眸子。 “唰!”孟慕晴吓得立即将帘子合上,再不敢看一眼。 “小姐······”悠悠吃惊地张大嘴巴,“那人的眼睛,好生可怕!” 居然是血红色的。 “住嘴!”孟慕晴一个厉眼朝她投去,手掌在胸前轻轻拍了拍,方才平息下心中起伏的波澜,“快,去刑部!” 她要把这事告诉高尘。 一路上,孟慕晴不停回想着星罗与大阳开战前的种种,星罗乃边陲外的番邦异族,其族人长于草原,擅骑射,且天性嗜杀,曾多次在边陲挑衅,侵犯大阳边境。 高永帝南下时,也曾有小规模的战乱发生,她当时只顾着应付高湛与孟水筠、慕菀菀,没顾得上理会战事,只知最后战乱平息,而与大阳交锋的部落,是否是星罗族,她并不知道。 但她不会忘,前世两国交战,由老将郑勇率领十万大军围剿星罗,却在短短半个月内屡战屡败,且边陲两座要塞,皆被星罗族占领,当初大阳举国震惊,边陲更是民不聊生,她曾在高湛与幕僚议事时,在书房外偷听到,边陲百姓死伤无数,妇女皆被星罗糟蹋,死状极惨,而星罗战败后,由吏部统计的清单写明,死于战乱的将士足足有十五万之多,而死在铁蹄下的百姓,不计其数。 孟府亦在战后挥散家财,与朝廷联手救济流离失所的百姓。 可现在,星罗、大阳并未开战,这人何故现身京师?他是来探查大阳实力的?还是另有所图? 孟慕晴犹如雾里看花,如何也猜不透这人的目的。 “小姐,咱们到刑部了。”悠悠跳下马车,轻声唤道,却不见孟慕晴出来。 小姐自从在街上见着那人,就一直浑浑噩噩,满腹心事,到底是咋了? “小姐?”悠悠又加重了语气,可算把孟慕晴的心神唤回。 下车后,她忙询问门外站岗的侍卫,五皇子的下落,在侍卫的指引下,主仆二人缓缓朝刑部大牢走去。 “你怎的来了?”还没踏进牢房,高尘就已从昏暗的通道内疾步走出,“这儿太过血腥,你别进去了。” 她一姑娘家,哪儿能进这肮脏污秽之地? “我有件事想同你说。”孟慕晴顾不得去问天牢里的情形,伸手拽住高尘,往旁侧无人的角落里走。 “五弟,弟妹,光天化日下拉拉扯扯的,叫奴才们看见,未免有失体统。”高湛落后半步,追着高尘的步伐出来。 他也在刑部? 孟慕晴下意识拧紧眉头,但转瞬,又将面上的异色敛去,优雅地欠身行礼:“慕晴见过三哥。” “起,自家人何需讲究这些虚礼?”高湛含笑说道,态度分外平和,只那双眼,似寒谭般冷且深不见底,“五弟妹是为昨夜的惨案来的?” “是啊。”孟慕晴挤出一抹极其虚伪的笑,“白日在府里得知这事,就想来瞧瞧。” “此事与弟妹关系颇深,你会有此想法,合情合理。”高湛似无斥责她来这官衙重地的意思,反而为孟慕晴说好话,“不过里边的场景着实太过血腥,弟妹亲眼见了,夜里回去,怕该做恶梦了。” “三哥,”高尘极其不喜他自来熟的态度,眉梢一冷,沉声道,“我与晴儿有些话要说,恐无功夫与三哥寒暄,先行告辞。” 说完,他全不理会高湛僵硬的笑脸,牵着孟慕晴大步流星离开大牢,去了刑部后院。 高湛冷冷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薄唇一勾,目中无人吗?哼,他倒要看看,这次的事,五弟要如何解决!在他的管辖内,竟闹出滔天命案,若查不出杀手的来路,他便是失职! 刑部后院,大批侍卫此时皆齐聚在大牢里,以至这方少有人走动。 高尘寻了个僻静的山石后,见四下无人,方才松开手。 “何事让你这般着急?”晴儿她刚才想说的话,恐怕不是昨夜发生的案子,而是别的,以她的性子,若想问案情的内幕,定会等周遭没人时,亦或是去过大牢,回府后才会过问。 “你知道我在来刑部的路上,见到了什么吗?”孟慕晴眸光一闪,佯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 星罗族首领来京的事,不能不说,可她也不能直接挑明,否则,如何解释她竟知晓这人异于常人的事? “见到什么?”高尘顺势问道。 “我竟在街头看见一个白发红眸的男子,”孟慕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你说奇怪不奇怪?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居然一头白发,且身高八尺······” “当真?”高尘脸色忽变,甚至没等孟慕晴把话说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在何处见到他的?” “就在街上的八仙居。”孟慕晴老实说道,末了,还很是不解的问,“怎么了?这人你莫不是认识?” “怎会不认得。”不久前,边陲有番邦部落挑衅,他曾查探过,正是星罗族刚上位的首领在背后怂恿一小部落故意寻事,险些闹出大祸。 而那名首领的情报,他花了尽二十名隐卫,才打探到,正是白发红眸,身高八尺! 不过,那人何故来京?为何隐卫、九门,无一人察觉? 他既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任何伪装现身,早该有人向他禀报此事才对,隐卫不可能知而不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乔装打扮进京,瞒过了京中的眼线。 高尘分析着,随即,眸色一冷。 若是乔装进京,就说明他不愿被人发现,那么,又如何解释这人今日在晴儿面前主动现行?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如让五皇子妃作陪? “你怎的这般看我?”孟慕晴心头一惊,不明白他为何用这深思的目光打量自己。 “这事我晚些时候同你解释,你先回府去,我另有要事要办。”高尘不愿多说,他的猜测是真是假,还得试探过才能证实。 “五皇子,”孟慕晴神色一肃,反手将他的手指握住,“有什么事你不能同我说吗?昨夜也是这样,五皇子,我说过的,任何事我们都该一起承担,我不是那些闺阁千金,需要你一人撑起一片天。” 她想要和他共同进退。 坚定的信念透过那双灼灼如炬的眸传递出来。 高尘抿了抿嘴角,终是败在她的固执下:“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件事我一时也说不明白,待我弄清后,定同你说道。” “一言为定。”孟慕晴展颜笑开了,勾起尾指,想同他约定。 高尘有一瞬的愣怔,反映过来后,方才伸手钩住她纤细的手指,浑然不觉这拉钩的举动有多幼稚,反而有种莫名的甜在心窝环绕。 肌肤相触的刹那,似有一股酥麻感袭来,撩拨着高尘素来平静的心潮。 “往后见到那人,离他远些。”高尘凝声嘱咐。 且不论星罗族首领为何来京,那人必是个麻烦,远离他准没错。 孟慕晴听出他话里的关切之意,唇边的笑不由绚烂几分:“我省得的。” “乖。”高尘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她的笑靥击中,不自禁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髻。 “做什么!”孟慕晴面颊烧得滚烫,不自在地想将脑袋从他的掌心下解救出来,殊不知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落在高尘眼里,俨然一只别扭的猫儿,十足可爱。 笑意布满眸底,零零碎碎的,仿若夜下星空:“这是奖励。” 奖励?奖励她听话吗? 孟慕晴气恼地跺了跺脚:“谁稀罕?” “你啊。”高尘笑得眼若弯月,语调中含着三分戏谑,七分暧昧。 “不和你闹了,”孟慕晴脸皮子薄,不愿同他打情骂俏,“不是要去办事吗?还不快去?我在这儿待会儿,案子若有进展,定差人寻你报信。” 他要去办的,多是查星罗族首领的目的,而刑部这边又少不得人盯梢,她自是要留下来的。 高尘蹙了下眉,略有些犹豫。 “你在我身边安排了隐卫保护,难道还会出岔子不成?”孟慕晴似知晓他的顾虑般,反问道。 “罢了,”高尘哑然失笑,“刑部这,你仔细盯着,有事儿差遣,只管告知清讫。” “嗯。”孟慕晴含笑点头,“你放心去吧,万事小心。” 两人恋恋不舍的互相道别后,高尘方飞身跃出刑部,往八仙居的方向疾驰而去。 孟慕晴进后院时是两个人,出来时,却是孤身一人,守在院外的悠悠一头雾水,扬长脖子朝她身后看了看:“五皇子咋个没和小姐一起回来啊?” “他有别的事要办。”孟慕晴轻描淡写地说道。 回到大牢时,除把守的几名侍卫,不见高湛的人影,据侍卫说,他同刑部尚书去了大堂议事。 人不在这儿也好,省得她看着心烦。 孟慕晴如是想到,拿了些碎银子偷偷塞给侍卫,便获得通行拔脚走进了大牢漆黑的通道里。 悠悠惴惴不安地跟在她后边,窄小的通道深处,时而有凉风刮来,风声犹如厉鬼的呼唤,叫人毛骨悚然。 “呀!”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孟慕晴不悦地回头低斥,没被这恐怖的环境吓死,她先就被这丫头吓破胆了。 悠悠委屈的抱怨道:“奴婢生来胆小,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就去外边候着。”孟慕晴也不难为她,挥挥手,示意她原路返回去。 哪知,悠悠倔强的不肯离开她身边:“奴婢不走,这儿又黑又阴森,留下小姐一个人,奴婢不放心。” 纵然她心里再怕,也决计不能抛下小姐。 孟慕晴心尖一软,笑道:“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待会儿别后悔。” 说说闹闹的,二人已走到通道的尽头处,顺着台阶下去,入眼,是一地血花纷飞的狼藉景象。 昏黄的墙壁上,四射的血迹早已干涸,被一刀割喉的仵作瞪大双目躺在地上,身下流淌出汨汨的血泊。 “呕!”悠悠捂嘴跑到墙角,弯腰干呕。 孟慕晴面无表情地从血海中踏过,沿地上的血迹继续朝大牢深处走去。 勘察现场的衙差皆随着高湛、刑部尚书的撤离如数撤走,整个大牢,除牢门口把守的侍卫外,就只剩下孟慕晴和悠悠两人,四周牢房中关押的死囚犯,大多死在杀手的刀刃下,活着的也被转移出大牢,安排在别处幽禁,等待审问。 孟慕晴仔细看过地上这些尸体,都是一刀致命,且伤及的全是要害,下手干净、利落,刀刀见骨。 一夜之间能血洗整个大牢,要么是江湖上心狠手辣的杀手,要么,便是些手染无数鲜血的隐卫所为,除这两者,孟慕晴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做到。 她在大牢里没有多呆,走了几圈后,就急匆匆离去。 “清儿。”马车刚驶离刑部,她就冲着帘子外轻声呼唤。 清讫从路边一古树上纵身飞来,由车顶落至甲板,再挑帘进来,速度快得就连马车外徒步行走的悠悠也没看真切,还以为是一阵风刮过呢。 “你能联系上小黑吗?我想问问他,昨天夜里有没有探查到京中有高手的气息出没。”他是千沙楼的阁主,内功高深,若有大批高手在京都走动,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孟慕晴低声问道。 “属下这就去办。”清讫领命后,吹响木哨,一只用来传递书信的海东青没过多久,就从空中飞入窗帘内,落在清讫的臂膀上,她撤下一块袖布,迅速用随身携带的黑炭在上边写下‘五皇子府见’的文字,放进海东青脚爪上捆绑的竹筒里。 一声嘶鸣划破天际,海东青扑闪着翅膀极快在远端消失。 “这海东青是主子在暗中养的,平日里用以传信,若离得远,又无急事,便会通过千沙楼在各城的据点传密信。”清讫解释道,主子的身份已经曝光,有些事她就不该瞒着。 “唔,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海东青的脚程远比白鸽更快,能节省不少功夫。 与此同时,八仙居二楼厢房内,一张橡木圆桌两侧,高尘与那白发红眸的男子对坐着,相顾沉默,而房外,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带刀侍卫如门神般站立着,防止不相干的人进屋叨扰。 檀香袅袅,房中氛围却不见半分闲适,反倒有些沉闷、凝重。 “你们大阳的茶,不如我星罗的羊奶,喝着苦而涩,不好。”男子嘴角一弯,露出一抹妖艳邪气的笑,摇头点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草原上待惯了,自是学不来附庸风雅。”高尘悠然端起茶盏,手指揭开茶盖,轻轻拨弄一番,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清雅气质。 “哈哈,”男子仰头狂笑,“五皇子,传闻你骁勇善战,怎么今日却学些文人墨客咬文嚼字了?” 令人耳膜发聩的狂放笑声,在屋中回荡。 高尘八风不动,慢悠悠抿了口茶水,才抬眸道:“阁下果真快人快语,敢问阁下不远千里来我大阳京都,所为何事?” “来瞧瞧大阳的风土人情,你也知道,在草原可看不见如此繁华盛世。”说着,男子转眸望向窗外,从这儿能将整条街的盛况尽收眼底,“大阳人弱不禁风,怎比我星罗男儿?” “哒”,茶盏搁在桌上的细碎声响,打断了男子狂妄的话语。 “大阳养兵多年,擅武者,皆在军中,街上又怎会有莽夫?不过是些平头百姓罢了。”高尘淡淡的说。 一抹冷怒迅速掠过男子那双骇人的红眸,转瞬,就被邪气吞噬。 “这话不妥,这街上发生的事,不乏有见不得人的,好比前几日深夜。”男子笑得群魔乱舞,双目紧盯着高尘,似在暗指什么。 袖中双手微微攥紧:“哦?前几日深夜,阁下有何所见所闻?” “我为何要说与你听?”男子笑容一收,猩红的眼撞上高尘深不见底的黑眸,似挑衅,更似嚣张。 高尘挑了挑眉:“本皇子向来不喜强人所难。” 说罢,他撩袍起身,“阁下千里迢迢来大阳做客是桩好事,不过,踏入我大阳国境,就该守我大阳的规矩,望阁下莫要做什么出阁的事,破坏了大阳与星罗的关系。” 这话分明是警告。 男子仰头将杯中茶水喝尽,随后五指一松,任茶盏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既是做客,若无人作陪,岂不无趣了些?听闻五皇子府上那位皇子妃有江南三美之称,不如让她作陪,你意下如何?” “混账!”房门砰地被人一脚踹开,张冷看也不看身后打斗成一团的人,拔刀出鞘,刀尖直指白发男子的身躯,“就凭你一番邦之辈,够资格让五皇子妃作陪吗?少痴人做梦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想抢?你有这本事吗? “张冷,不得无礼。”高尘斥责道,但面上却不见半分怒色。 “五皇子麾下的猛士真是艺高人胆大,非寻常将士可比。”男子不怒反笑,一句话就点明了张冷与高尘的关系,这话更是暗示着,他对高尘的了解。 “哼。”张冷收刀回鞘,看也不看男子,向高尘拱手说,“将军,皇上已知星罗族人擅自来京一事,命小将前来请他入宫一叙。” “阁下,请吧。”高尘毫不意外张冷的到来,确切的说,正是他在得知此人来京后,命人早先知会张冷进宫报信的。 男子拂袖起身,随后,脚尖在地面一点,从张冷身侧掠过,双掌直逼正与他的手下缠斗的骁骑营士兵背部。 高尘眉心一凝立即调动内力追出房门,手掌凌空击出,与男子的掌风在空中撞上。 “砰!” 内力反噬,二人落地后,皆后退半步,只一招,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大王!”番邦的侍卫惊呼一声,忙撇下敌人朝男人跑来。 “将军!”另一边,骁骑营的数人也齐聚在高尘身侧,气势汹汹的怒视着出手伤人的强敌。 “五皇子不愧是五皇子,不负凶猛之名。”男子扬唇一笑,眉宇间有邪肆的妖气凝聚。 张冷背脊微寒,不自觉握住佩刀刀柄,这人总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是个不可不防的危险人物。 “彼此彼此。”高尘神色不变,整了整衣袖,侧身请他下楼。 男子玩味的睨了他一眼,这才抬步,离开了八仙居。 酒楼外,早备好了数匹骏马,他踏着马鞍旋身坐上马背,余光冷不丁瞥见街头徐徐驶来的那辆马车。 “真巧,又碰面了。” “不该看的,阁下少看为妙,谨防惹祸上身。”高尘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扬鞭踱步上前,挡住他看向马车的目光。 男子笑意加深:“越是在乎的东西,越该好好护着,不然,一不留神,就会被旁人夺走,五皇子,你说对吗?” “夺?也得要有这本事才行。”高尘寸步不让,目光凌厉,宛如一把出鞘宝刀,锋芒毕露。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碰,一个邪肆不羁,一个冷冽强悍,那无形的硝烟,明眼人一看便知。 骁骑营的众人更是面露凶狠之色,仿若一只只蠢蠢欲动的饿狼,只等高尘一声令下,就要扑上来,咬碎敌人的咽喉。 “小姐,那不是五皇子吗?”悠悠激动地指着前方街道旁与人对持的高尘,朝马车里高声嚷嚷。 孟慕晴忙撩开帘子,眉头当即猛皱。 还未等她想好,是该过去,还是该止步在此,只见那人竟回头望来,冲她挥手示意。 孟慕晴脸色一冷。 “哈哈。”男子似被取悦般,狂笑着扬鞭策马朝前飞奔。 簌簌的尘埃随风溅了街边百姓一脸,高尘咯咯握紧手中缰绳,凝视着他背影的目光,冷得似要结冰。 “五皇子。”马车靠近,孟慕晴掀开帘子,“那人······” “不必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高尘朝她递来一抹安抚的眼神,“我要进宫面见父皇,你先回府。” “好。”孟慕晴乖乖应下,只心中泛着几分不安。 那人为何要同她打招呼?他离去前诡异的笑,又是为何? 心里装着事,回府时,孟慕晴的神情看上去颇为纠结,便连新房里早早等候在此的小黑,她也没留意。 “咳!”小黑握拳轻咳,想唤起她的重视。 “你来啦?”孟慕晴这才回神,歉意地笑着说,“我刚在想别的事,没瞧见你。” “是在想师弟吧。”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孟慕晴讪笑道:“哪有。” 当真没有,她何必脸红? 好在小黑没傻到把实话说出,他倒不是怕孟慕晴,而是怵她背后的高尘。 “你找我,是为昨夜的凶案?”小黑口风一转,眸中闪烁着些许精芒。 “没错。”孟慕晴将心思从街上的闹剧上边挪开,正色道,“昨晚大牢里的事,你该有所耳闻。” “这事啊,”小黑意味不明的喃喃一句,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两手一摊,“我昨夜睡得太死,未发现任何异动。” “是吗?”孟慕晴不太相信,狐疑地目光流转在他的脸上,像是想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小黑也不心虚,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她审视。 未能看出什么孟慕晴只好放弃,她拧着眉头说:“能麻烦你去大牢里走一遭吗?你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对江湖中的杀手定颇为了解,兴许能看出死者是死在何种兵器下,又是被哪门哪派的内力所伤。” 从这里,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只要能查到动手之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背后之主。 孟慕晴很怀疑,这事是高湛所为,毕竟,他是大婚变故中,最有嫌疑的人,买通杀手、隐卫去大牢杀人灭口,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这仅仅是她的猜测,无法成为呈堂证供。 “行。”小黑也不含糊,爽快的答应下来,且立即出门办事去了。 孟慕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飞出墙头的身影,嘴里念念有词地喃喃着:“奇怪,小黑今天怎么没借机向我讨要报酬?” 这和他往日的作风很是不相符啊。 这份疑惑孟慕晴未去深究,然,等到一切大白时,她才知晓,原来局早在这时就已经展开了。 正午,孟慕晴只草草用了几口饭菜,就将饭食撤下,心不在焉地坐在堂屋的上首,等待高尘回来。 “晴妹妹。”鱼梅梅提着裙摆迈入屋中,“我去厨房拿了些点心,你边吃边等啊。” “是鱼姐姐你自己想吃吧。”孟慕晴笑着揭穿了她的小心思。 “才不是,我是看你晌午没进多少食,担心你会饿。”鱼梅梅红着脸嘟嚷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孟慕晴伸手将盘子接过,搁在左手边的矮几上,慢悠悠拾起一块来,缓缓咀嚼。 鱼梅梅站在旁侧,猛咽了好几下唾沫,有心想伸手去拿,又想到自个儿有言在先,那滋味别提有多郁闷了。 垂涎三尺的目光炽热得让人难以忽略,孟慕晴低迷的心情瞬时转好,笑眯眯地将一块糕点朝她送去:“想吃吗?” “嗯嗯,谢谢晴妹妹。”鱼梅梅大喜过望,谁料,手指还没把糕点接过,孟慕晴忽然又将手收了回去。 “就不给你。” “······”混蛋!是谁把她的晴妹妹给教坏了? 鱼梅梅气呼呼地鼓起腮帮,满脸幽怨。 “好啦,逗你玩的,诺,都给你。”孟慕晴不再捉弄她,可鱼梅梅上过一次当,心里自是有了几分戒备,她警惕地盯着孟慕晴,迟迟没有再出手。 高尘风尘仆仆策马回府时,瞧见的,就是二人僵持不下的画面。 清秀的眉往上一翘:“晴儿。” 轻柔如风的呼唤,似天籁般动听。 “如何?人送进宫了?圣上怎么说?”孟慕晴连声追问。 “五皇子吉祥,”鱼梅梅欠身行礼后,极有眼色的不在此打扰,只说要去后院寻孟轻礼,便退出了房门,当然,临走时,她没忘记将那盘糕点一并顺走,想着去后院打打牙祭。 二人一左一右隔着张矮几落座,孟慕晴亲手提壶,为他盏茶递水。 “那人的身份,你想必不知。”高尘就着杯沿抿了口,只觉唇齿留香,暖入了心窝,“他乃是星罗族刚继位的首领酋长星罗爵炎,一个年少闻名整个星罗,在星罗族里威望极高,且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高尘对他了解甚少,所知道的,仅是隐卫打探回的一些消息。 “他怎会来京?”这些事孟慕晴在前世已是知晓,她更在乎的,是这人出现在京师的缘由。 高尘摇头道:“不知。” 所谓的前来欣赏大阳的风土人情,根本站不住脚,但纵然晓得是假话,出于两国颜面,他也不能揭穿。 “此人心思缜密,来大阳,必有所图。” 可图的究竟是何,暂且不明。 “你可曾同见过他?”高尘脑中掠过那人在街头对孟慕晴展现出的青睐,不由面色发冷。 “我自幼长在苏州,所去过的最远的地儿,也仅是江南境内,又怎会认识番邦人?”孟慕晴矢口否认,“而且,孟家经营的生意,向来只在大阳国内,从不与番邦往来,我着实想不出他······” “这就对了。”高尘眼眸一亮,似想明白了什么,“孟府是大阳第一富商,家财万贯,想必星罗亦是知晓的,番邦之地,素来物资匮乏,兵马虽充足,但土地极少,每年所收的粮草,多用以练兵,家境贫瘠的族人,皆难饱腹。” “你的意思是,他极有可能是为向大阳讨要物资,亦或是通商一事而来?”而她这个大阳首富嫡女,便是星罗族需要拉拢的目标。 这样说,虽能说得通,但孟慕晴却不认为此法可行。 星罗与大阳历年来,时有交战,大阳国民对星罗有一种打从心底的排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想而知,星罗族若在此时提出通商,或交换物资,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一百八十章 危险人物 “国家大事自有父皇头疼。”高尘抬手抵住她拢如山包的额心,温声细语地说,“再如何也不该由你心烦。” “星罗爵炎如果真是为了通商一事,恐怕孟家就是他第一个要拿下的目标。”事关她的家族,她哪能坐得住?孟慕晴烦闷地叹了口气,“但愿是我们多虑了。” “想和能不能做到是两回事。”他想,便能行吗?世上的事岂有这么简单?“这事就算孟家答应,朝廷断然不会任其成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孟慕晴越想越觉不安,“不行,我得写封家书托人送回苏州。” 好歹让家里人有个准备,以免到时被星罗算计。 高尘无奈地看着她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这丫头!” 平素如人精般聪慧,可每每遇上家里边的事,总会坐立难安,失去冷静,有时候他甚至会生出几分妒忌来,妒忌她心底占据了大部分重量的那些人。 长睫低垂着,遮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苦涩。 一个时辰后,孟慕晴将写好的家书交托到孟轻礼手里,委托他寻人送回苏州。 而星罗族的使臣在面圣后,则被安排在驿站里,高永帝作为东道主,即便再不喜外族贸然到访,面上也不能冷待客人,高湛主动请缨,想让的朝臣顶下这陪使臣游京师,欣赏大阳风光的差事,却遭到星罗爵炎的拒绝,他口口声声说仰慕高尘威武善战之名,希望他能作陪,亦好叫自己看一看大阳男儿的实力。 这消息由宫中的眼线传回五皇府,高尘冷笑一声,内力自掌心迸出,顷刻间,密信化作粉末,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你这是和谁生气呢?”孟慕晴踩着夕阳的余晖,端着热腾腾的鸡汤进到书房里,“谁那么大胆子敢惹你不快?” “怎么,你要为我出气去?”高尘紧锁的额头瞬时松开,手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左手顺势将瓷碗夺去,搁到桌上,“听清讫说,你见过师兄?打听出什么消息了?” “哪有消息?他说昨天夜里早早睡下,没听到任何动静。”孟慕晴小脸微沉,“你不是在大牢里加派了人手吗?为何连一个歹人也没抓到?” 高尘从后抱着她,倚身坐在桌后的木椅上,故而孟慕晴没能看见他面上是何神态。 只听他意味不明的闷笑一声,还未来得及深思,却听他说:“这两日,我麾下的人大多派出去了,别院那儿需要人手,京城的流言也需要人遏制,太医院也少不得人监视,以至于大牢那方人手不足,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他耐心的解释道,只眸底有明明灭灭的暗芒爆闪。 “难道命案一事,果真是背后策划之人祸水东引的手段?借此来分散我们的心力,其目的只为了杀人灭口,不留下隐患吗?”孟慕晴喃喃低语道,觉得这猜测很是靠谱。 “不论是何人所为,总归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等着看吧。”待时机成熟,他定要将那条狐狸尾巴揪出来,连根拔起! 这话似乎藏有深意?孟慕晴刷地转过头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高尘仍是那派波澜不惊的淡然样子,任她如何端详,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是错觉吗? 孟慕晴忽略掉心中的违和感,不再多问。 入夜,前往大牢打探情形的小黑并未回来,悠悠端着热水盆,在房中伺候孟慕晴洗漱,外衫刚一褪下,冷不丁,院中传来短兵相接之声。 她迅速将外衫套弄好,系上腰带快步开门出去。 夜幕下,一抹红艳如火的身影正与院中留守的数名隐卫缠斗,双方出手极快,孟慕晴只能隐约看见空中闪过的几道虚影。 “小姐,咱们快进屋避避,刀剑无眼啊。”悠悠颤声说道,胳膊护在她身前,想送她回屋躲避。 “怕什么?”这里是五皇子府,是高尘的府宅,难道他还会由着自己受伤不成? 孟慕晴全无一分害怕,明亮的双眸细细眯起,目不转睛盯着空中的战况。 “以多对少,这就是你们大阳的待客之道?”邪肆轻狂的声线从天而降,下一刻,那抹红影侧身避开迎面劈来的刀刃,旋身落地,如血的衣诀在夜风里翻飞,三千华发凌空乱舞,祸乱如妖。 “是他!”悠悠指着院中那人,高声惊呼。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男子伟岸的身躯,那张精湛得宛如鬼斧神工般俊俏、妖娆的容颜,似泛着淡淡的银光,一双小山眉下,点缀妖冶红眸,薄唇微弯,透着几分不羁,几分放浪,活脱脱一要搅乱世间的妖孽,危险却又风情无限。 “星罗爵炎······”孟慕晴心尖猛颤,凝神戒备。 这人深夜擅闯此处有何目的? “五皇妃,我们又见面了。”那人越过满院的隐卫,抬眸朝台阶上方看来,还悠然挥了挥手,不知情的,定会以为他与孟慕晴之间有何见不得人的关系,只因他那态度着实太过暧昧,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星罗族虽地处草原,可本皇子却听说,其皇室中人,自小学习三纲五常,难不成贵族的伦常里,无男女设防一说?三更半夜闯本皇子的府宅,这就是贵族的涵养?”高尘冰冷的质问从院外飘来,随即,他踏破这一地朦胧月光,步疾如风步入院子。 身在包围圈中的星罗爵炎不仅不觉害怕,反倒笑得愈发张狂。 “我仰慕五皇妃江南美人之名已久,如今同处大阳境内,不该见上一面,以偿心愿吗?” “找死!”高尘身若闪电,直逼星罗爵炎而来,五指在空中似兽爪,在内力的气浪包裹下,袭向他纤细的咽喉。 星罗爵炎双足蹬地,身体朝后倾倒,借势后撤。 凌厉的风刃划破他肩头纷飞的华发,似碎裂的锦缎,簌簌飘落在地上。 “五皇子,我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又何需当真?”星罗爵炎似笑非笑地问道。 “当真又如何?”高尘坦然受下他的讽刺,“我的女人,轮不到旁人觊觎!” 哪怕只是玩笑话,他也听不得! “五皇子。”孟慕晴急匆匆跑下台阶,拽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后带了几步,戒备的盯着数米外的男子,“星罗酋长,不论你在贵族怎样放肆,请您记住,这里是大阳,不是你能为所欲为之地,慕晴与你素不相识,望你自重!” 哦?不是只柔弱的兔子,而是有着利爪的小猫吗? 星罗爵炎熠熠的血眸里掠过一道兴味,舌尖滑出唇瓣,轻轻在下唇上卷过。 这人,哪怕未用心想去迷惑谁,但一颦一笑间流露出的风采,依旧足以蛊惑人心。 高尘不悦的黑了脸,手掌挡住孟慕晴的眼眸:“不许看。” 一个卖弄风情的男子,有何好看的? “扑哧”,明知眼下不是发笑的时候,可听着他孩子气的命令,孟慕晴忍不住喷笑出声。 星罗爵炎面色一凉,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子漠视他这副皮囊,反而与其他男子打情骂俏。 “五皇子,来者即是客,更者我今夜是专程为你送喜来的,你连杯茶也不请我喝吗?”他冷不防出声打破了眼前这尤为碍眼的温馨氛围。 话传音入密,除高尘再无第二人听到。 “抱歉,本皇子没有夜半迎客的嗜好,阁下若闲得无聊,不妨去花街走走,凭阁下的姿色,即便分文不带,想必有的是女子愿意与阁下共度春宵,恕本皇子不奉陪了。”高尘知他口中所谓的喜事为何,但他打从心底不愿与这人有过多的牵扯,就算没有他的帮忙,想要查清前几日深夜那名嬷嬷的死亡真相,不是不行。 “你不妨问问五皇妃的意思,毕竟,事关于她啊。”星罗爵炎将话锋转到孟慕晴身上,锋芒尽显的眸,倒影着她的倩影。 孟慕晴抿了抿唇,正色道:“五皇子的意思就是慕晴的意思。” 她是不知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她相信高尘,他绝不会害她。 “哼,二位当真是夫唱妇随,叫我好生羡慕。”星罗爵炎笑弯了眉眼,“虽二位没将我视作良友,可我却仰慕二位已久,这消息,我不介意无条件告知二位。” 不等高尘出言回绝,他自顾自地说道:“前几日深夜,我麾下将军曾在街头撞见一出杀人抛尸的好戏。” 孟慕晴大惊失色,他的人看见了案发的经过? “五皇妃似乎有几分兴趣听这个故事?”星罗爵炎将她的失态看在眼里,眉梢得意地往上一翘。 “不,慕晴仅是吃惊罢了。”孟慕晴哪肯让他得逞?即刻敛去面上外露的情绪,摆出虚假的笑脸,“在京师重地,深夜不归家,仍在街上晃荡的人,称之为地痞流氓,没想到酋长的属下也有这等爱好,实在是令慕晴大开了眼界。” 闻言,高尘面庞上冷意尽褪,浮现出几分宠溺的笑来。 反观星罗爵炎,神色却是分外精彩,似怒,似惊,还有浓郁的兴味,就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 “门在那儿,阁下慢走。”高尘箭步上前,阻断了他窥视的眼神,一手搂过孟慕晴的肩膀,无声宣布着,这个女人是他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背后不能说人闲话 “砰!”雕花的红木房门大力合上。 星罗爵炎耸耸肩:“这就是大阳的待客之道?” “诚如主子所言,五皇子府向来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老管家从院外进来,不卑不亢地行礼后,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天色不早了,请酋长不要打扰主子和夫人休息。” 一眼看去,满院的隐卫、奴才皆面带排斥,显然极不喜欢星罗爵炎的贸然擅闯。 他哑声一笑:“今日就罢了,我明日再来。” 言罢,红影突地掠过枝头,极快融入了无垠的夜色中。 老管家整了整衣袍,不屑地冷哼道:“主子和夫人今儿个没睡安稳,明儿府里不迎客,你们可记下了?” 真以为五皇子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由出入的地儿吗?他想来就能来? “是。”下人们齐声应下,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主居,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新房里,孟慕晴一改方才温婉的笑颜,抓着高尘的手腕,急声追问:“你说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手下真的亲眼目睹了嬷嬷的死亡经过?” 是说谎,还是确有其事? “他不屑撒谎。”这一点高尘十分肯定,星罗爵炎看似玩世不恭,但贵为星罗族正统血脉的高傲,不比皇家人少半分,这种人,功心计,擅谋略,却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没有理由,也不屑于拿这种事来哄骗他们。 “真有这么巧的事?”孟慕晴隐隐觉得不对,不说这酋长为何来京,他方一来,就巧合的撞见嬷嬷惨死的场景,这未免太匪夷所思。 “或许他的人并非偶然撞见。”高尘冷静地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也安插了人手监视三皇子府的动静?”孟慕晴下意识否认了这个推测,“如果是这样,小黑没理由发现不了。” 小黑的武功江湖上少有敌手,即便星罗爵炎的手下武功再强,也不可能瞒得过小黑。 “行了,”高尘凝重的神情忽然放松,“你该去榻上安寝,至于别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想不迟。” “我哪儿睡得着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连番邦也牵涉进来,弄不清这些事,她便是闭上眼也难睡踏实。 “睡不着也要睡。”高尘蹙了下眉,伸手将她手里的茶盏夺走,揽腰把人抱起。 对待晴儿,一味的纵容是不行的,偶尔也得采取些强硬手段,不然,这丫头定不会乖乖听话。 将人搁到柔软的床榻内,高尘俯下身,温柔地摘掉她发髻上的珠钗,随手放在床头。 “不要再折腾你的小脑袋瓜子,他的目的为何,时间长了,总会水落石出,至于案子,有我看着,”手指掀开被褥,替她盖在身上,“而你,只需要好生休息,把精气神养足。” “可······”孟慕晴张口欲反驳,却被他一记不算凌厉,但威慑感十足的眼神震在原地。 “听话。”高尘难得的强势,反倒让孟慕晴心底的反抗化作无形。 她撅嘴道:“好吧,就听你的。” “我会在这儿守着你。”高尘赞许般揉着她乌黑的青丝,柔顺的发丝穿过他的手指,美如绸缎。 孟慕晴缓缓闭上眼,试图将脑子里装满的思绪抛开,静心入眠。 而高尘则贴心地将帐幔放下,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要走了? “你想去哪儿?”往常他不都会在此守着她入睡后才悄然离开的吗? 孟慕晴半直起身,拉开帐幔。 殊不知,佳人青丝如云,恋恋不舍的模样,落在高尘眼里,是怎样一幅蛊惑人心的绝美画卷。 他站定在门后,侧过身,深邃的黑眸内有令人心悸的邪火簇簇跳动。 迎上那双情意翻涌的眸,孟慕晴不由一阵面红心跳,羞恼地将帐幔重新放下,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走就走吧!她才不稀罕呢! 房门吱嘎开启又再度合上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膜。 孟慕晴竖起耳朵听了听,除了自个儿的心跳声,屋子里再无其他动静。 “真的走了?”她气恼地翻开被子,腮帮气呼呼地鼓起来,“还说要守着我呢,我没睡下,居然丢下我就这样不管了?” 她浑然不觉,说这些话的自己有多幼稚。 “我才走片刻,你竟在背后说我坏话?”一道不该出现在此的声音,忽地从门外飘来。 孟慕晴面颊一僵,不可置信地往房门处看去:“你不是······”走了吗? 去而复返的高尘眉眼含笑,正孤身站于朦胧的月光里,那双深海般动人的眸,闪烁着如这月光般清冷却又绚烂的光芒,他稳步进屋,手里边还拿着个什么小东西。 “这几日发生了不少事,”他一边说,一边将青铜香鼎搁到桌上,“你怕很难睡得安稳。” 淡淡的香气在房中弥漫开来,孟慕晴鼻尖一动:“是安神香?” “嗯。”高尘笑着点头,“有了它,今夜你定能做个美梦。” 所以他方才离开,只是去为她取香吗? 牙齿用力在下唇上咬了一口,她呢?她却认定他抛下自己走了,还在背后腹诽他。 回想到刚才的抱怨,孟慕晴又羞又愧,嘤咛一声后,竟再一次钻进被窝。 她没脸见人了! 高尘微微一怔,唇边的笑加深几分。 “这样睡夜里会气闷的。”带着三分无奈,七分柔情的叹息,在被褥外响起。 孟慕晴一句话也不肯说。 “哎,”高尘长叹口气,侧身坐下后,轻轻拽了拽被角,眸中的宠溺瞒得似要溢出来,“先出来。” 他岂是小心眼之人?怎会责怪她方才的埋怨? “不要。”她瓮声说道。 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高尘仍能想象出她红霞漫天的可爱样子。 “莫要让我下狠手,快些出来。”他故意加重语气,佯装动怒。 过了许久,孟慕晴才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伸出脑袋,却背过身去,不肯让他瞧见自己红得滴血的面庞。 “睡吧。”高尘掖了掖被角,俯身在她的发丝上落下轻吻。 发丝间萦绕的香气,是她的味道,只这样嗅着,就能引得他心潮动荡。 孟慕晴沉浸在羞愧里,难以自拔,故而没发现身后坐着的男人徒然变得低沉、急促的呼吸。 早晨,浓雾散去,大阳京都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绵绵细雨。 “你今儿怎么没去上朝?”孟慕晴梳妆打扮后,带着悠悠从后院来前厅用膳,她今儿起得晚了些,还以为高尘早该进宫去了,哪想到会在厅中见到他。 “刑部的案子由我全权负责,未查明前,父皇特许我暂不上朝。”高尘顺手将参茶递到她手中,“手怎的这么凉?” 她的指尖冰凉,莫不是昨夜受凉了? “宣太医······” “别!”孟慕晴惊得那手去堵他的嘴。 他温热的唇瓣在她的手掌心上抚过,二人同时一愣,四目相对,竟是舍不得挪开眼。 孟轻礼和鱼梅梅也在这时候过来,还没进门呢,就瞧见两人一坐一站,眉目传情的暧昧场景。 “我们再去别处逛会儿吧。”鱼梅梅拉着人想溜,不愿破坏了屋内的温馨氛围。 “好。”孟轻礼眸光轻闪,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顺着来时的路,又往后院去了。 高尘早已察觉到门外出现的气息,但他却不说,而是享受着与孟慕晴独处的时光。 丰盛的早膳一一盛上圆桌,高尘亲手浸湿娟帕,仔细为孟慕晴净手,她红着脸坐在木椅上,满目柔情的凝视着他。 这辈子,她从不敢想,有朝一日会有一个男子愿意为她做到这等地步。 也许,是她上辈子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老天爷怜悯她,才让她重活一回,遇上他吧。 孟慕晴暗暗想着,心像是被棉花塞满,暖暖的,胀胀的。 “主子。”一名穿着灰色马褂的家丁急匆匆从前院跑来,“有人在外边叫门,他们自称是星罗族的族人,要进府拜会主子。” “不见。”高尘头也不抬地说道。 家丁躬身退下,到紧闭的府门后回信去了。 “他们到底想干嘛?”孟慕晴沉了脸,有些不太高兴,“光天化日找上门来,这不是故意给你招惹麻烦吗?” 星罗族和大阳的关系太过危险,谁也不知,两国何时会发动战争,在这种时候,星罗爵炎明目张胆登门拜访,落在帝王眼里,会被他误解成什么样?就算皇上相信高尘,可朝廷的文武百官呢?高湛呢?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借题发挥? “他们想如何,与我何干?”高尘幽幽抬眸,面上不见半分焦急,仍如往常一样,云淡风轻。 “说得轻巧,”她能想到的顾虑,他会想不到?“他三番四次找来,即便我们避而不见,还是会引来流言蜚语的。” “不是你说的吗?身正不怕影子斜。”高尘现学现卖,拿孟慕晴之前亲口说出的话来堵她。 “两件事一样么?”这人,什么时候了还同她斗嘴,幼稚! 孟慕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只心头的沉重,却在他的捉弄下消散了许多。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该来的都来了 堂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两人并肩坐在圆桌上首,食不言寝不语,但身侧飘荡的甜蜜气氛,却浓郁得叫第三人难以插足。 “五皇子”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从高墙外传来。 孟慕晴手指一颤,刚夹起来的肉包子,咕噜噜滚到桌上。 “速去将人撵走。”高尘放柔的脸廓冷如冰凌,他抬手拍了拍孟慕晴的后背,一边为她压惊,一边吩咐。 管家急急忙忙朝府门跑去,试图阻止门外还在大声吼叫的番邦人。 “我家大王有事拜会,请开门一见。”混杂了内力的朗呼,传遍整座宅院,连在后院说体己话的孟轻礼和鱼梅梅也被惊动,快步朝前院走来。 大批护卫齐聚在府门后边,防止门外的人一时冲动强行破门。 孟慕晴郁闷地丢下筷子,这饭没法吃了! “走吧,出去瞧瞧,真不去,他们绝对不会罢休的。” “好。”高尘面色森冷,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寒气,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厚沉的红木大门缓缓开启,高尘与孟慕晴一马当先踏出门槛,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茂盛的参天大树底下,孤身站在油伞下的红衣男子。 他今儿个并非一人前来,还带了三名随从,绵绵细雨从天而降,如一层朦胧的雨雾,他就似那雾中妖,水中月,眉眼透着一股子邪气。 “我以为要叫门许久,两位才愿意现身相见。”星罗爵炎弯唇一笑,自树下走出,身后为他撑伞的随从立即拔脚跟上,一双虎目狠瞪着孟慕晴等人,似在警告他们放聪明点,不许对主子不敬。 可惜,这警告对他们无用。 孟慕晴淡淡地问道:“酋长天性狂野,不拘小节,慕晴十分理解,但这里是大阳,是私人府邸,你难道连最起码的礼仪规矩四字,也不懂吗?” “大胆。”在墙角大声嚷嚷的随从怒不可遏,在他眼里,自家主子纡尊降贵前来,已给足了面子,这帮大阳人闭门不出也就罢了,如今还大放厥词?简直是岂有此理! “护卫何在?”高尘看也不看他,一声令下后,身后大批护卫如潮水涌出,在他们身前一字排开,虎视眈眈盯着这群番邦之人,大有他们若敢轻举妄动,就要动手的架势。 “退下。”星罗爵炎眸光一转,喝退了随从。 那人不甘心的退到后方,只眼刀不停往孟慕晴身上扔。 “五皇妃坦率直言,倒像我草原儿女。”星罗爵炎似真似假的夸赞道。 “不敢当。”孟慕晴面不改色,心中生出几分戒备。 “我有心与二位结交,二位又何需拒人于千里之外?昨夜擅闯,惹两位不快,今日我便专程登门赔罪来了。”他自顾自地说道,踏上台阶,似非要进这门不可。 孟慕晴眉心一凝,愈发拿不准这人的心思。 按理说,如他这般身居高位者,最是重面子,方才她落了他的面子,他不仅不怒,竟还以礼相待?要么,是他性子宽宏,宰相肚里能撑船,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今日府上不迎客。”高尘挺身直立在门前,挡住了他的前路。 星罗爵炎眉梢一挑,刚想说什么,忽地,耳廓动了动,已听到不远处正疾速逼近的马蹄声。 “看来今日来贵府作客的,非我一个。”他看好戏般驻足在原地,双手环肩,远眺着小道尽头。 一匹汗血宝马在雨雾中飞驰,马背上那人着一席墨玉锦袍,披一件墨色披风,羽冠下,青丝在空中乱舞。 孟慕晴小脸一黑,今儿是个什么日子?不该来的全来了! “天哪,是三皇子。”鱼梅梅捂嘴惊呼,扭头朝身旁的孟轻礼看去。 她可是听说了,在晴妹妹及笄礼上,三皇子做的那些事,还有在苏州,他屡次在人前透露出,对晴妹妹的好感。 他突然来此,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 “星罗酋长,”高湛勒住缰绳,从马背上翻身落地,优雅地脱去披风,步上台阶,“五弟,五弟妹。” 孟慕晴暗暗冷笑,这厮多是为星罗爵炎来的。 只从这一称呼的先后,就能证明这一点。 “你是?”星罗爵炎故作疑惑的打量高湛,嘴里还喃喃低语道,“有些眼熟,五皇子,不为我引荐一番吗?” “······”他会不认得高湛才怪!孟慕晴的眉心拢成了小山包。 星罗爵炎昨天曾进宫面圣,与高湛定打过罩面,岂会这么快忘记他? 这人是故意的。 孟慕晴很肯定,只是她暂不明白他此举有何用意。 高湛也没想到自己会碰钉子,面上的笑容为之一僵,转瞬又隐去了。 “本皇子乃是大阳三皇子,昨日曾与酋长在宫中见过。”他没给高尘引荐的机会,主动表明身份。 星罗爵炎恍然大悟,眸中掠过一道邪恶的暗芒:“我就说怎的这般面熟,原来是三皇子啊。” “正是。”高湛脸色稍缓,正想问他为何来此,却听星罗爵炎又道。 “我每日见的人数不胜数,一些个不甚特殊的,着实记不住,抱歉啊三皇子。” “咳!”孟慕晴扭头憋笑,天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 虽说她对星罗爵炎并无好感,但她仍觉得这人干得漂亮。 余光悄然落在高湛那张刹那间变得万般精彩的脸上,双肩不由狠狠抖动。 好想笑······ 高尘抿唇不语,与孟慕晴窃喜的心情不同,他此时反而有种莫名的不安。 星罗爵炎,这人是想挑拨他和三哥的关系吗? 先是装作不识,故意让自己引荐,再又当众叫三哥下不了台,与对待自己的态度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以三哥记仇,瑕疵必报的性子,恐怕眼下不仅会恼恨上他,更会记恨上自个儿。 高湛是个能忍的,纵使他恨不得拂袖离去,但他硬是将这冲动摁下,甚至挤出一抹笑来,从善如流的说:“酋长鲜少来大阳,不认识本皇子情有可原。” 星罗爵炎玩味地睨着他,这三皇子果真是个角色。 “不知酋长怎的有空来五弟府上?二位莫不成是旧识?”高湛试探性地问道,狐疑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转动。 “五皇子,你说呢?”星罗爵炎未正面回答,而是将难题抛给高尘。 孟慕晴悄悄抓住高尘的衣袖,阻止他开口。 “五皇子未离开过大阳半步,酋长又是初次来京,怎会是旧识?”她盈盈浅笑着说道,“想必是酋长到京后,听闻了五皇子骁勇善战之名,故而前来拜会,酋长,您说对吗?” 迎上她那双灼灼如日的眸,星罗爵炎笑得愈发畅快:“不错,我远在星罗,也听说过五皇子的大名,有机会一堵真颜,实乃幸事!” “原来如此。”高湛意味不明地低喃着,“外边雨露重,也不知这雨要下到几时,不如进府去暂避,本皇子对草原风光很是好奇,可趁此机会向酋长打听打听。” “就是不知五皇子愿不愿意让我进门了。”星罗爵炎顺势说道。 他与高湛都开了口,高尘于情于理都无资格拒绝,只得侧身让开:“请。” 两人立时抬步,从众人身前走过,踏入府中。 “我去泡茶。”既然留了人,就不能失礼。 孟慕晴低声说道,得到高尘的默许后,便往后院去了。 “晴妹妹,”鱼梅梅跟了上来,穿过长廊,离会客的前厅远了些,她才问道,“那人就是星罗族的首领吗?他找上五皇子,是为了什么?会不会给你们惹来麻烦?” 她不知朝堂事,但大阳与星罗的关系,大阳举国上下无人不知,这人擅自来此,怎么看都不寻常。 “有五皇子在,天大的麻烦他也能解决,鱼姐姐你就放心吧。”孟慕晴温声安抚道,可心头的不安却未减少。 “对哦。”鱼梅梅不疑有他,“是我多虑了。” 亲手泡好茶水,孟慕晴还备了些糕点一并送往前厅。 “各位请慢用,慕晴就不在此打扰你们议事了。”奉上茶点,孟慕晴秉着不见外客的规矩,正欲退下。 “五皇妃是一家主母,怎能抛下客人,独自退下?”星罗爵炎把玩着手中的翡翠茶盏,哑声说道。 孟慕晴步伐一顿,有些进退两难。 “酋长想必不知,在大阳,女眷是不能与男子同处一室的。”高湛解释道,这儿坐的都是男儿,且个个身份金贵,孟慕晴一介女流,有何资格留下旁听?更者,男人说事,也无女人插嘴、接话的先例。 “哦?”星罗爵炎有些意外。 “大阳不比草原,”高尘难得与高湛站在统一阵营,“自有各自的规矩,晴儿,你且回房去吧。” 星罗爵炎对她太过重视,不可不防,让她暂避风头亦是好的。 孟慕晴悄然松了口气,欠身退出房门时,偷偷往高尘那儿看了眼,朝他投去抹小心行事的眼神。 收到她的‘秋波’,高尘清冷的面颊逐渐放柔,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两人的小动作,皆被星罗爵炎看在眼里,他抿了口茶水,低垂下的血眸里,闪过一丝讽刺的暗芒。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步一算计 新房里,孟轻礼欲言又止,走南闯北多年,星罗族年轻首领的名声他早有耳闻,这人必是个危险人物,刚才他对三妹流露出的青睐与重视,足够引起他的担心。 “是孟家拖累了你。”他自责地说道,星罗爵炎有意亲近三妹,思来想去,唯有借她拉拢孟家这一理由能说得过去。 “大哥,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孟慕晴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这事和家里没关系,往后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 “他下次再想接近你,我会想办法解决。”他是孟家的长子,分量比三妹重,与其让那人纠缠三妹,不如让他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孟慕晴有些哭笑不得,大哥这是打算牺牲小我,换来她的安宁吗? 等等! 孟慕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和五皇子的猜测与大哥是一样的,”她低声呢喃着,“可是,星罗爵炎如果只为了两国通商,故而和孟家交好,攀上交情,又为什么不直接找上大哥你呢?” 大哥才是孟家的继承人,多年来,他没少接触家里的生意,比起自己,说服大哥联盟合作,以好为通商的事做准备,不更合情合理吗? 闻言,孟轻礼亦发现了几分奇怪,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找上我,势必会引起皇室的警觉,即使他日,圣上答应与各番邦通商,为了避嫌,这差事也不可能落到孟家头上。”孟家已是大阳首富,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在天下商贾中,坐拥的商铺、钱财数不胜数,朝廷对孟家早有戒心,又岂会允许孟家再一家独大? “这人心比海深,仅凭你我难以猜出他的真正心思,不管怎么样,提防点总是没错的。”孟轻礼不愿再去细想星罗爵炎的目的,沉声叮嘱,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孟慕晴故作轻松的笑道:“若无必要,我巴不得离那家伙远点,和他扯上关系,就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才不会傻到惹火烧身,对了,爹有回信吗?” 上次送去苏州的家书算算日子,早该到了。 “没消息。”孟轻礼摇了摇头,“大抵是忙着娘生产一事,给耽误了。” “唔,娘好像快临盆了吧?”孟慕晴一拍脑袋,“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也不知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过两天我同五皇子说一说,看能不能派御医去苏州一趟,御医医术高明,准能保娘母子平安。”孟慕晴抛开那些烦心事,说起了别的,对她而言,家人的平安,远比其他事更为重要。 “我离家前,爹正着手准备临盆的事,请来的郎中是江南最好的,无需惊动御医,”孟轻礼不赞同孟慕晴的想法,“三妹,隆恩是把双刃剑,爹娘仅是平头老百姓,受不起的。” “我没考虑到这一点。”孟慕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面露几分懊恼,“我只想着娘年纪大了,这一胎兴许会有危险。” “爹请到府里的郎中每日都会为娘诊脉,娘的身子骨很好,出不了岔子。”真要有何差池,家里该来信才是,没有消息何尝不是最好的消息?三妹她是关心则乱啊。 “叩叩叩”,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兄妹俩的密谈。 “小姐,五皇子派人传话,让您过去。”悠悠在门外禀报道。 “大哥,你去陪鱼姐姐,我去一趟前院。”孟慕晴顺势起身,与孟轻礼一道出门后,在院外分道,只带着悠悠一人,又一次回了前厅。 在屋中谈了一阵的三人,这会儿正站在房檐下。 高尘见她来了,抛下客人走上前来,低声解释:“雨小了,府里不方便留客,你同我一起送送人。” 他们是主人家,若不亲自将人送出门,未免落人口舌,只得委屈晴儿走一遭了。 “这有什么?”孟慕晴丝毫不觉这事有何不妥,“我也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是该亲身相送。” 高尘紧了紧她的小手,这丫头,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五弟,有客在此,你怎能如此不着调?待客人走了以后,有的是功夫同弟妹说话,何必急于一时?”高湛只觉这画面分外扎眼,忍不住出声呵斥,末了,还以兄长的架势,向星罗爵炎拱手致歉:“五弟常年待在军中,弟妹又出身寒门,有些规矩不太懂,叫酋长见笑了。” 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他们两兄弟感情有多好呢。 孟慕晴暗自冷笑,像看猴戏似的,冷眼瞧着高湛唱戏。 “怎么会?”星罗爵炎哑然失笑,一双血眸倒影着二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我羡慕还来不及,见笑一说从何说起啊?” “主子,马车备好了。”管家恰时从门外跑进院子。 高尘漠然颔首:“两位请。” 他波澜不惊的反映,让星罗爵炎愈发感到新奇。 这人是心怀宽阔到毫不在意三皇子的挑拨,还是压根没把他的小算计放在眼里? 一抹恶趣味的暗芒在红眸深处隐过,他迈开双腿,刚下台阶,忽地又侧过身来:“五皇子,我之前提及的事,你可以好好想想,我在驿站恭候大驾。” 高湛心头一咯噔,忙装作惊讶地问道:“酋长和五弟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啊,其实也没什么。”星罗爵炎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斜眼朝高尘和孟慕晴看来。 只一个眼神,却让孟慕晴心中立时泛起几多不安。 他又想做什么? “不过是我的人前几天夜里,在街上看了出好戏,想着大概这事五皇子会感兴趣,便想与他说道说道。”星罗爵炎漫不经心开口,余光却把众人或平静,或骤变的神情看在眼中,“时候不早了,就此别过。” 他似不知自个儿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领着随从闲庭信步般走出院子。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说出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 孟慕晴脑子里一片浆糊,她怎样也想不明白星罗爵炎的用意。 “别怕。”耳畔传来一句轻柔的话语。 孟慕晴愕然转眸,撞入的,是高尘那双沉静却尽是安抚的黑眸,心瞬时安定了,不管星罗爵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要有高尘在,她就不会怕。 “我府里尚有要事,不在五弟这儿逗留了。”高湛看似平静的说道,只那颤动的眸光,泄露了他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否则,以五弟和孟慕晴的聪明,定会看出端倪来。 高尘也不留他:“三哥慢走。” 高湛心神不宁地跃上马背,一路疾驰,消失在了湿漉的道路尽头。 “他的心乱了。”孟慕晴站在大门前,冷冷盯着高湛落荒而逃的身影。 “这恰巧说明他在心虚。”高尘垂下眼眸,掰开了她紧握的拳头,轻轻拂去上边的汗渍,“刚才吓坏了?” “嗯,我实在没想到,星罗爵炎会当着高湛的面说出那些话。”孟慕晴收回目光,眉心紧锁着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高尘凝神解释,“他来大阳,恐怕不是为通商。” 至少通商并非他的唯一目的。 “你是说他还有别的打算?”孟慕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星罗爵炎能恰巧目睹嬷嬷之死,说明他在京都待了不止一两天,且始终没能被人发现。 他是在这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之际,主动解开伪装,堂而皇之出现在人前。 也就是说,那日街头,他是有意要吸引人的注意,借此公开自个儿的身份! 试想一下,一个眸色异于常人,少年白发的男子在京城招摇过市,能不引起怀疑吗?皇室得知他的存在仅是时间的问题,哪怕不是她率先发现,也会有其他人。 “他主动现身,又借机与我们交涉,屡屡示好,甚至还当众让高湛下不了台······”孟慕晴自言自语着,脑海中盘旋的迷雾,正在逐渐散开,似乎有什么线索即将浮出水面。 “这人,想搅乱大阳的局势。”高尘斩钉截铁地说道,眸光锐利如刃,星罗爵炎既然敢来京都,暗地里,定没少收集有关朝堂的情报,而他与三哥,是眼下最有可能问鼎龙椅之人,明面上虽未彻底撕破脸,但若有心查,不难查出,他们二人水火不容的对立立场。 一旦他与三哥捅破最后那层纸,将私底下的斗争摆到明面上,那么,朝廷将随之动荡。 这才是星罗爵炎的真正目的! “原来如此。”孟慕晴如醍醐灌顶,“他想让你和高湛为敌,如果你们敌对,大阳乱了,星罗才会有可趁之机。” 好深的算计,好狠的手段。 孟慕晴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真正的一步一算计,先是制造出想结交高尘的假象,让旁人误以为他们二人有私交,给三皇子党抓把柄的机会,再故意泄露口风,让高湛心乱,人一旦乱了阵脚,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都不奇怪。 也许,高湛会为了将案件的真相永沉地底,极力阻止高尘和星罗爵炎见面。 又或许,他会先发制人,在高永帝跟前抹黑高尘,给他扣上擅自与星罗族交好的罪名。 不论是哪一种,对星罗爵炎来说,只有利而无弊。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喜欢,我送你 眼看着孟慕晴的脸色在瞬息间变换数次,高尘终是压下心中的复杂思绪,哑声说:“他是下棋者,但棋局要如何走,端看棋盘上的棋子。” 他可不会按照星罗爵炎的部署去走。 “而且三哥并非鲁莽之人,论心计,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高尘坦然说道。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孟慕晴心神大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我待会儿进宫一趟。”有些事,他得早做准备。 “你想面见皇上,澄清与星罗的关系?”孟慕晴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不错,只要父皇相信我,就能解他的局,至于三哥那边,”高尘弯唇一笑,那笑说不出的古怪,“以静制动便可。” 三哥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在得知案发时有目击者,他肯定会有所动作。 “我和你一起进宫去。”她不想留在府里,等着他去解决一切,“昨日在街头的偶遇,皇上不可能没得到风声。” 她也该为昨日星罗爵炎在人前表露出的重视,给皇上一个说法,表明她和孟家的立场。 “好。”高尘没拒绝她的提议,命管家备了辆马车,便急匆匆进宫面圣去了。 而另一边,刚回到驿站的星罗爵炎就收到了由探子传回的消息。 “不愧是能让各部落畏惧的大将,这么就想明白了吗?”他邪笑着,以内力将刚得到的密信碾碎,随手抛在地上,无情的踩踏过去,“将那只金丝雀送去五皇子府,就说是我赠与五皇妃的礼物。” 想澄清关系?可能吗? 这场游戏由他开始,他没说结束,就该继续进行,哪容得当局者反抗? “是。”随从立即领命,拎着被黑布遮盖住的鸟笼,策马扬鞭朝五皇子府而去。 马车刚抵达洛阳门,天空上,有一抹黑影疾速掠过。 “主子。”隐卫飞身落地,“星罗族的将领在一刻钟前送来礼物,东西已在府中。” “是何物?”孟慕晴跳下甲板,站稳后,急切的追问。 隐卫躬着身道:“是一只会说话的金丝雀,星罗族的人声称乃是为感谢主子收留其族长避雨,特地备的厚礼,管家不敢收,但他们却把鸟笼搁在门口就走了。” “搁在门口?”那岂不是又有不少人看见?孟慕晴转过头看向高尘,“干脆让人再给送回去?” 这礼物他们绝不能收,一旦收下了,那就真会坐实了与星罗族来往密切的罪名,届时,纵然有一千张嘴,也难解释清楚。 “然后再让他们又送上门来?”这种事,星罗爵炎不是干不出来。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她着实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高尘深思半响,才吩咐道:“速去将东西取来。” “属下这就去。”隐卫立马施展轻功离开。 “你要那东西有何用?”孟慕晴一脸莫名。 “猜猜看。”高尘不着急解释,左右还得在此稍作等待,不若借此逗逗她,也分散她的心思。 “别和我打哑谜,都什么时候了?”孟慕晴急得都快抓耳挠腮了,以至于语调带着些火气,“快说啊。” “这般着急作甚?”高尘笑着掐了掐她红通的脸蛋,“平日里的冷静跑哪儿去了?” “被狗吃了不成啊?”孟慕晴未经考虑,顶撞的话脱口而出。 高尘有一瞬的愣怔,似是被她难得粗鲁的言语惊住。 “额!”瞧瞧她都说了些什么?反应过来后,孟慕晴不由一阵懊恼,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粗鲁了? “不逗你了。”高尘眸光宠溺,不见半分怒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是厚礼,怎能不让父皇也见识一下?” 孟慕晴眼睛刷地大亮,像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黑曜石:“你想呈交圣上?” 好,这主意好极了! 如此一来,就足以证明他与星罗之间坦荡荡的关系。 高尘冷不丁俯下身,眉目柔软的俊脸在孟慕晴的眼前放大。 她哪儿会料到高尘有此举动?顿时石化,只能傻乎乎瞪大眼睛看着他。 “知道我有应对之策,你就这么开心?”他柔声问道,目光温柔且缱绻,如醉人的汪洋,要将她的三魂七魄通通勾走。 “我······”孟慕晴脸红如豆蔻,支支吾吾地说,“不该开心吗?” 她是真的把他放在心尖上在乎呢。 这个认知让高尘心情大好,连带着,对导致这一切的星罗爵炎,也生出几分好感来。 若没有他,他又怎会知道,晴儿会为他忧,为他愁,为他开怀,为他欢喜? “这里是宫门有不少人看着呢,你离我远点。”孟慕晴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手足无措,眼神躲闪着,不住往后退开。 “跑什么?”手臂一伸,精准无误地擒住她的肩头,“好像胖了点。” 掌心下有别于过往的肉乎乎触感,叫高尘倍感欣慰,数日的药补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胖?”孟慕晴立马垂头,仔细看了看自个儿的身板,唔,似乎真的有长胖了点,“我这样,不好吗?” 她试探性地问道。 “不,这样很好。”高尘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不论她是何种样子,在他眼里,皆是绝美。 动人的情话,听得人暖心极了。 孟慕晴撅起小嘴,嘟嚷着:“就会哄我开心。” “······”去而复返的隐卫提着鸟笼站在后方数米处,他是该上去呢,还是该再等等? “呀,人回来了。”孟慕晴眼尖的瞥见高尘身后的隐卫,“脚程真快。” “属下不敢让主子久等。”隐卫硬着头皮上前,走近些,立马收到高尘投去的眼刀,心脏微微一颤,愧疚的垂下头,是他回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主子和夫人的好事。 “好啦,”孟慕晴憋着笑,轻轻拽了下高尘的衣袖,示意他收敛点,别再这么孩子气。 高尘方才收回视线,只心底却盘算着,回府后要让清讫把这隐卫再调教一番。 “主子,这就是星罗酋长差人送来的礼物。”隐卫双手将鸟笼奉上。 揭开黑布,里边蒙住的笼子映入三人眼帘。 那是一个以纯金打造的鸟笼,金边上攥刻着精美、复杂的狼形图纹,而上方的钩子,则镶嵌有一圈五彩石,美丽的宝石在雨后初晴的阳光现下,闪烁着美轮美奂的光晕,流光溢彩。 “不过一件俗物。”高尘冷哼道,话里带着几分醋意。 孟慕晴敛去眸中的惊艳,讪笑两声也不接话。 女子对美丽的东西,总是稀罕的,就连她也不能免俗。 “你若喜欢,我命人打造一件,定比它更好。”高尘一脸认真,千金换她开怀,值! “谁说我喜欢了?”孟慕晴唯恐他说做就做,赶忙解释,“我只是乍一看到这笼子有些好奇,仔细瞧瞧也就那样,你千万别把银子浪费在这种事上啊。” 她从未听说高尘麾下有商铺,他的银子多是皇上赏赐以及每月领取的俸禄,怎能花在这没必要的事上? “不喜吗?”高尘却是不信的,但他还没傻到硬逼孟慕晴承认,而是想着寻个时间同师兄说说,拜托他在江湖上找个手艺极好的铁匠,为她送上份惊喜。 “咱们该进宫面圣了。”孟慕晴提醒道,不愿和他继续谈论礼物的事儿。 高尘略一挥手,隐卫识趣的退下:“走。” 两人穿过宫门沿着宽敞的艾青石路朝御书房走去,这个时辰,皇帝定是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 “五皇子?”长廊处的台阶上,太监总管一甩手中浮尘,笑得一脸褶子,乐呵呵向二人行礼,“杂家这就去为您通传。” “有劳。”高尘左手拎着笼子,右手牵着孟慕晴,站在门外静等。 孟慕晴挣了好几回,仍无法摆脱他的大手,只得由他去了。 高永帝得知儿子儿媳觐见,立即宣两人进殿。 偌大的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明黄的案几后,帝王着一席龙袍,精气十足的坐在那把象征无上权利的龙椅上。 “今儿怎的有空进宫见朕?”高永帝和善地笑着,仿若一位慈父,但那久居高位的威严感,却让人无法忽视,目光轻扫过高尘手中的鸟笼,“还带了东西来?” “早晨星罗酋长在儿臣府中避雨,此物乃他答谢之礼。”高尘言简意赅的把事儿说了,随手将鸟笼递给一旁的太监总管,“儿臣与其身份有异,不便独占此物,故带进宫中,由父皇处置。” “哦?”高永帝眸色深幽,让人难以揣摩他的心思。 孟慕晴有些紧张,圣上会相信高尘和星罗并无瓜葛吗? 她心里没多少把握,圣上宠爱端贵妃不假,爱屋及乌对高尘也十分看重,可她忘不了,前世,高尘被栽赃谋反,是高永帝下旨捉拿他,使得高尘在最意气风发时命陨。 一旦牵扯上谋反,威胁到龙位,哪怕是最宠爱的儿子,他也不会放过。 许是察觉到她的紧张,高尘右手微动,借着宽袖做遮挡,悄悄碰了碰她的手指。 孟慕晴愕然侧目,却对上他淡然的眸,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忽地放松下来。 她不该怕的,这辈子很多事已经变了,他的结局断然不会与上辈子一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的女人,容不得人不尊 高永帝沉默了半响,展颜笑道:“既然是星罗酋长赠与你的礼物,怎好交给朕?尘儿,你就收下吧。” 他的神态很是自然,丝毫看不出有对高尘的芥蒂。 “皇上,其实五皇子他与那位来往不多,也不太熟悉,您也知道,五皇子不善同人打交道,故而,这礼落在我们手里,当真让我们有些束手束脚的。”孟慕晴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态,手指还不停缠绕鬓发,似在为处置这鸟笼头疼。 高永帝眸中掠过几分释然,看来,尘儿与星罗当真没什么关系啊。 “朕若夺人所好,传出去,岂不是让星罗笑话?” “这······”孟慕晴迟疑地朝高尘看了眼。 “那儿臣便将它送给母妃好了。”左右这玩意他是绝不会再带回府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既能叫父皇安心,又能把麻烦丢掉,还能让母妃开怀,一举数得。 高永帝赞赏道:“此法甚好,你母妃她啊,最是喜欢这些稀罕物,尘儿,你有心了。” 难得儿子孝顺,不错! 谈完事儿,高永帝又问了下案子的调查进展,除却三皇子府下人一死,最为紧要的,是那帮惨死在大牢里的囚犯,两件案子紧接着大婚风波后发生,在京中已闹得是满城风雨,若不及早查明,百姓会怨声载道,甚至质疑朝廷的办事能力。 “儿臣已在全力追查,有消息定第一个知会父皇。”高尘沉声说道。 “哎,罢了,是朕太过心急,这才几天,你岂能查出些线索出来?”高永帝苦笑一声,没追究案子无进展的罪名,疲惫的挥了挥手,“朕累了,你们跪安吧。” “是。”两人心有灵犀的行礼退下。 离开御书房,朝着端贵妃的寝宫慢悠悠走去。 林间小道,清幽宁静,偶有夹杂了花香的微风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孟慕晴踢着道上的碎石子,嘴里嘀咕着:“上回你说,皇上只给了大理寺一个月期限,那你呢?你的期限是多久?” “差不多也只有一月时日。”一个月后,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答卷,否则,朝廷的威严将受到波及。 “可一点头绪都没有,要怎么查?”人都死了,线索全部断掉,就算他们知道是谁做的,可证据呢?办案仅凭推测,根本站不住脚,他们手里缺少的,是能将幕后黑手揪出来的铁证。 “这事我心里有谱,你且等着看好戏吧。”高尘自信满满地说道。 孟慕晴立即驻足,狐疑地睨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有把握?该不会你知道了些隐情,却没告诉我?” 面对她犀利的质问,高尘索性以沉默应对,任孟慕晴怎样逼问,也没能撬开他的嘴。 “哟,五哥,真巧啊,居然在宫里碰上你。”一道不阴不阳的声线,从左侧的红廊处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孟慕晴拧眉看去,红廊台阶口站着的,可不是被两名下人簇拥的六皇子高硫吗? 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讨厌鬼? 她郁闷的瘪了瘪嘴,随即,扬起温婉的笑靥,人前,她绝不能给高尘丢脸。 “六弟。”高尘淡漠地应了声,态度生疏且客气,仿若见到一外人。 高硫只当孟慕晴是空气,拔脚走到高尘跟前,连个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投去。 “五哥,你这拿的是什么宝贝啊?打开来给弟弟开开眼界。”他弯下腰凑近高尘手里提着的鸟笼,伸手想将那块黑布揭开。 “六弟,”孟慕晴本能的往前一步,挡住他不安分的手指,“此乃五皇子要送与母妃的礼物,您还是别看······” “六弟?谁是你六弟?少在这儿同本皇子攀关系。”高硫冷下脸,一双阴毒的眸不善地瞪着她,就是这女人,三番四次叫三嫂难堪,哼!他今儿非得为三嫂出口恶气不可! 孟慕晴的神色逐渐黯淡,似受了委屈,却没出声与高硫争执,而是一副隐忍悲伤的可怜样子。 不远处驻足的宫人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悄悄为孟慕晴不值。 她好歹是五皇妃,六皇子说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六弟,你也到了该建府的岁数,我看礼部侍郎府的二小姐是个良人,待会儿同母妃说说,趁早把婚事给你定下来,男儿若不成家,怎能成事?”高尘面无表情的说,嗓音平平,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头发怵,因为但凡有眼睛的人,这会儿都能看出来,五皇子他分明是动怒了! “娶妻?本皇子的婚事,何时轮到五哥来管?”而且那什么二小姐,真以为他在深宫没听说过那人的名声吗?京都谁人不知,礼部侍郎府庶出的二小姐,生来胖若圆球,且是个无盐女,性子懦弱,是多少名门闺秀茶余饭后的笑谈?就这种女人,莫说嫁他为妻,就是指给他为奴,他也瞧不上。 高尘冷峻的眉往上一挑:“我们是亲兄弟,六弟的事,自是五哥的事,就这么定了。” “我······”高硫怒红了脸,嗓音立时提升,想同高尘理论,哪知,他刚冒出一个字来,胸前猛地一痛,剩下的话全数咔在了嗓子眼。 这人竟敢点他的哑穴? 阴鸷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汁,狠狠钉在高尘身上。 “六弟可是乐得说不出话来了?”高尘有意曲解他的沉默,“既然你对这门婚事很满意,那五哥这就去同母妃说去。” 说完,他牵着孟慕晴大摇大摆从高硫的眼皮子底下走过,至于身后那束似要把他刺穿的视线,则被高尘抛在脑后。 离得远了,孟慕晴从捂嘴嗤笑,笑得眸底泛起了一层水光。 “你······你真干得出来!” 居然强买强卖的把六皇子的婚事定下,够狠,也够漂亮! 高尘轻轻拍着她微颤的背脊:“你慢些,别把自个儿呛着了。” “真的很好笑嘛,你看见六皇子刚才的表情了吗?”狰狞扭曲得像只小丑,滑稽极了。 孟慕晴可生不出什么同情心,高硫故意针对她、为难她,想落她面子,她又不是圣人,被人打左脸,难不成还要笑吟吟的将右脸也送上去吗? 高尘满心无奈,只宠溺的看着她,待她笑够了以后,才含笑问道:“出气了?” “当然。”孟慕晴毫不掩饰心里的幸灾乐祸,坦然点头。 “那就好。”只要能让她开心,即使被六弟惦记上,又有什么要紧的? “不过,就这样得罪六皇子,对你会不会不太好?”树敌太多,对他而言不是桩好事。 笑过后,孟慕晴极快恢复冷静,分析起这件事的利弊。 “就算没有这一次的冲突,我与他也不可能相安无事,别把任何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是我以前就说过的,你怎的没往心里去?”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满她把自个儿的话当耳旁风的举动。 孟慕晴不自然的动了动唇角:“我不是担心你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与六皇子生分吗?” “他近日和三哥走动颇多。”这事宫中的探子曾传信告知他。 “什么?”孟慕晴猛地想起在苏州时,高硫没少和高湛走动,且有一两次,他还帮着孟水筠,为她撑腰,“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八九不离十,恐怕没少有人在他跟前说三道四,否则,六弟今日不会当众让你难堪。”想及高硫方才的不敬,高尘的眸子里立马泛起几分冷意。 “只是一件小事,你已经替我出过气了,别再记在心上。”孟慕晴反过头来宽慰他。 “小事?你的事,比天大。”至少在他眼里,只要关乎于她,就没有小事这一说法。 因为在乎得够深,够沉,所以才会连旁人只言片语的不敬,也无法容忍。 “霸道。”孟慕晴娇嗔道,心像是灌了蜜糖,甜甜的。 高尘笑而不语,他的霸道只是为她啊。 “你待会儿真打算同母妃说起这件事吗?”孟慕晴别扭地撇开头,想避开他炽热的凝视,发髻下,一双可爱的小耳朵粉扑扑的。 “莫不是你还想为六弟说情?”高尘戏谑的问道。 “也不是啦。”她还没傻到为敌人求情的地步。 “六弟背后无世家做后盾,婚配的,不可能是京中的各大家族,他的年纪的确到了该成亲的岁数,礼部侍郎的女儿配他足矣。”高尘淡淡解释,当然,若无方才的冲突,他又怎会关心六弟的婚事? 他的心很小,但凡被他装到心里的人,就是他羽翼下呵护的珍宝,谁人胆敢不尊、不敬,就别怪他不念手足之情! 一抹决绝的狠厉冷芒在眸中转瞬即逝。 见着端贵妃时,高尘将金丝雀送出手,至于来历也说得很明白。 端贵妃没拒绝,儿子的顾及她在宫中半生,怎会想不明? 母子二人谈笑片刻,高尘才漫不经心提了下高硫的婚事。 端贵妃也觉这门婚事还算门当户对,只是,庶出的二小姐若为正妻,未免失了皇家颜面,她提议说将那人指个侧妃,待建府后,暂时掌管后院事务,待指了正妻,再转交管家大权。 第一百八十六章 药里有毒 送走儿子儿媳,端贵妃温和的笑脸淡了许多,她侧目朝身边的一等宫女看去:“查查尘儿与六皇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尘儿并非喜多管闲事的,突然对高硫的婚事上心,其中必有隐情。 这事查起来十分简单,三人在宫中发生冲突时,不少宫人亲眼目睹,稍稍一问,就将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 “六皇子对慕晴不敬?不肯认她这个嫂子?”端贵妃眸色微冷,带着暗金色指甲套的手搭在软塌的扶手上,“哼,他分明是没把尘儿放在眼里!” 当众羞辱慕晴,这和欺负尘儿有何分别? 先前她还想着给高硫指个大家闺秀做正妻,现在嘛,已经不需要了。 “你去御书房一趟,就说本宫为皇上亲自下厨,熬了鸡汤,皇上夜里若有空,请他到本宫这儿来。”她今晚就要把这门婚事敲定!借此也好敲打下,那些个想欺负慕晴的小人,杀鸡儆猴。 孟慕晴可不晓得端贵妃为自己出气的举动,离开寝宫后,她正和高尘一道往太医院过去。 她虽说打定主意,不再将侯雨姵视作知己好友,但那人重伤在身,真要不闻不问,她却是做不到的。 孟慕晴没想直接去厢房里探望侯雨姵,只是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找上太医,询问侯雨姵的伤势。 “五皇妃大可放心,侯家千金的身子已无大碍,自上次您与她见过面后,她的求生信念极强,不仅按时辰喝药,私底下也不再做出轻生的举动,如此下去,不出半月,她便可下床行走。”太医恭维道,把功劳往孟慕晴身上推。 “是吗?”这样就好。 孟慕晴悄然松了口气,从袖中又拿了些碎银子:“往后还得劳烦大人多用点心了。” “臣不敢。”五皇子在此,他哪敢收下这银两? “收下吧。”高尘开了尊口,这才让太医无后顾之忧的将赏钱收入囊中,“五皇妃这会儿要去看一看侯家千金吗?” “不必了,府里还有事,本皇妃不便在此久呆。”侯姐姐见到她,怕是又会心绪不宁,既是这样,她们有见面的必要么? 孟慕晴正欲告辞,一只脚刚跨过阁楼的门槛,便与刚煎完药,想送上二楼给侯雨姵服下的药童正面撞上。 “你这奴才,做事这般鲁莽,要是撞到五皇妃,你有几颗脑袋够砍?”太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声呵斥。 药童吓得双腿直哆嗦,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五皇妃,这奴才进宫日子不长,无意顶撞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条狗命吧。”太医转过头来,一改方才怒不可遏的样子,堆着笑为药童说情。 “好了,多大点事?你起来吧,往后行事仔细些,这回是撞上本皇妃,下回若是撞上宫中的贵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孟慕晴罢罢手,不愿计较这点小事。 “多谢五皇妃不杀之恩。”药童战战兢兢的爬起来,手中托盘不住发颤。 孟慕晴无奈的摸了摸鼻尖,她有这么吓人吗? 摇摇头,她再度迈开步伐,从药童身旁走过。 忽然,一股浓郁的药味涌入鼻息。 她再次停下步子,扭头看向托盘里那碗黑乎乎的药汁。 “怎么了?”高尘低声问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没什么。”她只是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孟慕晴没将这事记在心上,悠然走出院子。 她没有回头,以至于不曾看见低垂着脑袋的药童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怕与庆幸。 深夜,磅礴大雨倾泻而下,冲洗着京都各处。 五皇子府书房里,一盏油灯跳窜着熠熠的火苗,高尘守着孟慕晴睡下后,才撑伞来到书房,许久不见的小白正安静的在房中等待,一席黑色锦袍加深,神色冷漠且无情,唯有在看到他时,那双古谭般的眸,会泛起狂热的崇拜与尊敬。 “主子,那碗药属下查过了,里边放有极少量的半生逍遥。”小白将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半生逍遥乃是大阳多年前就下令严禁的禁药,此药虽能使人无法感知到疼痛,比常见的麻药药效更强,但多次服用,会产生依赖性,且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让人性格大变,一旦成瘾,若不再服食,将会如疯子一般癫狂。 “属下一直在太医院附近监视,曾不止一次见到过为侯雨姵煎药的药童往药汁里加入这种毒药。”初步估算,侯雨姵服用半生逍遥至少有三五天了。 “此事不必声张,”高尘淡漠的吩咐道,似一尊无悲无喜的佛,哪怕闻之世人遭到毒手,亦难起半分波澜,“你只当不知情便是。” 能买通太医院的人,三哥的手段不可谓不高啊。 眼下擒获的知情者死得一干二净,唯一幸存的,仅侯雨姵一人,有父皇坐镇,三哥怕是没胆子对她下毒手,方才会想出这等歹毒的计划来,想一点一点蚕食掉她的身子。 一个疯疯癫癫神志全失的女人,即使哪天清醒,想指认幕后主谋,又有几人会相信她的供词呢? “主子,就这样放任侯雨姵不管吗?”小白很是惊讶,主子难道不想为夫人讨回公道?若不然,为何不肯搭救这最后的知情者? “晴儿心太善,她忘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像这种毒瘤,一旦心软留下,后患无穷。”晴儿不愿做的事,他会在暗中为她去做,替她扫平前方的拦路石,给她一片安宁自在的天空,供她翱翔,哪怕为此,让这双手染满鲜血,让他的双肩背负上无数亡灵,他也甘之如饴。 “更者,你以为,少了一个侯雨姵,这桩案子我就查不清了?”高尘语气一冷,似胜券在握般,扬起唇角,“且看着吧。” 用不了多久,他会让幕后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冰冷的寒芒掠过眼眸,小白心尖一颤,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前方气息危险的男人。 “属下领命。”主子定有了全盘计划,他需要做的,是听命行事,不擅作主张破坏主子的棋局。 一场大雨直至天快亮时,才停下来。 一夜未眠的高尘大清早就出府去了刑部审查案子。 孟慕晴醒来时,他人已走了快一个时辰。 “五皇子走的时候有用过早膳吗?”进了前厅,她询问起管家来。 “主子走得匆忙,并未在府中用膳。”管家老实回话,见孟慕晴面露不悦之色,忙提议,“不若夫人带些膳食去刑部,主子一忙起来,就会顾不上自个儿的身子,查案虽重要,可饭总不能不吃啊。” 而且主子若看到夫人亲自送饭,一定会很开心。 “哼,多大的人了,还学不来怎么照顾自己吗?”孟慕晴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恼怒。 口口声声教训她,责备她不爱惜身子,可他呢?不也一样吗? 抱怨完毕,孟慕晴没舍得叫高尘饿肚子,叮嘱道:“让厨房做些他爱吃的膳食,我一会儿送去。” “老奴这就去。”管家乐得合不拢嘴,风风火火地往后院去了。 对他而言,再没有能比看到主子和夫人夫妻情深更叫他开心的了。 “三妹,”管家前脚刚走,后脚,孟轻礼疾步进了屋子,“我刚才收到了家里送来的飞鸽传书,是爹的亲笔信。” 他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孟慕晴。 “爹终于来信了?”孟慕晴不假思索的把信展开,细细一看,除却报平安的话,末尾便是叮嘱她远离星罗,不可与之来往密切的警告。 “这字是娘写的。”孟慕晴一眼就认出前半段笔迹是出自母亲之手,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关切,还有思念,而后半段落笔苍劲有力的,方才是父亲的手笔。 “母女连心,你之前念叨娘,这不,爹娘就写信来了。”孟轻礼神色柔和,他这副样子唯有在家人面前才会显露。 “家里没事就成,我最怕的,就是娘的身子。”孟慕晴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这封薄薄的家书,于她而言,却是无价。 “你这叫瞎操心。”孟轻礼笑骂道,“只要你一切安好,家里就出不了岔子。” 孟慕晴心头大定,刚想同大哥闲聊几句,就见一下人匆匆从院子过来。 “夫人,孟少。”下人行礼后,气喘吁吁地说,“星罗的人又来了,说是要请夫人去驿站一趟。” “五皇子妃是他们说请就能请得动的吗?”孟轻礼脸色冰封,再不见刚才的柔和,“去告诉他们,她没空。” 这些人一再找上门,必是有所算计,如今五皇子不在府里,他怎能允许三妹孤身赴险? “奴才说过了,可那人却说,夫人如果不去,他就一直在外边候着。”下人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慕晴眉头猛皱,星罗的人在外边呆久了,势必会有流言出现,他们是番邦的使者,若被拒之门外,定会说她不知礼数,怠慢了使臣。 “就说我身子抱恙,下不得床,无法赴约。”孟慕晴找了个借口,想称病摆脱星罗的纠缠。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绑她来见 许是孟慕晴的拒绝,听下人说星罗族的人已然离去。 她放下心后,便想着去后院寻鱼梅梅闲聊,顺道把侯雨姵身子骨康复的消息告诉她。 刚穿过蜿蜒迂回的长廊,忽然有打斗声传入耳膜。 “怎么回事?”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立即掉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抹疾风般迅猛的身影自墙头飞入,下一刻,她的穴道被点,竟被人拎着衣衫的后领带走。 “不好了,有人抓走了夫人。”下人眼见到这一幕,忙梗着脖子大叫。 留于府中各处的隐卫倾巢而出,追寻着孟慕晴离去的方向而去,却在半道遭遇对方的阻拦,即使全力突出重围,仍被拖延了速度,这些人身手矫健,武功高强,且招招必杀,攻击的皆是要害。 隐卫奋力苦战,半刻钟后,敌人似得到命令般,同时收手,一瞬间消失了。 十多名隐卫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帮突然出现,又离开的敌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速去刑部告知主子,你们随我到京城搜捕,你,去骁骑营,让张大人率兵封城。”清讫雷厉风行的下达指令,小白不在,主子也出了府,她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万不能耽误救回夫人的时机。 “嗻。”隐卫兵分三路,齐刷刷离开府宅。 另一边,孟慕晴浑身僵硬地从老百姓头顶上飞过,她一直在猜会是谁又想掳走她。 孟水筠派来的杀手?高湛身边的暗卫? 但她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人。 驿站精美的八角楼二楼厢房里,孟慕晴不悦的瞪着半米外,悠然倚坐在梨花木椅中,正斜眼冲她微笑的男人。 披散的华发随意垂落着,一席艳丽红衫裹身,狭长的血眸闪动着让人心惊的光芒,仅是单单坐在那儿,就如一卷美丽画卷,让人挪不开眼。 可惜,她此时丝毫生不出半分惊艳,只觉怒火中烧。 番邦之人果真野蛮,不知礼数! “想要见着五皇妃真不容易啊。”星罗爵炎似笑非笑地开口,“要不是别无选择,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嗤,合着该怪她咯? 可笑! 孟慕晴面露讥讽,她懒得掩饰外露的情绪,或者说,她正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怒火。 “为五皇妃解穴。”他请人来,可不是想与她结怨的。 一名侍从迅速出手,解开了孟慕晴的穴道。 身体能动弹后,她戒备地后退几步,想退到房门口,一旦待会儿发生什么事,她也能有逃走的时间和机会。 星罗爵炎惬意地眯着眼睛,似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酋长,您用这种手段强行掳走本皇妃,意欲何为?”这距离,应当安全了。 孟慕晴凝眉冷问。 “今儿天色不错,我不过是想邀五皇妃在城里走走,欣赏一番贵国的风土人情。”星罗爵炎说得很是无辜,甚至面上还泛起些许哀怨,好似将孟慕晴强掳来,并非他的本意。 “邀请?”孟慕晴不怒反笑,“这就是酋长所谓的邀请吗?真叫本皇妃开了回眼。” “先礼后兵,五皇妃的才学名震天下,不会连这个词儿也没听说过吧?”星罗爵炎笑弯了眉眼,驯服一只带有利爪的小兽,远比一只乖顺,无爪牙的小白兔有趣得多。 “呵,你就不怕惹来非议?”他就不担心这样做,将会得罪高尘?亦或是有恃无恐? 孟慕晴不认为这人会傻到不知风险,贸然行事,唯一的可能只剩下后者。 可是为何? 眉心狠狠拢紧,她看不透,哪怕重活一次,她仍无法看透这人的心思。 “五皇妃在想什么?”一道暧昧的嗓音在耳边炸开,立时唤回了孟慕晴涣散的思绪。 她回过神后,慌忙侧身,憎恶的说:“请您自重。” 星罗爵炎不知何时已从椅子上,悄无声息来到她身旁,方才那句话,正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微弯的腰身缓缓直起,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孟慕晴愈发不满,面上寒意更甚。 这种好像被视为猎物,正被人窥视的感觉,糟糕透了! “没有别的事,本皇妃就此告辞。”她不想和此人同处一室,若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孟慕晴绕过他,想夺门离去。 “等一等,”五指猛地伸出,竟将她纤细的柔荑握住。 她的手真软,与他部落里那些供奉的女人截然不同。 没有茧子,没有伤痕,宛如一质地上乘的玉石,细滑、柔腻,叫人想一直捏着,细细把玩。 “星罗爵炎,你莫要欺人太甚!”孟慕晴一挥手,大力挣脱他的桎梏。 哟,生气了? “大胆!”门口把守的侍从高喝一声,看向孟慕晴的目光分外不善。 大王请她前来说话,她却是这种态度,找死吗? 孟慕晴无畏的昂着头,并不曾因侍从的叫嚣而有半分恐惧。 星罗爵炎眸中凝聚着浓浓的兴味,薄唇微启:“怎能对我的客人这般无礼?” 话音一落,他竟一掌拍在那名侍从的心口。 “噗”鲜血喷出唇齿,侍从痛苦的仰面倒地。 孟慕晴满脸愕然,这人居然二话不说就对身边人出手? 一股冷意窜上背脊,一个连忠心的手下都能面不改色伤害的人,不得不防。 她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唯恐星罗爵炎再有什么动作。 余光直直盯着身后不足一米远的木门,若他想对她不利,她就立即逃掉,大声呼救。 “我的人出言不逊,让五皇妃见笑了。”星罗爵炎轻笑一声,嘴里纵然说着致歉的话,但他面上却不见一丝愧疚。 孟慕晴睨了眼重伤不起的随从,缄默不语。 “五皇妃来都来了,不如就陪我在京城转转?你当知道,我初次莅临贵国,对这儿并不熟悉,作为东道主,五皇妃想必不会拒绝的,对吗?”星罗爵炎旧话重提,他虽笑着,但那股危险的压迫感,却如一张密网,将孟慕晴牢牢困于其中。 她知,这人不会接受拒绝,更容不得人忤逆。 孟慕晴沉默了片刻,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他。 “好。” 只要出现在人前,隐卫就会知道她的下落,前来救她。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驿站,星罗爵炎并未带一名随从,只不紧不慢地尾随着她。 驿站外,是一条幽静,少有人烟的小道,离皇城热闹的市集很远。 和煦的微风从街头刮来,撩起孟慕晴柔顺的鬓发,轻轻飞扬。 “这儿是永乐街,”她尽责的为星罗爵炎介绍京城的地形,态度生疏且戒备,“那边是平安正街,顺着平安正街一路往前走,就能抵达宫门。” “五皇妃对京城十分熟悉。”星罗爵炎双手背在身后,含笑说道。 宽袖中双手突地攥紧,他在试探她吗? “本皇妃来京多日,岂会不了解?” “也对,”星罗爵炎点了点头,“五皇妃来自苏州,不知那处是何等风景?” “酋长若有兴趣,大可在回族前,去苏州走上一遭。”孟慕晴戒备地说道,并不愿意为他解惑。 “不如五皇妃先为我说几个值得一看的风景如何?”星罗爵炎自顾自的问道,眸中笑意微深。 这女人当真是浑身带刺啊,像极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猬,叫他好生想亲手将利刺拔掉,瞧一瞧刺下会是什么东西。 孟慕晴在街边驻足,面无表情的说:“本皇妃在苏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离开家里,恐怕要让酋长失望了。” 她是猜不透这人在打什么算盘,但她不会顺着他的心思行动。 “哦?那不如五皇妃说说贵府,我对孟家的大名早有耳闻,好生仰慕呢。”星罗爵炎话锋一变,余光紧锁在孟慕晴身上,果不其然见到她的面容为之一僵。 有趣,着实有趣。 “请恕本皇妃无可奉告。”他难不成想从自己这儿套出些有关孟家的消息?不,若是有心想刺探,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盘问。 孟慕晴不认为这人会傻到让自己察觉。 “那就算了。”星罗爵炎没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可不想害五皇妃动怒,你既不想说,我也不必强求,谁让我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人生气?” 尽显挑逗的话语,如燎原之火刷地点燃了孟慕晴心中的不满。 他知道自重二字如何写吗? 混蛋!竟敢调戏她? “酋长快人快语,让本皇妃刮目相看,不过,本皇妃哪儿算得上美人?”红唇往上一勾,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来,“真正的美人,在花街,酋长若有兴趣,大可在夜里往那处去一去,那儿有不少美娇娘,等着您去怜惜。” 青楼女子最合他的心意不是? “那些个残花败柳,怎能与五皇妃相提并论?”星罗爵炎显然知道她口中的花街是什么地方,莞尔一笑,伸手想靠近她。 “啪!”手掌凌空拍落他的手指。 孟慕晴目光森然的警告道:“本皇妃乃五皇子之人,男女设防,请酋长莫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事。” “呵呵呵,”星罗爵炎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抑制不住的仰头狂笑。 孟慕晴的眉头皱如山包,他在发什么疯? “有主又如何?这世上,只有寡人想要或不想要,从来没有得不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遗留的线索 这人,好生狂妄! 孟慕晴心头的反感更浓,瞥见星罗爵炎傲慢的姿态,不由冷笑一声:“有时候话别说得太满。” “拭目以待如何?”星罗爵炎猛一近身,上一刻人还在几步外,下一秒,竟倾身逼近她身前,“瞧,寡人现在不就······” 话没说完,杀意从左侧扑来。 “砰!” 星罗爵炎脚尖一转,左手凌空击出,与来人在瞬间对了一掌。 孟慕晴呆呆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空中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一红一蓝的身影缠斗成团,以她的眼力,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能勉强窥见残影。 庞大的内力从天而降,如飓风,吹得她衣诀扑扑作响。 “哈哈哈,五皇子,世上能在寡人手上过上十招的屈指可数,”星罗爵炎旋身避开迎面袭来的掌风,脚踏内力,悬空而站,嘴角噙着抹嗜血的笑,宛如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极致妖娆,极致危险,“你,不错。” “那是你遇到的对手太弱了。”高尘面不改色的反击道,三千墨发在狂风中乱舞,与星罗爵炎只隔着遥遥数米对持。 他来了······ 孟慕晴紧绷的心神立时放松,什么害怕,什么戒备,在见到他时,通通化为无形,只剩下满满的安心。 “刷刷刷”,紧随而来的十三名隐卫施展轻功落至她身旁,将她团团围住,戒备的盯着上方的星罗爵炎。 “夫人,您可有受伤?”清讫握着腰间的软刀,低声问道,冷漠绝美的小脸,泛着几分忧色,还有浓浓的愧疚。 孟慕晴摇了摇头:“放心,他没伤着我。” 那就好。 清讫提到嗓子眼的心,可算落回了原地,如果夫人因此受伤,她绝不会原谅自个儿。 “没想到啊,五皇子的手下竟个个英勇,身手高强。”星罗爵炎居高临下地看着街上的隐卫,意味不明的感叹道。 他似乎并不意外隐卫的到来。 孟慕晴脸色微变,难道他刚才正是察觉到有人接近,故意说出那番话的? “五弟,你这是做什么?”没等她想明白星罗爵炎的用意,另一批不该出现的人,也在此时现身。 高湛纵身从街头飞来,冷声训斥:“星罗酋长乃是贵客,你岂能与之动手?还不快让你的人散了,向酋长赔罪。” 星罗爵炎眉梢一挑,笑吟吟转眸看向高尘,似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高尘漠然收势,压下心中滔天的杀意,俯身落到孟慕晴身旁,至于高湛的话,则被他视为耳旁风。 “我来晚了。”他哑声说道,淡漠的眸里掠过几分自责。 孟慕晴柔柔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他人在刑部,却能这么快赶来,已经足够了,她又怎能苛责他? “不怪你。”谁也想不到星罗爵炎会胆大妄为。 “五弟!”高湛的脸色骤然变得很是难看,他们俩竟对他视若无睹,在大庭广众下当众谈情?简直是混账! 高尘不耐的蹙了下眉:“三哥请噤声,晴儿受不得惊吓。” 他真敢说啊。 孟慕晴乐得眉眼弯作新月,若非她还记得分寸,定会冲高尘竖起大拇指。 晕染笑意的美眸,亮若星辰,流光溢彩。 高尘紧了紧她的手,回眸冲她勾唇轻笑。 二人间甜蜜、温馨的氛围,与眼下的对持局面格格不入,仿佛置身在另一世界里般。 星罗爵炎笑意微淡,也跟着从半空落地。 隐卫当即戒备,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大有他要敢再有不轨之举,就要出手的架势。 而高湛,则被众人有意无意的无视掉,好似他是多余的人。 这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他,如何能介绍? 一张俊脸黑如墨色,阴恻恻睨着人群中郎情妾意的二人。 孟慕晴有所感觉,却没心思理会他。 高尘则是不想在外人眼前,同他争辩,故而只能漠视。 “阁下在草原自在惯了,但这里是大阳,阁下的一言一行不怕为草原儿女抹黑么?”高尘挑眉看向星罗爵炎,冷声质问。 星罗爵炎仍是那派狂妄之态,他做事,向来不惧怕任何人的言语指责。 “倘若再有下一次,”高尘眸色一暗,身侧气息降如寒冰,“休怪高尘不留情面。” 届时,管他是星罗族首领,还是天王老子,他都要叫他付出代价! 刺骨的杀意在空中弥漫,气氛凝重得一触即发。 星罗爵炎深深看了高尘许久,谁也摸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半响后,他方才重展笑靥:“五皇子有勇有谋,我深感佩服,今日的事,权当我考虑不周,我就以一桩秘辛,来换五皇子消气可好?” 秘辛?孟慕晴心窝一紧,总觉得这人好像在算计着什么。 “不······”高尘拒绝的话还未脱口,就听星罗爵炎又道,“日前,我的人在一条巷子里曾撞见一桩血案。”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将众人的心思全都吸引过去。 “我一直想与五皇子说一说这事,可惜啊,你似乎并不感兴趣。”星罗爵炎状似遗憾地轻叹口气,眉峰微拢,那副失望的样子,若让别的女子瞧见,定会动几分恻隐之心,想要为他抚平眉头。 奈何,除心有所属的孟慕晴,在场的姑娘仅清讫一个,她自年幼时就许下誓言,一生只为主子而活,又岂会被别的男子诱惑? “酋长有什么话大可直说。”高湛急切地催促道,这人突然提及此事,有何私心?他又知道多少? 孟慕晴斜眼朝他看去,他难道不知有个词叫做贼心虚吗?仅凭他眼下流露出的神情,说他与那桩杀人案无关系,恐怕没人会信。 “我的人鲜少在大阳走动,所以认不出凶徒的身份,不过呢,”星罗爵炎故意顿了下,似有意在撩拨众人的心神,“据他说,当日事发时,死者有过短暂挣扎,在与凶徒缠斗间,曾把一个物件从那人的腰间扯下,后虽命丧黄泉,又被人带走尸体,但无人留意到此物的掉落。” “你是说,东西还在事发之地?”孟慕晴惊喜地问道,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东西极有可能证实杀人犯的身份,对大理寺追查真凶的进展大有影响,“地方在哪儿?” 星罗爵炎的目光悄然从高湛面上一扫而过,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玩味。 “五皇妃想知道?可是,我身体抱恙,许是与五皇子打斗受了内伤,伤及脑子,一时半会儿有些记不起来了。”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什么叫吊人胃口?这就是! 他绝对是在报复高尘出手伤人的行径。 孟慕晴气得磨牙,却偏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的心乱了。”高尘轻声提醒,手掌拍了拍她的手背。 孟慕晴猛地闭上眼,平复着内心的波动。 她竟会因星罗爵炎的只言片语自乱阵脚?这人对人心的掌控,果真是可怕啊。 “阁下既知晓案子的隐情,还请配合大理寺审案,知而不说,与同党无异。”高尘的语气淡淡的,但威慑力却是十足,“待阁下身子骨舒坦了,自有官差会寻你问话。” 他不想说,他有的是办法逼他开口。 高尘之前并不想把一个外族人牵扯进来,但此人三番四次以此案为诱饵,想引他上钩,他从了此人之愿又能如何? “当然,星罗与大阳向来交好,为贵国查明真相,亦是我的分内事。”他很乐意配合,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从中阻挠了。 星罗爵炎笑得分外张扬,好似预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走。”高尘不愿久留,牵着孟慕晴利落转身,将这人抛诸脑后。 “那本皇子也先行告辞。”高湛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拱手请辞。 星罗爵炎微微颔首,目送众人离开。 一行人顷刻间消失在街道前方,冷清的道路上,只他一人孤立。 “大王,”侍从自暗中现身,“他们发现属下了。” 高尘离去前,曾往他藏身之地看来,势必知晓他就藏于旁侧。 “若连你的所在都找不到,他怎配寡人重视?”星罗爵炎含笑反问,眸中有战意焚烧。 高尘,一个年少闻名天下的将才,整个大阳恐怕只有他一人,配被他放在眼里了。 “大阳安稳百年,是时候乱了。”他喃喃低语道,仿佛已瞧见即将而起的乱世。 在街头的拐角处,高湛声称府中有事处理,急匆匆撇下众人独自离去,步伐略显匆忙,好似急着要去办什么大事。 “他不会让大理寺的人找到东西的。”孟慕晴拧眉说道。 她认识的高湛绝不是个会坐以待毙之人,既然知晓凶徒有留下线索,他定会早先部署,将线索抹去。 “清讫。”高尘唤了一声,无需解释,清讫就已明了他的心思,立马追着高湛而去。 “星罗爵炎突然说出这件事,是故意想引高湛出手吗?”孟慕晴越想越觉这种可能性很大,不然如何解释他在人前公开这一线索的举动? 高尘亦有同感:“不过案子若能就此查清,也算是一桩好事。” 孟慕晴不敢苟同,明知那人居心叵测,想搅乱大阳的局势,他们却得被牵着鼻子走,哪儿好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回到府邸时,孟慕晴的脸色尤为难看。 “他故意派人将我掳走,就是想引你出现,好在人前把这事公开,传入高湛耳朵里,他知道高湛不会坐以待毙,会想办法将线索清除,而你更不会眼看着高湛为所欲为,到时候,势必会交手,一旦你们两人撕破脸,京中局势就会乱,这样,正中他的下怀!”她抬脚踏入前厅,口中还不停分析着星罗爵炎今日的举动,越想越觉心惊。 “推测得不错,”高尘面露赞许,“只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哦?是哪里?”她的推测理应全对才是啊。 孟慕晴有些疑惑,歪着头定眼凝视他,等待他解惑。 “呵,你以为我府中的动静三哥会一无所知?”高尘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她怎能露出如此可爱的一面呢? “额!”对哦,星罗爵炎上次曾说过,要想知道案子的隐情,就会驿站找他,高湛亲耳听到这事,肯定会派人严密监视五皇子府的一举一动,得知她被掳,哪还坐得住? “他是有意带我离开驿站,出现在人前,为的不止是引出你,还为引高湛前来,在他面前说出这件事。”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得通,“可他要想说的话,上回为何不坦然直言?” 非要等到今天,闹出这么多的动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先让人心绪打乱,再以诱饵诱之,更易让人失去冷静。”高尘耐心地解释道,“更者,他几次提及麾下从属乃目击案发经过之人,我未放在心上,今日之举怕也存了些警告、挑衅。” 孟慕晴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想把你和高湛戏弄于鼓掌中?” 好歹毒的心肠!一个能随意掌控他人心思的家伙,有多可怕? 掳走她是计划中的一环,挑逗她是专程做给高尘看,他的一言一行全都是算计,这人的心思究竟有多重? “正是。”操控全局,且不容棋子做出反抗,从某种立场而言,此人倒是个人物,高尘眉宇间掠过一丝赞赏。 “你该不会在佩服他吧?”孟慕晴眼尖的瞧见他的异样,不由问道。 “若在乱世,他当是一方豪杰。”高尘赞叹道,评价不可谓不高。 孟慕晴揉了揉额心:“豪杰?我不这样觉得,就这样满藏算计的人,谁敢追随?不怕往后被他卖了,还为他数银票吗?” “但番邦之人,信奉强者为尊。”这亦是星罗爵炎能在星罗站稳脚跟,且得尽各小部落拥戴的原因。 番邦被大阳力压多年,心中积怨,迫切的想要一个强者带领他们推翻大阳,从而坐拥天下,成为人上人,比起一位仁义的明君,他们更缺的则是星罗爵炎这样的枭雄。 “反正这种人我只想避而远之,最好一生都别和他扯上关系。”孟慕晴一脸谢之不敬,她打从心底厌恶这种家伙。 “此言在理。”高尘含笑点头,“我会在你身边加派人手,谨防他再骚扰你。” “就怕防不胜防啊。”想到今日被掳走的经过,孟慕晴露出一抹苦笑,“府中护卫不少,且有隐卫坐镇,不照样被他调虎离山得手了?” 只要他有害人之心,再加上那缜密的心思,防范是徒劳的。 “今日之事,乃隐卫失职。”高尘神色微淡,有些不满隐卫轻易中招的事。 “也不能怪他们,”孟慕晴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些危险的意味,忙替隐卫说情,“他们发现有人擅闯,故而出手阻挠,这是人之常情,谁又会想到,星罗族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就连她,不也没察觉到吗? “这些都不是理由,”高尘拒绝接收任何辩解,却又不愿同她争执,便将话题转开,“我命人为你烧水,伺候你沐浴。” “诶?”为什么?这才是白天啊。 “我不喜你身上有别的味道。”尤其是其他男子留下的。 或许她无所察觉,她身上有星罗爵炎留下的淡淡香气,味道虽淡,但瞒不过他。 言罢,高尘径直出了屋,吩咐下人去火房烧水,送去新房。 孟慕晴反映过来后,不自觉笑了。 这人,是在吃味吗? 她巧笑嫣然,一股甜意在心窝荡开。 下人麻利的备好热水,搬来屏风将房中的木桶挡住,悠悠特地在水面上撒了些采摘的新鲜花瓣,把崭新的衣物搁在木桶旁的矮凳上。 “我去书房,你慢慢收拾。”高尘并未进门,而是在门外止步。 他们虽是夫妻,但未行拜堂之礼,该守得规矩还得严守,不可越鱼池一步,即便他很想亲近她,但他却甘愿为她隐忍。 “好,我待会儿就过去。”孟慕晴甜甜一笑,伸手把门合上。 褪下衣衫,将身子没入水中,水温温热,恰到好处,舒坦得叫她不自觉发出一声嘤咛。 刚步下台阶的高尘耳廓一动,脚竟舍不得迈开了。 这一刻,他真不知该痛恨自己高深的内力,还是该庆幸。 心潮彻底乱了,脑中竟不自觉浮现了她衣衫尽褪,坐于木桶中,香肩外露的场景。 不能再想了! 高尘忙运气一周天,强行将体内的燥热压下。 他纵身一跃,匆忙翻墙离去,再待在这儿偷听,他怕会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从而做出些失礼的事儿来。 半道上,他见着了正从红廊处急匆匆往新房走的孟轻礼。 “大哥。”深蓝色的身影凌空落下,挡住了孟轻礼的去路。 “五皇子?我适才听下人说,晴儿平安回府了?”早上的闹剧他有所耳闻,正担心三妹的安危,没想到就听说她安然无恙回来的消息,想去房中见见人。 高尘点头称是:“晴儿在房中洗漱。” 难怪他会在半路截下自个儿。 孟轻礼恍然大悟:“人平安就好,我容后再去探望,只是五皇子,算上今日,晴儿在京城已遭遇两次毒手,这次更是在你的府宅里!” 两次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得的手,这让孟轻礼怎能不惊,怎能不怒? 三妹来到京城才多久?却总有人想伤害她,她的安危谁来保证? “是高尘之过。”高尘没有辩解,如他所说,错了就是错了,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寻找借口。 此处是他的府邸,府中是他的从属,而人也却是在府里掳走的,他难辞其咎。 眼见他揽下过错,孟轻礼的怒火散了许多:“倒也不能全怪你。” 他就在后院歇息,也没能及早护好三妹,更何况是远在刑部的五皇子? 是他迁怒了。 “我会加强府中的戒备,不会让人伤及晴儿一根毛发。”高尘郑重许下承诺。 今日的事,他不能禀报父皇,更不能传开,否则,会伤害晴儿的名声。 闻言,孟轻礼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与孟轻礼分开后,高尘去了书房,房中,十多名隐卫成两排跪在地上,负荆请罪。 “是属下等太过大意,叫歹人钻了空子,害夫人失踪,请主子责罚。”隐卫懊恼地垂下头,只觉没脸面对主子。 高尘绕过书桌,坐于木椅上,凉凉睨着他们。 那目光冷得刺骨,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入众人的心窝。 没有人再敢开口,更没有人试图辩白。 房中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后,高尘才开口说:“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我养你们何用?” “属下知错。”众人齐声道,不管主子如何惩处他们,他们都无怨言。 “各领五十鞭,以儆效尤,若再有下次······” “无需主子吩咐,属下等定自行裁决。”主子能绕过他们一命,已是法外开恩,再有第二次,即便主子不说,他们也无颜面苟活。 “记住你们的话,退下吧。”高尘漠然挥手,隐卫立即夺窗出去,各自领罚去了。 房间里,只剩他一人,高尘缓缓阖上眼睑,身躯轻靠在椅背上,想着事儿。 “在想什么?”孟慕晴换上件崭新的素色儒裙,轻手轻脚推门进来。 见他眉心紧锁,便走到椅子后,体贴地为他按压穴道。 高尘未睁眼,只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拽,把人拉入怀中抱紧。 “呀!”他怎的这般放浪? 孟慕晴面颊一红,坐在他腿上的身子不安分的挣扎着。 “别动。”高尘哑声警告,“我非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她再乱动,他不确定能否抑制住邪念。 背脊后贴紧的胸膛滚烫如日,那炽热的体温,即使隔着衣衫,孟慕晴仍能清晰的感觉到。 她身躯一僵,再不敢妄动,嘴上却抱怨着:“分明是你自个儿不着调!” “待这些事了解后,你我行拜堂之礼,可好?”高尘似未听见她的嘟嚷,双臂紧紧缠在她腰间,柔声问道。 喷溅出的呼吸如火星,撩拨得孟慕晴心潮动荡。 “嗯?”没等到她的答复,高尘有些不悦,下颚抵在她肩头,斜眼直视她那张绯红的侧脸,“怎不说话?” “你这人!”她为何不说,他难道会猜不出么? 孟慕晴嗔怒地扭头瞪他:“我说不好,你会改变主意吗?” “不会。”到时候,就算用绑的,他也会将她绑上堂,行成亲大礼。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那你问我作甚?” “想听你亲口答应。”高尘执拗的说道。 孟慕晴没好气地哼哼两声:“等你把案子了解,再说这事不迟。” “任性的丫头。”明知她若点头,他会开怀,却非要与他对着干,这不是任性又是什么? 可偏生,就连她任性的样子,他也是如此喜爱呢。 万千浓情在他深邃的黑眸中凝聚,目光如月色般醉人。 第一百九十章 大理寺公审 任性么? 孟慕晴勾唇一笑:“分明是你自个儿说的,在你跟前,我可以放肆的耍小性子。” “是,”高尘语带笑意,“你大可肆意妄为,总归你哪种样子,我都是喜爱的。” 缱绻温柔的呢喃宛如羽毛,轻轻抚过她的心房。 “高尘。”她定神唤道,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柔软。 “我在。”高尘轻声应答着。 “我有没有说过,能与你结识,同你相许,是我此生修来的福气?”许是老天爷见她上辈子死得太过凄凉,从而派他到她身边来,她何其有幸,此生能得他倾心相爱啊。 孟慕晴第一次如此感恩。 高尘眸色微深,猛一垂头,竟狠狠堵住了她的小嘴。 她怎么敢!怎么敢轻易说出这些会让他感动到不知如何是好的话?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入腹中。 渐渐的,那吻逐渐变得温柔。 孟慕晴早已是神志迷离,明亮的眸染上一层雾色,娇躯瘫软地倒在他的怀中,极力喘着粗气。 放过她后,高尘的气息久久难以平静,体内似有一团烈火正在焚烧。 想要她,想将这个女人从身子到灵魂,一并占有! 让她完整的属于他一人。 双臂再度圈紧怀中的佳人,天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量,才遏制住内心的渴望。 “晴儿。”沙哑的呼唤透着还未完全压下的情yu,声线该死的性感。 孟慕晴心尖猛跳,红着脸轻靠在他的胸脯上:“唔。” “晴儿。”他再度唤道。 “干嘛啊?”这人,有话不能直说吗? 孟慕晴娇嗔地瞪着他,媚眼如丝,直勾得高尘邪火更甚。 “真想在此要了你。”暧昧的情语脱口而出,他此刻恨极了大婚当日策划闹剧的幕后主谋,若不是那人促使异变突发,他又怎会忍得这般辛苦? 明明最诱人的膳食就搁在眼前,看得,碰得,却吃不得,这滋味着实折磨人。 孟慕晴耳廓一热,面上的红晕有朝脖颈扩散的趋势。 “我······我去厨房弄点东西。”她想借机遁走。 高尘莞尔一笑,顺从地松开手臂:“去吧。” 纵然他再想要她,想得几欲发疯,可他终归是不愿叫她留下遗憾的。 新婚之夜该留在成亲之礼后方能算得上圆满,不是么? 孟慕晴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直到出了门,一路狂奔至后花园里,她才停下脚步,靠在一株大树下,拍着胸口顺气。 微风徐徐迎面刮来,但她面上腾升的热度,却久久不降。 脑中闪烁的,是那唇齿交融的暧昧画面,耳畔回荡的,是他动听的情话。 高尘······ 只单单念着他的名讳,她的心就如小鹿乱撞。 孟慕晴缓缓闭上眼,倾身倚靠住树干,手指在唇上来回抚摸着,似还在回忆,那叫她面红心跳的一吻。 入夜,京城各处门窗紧锁,街上的摊贩收拾好用以营生的家伙,踏着月光回到家中。 各条街道清冷无人,打更人拎着铜锣穿梭在大街小巷。 两道墨黑身影如鬼魅从夜幕下掠过,寒风从天而降,更夫打了个机灵,嘴里嘟嚷道:“今儿怎的刮起大风来了?” 位于永安街拐道口的一条暗巷里,肮脏的水沟遍地可见,靠墙而立着一条条竹竿,整个巷子昏暗无光,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 暗卫自墙头落下,警觉地看过四下,确定周遭无人后,才鬼鬼祟祟进了箱子。 “主子说东西遗落在此,可我怎么找不着?”一名暗卫扒开竹竿,细细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仍无发现。 同伴轻手轻脚地将堆积的杂物挪开,一边搬,一边说:“你在怀疑主子的命令吗?主子说在这儿,一定没错。” “也是,快找吧,省得夜长梦多。” 两人从巷子口仔细翻查到巷尾,能找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依旧没能发现掉落的东西。 就在他们俩面面相觑时,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飘入里边。 不好,有人来了! 二人立即掉头朝巷尾狂奔,哪知这时,明亮的火把将整片街道照亮,同样也映照出暗卫错愕、惊讶的面孔。 五十名骁骑营骑兵分作两头,把巷子围堵住,而墙头上,十名隐卫悄无声息出现,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的两只困兽。 “抱歉啊,”张冷夹着马腹,从士兵群中走出,他痞气地笑着说,“此路不通。” 暗卫同时握拳,身躯不住地往巷子里退。 “把他们拿下,卸去下巴,废掉武功,留口气就成。”张冷笑脸一沉,命令道。 墙头的隐卫顿时跳下身,如出笼猛虎迅速朝暗卫扑去。 次日清晨,孟慕晴洗漱后出门前往堂屋用膳,刚进屋,就见高尘着一席朝服,悠然坐于上首饮茶。 “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怎的不等用过膳再更衣?”她奇怪地问道。 高尘慢悠悠搁下茶盏,理了理衣袍站起身来:“今儿我不用上朝。” “那你······”为何换上朝服? 孟慕晴的疑问还未问出口,就听他说:“再过半个时辰,大理寺将开堂审理三皇子府下人遇害一案,想去旁听吗?” “今日开堂?”孟慕晴被这消息惊呆了。 “不错。”高尘微微颔首,却绝口不提究竟发生何事。 孟慕晴连番追问,他故作神秘,只说到了公堂上她就知道了。 “什么嘛。”孟慕晴不高兴地噘着嘴,哪有人这样的? “现在告诉你,待会儿哪来的惊喜?”高尘宠溺的掐了掐她圆鼓鼓的腮帮。 管家备好马车,进屋请两人挪步。 出门时,孟轻礼恰巧得到信儿,正从后院大步流星往这边赶。 “听下人说,早上大理寺的官差来过府上?” “大哥,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想去大理寺旁听审案呢。”孟慕晴邀他一道上路,案子若能在今日了结,大哥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为她担心了。 孟轻礼自是不会拒绝。 “等等我啊,我也要去。”鱼梅梅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追到府门口,她略微有些气喘。 孟慕晴看向高尘,见他点头同意了,方才牵着鱼梅梅的手一起上车。 “今日乃是当众审理,去的百姓不会少,届时,大哥和鱼姑娘可在大堂外听审。”高尘坐在软垫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桩案子震惊京都,公开审理,也是为了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以好让百姓见识到国法公正。 马车缓缓驶过闹市,路上,不乏有结伴的百姓正往大理寺过去。 “这热闹的景象,不多见吧。”孟慕晴挑开帘子,看着外边人山人海的盛况,不由感叹一句。 “确是不多。”京中虽偶有违反法纪之徒,但大多是小打小闹,如这次的案子,少之又少,故而才会引起百姓的好奇。 抵达大理寺时,已有上百名百姓提早到场,他们被官差堵在大堂外的白石道两旁,留出一条道路,供马匹、马车通行。 下车后,孟轻礼带着鱼梅梅步入人群,而孟慕晴则与这件案子有关,便与高尘进了大堂。 “连他们也来了?”刚行过前院,未进堂中,她率先就发现了坐在主审位两侧的二人。 着一席藏青绣墨竹常服的高湛坐于左手边的木椅上,对面则是红衣妖娆,华发如云的星罗爵炎。 两人的随从各自站于其主后方,皆是披盔戴甲,浑身戒备。 相较二人的排场,作为主审官的大理寺御卿则显得孤立无援。 “五皇子,五皇妃,两位终于来了。”见着步入公堂的两人,御卿忙起身相迎。 “大人。”孟慕晴回以浅笑。 “五弟来得真快啊。”高湛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高尘眼皮一抬,漠然启口:“不及三哥。” 论消息灵通,他哪儿比得上早到一步的三哥? “呵呵,此案的死者乃我府中的下人,又是我儿的乳娘,于情于理,本皇子都该过问。”高湛说得有条不紊,且合情合理,叫人很难挑出错。 “是吗?三哥果真对下人诸多庇护,是位良主。”高尘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嘲讽。 孟慕晴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在心头默默为他竖起拇指。 能把刺人的话说得如此淡然,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了吧。 “两位请上座。”御卿忙朝负责记案的寺丞使个眼色,立有官差搬来椅子,但除主审案,两侧的位置皆被人占据,一时官差也不知道该往那儿放。 别小瞧了坐席的顺位,通常来讲,身份越高者,当坐于首席,往下依次就座。 “大人,您看这······”寺丞左右两难,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抛向大理寺卿。 “五皇子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同坐。”星罗爵炎抛出邀请,且很识趣的邀高尘与孟慕晴坐于自己上方。 一场好戏即将开罗,在此之前,这点小事他又怎会在意? “好。”高尘不曾推辞,牵着孟慕晴坦荡荡在星罗爵炎的左手旁落座。 见难题解除,御卿与寺丞不由抹了把额上虚汗,还好星罗族首领愿意退让,不然,他们还真不知要如何解决这坐席的问题。 御卿重回主审案后,定了定神,啪地将手中惊堂木一拍。 “升堂!” “威武”公堂两旁的官差手持兵器,咚咚敲击地面。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令牌是谁的? 振聋发聩的朗呼声,在公堂各处传开,前方正门的栅栏外,官差极力阻拦着越来越多的百姓,阻止他们突破重围,打扰审案。 “带犯人。”御卿正襟危坐,凝声说道。 孟慕晴眉心一跳,余光忽地瞥见高湛紧绷的脸色。 他这么紧张,难不成要带上堂的犯人与他有关? 联想到昨天白日的推测,她如醍醐灌顶般反映过来,莫不是昨日分别后,高湛就有了小动作吧? 两名惨遭五花大绑的暗卫,印证了她的猜测。 孟慕晴前世曾在三皇子府度过数年,她不敢说对高湛的势力了若指掌,但他手下的暗卫,她却是见过的。 这二人是生人面孔,但其身上的黑衫,与她曾见过的如出一辙,皆是墨黑色,且衣诀、袖口两处,都绣有图腾印记,那是高湛身边暗卫独有的标志,她岂会不认得? 难怪他今日会来得这么早。 孟慕晴面露一丝讽刺,而后,翩然一笑,等着看戏。 “堂下犯人报上名来。”御卿公事公办地质问道。 暗卫跪在地上,昂着头,一副宁死不说的无畏表情。 “还是个硬骨头啊。”星罗爵炎唇瓣一扬,血眸在高湛与高尘身上滑过,目光透着些许兴味。 “以为不说话本官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御卿很是恼怒,有两位皇子,一名番邦首领在前,还有无数百姓在外旁观,犯人竟一言不发,和他玩硬气?这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惊堂木啪地拍上案几:“来人,上刑!” “大人,”高湛微微侧目,眉梢不悦地皱紧,“审案岂能屈打成招?本皇子不记得我国律法中有这一条刑律。” “是,是。”御卿赶忙赔笑。 “三哥所言差矣,若不用刑,如何撬开他们的嘴?”高尘沉声反问,淡泊的面庞波澜不惊,好似他所说的仅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一次血腥肃杀的酷刑。 孟慕晴作壁上观,她纵然已归为皇家媳妇,但在这种场合,亦无她说话的资格。 高湛转眸朝高尘望来,目光阴鸷森冷,像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五弟,审案讲的是公正,靠的是证据,一旦用刑,即便迫使他们开口,你我又怎会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还是有人故意叫他们说的谎言?” 孟慕晴不由蹙眉,高湛分明是在故意插科打诨,阻碍审问,且这番话,还透着引导旁人的意味,暗指大理寺如果用刑,暗卫哪怕开了口,其供词也藏有水分,不可全信。 “三哥,”高尘面色微冷,一字一字的道,“此案交由大理寺全权负责,该如何审讯,旁人无需多言。” 说得漂亮! 孟慕晴暗暗叫好,朝高尘投去抹赞赏的眼神。 后者悄然抬手,将她搭在扶手上的柔荑握住,轻轻捏了捏,似在回应她。 高湛哪会想到高尘当众叫他下不来台?一张俊脸霎时变得分外精彩。 该死的高尘,他是故意的吗? 一抹怒火极快掠过眼眸,转瞬间,就被他引以为傲的忍耐力摁下。 高湛强挤出笑来:“是三哥逾越了,我也是本着少出现冤罪的心思,方才有此一说,罢罢罢,大人该如何审案,照做便是。”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让不少老百姓皆对他产生几分好感来。 眼下的世道,还有多少人如三皇子这般公正严明啊。 “我觉得三皇子考虑得很对,以往屈打成招的例子还少吗?” “就是说啊。” “真不明白五皇子怎么非要同三皇子唱反调。” ······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涌现,鱼梅梅气红了脸,几次想反驳,却被孟轻礼拽住了手腕。 “无需多言,”他沉声安慰,“莫要给三妹惹麻烦。” 一旦他们同百姓争执,身份极有可能曝光,到时候,百姓们只会说得更难听,而且还会将这笔帐算在晴儿身上。 鱼梅梅气恼的剐了两眼多嘴的百姓,她不和这些没眼见的人一般见识! 虽说高湛不再多言,但他有言在先,御卿不好与他对着干,于是便歇了用刑的心思。 “传骁骑营张冷上堂。”他们不肯开口,他另有良方。 孟慕晴眉梢一挑,这事怎么连张冷也牵扯进来了? 目光转向高尘,张冷是他的旧部,要说和高尘无关,她第一个不信。 张冷穿着银质盔甲昂首挺胸步入公堂:“下官张冷见过五皇子,见过诸位大人。” “张大人,请你仔细说一说昨夜的经过。”御卿客气地说道,与面对暗卫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张冷嘴角一咧,挑衅地看向高湛,随后,才说:“本官昨日带着众将士在花街取乐,离开时,途径永安街的一条巷子,意外发现了这鬼鬼祟祟的两人正在翻找什么东西,下官将人当场逮捕,据他们交代,是奉了背后主子的命令,前去杀人地点寻找一个东西,啊,对了,下官在擒获他们后,细细找了一遍,把那东西给找着了,就是此物!” 张冷从衣襟内取出一块黑铁锻造的腰牌,拎在手中晃了晃。 高湛的脸色顿时黑了,他们竟敢供出他来? 几近喷火的视线冷冷刺向跪在地上的暗卫。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想必二人早该死透了。 暗卫呜呜叫着,似想同他解释什么。 “这令牌,有些眼熟,拿过来。”高尘眸光微闪,冷不丁开口讨要令牌。 “得令。”张冷噙着抹坏笑,慢悠悠朝高尘走去。 “等一下,”高湛暗叫不好,那令牌是他的暗卫独有,象征着暗卫的身份,上边刻有一个‘三’字,若是落入高尘手里,他定不会放过自己,想要从这件事中摘出来,难如登天。 高尘幽幽睨着他:“三哥有话想说?” 高湛定了定神,将心头的骇浪压下,力图镇定的说:“此物本皇子也觉眼熟。” “怎么会!”孟慕晴捂嘴惊呼,微颤的长睫下,一双黑眸晕染戏谑笑意,“据星罗酋长的供词所说,案发当晚,他的随从曾亲眼目睹案发经过,且犯案后,凶徒遗留下贴身物件,掉落在案发的巷子里,想必正是此物,可三哥和五皇子怎会认识它?难不成是两位见过的熟人所为?” 她气不喘的一席话,却如炮弹,震晕了公堂内外的众人。 此物是凶徒留下的物件?那这两名犯人,难道是凶徒的同党?不然,如何解释他们折返命案地点,寻找令牌的举动? 御卿一脸惊滞:“这么重要的事,五皇妃为何不早说?” 高尘一记冰凉眼刀咻地抛来,御卿自知说错话,讪笑两声:“本官破案心切,望五皇妃见谅。” “没关系的,”孟慕晴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本皇妃之所以不说此事,是因苦无证据,且案发地点在何处,星罗酋长始终不曾明言,当天又是深夜,本皇妃心想许是他的随从看错了也不一定。” “那张大人又是如何得知命案地点的所在?”御卿被弄糊涂了,总觉整件事说不出的古怪。 “下官不是说了吗?恰巧撞见两人偷偷摸摸进入巷子,心生疑惑,便跟上去想看一看,没想到啊,竟碰巧发现了本案的线索。”张冷将一切归咎为巧合。 这话一出,在场多的是人不信,世上哪会有什么巧合? 不过他的话合情合理,无错处可循,即便心里明白不会是偶然,也无人出言揭穿。 “酋长,事情果真如五皇妃所言吗?”御卿转而向星罗爵炎求证。 “确实如此。”星罗爵炎顺势颔首,承认了有这桩事。 如此一来,张冷手中的令牌便成了能指证凶徒身份的唯一证物。 “将令牌呈给五皇子辨认。”御卿当即命令道,既然五皇子认识此物,便极有可能认出其主人是谁,这桩震惊京都的凶案,就要破了! 想及此,御卿难掩心中激动,圣上只给了他一个月的期限,若查不出真相,他头顶上这枚乌纱帽,恐怕就要易主了。 张冷刚抬步,谁料这时,高湛竟纵身一跃,将那令牌自他手中夺走。 御卿惊得豁然起身,目光怔忡,显然没料到高湛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张冷放下突兀停在半空的手臂,冷声问道。 公堂上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通通聚焦于高湛一人。 高尘不动如山,便连高湛出手时,他也不曾变过脸,似毫不意外他会有此异动。 他还想做困兽之斗吗? 孟慕晴不觉得到了此时此刻,高湛有扳回一局的能力。 此物是他麾下暗卫所有,他脱不了干系! 高湛眸色晦暗,细细看了看令牌后,忽地启口说:“这东西,本皇子识得,若未认错,应当是本皇子的暗卫持有。” 孟慕晴心头大震,他居然承认了? “静心。”耳畔传来一道和煦如风的声音。 孟慕晴偏过头,撞入了高尘那双深邃、自信的黑眸里,心奇异的安定下来。 “三皇子,你说此物是······是······”御卿吓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高湛反手将令牌握紧,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的确是暗卫的贴身物件。” 孟慕晴眉头紧锁,定眼审视着高湛。 他不是会自断后路之人,这样说,绝对另有目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谁叫他做贼心虚 “稍安勿躁。”混杂内力的清浅呢喃传入孟慕晴的耳中,奇异抚平了她心尖复又泛起的些许忐忑。 她点点头,终是摁下万千思绪,抬眸凝视高湛,端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公堂上久久无言,反倒是大理寺卿率先回神,咂舌道:“三皇子,难不成这案子同你有关?” 话刚说出口,他忙捂住嘴:“不会的!” 贵为一国皇子,他有何理由,要对一奴才动手?情理上这事说不过去啊。 听到御卿的话,高湛眼眸微暖,有诡异的笑自眸中一闪而过。 “本皇子确是不知这帮奴才的所作所为,但此物的的确确是暗卫所有,做不得假。”他坦荡荡地说道,越是如此,越想叫人觉得,此案与他无关。 愣怔的百姓纷纷附议。 “三皇子不像是会残害下人的主子。” “对啊,刚才他还为犯人求情呢。” “肯定是凶徒自作主张干的。” ······ 明明证据摆在眼前,但这些人却已先入为主,本能的为高湛辩解。 孟轻礼凉凉睨了眼周遭议论纷纷的百姓,不予置评。 老百姓虽忠厚善良,却也容易被旁人蒙蔽,眼下不就是一桩例子么? “三皇子的意思是,是您的手下因私仇生了害人之心?”御卿一脸恍然大悟,“有这种可能!他们同在贵府伺候,私底下有结怨实属正常,想必是凶徒行凶后,发现令牌不见了,做贼心虚,联合同伴一道返回案发的巷子寻找,再被骁骑营撞破。” 高湛暗暗有些得意,就算有令牌为证又能如何?谁敢把这事推到他头上?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带着些许迟疑:“是否有私仇,本皇子不甚明了,不过,”他的语气明显加重,透着一股正气,“若当真是本皇子麾下暗卫所为,大人只管放心,本皇子绝不会姑息养奸,放过他们!” 说着,蕴藏杀意的眸猛地转向两名面如死灰的暗卫。 这么久他们不曾说话,想必是穴道被点。 既然如此,那就永远沉默下去吧,身为他的奴才,竟敢背叛主子,哼,临死前,为主子代罪偿命,也算是尽了他们最后的忠心。 “本官自然信得过三皇子的品行。”御卿堆着笑出声恭维。 孟慕晴冷眼旁观着整出戏,心头只觉讽刺。 他也敢自称公正?可笑至极!天底下,怕再难找出一个,能比他更无耻,更阴险的人来了。 旁人或许会被他的话说动,但她不会。 她永远忘不了,这人虚情假意的伪善面孔下,藏着一副怎样的铁石心肠。 “尔等当真是残害死者的凶徒?”御卿拍案而起,怒视下方的暗卫。 只要他二人承认,这桩案子就能圆满结束。 暗卫染血的面庞早已是一片颓然,死寂的眸怔怔望着半米外锦衣华服的高湛。 主子要舍弃他们了。 暗卫心死如灰,低下头,沉默不语。 如果这是主子的心愿,他们甘愿做那代罪羔羊,为主子赴死。 孟慕晴有些吃惊,没想到,在高湛身边竟也有这般忠心的奴才。 “可惜了。”她喃喃感慨道,良将不遇良主,可不是可惜吗? 高尘的脸廓微微放柔,将她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丫头,总是改不了这心软的习惯。 他抬眸向张冷递了个眼色,后者嘿嘿一笑,大步上前为暗卫合拢下颚,解开哑穴。 重新得到自由,暗卫却生不出半分喜悦。 “你们可认罪?”御卿再度问道,心头已开始盘算,若他们不愿伏法,要采取哪些酷刑。 出乎他预料的是,暗卫在短暂的缄默后,竟艰难启口:“是奴才所为。”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从他们被皇家培养成才,跟在主子身边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做好了为主子舍弃性命的准备。 高湛悄然舒出口气,算他们识相! “尔等太让本皇子失望了。”他貌似失望的摇了摇头,怒其不争地说,“有何恩怨非得要如此解决?为何不告知本皇子?为何要自作主张?” “奴才愧对主子。”两名暗卫异口同声的说,头颅狠狠垂下,背脊佝偻,若不知实情,只看他二人这副姿态,也许真的会以为他们是自知有愧的杀人真凶。 孟慕晴拧了下眉,倾身凑到高尘耳边:“你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难道这桩案子当真要以暗卫的认罪告终?要放过真正的主谋? “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高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拂袖起身,“三哥。” 高湛背脊微微一僵,面上有异色闪过。 他还想做什么? 高尘突然的举动,叫公堂内外的人通通转眸看来。 孟慕晴微昂起头,不解地凝视着他峻拔的身影。 她是不知道高尘有什么后招,但她相信他。 “五弟,三哥对不住你,是三哥未能管好下属,使得他们犯下这滔天大罪,还连累弟妹受到冤枉,三哥代他们向你和弟妹赔个不是。”高湛一脸愧疚的说道,并侧过身来,作势要向高尘鞠躬致歉。 “三皇子真的是个好人啊。”有年纪尚轻的姑娘在人群中发出惊呼。 此话一出,立即换得众人的认同。 “是啊,如果我能碰上这么深明大义又重情义的主子,那该多好。” 赞叹声不绝于耳,谁会不喜欢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这些话逃不过高尘的感知,他神色不变,仍是那副不显山水的淡泊样子。 高湛拱手抱拳,却迟迟没弯下腰。 他在等,等高尘虚伪的拒绝他的赔礼。 这儿有那么多人,高尘不可能受下他这份礼! 奈何,他的算计却是落了空,高尘竟孤身直立于他身前,沉默不语,似在等他将这礼行完。 两人好似石化了般,半天也无动静。 叽叽喳喳的谈论声逐渐回归安静,百姓们迷茫地朝公堂望来,只觉氛围好生奇怪,可他们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孟慕晴莞尔一笑,她大概猜到了高尘的心思。 这礼他必然不会受,但戏弄高湛一番,却是应当的。 “三皇子,”星罗爵炎单手托住腮帮,斜眼朝这方看来,精湛的下颚轻轻一抬,仿若在提醒高湛利落点。 高湛英俊的面庞彻底黑了,面部紧绷着,若是细看,甚至能见到他那微微发颤的两颊。 “五弟,三哥在这儿给你赔罪了!”他忍! 高湛硬是将心中的憋屈与愤怒压下,一咬牙,直挺挺朝高尘拜倒。 今日的隐忍,他日,他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背脊缓慢弯下,却在中途被一只长有厚茧的手扶住。 “三哥不必如此。”高尘摇了摇头,将他扶起。 “······”高湛气的胸口一阵起伏,他是故意的!故意以此来羞辱他!要是不愿接受这礼,他何不早说?故意装出坦然接受的样子,让他失去颜面,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最后又站出来装好人? 高湛眸中杀机顿现,内力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窜动,一股微风自他脚下腾升而起,吹动衣诀扑扑作响。 不好,他动了杀念! 孟慕晴不安地握紧掌下扶手,想要起身。 “三哥想必是误会弟弟的意思了。”高尘面不改色地说道,视他几欲爆发的怒意如无物,“弟弟之所以出声,并不是为了追责。” “五皇子这话真有趣,不是为了追责,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星罗爵炎笑得群魔乱舞,这出戏愈发精彩了,不枉费自个儿煞费苦心引他们入瓮啊。 高尘连一个正眼也不曾朝他看去,把人扶起来后,他便松开手,回身看向御卿。 “本皇子之前曾说认识此物。” “是······是啊。”御卿结结巴巴的应答道,心里泛起嘀咕,五皇子究竟想干嘛?这案子眼看着就能结案了,莫不成他还想闹些风波出来么? “本皇子说识得,并非是知晓此物的主人是何身份。”说道这儿,他偏头看向高湛,目光深邃且平静,如夜幕下的汪洋大海。 高湛袖中双手突地握紧,什么意思?未必他根本就不知道此物是暗卫所有?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个儿先前主动站出来,将案子推究到暗卫头上,又算什么? 高湛莫名有种被人戏耍的郁淬感,面上阵青阵白,显然已是气到了极点。 孟慕晴有些幸灾乐祸,活该,谁让他自己做贼心虚的? 高尘漠然收回目光,接着又说:“本皇子仔细想了想,方才想起,曾在别处见过此物。” “是何处?”御卿赶忙追问,把话问出口后,他又觉得此言甚是多余,三皇子明明都说了,此物乃他麾下暗卫所有,五皇子曾见过几回,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殊不知,他下意识的追问,正中高尘下怀。 隽秀淡漠的眉往上一翘,唇瓣微启:“在晴儿大婚之日,抓捕的歹徒身上。” “轰!” 突然抛出的消息,炸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皆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孟慕晴眉心猛跳,刷地站起身,神色惊疑不定。 他在那三名侍卫身上见过这枚令牌? 不!不可能! 当日在贫民窟的房间里,她与绑走她的人近身接触过,不曾见到他们身上有这种东西的存在,若是有,她不会毫无察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犯人 他在说谎······ 孟慕晴脑中浮现了这个念头,却在下一刻,被她否决。 不会的,他不是无的放矢之辈,即便令牌的事是假的,他敢当众说出来,必然藏有后招。 也许是当时她太过紧张,只想着如何脱身,所以看漏了令牌? 孟慕晴细细回忆当日的一点一滴,可惜,任凭她怎样回想,也无法从记忆里找出令牌的存在。 “五弟,你在说笑么?”高湛哑声问道,“你怎会在那些来历不明的歹人身上看见我三皇子府暗卫的令牌?绝无可能!” 他一定是在故意讹他,一定是这样! 高湛自欺欺人地在心头不停默念着,试图将内心深处泛起的不安与慌张压下去。 那次的计划他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留下如此显目的线索?且那日派去的暗卫,皆是他的心腹,纵然被抓,也不会出卖他才是,更者,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有何好怕的? 想到这儿,高湛不由多了几分底气。 “五弟,三哥知你调查弟妹被抓一事废了许多心力,但不能因为着急破案,就随便把罪名往无辜者身上扣啊。”高湛语重心长地说道,语调带着三分谴责,七分理解,像极了一体恤手足的兄长。 孟慕晴一阵恶寒,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才能在人前一次又一次装出慈兄的虚伪假面? “本皇子不屑说谎。”高尘说得极为淡定,如一座远山,巍然不动。 众人的目光来回在两人间游走,一时拿不准该信谁。 御卿颇感头疼,揉揉额角,抬手打断了他们俩的谈话:“下官有些听糊涂了,五皇子,你是想说,这起案子与五皇妃被掳走一事有关?是同一伙人所为?” “是与不是,审一审便知。”高尘的回答模棱两可,若他说是,高湛定会有无数的借口反驳,若说不是,岂不自相矛盾了吗? “五弟,你说得愈发可笑了,掳走弟妹的歹人,在日前惨死于大牢里,即便要审,你要如何审?”高湛摇头失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难不成要把人从阴曹地府里叫出来吗?” 高尘冷冷回眸,迎上他满是讥诮的眼眸。 “有何不可?” “嘶!”抽气声此起彼伏。 五皇子要审鬼魂? 旁听的百姓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这是他们一生以来听到的最匪夷所思的话。 “轻礼,五皇子他到底想做什么啊?”鱼梅梅亦是一头雾水,她自知脑子不机灵,只好求问身边人。 孟轻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地,眸色一亮:“原来如此。” “什么?”鱼梅梅好奇极了,赶忙询问。 “你往下看就知道了。”孟轻礼并不着急解释,拍了拍她的肩头,抬眸望向公堂上那抹遗世而孤立的修长身影。 如果真和他猜想的一样,五皇子的心机,怕非常人所能比拟的啊。 不明所以然的,绝不止鱼梅梅一个,便是孟慕晴眼下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却并不着急,只因她信任高尘,这个男人绝不会信口胡诌。 她凝神坐在木椅上,目光如炬,盯着高尘。 “五弟,”高湛在愣神后,不自觉嗤笑一声,那笑说不出的讽刺,“你是昨夜睡糊涂了吗?竟在此胡言乱语?” “五皇子是不是胡言乱语,三哥不妨等他说完,再下定断不迟。”孟慕晴极不喜欢高湛暗藏指责与讥讽的话,出声维护。 高尘侧目望来,眸光甚是柔软。 天底下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仍选择相信他,站在他身边的屈指可数。 呵,这就是他喜爱着的女子啊。 “虽然我很不想打扰二位眉目传情,但是,眼下似乎有更要紧的事。”星罗爵炎突然插了句话,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高尘有些不悦,好在他记得场合,并未同星罗爵炎计较。 “将人带上来。”他朝公堂外朗声吩咐。 “咦,还有人要上堂吗?”御卿满脸疑惑,今日升堂,他要审的犯人及证人都在此处,还有什么人未传召? 高尘未解惑,转身走向座位,悠然坐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后目光齐齐落在高尘身上。 后者稳如泰山,任旁人如何打量,却是不再多言。 “五弟,你莫名其妙说出这些话,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高湛心头甚是不安,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握的滋味。 “三哥请耐心静候,待人来到堂上,弟弟自会为你解答。”高尘淡淡说道,可他越是镇定,高湛越是坐立难安。 “既然要等,不如上壶茶来,静心等待如何?”孟慕晴勾唇一笑,她是不晓得高尘有何盘算,但这并不妨碍她配合他将这出戏演到底。 “甚好。”高尘满眼宠溺。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做法,落在高湛眼中,却十足的可恨。 他攥紧拳头,仔细回想整件事,他很确定,当日的计划并无出错,而知情者也如数灭口,高尘手里万不可能掌握什么真凭实据。 说不准这人是想诈他,让他自乱阵脚。 想明白这一点,高湛逼着自个儿冷静下来,强笑道:“那本皇子就等着五弟你解惑了。” 言罢,他随手一抛,将令牌扔到最前方的案几上边,随后抬步回到原位,倾身就坐。 御卿左看看右瞅瞅,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插手。 有这些个贵人在,余下的事,哪有他过问的资格? “去,为诸位上壶好茶。”他向寺丞吩咐道。 一壶上等的大红袍没过多久就送上堂来,孟慕晴浅抿了一口,笑着说:“劳烦各位送些茶水给百姓解解渴,近日虽天凉不少,但站了这么久,百姓想必该累了。” 收买人心这种事,高湛会做,她也会。 官差立即从命,只不过送到老百姓手里的,可不是价值连城的大红袍,仅是普通的凉水。 “真舒坦,”百姓咕噜噜将茶水喝尽,忍不住为孟慕晴高唱赞歌,“五皇妃不愧是从坊间出去的,对咱们爱护有加啊。” “那当然,你知道往年各地闹旱灾,闹水灾,孟家私底下出了多少银子救灾吗?孟家人是真正的大善人,五皇妃又是孟家的千金,心怎会不善?” 听到百姓赞不绝口的话语,孟轻礼暗自一笑,竟觉这手中的凉水也多了几分甘甜。 半个时辰后,有马车从远端向大理寺驶来。 “呀,你们快看,有人来了!”眼尖的百姓指着那辆由远及近的质朴马车,惊呼出声。 刹那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人的身份。 官差尽忠职守地堵在石路两旁,防止百姓涌上前。 “是他们?”当见到马车上被押解下来的犯人时,孟轻礼既诧异又觉在情理之中。 果然如他所料啊。 一抹精芒在他深沉的眸中掠过。 “轻礼,你认得这些人吗?”鱼梅梅急得直跺脚,“快别和我打哑谜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孟轻礼被她可爱的反映逗笑,“五皇子容后会为你解答心中疑惑的。” 谈话间,五名犯人已被几名身穿黑色劲装的隐卫推搡着,自人群中央行过。 孟慕晴朝大门处看来,手臂猛地一颤,惊得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 “小心。”高尘眼疾手快地握住她发颤的手腕,顺势夺走杯盏,还贴心地捻着袖口,为她擦拭溅出的茶渍。 坐于下首的星罗爵炎看着这温情肆意的一幕,红眸不由眯了眯,真是刺眼啊。 危险的目光引起高尘的警觉,他豁然抬眸,与他不善的视线隔空撞上。 星罗爵炎先是一怔,须弥,勾唇笑道:“两位如此恩爱,让我好生羡慕。” “据悉阁下在星罗不乏有美女相伴,何来羡慕一说?”高尘启唇反击。 “逢场作戏怎比得两情相悦?”星罗爵炎似真似假的感叹道,只这话,似带了刺儿,有些刺耳。 高尘不再多言,反手握住孟慕晴的小手。 “你要对我解释的事,挺多的啊。”孟慕晴磨牙道,要不是还记得场合,她真想立即质问高尘,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为何清讫会和隐卫一道前来? 为何他们带上堂的,会是早该死在那场屠杀中的死人? 又为何,死去的人现在会活过来? 没错,隐卫押送的,正是不久前,意外惨死于大牢的侍卫,而另外两人,则是女子。 孟慕晴辨认一番,却没能从那两张容颜尽毁,布满条条伤疤的骇人面庞上,认出她们的身份。 “这二人是大婚当日假冒你和鱼姑娘的人。”高尘动了动嘴唇,传音入密,这话除孟慕晴外,无第二人听到。 “什么?”孟慕晴大吃一惊,她从脱身后直至现在,不曾与这二人见过一次,只听说人由端贵妃处置,关押起来了,具体被关在哪儿,她并不知晓。 但日前有杀手闯入大牢,残杀被捕的侍卫,想必这两人也该难逃一死,怎会死而复生? 这事,同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孟慕晴狠狠剐了眼身边坦然自若的男子,十分不满他有秘密隐瞒自个儿。 收到她的眼刀,高尘只得苦笑,他瞒着她,不过是担心她得知计划后,会露出马脚,从而被三哥看出端倪吗?再说,要想瞒过外人,就得先瞒过自己人,若非大牢的惨案发生后,晴儿那些真实的反映,他的谋划岂会进展得这般顺利? 第一百九十四章 铁证如山 当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人前,高湛强装出的镇定灰飞烟灭。 怎么可能······ 这些人不早该死透了吗? 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拒绝相信亲眼见到的一切,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五皇子,看来你有很多事需要解释。”星罗爵炎不知个中来龙去脉,却并不妨碍他从眼下的局面上窥出一二来。 很明显,高尘请来的这些人,出乎高湛的预料,再想到来京后听闻的大婚惊变,以及大牢杀人案,星罗爵炎心里大致有了谱。 唇边那抹妖娆的笑愈发绚烂,这出戏比他预期的更为精彩。 “接下来,是我大阳的内事,请阁下暂且回避。”高尘冷眼扫来,竟下了逐客令。 “放肆!我家大王是你们请来的证人,你却想赶大王走?”星罗爵炎的侍从第一个不答应,手掌猛地握住腰间弯刀,虎视眈眈盯着高尘。 这人未免太不把星罗放在眼里了! “此处是大阳,并非星罗,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将军大呼小叫?”张冷扭头怒视他,论气势,两人不相上下。 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得公堂外旁听的百姓个个心神俱惊,唯恐下一刻,就会见到血溅公堂的惨案发生。 星罗爵炎悠哉悠哉地靠在木椅上,放任侍从为所欲为,全无要出声呵斥的迹象。 高尘亦八风不动,纵容张冷与之对持。 硝烟悄然散开,大理寺卿急得满头大汗,忙打圆场:“星罗酋长,您不如到厢房暂避,下官命人好茶好水伺候,绝不会亏待您半分,今日这事,乃大阳的国事,您实在不该插手啊。” 在外人面前,他岂能不帮着五皇子说话?而且,这案子貌似另有玄机,若这帮人果真如五皇子所说,乃是三皇子的暗卫,那么,大婚当日的变故,恐怕与他也有关系。 此乃皇家丑闻,万不能叫别国看了笑话去。 御卿分析完利害后,愈发赞同高尘的决定。 “五皇子是想过河拆桥?”星罗爵炎目光熠熠,斜眼看向他,这出好戏他还没看到结尾,怎能就此离开? “阁下的人情,本皇子事后会以厚礼答谢,不过,眼下还请阁下移驾后院,莫要再插手我大阳内事。”高尘的态度分外坚决,毫不退让地迎上星罗爵炎的目光。 这盘棋是他布下的,亦是他推波助澜发展至此,但这并不表示,他会笑到最后。 星罗爵炎深深看了他许久,终是释然一笑:“好,寡人就卖你这个薄面。” 他拂袖起身,带着一众侍从闲庭信步般朝大门走去。 途径高湛身前时,脚下步伐微微一顿,似与高湛说了什么,可惜距离有些远,且他有意压低声音,故而公堂上无人听清。 “哼。”侍从愤愤瞪了高尘几眼,这笔帐,往后战场上他会替大王讨回来! 目送外族人离去,高尘这才缓缓站起身,抬眸扫过公堂外围聚的众多百姓,一时有些踌躇。 他不曾想过要在人前将底牌露出来,按照他最初的计划,仅是想再等些日子,待手中有了真凭实据后,再与刑部、大理寺秘密会审。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星罗爵炎会在半途插上一脚,从而使得三哥在慌乱中,做出行动。 若错过此次机会,往后再想揭露大婚当天的真相,怕是难了。 眼睑幽幽垂下,谁也不曾见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涩暗芒。 高尘敛去心头的思绪,复一抬头,眉宇间泛着几分决然,似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 “三哥,这些人你可认得?” 高湛咬牙不语。 “是不认得,还是不敢说?”高尘咄咄逼人地又问,目光犀利如刀,像是要斩断高湛所有的退路。 高湛狠狠瞪了眼这些办事不力,且落在高尘手里的属下,恨不得亲手将他们杀了。 “三皇子?”大理寺卿不安地催促道。 他如此沉默,莫不是被五皇子说中了,所以不知该如何反驳? 高湛深吸口气,不能乱,越是棘手的境地,他越是不能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本皇子的确认识他们,他们与这二人一样,是本皇子的暗卫。”高湛又一次承认了这几人的身份,事到如今,就算他不认,可只要高尘拿出象征身份的令牌,他同样得认!与其那样,不如坦然认下,也好掌握先机。 “只不过,在不久前,他们莫名失了踪,本皇子派人苦寻多日,始终未能找着他们的下落,竟是不知,原来人在五弟手上。” 啧,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想撇清关系? 孟慕晴忽然只觉好笑,明眼人谁看不出高湛与这两起案子必有瓜葛,证据就在眼前,他却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而是一味地想把自个儿摘出去。 就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货色,她上辈子是瞎了什么眼,才会将他视作良人? 若是高尘······ 她摇了摇头,高尘岂会玩这种歹毒阴损的把戏? 高尘眉梢一挑,并不意外高湛会再三辩白。 “三哥的意思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你全不知情?” “正是,”高湛郑重点头,“说来奇怪,自弟妹与五弟你的婚事发生异变,本皇子就再也找不着他们了。” “哦?那三哥觉得,无你的命令,他们为何要掳走晴儿?”高尘抬步朝高湛走来,每一步皆带着一股骇人的压迫感,“为何要破坏这桩婚事?又为何会有人在东窗事发后,派来杀手,试图杀人灭口?” 高湛目光闪躲,竟是不敢与他对视。 “三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皆指向你,你一句不知情,就想洗清嫌疑吗?”高尘驻足在他身前,锐利的眸紧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 一滴冷汗顺着面颊滑落自衣襟上,高湛嘴唇微动,却找不着任何话能反驳。 “难道真是三皇子干的?”百姓诧异惊呼,冲着公堂上对持的二人指指点点。 “三皇子不是承认这些人是他的手下吗?多半是他做的!” “可是,他不像会做出这种歹毒事的人啊。” 有人相信,但更多人却是半信半疑。 高湛眸色一狠,不能再放任高尘继续盘问下去,他得想个法子脱身! 他突然转眸看向前方的五人:“你们说,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竟敢干出这种事来?” 五名暗卫张口欲言,但他们周身穴道被点,根本说不出话。 “想让忠心耿耿的下属指认幕后之主,三哥你以为可能吗?”这些人若想招供,早在牢中受刑时,就该开口了,即便是他提早将人掉包,用人皮面具戴在几名身形相似的死囚身上,替他们挡去必死下场,他们仍是闭口不言,宁死也不肯指认主子。 高湛仍在辩驳:“他们的口供不可信,难不成就因此怀疑是本皇子所为?五弟,这说词未免太过牵强,本皇子治下不严,鲜少过问奴才的私事,许是他们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对弟妹出手,这事本皇子确是清白的,此乃事实!你若想将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到本皇子身上,恕本皇子难以苟同!” 话,掷地有声,再配上他那张无辜、正义的容颜,竟让不少百姓受到迷惑,觉着他或许真是清白的。 “这还真是巧啊,”张冷大咧咧笑道,“大婚之日的惊变,乃是您的暗卫做的,您说与你无关,贵府死了个下人,连累五皇妃险些蒙冤,也是您手下人干的,您同样说您不知情,不是太好笑了吗?总不会是您的属下故意想陷害您,损伤您的名誉,所以做出这档子事吧?”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老百姓连连点头,如墙头草般,又倾向张冷。 “本皇子与五弟说话,何时轮到你一小小官员插嘴?”高湛狠声怒问,垂落在身侧的双臂因紧绷而略微颤抖。 张冷痞气一笑:“下官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要是说错了话,得罪了三皇子,还请您多担待担待,别和下官计较。” 他就是吃定了高湛爱惜羽毛,不愿担上仗势欺人的罪名,故意挑衅他,咋滴吧? 这人没少在暗中给将军下绊子,害将军被调离骁骑营,就冲这一笔账,他就不会给高湛半分好脸色看! “你!”高湛怒目而视。 “三哥无需动怒,若现有的证据尚不足以定你的罪,本皇子另有人证。”高尘不紧不慢的开口,一句话,却是让高湛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又咚咚加快跳动。 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晶莹凉汗。 还有人证? 在高湛错愕惊慌的目光下,高尘继续说:“日前,曾就三哥府中嬷嬷惨死一案,宣琼华夫人上堂询问,此事三哥可还记得?” “······记得。”这事他清楚,但与今日有何关系? “琼华夫人当时说,案发当夜,她身体不适,故命死者出府前往回春堂,可是,死者前脚出门,后脚就惨遭杀害,且是三哥的手下干的,若说这不是早有预谋,怕难叫人信服,”他顿了顿,瞥见高湛仍有反驳之意,又说,“当然,这仅是推测,但,本皇子在那日后,曾请母妃派御医到府上为琼华夫人诊脉,琼华夫人以一百两黄金贿赂御医,命他宣称,其身子抱恙,从而好排除嫌疑,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她为何要行贿赂之举?”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审案中断 “她的抱恙是假的?”这事为何高尘要瞒着自己?孟慕晴小脸一沉,盯着高尘的目光带着些许恼怒。 哼,待今日的事解决完,她非得要细细审问他一回不可! 高湛瞳孔一缩,极快反映过来:“水筠身子骨不适,本皇子有所耳闻,以命府中下人仔细伺候,许是······” “三哥想说,她的病痊愈了?”高尘径直打断了高湛站不住脚的辩白,薄唇微扬,弧线略显讽刺,“三哥,怎的什么事到了你嘴里,总有一副说词呢?” “哈哈,将军,你该不会忘了,这世上有句话叫颠倒是非黑白吧。”张冷讥笑道。 若一件事是巧合倒也罢了,可这么多事皆与高湛扯上关系,能是偶然吗? 他的心思与周遭旁听的官差、百姓如出一辙,众人审视、谴责的目光,如针般刺在高湛身上。 “三哥想自证清白,请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仅凭你推脱之词,着实难以令人心服口服。”高尘沉声说道。 高湛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何时被人逼到这步田地过? 该怎么办? 他寻思着能解除嫌疑的法子,思来想去,却是想不出一个办法能解眼下的局面。 公堂上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开口,等待他解惑。 “三哥无话可说了?”高尘冷不丁问道,没等高湛否认,利落转过身,直视大理寺卿,“按大阳律法,三哥却有嫌疑,理应暂时收监天牢。” “这!”御卿面露难色,他仅是个文官,哪来的权利关押一国皇子啊。 “自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因身份法外开恩,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高尘的语气很是平静,甚至有些冷酷、无情。 御卿看看他,又仰头看看高湛,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五皇子说得对,将他抓起来调查清楚,还死者,还五皇妃一个公道!”人群里,一声清脆的附和突然传来。 孟慕晴愕然转眸,便看见站在人堆前方,义愤填膺的鱼梅梅。 心头泛起股股暖流。 鱼姐姐她真傻,这时候和高湛对立,她就不怕会惹祸上身吗? 一人出头,自有无数人大声附议,围观的百姓个个激动地大喊着,要大理寺秉公处理。 御卿被逼无奈,又不愿和民众对着干,只好苦着脸说:“那就暂时委屈三皇子在大理寺待上片刻,本官定会严查此事,一旦证实您是清白的,本官立马送您回府。” 高湛满脸不忿,说是请,但他若进了大牢,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名誉,就得毁于一旦了!往后还说什么问鼎帝位,说什么执掌天下? 他迟迟不语,紧绷的面庞上,隐隐能窥见跳动的青筋。 愤怒吗?不甘心吗?无力吗? 孟慕晴勾了勾唇角,笑容甚是凉薄。 仅是这样就受不住了? 这一丁点的失意、痛苦,能比得上她前世的遭遇吗? 一股畅快之意油然而生,这仅是开始,往后他难熬的日子还多着呢。 刺骨的恨意夹杂着近乎诡秘的喜悦,在她的眼底闪烁。 高尘微微偏头,将孟慕晴异样的神色看在眼中。 清冷的眉头下意识拢紧,她对三哥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他曾窥见晴儿好几次对三哥露出怨恨之色。 眸色一暗,他终是将心中的疑惑抛开。 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又何需多问呢? 官差领命后,磨磨蹭蹭上前,却是没胆子对高湛不敬,只恭敬地请他挪步,前往大牢,此举可谓是给足了他面子。 高湛似一尊雕塑,站在原地不动。 “本皇子无罪在身,岂能步入天牢?” “三哥当真无罪,大理寺查明后,自会还你清白。”高尘反驳道,话中另有深意,暗指高湛不愿配合大理寺,实则是做贼心虚。 “高尘!”高湛怒不可遏,身侧已有杀意泛出。 “三哥还有话想说?”高尘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而靠近的官差却个个绷紧神经,唯恐三皇子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喷火的视线与他坦然无畏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触即发。 就连孟慕晴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她了解高湛,在走投无路时,这人为自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凝重的氛围感染了公堂外聚集的百姓,有人不安地咽了咽唾沫,有人紧张到手心冒汗。 这时,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打破了大理寺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圣旨到”禁卫军都统高举一则明黄圣旨,提气高呼。 百姓愣神后,齐刷刷跪了一地。 而公堂上,众人纷纷起身跪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命三皇子、五皇子进宫议事,不得有误,钦此!”中气十足的洪亮声线以内力传开。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圣旨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颁布? 她扭头看向高湛,却正巧看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难道他早有准备? 都统利落合上旨意,挺身坐于马背上,隔着遥遥数丈,朝公堂望来。 “两位皇子接旨吧。” “儿臣领旨。”高湛瞬时起身,挑衅地看了高尘一眼,而后大步流星走出公堂。 大理寺卿迷茫地挠了挠头,这叫什么事?怎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上这时下旨,恐怕得到了些风声。”孟慕晴站起来后,悄然走到高尘身边,神色略显严肃,“要不我和你一起进宫去面见圣上?” “不必,”高尘摇了摇头,“父皇只宣我与三哥两人,你贸然同行,徒惹父皇不快。” “可······”就让他一人面圣,她岂能安心? “我不会有事。”他行得端坐得正,未做过一件不利于朝廷,不利于皇室,不利于天下黎民的事,有何好怕的? 更者,父皇宣他进宫觐见,他大抵能猜到一二。 “回府去等我。”高尘柔声低语,看似温和的语调里,透着的却是不容人忤逆的霸道。 孟慕晴只能点头:“你万事小心点,千万别惹怒皇上。” “放心吧。”高尘莞尔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方才抬脚离去。 出门前,他向张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率骁骑营护送孟慕晴平安回府。 张冷嘿嘿一笑,用力拍打胸口,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他也会保证五皇妃毫发无损。 两名皇子相继离开,审案的事自是搁浅。 官差忙活着疏散百姓,隐卫则押解堂上犯人前往大牢。 “夫人,属下得留在此处严密把守,无法护送您回府了。”清讫踱步到孟慕晴身旁,向她解释。 “办正事要紧,”孟慕晴善解人意的点头,无半分责怪之意。 “那属下这便告退了。”清讫抱拳后,想退下,却被孟慕晴唤住。 “你很早就知道他的计划,对不对?” 锋利的目光似能看穿世上所有谎言。 清讫躲闪般垂下头:“夫人若有疑问,可去询问主子。” 没有主子的命令,她哪儿敢擅自做主透露计划? “哼!”果然和那人一个鼻孔出气!孟慕晴愤愤哼唧两声,“行了,我自个儿问他去。” 乘上来时的马车,孟慕晴的脸色仍有些难看。 她一边担心着高尘在宫里的情形,一边又气他隐瞒自己。 “晴妹妹,你是在为三皇子的事生闷气吗?”鱼梅梅亲昵地握住她搭在膝上的小手,同仇敌忾般说,“他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在暗中捣鬼,坏人姻缘,你别担心,圣上那么英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枉她在苏州时,还以为三皇子是个好的,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好在晴妹妹你有远见,当初未理会他的示好。”不然,嫁给了高湛,往后得被算计成什么样? 鱼梅梅想到这儿,不由一阵后怕。 “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就好,别往外传。”孟慕晴敛去外露的思绪,温声叮嘱。 高湛再怎么说也是皇家人,妄论他,少不得引火烧身。 “我才没那么傻呢。”鱼梅梅吐了吐舌头,随后,又神神秘秘地问,“晴妹妹,你猜皇上宣他们进宫去是为何事啊?” “圣上的心思,我哪能猜得到?”孟慕晴含糊其词,其实她心里大致有些谱。 皇上只怕得知了些风声,晓得大理寺发生的种种,他这时候下旨,多是不愿让皇家丑闻外传,至于皇上是否会依法处置······ 孟慕晴自嘲地笑了,高湛在朝堂颇有势力,其党羽大多是文臣,且名望不低,皇上即便要处置他,也不可能将他一次打入谷底,恐怕这件事,到最后,会重拿轻放。 事实一如孟慕晴所料,她前脚刚一回到府中,后脚立有宫中太监登门,说是端贵妃想念她,邀她进宫一见。 孟慕晴只能换下儒裙,换上件华贵的锦罗玉衣,在发髻上插两枚银色步摇,便登上马车进宫去了。 马车刚抵达宫门,孟慕晴就看见了朝臣府邸的精美马车停靠在宫墙外。 这会儿早朝已经过了许久,按理说,朝臣该各自离宫回府才是,怎会滞留在宫中? 她略微一想,就猜到几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此处是天子脚下,朝臣的耳目数不胜数,想必有大臣得知了大理寺的事儿,特地留于宫中观望局势。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息事宁人 孟慕晴深深睨了眼马车上悬挂的灯笼,上边张贴着各府主子的姓氏,她一一记在心上,随后,才跟随公公往端贵妃的寝宫走去。 途径御花园时,她惊讶地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女人。 “侯夫人?”她何时上京来的? 孟慕晴刚欲上前,忽地想起她与侯雨姵此时水火不容的立场,脚步又顿住了。 若是以往,她定会亲昵地同侯夫人寒暄,说些体己话,但现在,即使见了面,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侯夫人听到旁侧长廊中传出的惊呼,侧目看来,见是孟慕晴,她苍白的面庞上,竟浮现了几分痛恨。 孟慕晴双足像灌了铅,无法抬起。 她怔怔望着侯夫人面上的恨意,心尖一颤,撇开头,向公公低声说:“我们换条小路走吧。” 她不想知道一个该在苏州侯府的人,为何现身京师,她更不想辩解什么,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她愿意避让三舍,绕道而行。 公公点点头,带着她转身朝另一条小道过去。 “孟姑娘!” 孟慕晴没走两步,就听到侯夫人的呼喊声。 她忙端出礼貌的笑,再度回身。 侯夫人已一路小跑着踏上红廊,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 “好大的胆子,竟敢惊扰五皇妃?”公公伸手护在孟慕晴前边,防止这人行不利之举。 侯夫人步伐一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您这是做什么?”孟慕晴吓得不轻,绕过公公想把人扶起来,“有什么话您起来再说。” 侯夫人固执的摇头,挣脱她的搀扶,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恳求道:“孟······五皇妃,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儿吧!” 救?侯姐姐不是好端端待在太医院养伤吗?这话从何说起? “雨姵她错了,可她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她已经受到了惩罚,您就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过她,让妾身带她回家,妾身向您保证,此生雨姵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妾身就这一个女儿,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妾身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侯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她错了,她不该为了侯家把女儿送来京城,不该让雨姵成为一枚遭人利用的棋子,不是那样的话,她的雨姵也不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田地。 想到爱女在太医院的厢房里,孤立无援,身受重伤的凄惨样子,侯夫人泪洒衣襟。 “您和雨姵是好姐妹,求您开开恩,救她一回,妾身给您磕头了!”她什么也不求了,只求女儿能留下一条命。 侯夫人匍匐在地上,就要给孟慕晴磕头。 “使不得!”孟慕晴立马制止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向您保证,侯姐姐她定会平安离宫。” “当真?”侯夫人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消瘦的手指狠狠拽住孟慕晴的臂膀,力道重得几乎要抓出几道血痕来。 孟慕晴郑重点头:“我发誓。” “谢谢您,谢谢您。”侯夫人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步伐虚晃,好似风一吹就会跌倒,这样的她,与昔日贤良淑德的模样判若两人,仿佛在短短时日苍老了许多,背脊佝偻,容颜沧桑,叫人看得于心不忍。 孟慕晴本想问问她要去何处,好送她一程,侯夫人却拒绝了她的好意,拖着疲惫、沉重的步伐,缓缓远去。 艳阳下,她那蹒跚的身躯,形同枯木。 孟慕晴鼻尖一酸,忽然有一股冲动,想问一问侯雨姵。 在她为一己私欲,为心中执念做出这些事时,她可曾想过,她的母亲?可曾想过那些在乎她,关心她的人,会有多伤心? “走吧。”她闭目转身,与侯夫人背道而驰。 来到端贵妃的寝宫时,孟慕晴的情绪仍有些低迷。 端贵妃正站在窗边,持剪子修剪着窗台上搁着的梅花枝,见孟慕晴愁眉不展,她朝公公投去抹询问的眼神。 “回娘娘的话,五皇妃进宫后在御花园碰见了侯家夫人,与其谈了几句。”公公躬身回禀,当着五皇妃的面,他不好将话一五一十陈述,只能大致说上一说。 端贵妃面露了然,将剪子递给一旁伺候的宫女,执起孟慕晴微凉的手,往上首的软塌走去。 “你啊,年纪轻轻就是心思太重了些,”端贵妃笑骂道,“侯府的事与你无关,别为了不值当的人坏了心情。” “慕晴仅是有些感慨罢了。”孟慕晴强打起精神回话,“母妃您知道侯夫人进宫的事吗?” “怎会不知?在这后宫里,从来没有秘密。”那人递牌子时,她就得了信儿,不过这事与她无关,她未插手便是了,“她是得了淑贵妃的允许,方才进到宫中,听说是为探望爱女。” 只是如此,侯夫人为何口口声声请求她救侯姐姐? 孟慕晴隐隐觉得事情远不如端贵妃说的这般简单,但她未再多问,端贵妃话里话外皆透着不希望她过多理会侯家的意思,再细问下去,定会惹她不悦。 “母妃宫里怎的养起梅花来了?”孟慕晴指着窗边青瓷花瓶中插的梅花枝,笑问道,将话题转开。 “闲着无趣,只好借此打发些时间,不像你同尘儿,日日琐事缠身,忙得分身乏术。”端贵妃看似感叹,实则话里却藏有深意。 孟慕晴心神一凝,已是知道,今日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有时候人活着,倒不如这花自在,在世上总得顾忌这,顾忌那,无法随心所欲,想何时开,就何时开。”端贵妃摇头苦笑,只双眼紧盯着孟慕晴,似在暗示什么。 孟慕晴装傻道:“母妃说得极是。” 端贵妃长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竟同她装起傻来了? “今日的事,本宫从太监总管那儿听说了。”端贵妃索性将话挑明,“慕晴,这件事你确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只不过,这朝堂上的事,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得学会息事宁人,你可明白?” 非她不愿为儿媳出气,只是这案子牵连到三皇子,不说那人近年来笼络的势力,便是他背后站着的淑贵妃一脉,就不好对付。 若尘儿抓住这件事不放,硬要为慕晴讨回公道,处置幕后主谋,恐怕朝堂将会大乱啊。 孟慕晴并不意外,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憋屈。 “尘儿的性子你也知道,他素来在乎你,更是舍不得你受半分欺负,但作为女子,你当以他为重,处处为他着想不是?”端贵妃语重心长地说道。 孟慕晴缓缓阖上眼睑,艰难启口:“慕晴知道该怎么做了。” “苦了你了。”端贵妃欣慰地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本宫没看错人,你是个懂事儿的。” 既已说服孟慕晴,端贵妃也未留她久呆,离去时,她赐了好些金银器皿,当作是补偿。 孟慕晴神色恹恹地离开皇宫,至于那些贵重的礼物,她却连瞧一眼的心思也没有。 身躯疲惫地轻靠在车壁上,心情有些沉重。 即使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仍止不住失望。 回府后,孟慕晴心不在焉地同在堂屋里久等多时的鱼梅梅寒暄几句,便推说累了,径直回了新房歇息。 从早晨的开堂审理,到一波三折,再到如今被告知此案将会无疾而终。 她是真的累了。 高尘在夕阳落山时,才策马回来。 听管家说,她白日回家后就闭门不出,立马快步朝这方走来。 静谧无声的房间里,孟慕晴正站于书桌后,提笔疾书。 房门悄然开启,高尘放轻了步伐踱步上前,将地上掉落的一张张宣纸拾起。 上边写着墨黑的静字,落笔潦草,笔锋透着心烦意乱之意,全无往日的神韵。 “别写了。”他哑声说道,握住了孟慕晴的手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孟慕晴眸光微闪,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端贵妃同她说的那些话,必有帝王的默许,高尘不可能不知情。 她尚且如此难受,更何况是精心布局,只等一举让高湛伏法的他? “母妃同你说过了?”高尘眉峰微拢,深邃的眸子里泛着几分自责与愧疚。 孟慕晴无辜地眨眨眼:“说什么?” “还装?”她的一颦一笑他了若指掌,如何能看不出她在撒谎?高尘侧身在木椅上坐下,五指一拉,将她抱入怀中,“这件案子不会就此了结。” 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有父皇的旨意在前,也难叫他改变主意! “你别胡来。”孟慕晴敏锐地感知到他话里透露出的决然,忍不住劝道,“高湛毕竟是皇子,背后又有世家支撑,且拥护者颇多,要想凭借几桩案子将他推倒,让他伏法,本就不大可能,我不觉得委屈,你想想,经过这次的事儿,往后他若再想动手,只怕会再三掂量,不敢贸然行动,而且啊,虽然今日不能叫他认罪,可旁听的百姓那么多,他的名声肯定坏了,如此,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不是?” 孟慕晴佯装出一副轻松嫣然的样子,试图开解高尘。 “我们就此收手,让这案子了结,皇上定会想办法在别的地方弥补,算起来,我们也不是太吃亏。”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以牙还牙 呵,这分明是她的违心之语,宁愿不理会心头的不甘与怨言,也要出言安慰自个儿,她怎能体贴至此? 高尘眸色微深,从后圈住她纤细如柳的腰身,下颚抵靠在她单薄的肩头,吐气若兰:“我听你的。” “说话算话啊,往后不许再提这事儿了。”孟慕晴扭头端详他的神色,想要确定他的话是出自内心,还是为哄她。 “我何时骗过你?”高尘柔声反问,眸中流淌着脉脉温情。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孟慕晴压了一整个白天的心火蹭地腾升起来。 “没骗过我?”她没好气地质问道,“这话你也敢说!我问你,今日的种种,你从何时开始部署的?那些世人眼里惨死的犯人,你何时掉的包?昨夜骁骑营的行动,你敢说不是受你之令?” 他骗她的事多了去了! 孟慕晴目光危险,大有他今儿不解释清楚,他们没完的彪悍架势。 高尘微微一怔,须弥,竟是笑开了,她这回当真气得不轻啊。 “还笑?”孟慕晴磨了磨牙,小手绕过他的臂膀,挪到腰间,用力一拧。 这点疼对高尘来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但他却故作隐忍的拢起眉头。 见状,孟慕晴刷地收手:“我没用多大的力啊!” 他的样子看上去怎的如此难受? “还气吗?”高尘一脸宠溺地问道,“若还气,我任你打,任你骂,直至你消气为止。” 今天的事归根究底,是他不对在先,纵然他有再合理的解释,也掩盖不了做错的事实。 “打你我嫌手疼。”孟慕晴别扭地哼哼两声,心头的几分薄怒悄然散去,“别和我斗嘴,快从实招来!” 别以为她会轻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好好,”高尘从善如流地应道,随即,娓娓道来,“我起初就猜到会有人要对知情者灭口。” 唯有把所有潜在的隐患处置掉,三哥方能高枕无忧。 “于是,我命隐卫在暗中用死囚将人掉包,没过两天,就发生了夜袭天牢的事。” “那你把人软禁在什么地方?京城里吗?牢房狱头不少,隐卫就算再强,总不会一点风声不露吧?”孟慕晴揪住了他话里的纰漏,一针见血地问道。 高尘面露赞许:“晴儿果真聪慧过人。” 仅凭只言片语就能抓住漏洞,不愧是他的女人。 “少打马虎眼,接着说。”孟慕晴有些脸红,眉宇间闪烁着少女般的羞涩,嗔怒道。 “人禁在贫民窟的一所破旧民居内。”那里鲜少有外人进出,是最合适不过的藏人地方,“至于狱头,你觉着有师兄出马,怎会有风声传出?” “诶?小黑也知道这事?”孟慕晴忽然想起,上次见到小黑时,他异常的神色,当时她就感到奇怪,平日里视财如命的家伙,竟会不提酬劳。 原来那时候他就晓得了高尘的计划,担心被她看出蛛丝马迹,所以才会匆忙离去。 “弄了半天,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孟慕晴很是恼火,这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滋味,太叫人郁淬了。 高尘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脊:“想瞒过外人,得先瞒住自己人。” “你太小瞧我了。”就算她知道内情,断不会叫旁人看出端倪来。 但孟慕晴也明白高尘的做法有几分道理,她狠狠剐了他两眼:“继续说。” “屠杀发生后,我命隐卫逼供,可惜,三哥的属下忠心耿耿,即便被当作弃子,仍不愿背叛他。”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趁三哥灭口之际,借此事撬开犯人的嘴,奈何却失败了,“三哥品性阴损,身边效忠之人却是不少啊。” “他们这叫愚忠。”明知效力的并非良主,仍死心塌地追随他,为此丢掉性命,虽让人唏嘘,但不足以令人同情。 “若非星罗爵炎供出的线索,恐怕这起案子数日内,难有进展。”高尘感叹道。 “你不是找到暗卫的令牌了吗?”那就是证据,靠它同样能指认高湛。 高尘眸光轻闪,轻笑道:“你以为这些人会傻到行动时,将令牌带在身上?” “什么意思?”难不成令牌的事,是假的? “所为的令牌乃是虚构出的,便连案发地掉落的贴身物件,亦是假的。”高尘缓缓阖上眼睑,神色一片淡漠,“星罗爵炎的人兴许目睹了杀人的经过,但现场并无东西遗落。” “等等,”孟慕晴越听越糊涂,“他为何要说谎?这种事高湛只需问一问动手的人,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以三哥的性子,他是不会留下活口的。”只怕在事成后,杀人的暗卫就被他秘密解决掉了。 “星罗爵炎料定高湛会将人灭口,故意伪造供词,让高湛打乱阵脚,派出暗卫去案发地找寻令牌,他又算到你会命人紧盯三皇子府的动静,必定不会错过这绝佳的机会······”孟慕晴倒抽了一口凉气,纵使她早知星罗爵炎心思缜密,但深沉到如此地步,仍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三哥做贼心虚,恰好落入星罗爵炎设下的局里,既然他抛出令牌做诱饵,我便顺水推舟,铁证在前,三哥自是百口莫辩。”今日的整件事,是他和星罗爵炎同时设的圈套。 “不对,在公堂上张冷明明拿出了令牌。”她有亲眼见过那枚令牌,若是伪造的,高湛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枚令牌是昨夜被捕的暗卫所有,不过上边象征名字的编号,被张冷磨去,三哥心神不宁,没能分辨出并不奇怪。”高尘耐心地解释着。 孟慕晴想了想,觉得这话颇有道理。 高湛先入为主的以为令牌是杀人犯的,自然不会留意令牌上小小的瑕疵。 “三哥为脱身,会将罪名推到暗卫身上,故而,暗卫即使有心想说出真相,但三哥已先行指认,他们要么反口背弃主子,要么只能伏法认罪。”他算到了开头,算到了过程,却独独没有算到最终的结局。 想及在御书房中,帝王软硬兼施的一席话,高尘不由有些心寒。 仅是因他想揭露真相,还晴儿一个公道,就被父皇指责不念手足亲情。 仅是他不想大事化小,想让三哥得到该有的处决,就被父皇训斥不顾大阳安宁。 哼,若这世上大小事皆要顾及局势,何来公正可言? 长睫微颤,遮挡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决然暗芒。 今日后,就算他愿意撒手,三哥也万不会放过他,放过晴儿。 他所能做的,是暂且隐忍蛰伏,在暗中将三哥的势力拔除,待那时,再将这公道要回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孟慕晴奇怪地偏过头,“想什么呢?” 他忽然沉寂,难不成有何烦心事? “没什么,”高尘敛去眸中的思绪,不愿告诉她,害她担惊受怕。 他的晴儿只需无忧无虑的活在他的羽翼下,一世安稳便足矣。 “唔,高湛的事我大概明白了,那孟水筠呢?”孟慕晴不疑有他,又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她的病是假的,派去三皇子府的太医,乃母妃的心腹,旁人并不知这层关系。” 孟慕晴恍然大悟道:“难怪他收到贿赂的事你会晓得,可孟水筠既然没病,为何要让嬷嬷深夜出府?而且,高湛为何要杀害一个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下人?” 这不是太奇怪了些吗? “我非三哥肚子里的蛔虫,岂能猜到他的所有心思?”高尘略感好笑,丫头是把他当百晓生,能知世上一切事么? 孟慕晴噘了噘嘴,原来也有他不知道的事啊。 “我已命隐卫在暗中调查。”只是能否查出来,他心里并无多少把握。 孟慕晴点点头:“这回有了结果,不许再瞒着我。” “好。”高尘不假思索的应承下来。 可他答应得太过爽快,反而让孟慕晴心生狐疑。 “你不会骗我吧?”有先例在前,她真没办法相信他。 “若是不信,我对天起誓如何?”高尘竖起手指,“往后我高尘若再有事隐瞒晴儿,愿受天打雷······” “行了,”孟慕晴打了个机灵,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我信,我信你还不成吗?” 这种毒誓哪能轻易许下? 高尘眸中掠过道精芒,他就知晴儿会舍不得。 只是有些事,他不能告诉她,哪怕她会生气,会不快,总好过叫她跟着操心担忧。 戛然而止的审讯,成为了京城里人口相谈的热事,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老百姓的议论。 高尘吩咐隐卫将死者的家眷放了,并在暗中吩咐他们上三皇子府闹事去,以牙还牙。 三皇子府之后的两日很是热闹,那些受到指使的老百姓不知打哪儿弄来草席,在府门前静坐,要高湛还他们亲人的命来。 下人们不敢打,也不敢骂,周遭围观的人太多,他们但凡动手,势必会被群起而攻之。 孟慕晴得到信儿,特地挑了件喜庆的艳红流苏儒裙,绘淡妆,同高尘一道往三皇子府过去凑热闹。 “人真多啊。”还没到府宅,隔得老远就能见到围聚成堆的人群。 孟慕晴幸灾乐祸地笑道:“高湛这下肯定会气到跳脚。”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添堵,恶作剧 事实正如孟慕晴所料,大门紧锁的三皇子府里,此刻阴云密布,下人们更是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爷,就不能想些办法把门外的刁民赶走吗?”孟水筠轻声问道,“不如命人去请九门的将士来,再闹下去,爷的里子面子就丢光了啊。” “姐姐,这法子行不通,天下谁人不知九门是五皇子的势力,咱们去请他们主持大局,他们只会看好戏,哪会派人前来?”慕菀菀故意和孟水筠唱反调,细声细气的话里,却暗藏着几分自豪,似在为九门隶属高尘而得意。 孟水筠立时语结,阴狠的眼刀在暗中投向慕菀菀。 她一个后入门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在此说话? “姐姐,你作甚这般看着妾身?”慕菀菀似受了惊,娇躯微颤着,往高湛身旁挪去。 楚楚动人的柔弱样子,足以引起世上男儿的怜惜。 可惜的是,高湛这会儿正为门外的闹剧心烦,哪有心思谈情? “你们是嫌府里还不够乱吗?”高湛冷声怒喝,各打五十大板,未偏心帮衬哪一方。 慕菀菀委屈的垂下眼睑,幽幽道:“妾身知错。” 孟水筠跟着欠了欠身,却不觉有错,继续游说:“爷,水筠是想为您排忧解难啊,这些刁民在外边闹了两三天,见人就抹黑爷,损害您的声誉,再不想办法制止,长久以往如何是好啊?” 这些道理用得着她来提醒? “若非你办事糊涂,局面岂会变成这副样子?”高湛一想到公堂上高尘咄咄逼人的质问,不由迁怒了孟水筠,“你是怎么办事的?一个小小的御医都拿不下,要你何用?” 若非她贿赂御医的事见光,当日,他也不会寻不到理由辩驳。 想及此,高湛看向孟水筠的目光愈发不善,带着三分怒意,七分谴责。 孟水筠眼圈微红,这事能怪她吗?她哪儿知道御医会倒打一耙,在节骨眼上的反水? “主子,”下人神色焦急的从前院跑来,“奴才见到五皇子府的马车,就在外边。” “砰!”掌下扶手应声断裂,高湛愤然起身,一张俊脸黑得犹如锅底,“他还想来看本皇子的笑话?” 好,真真是他的好五弟啊! 杀意在胸腔弥漫,额上青筋暴跳,狠厉骇人,宛如厉鬼。 慕菀菀心尖微喜,五皇子来了? 她本能地转过头去,似想将前方那扇紧闭的红漆木门看穿,瞧见门外日思夜想的爱郎。 “妹妹,爷正在烦心,你怎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孟水筠眼尖的瞥见她异样的神态,眸光一闪,状似责备的说道。 慕菀菀反唇相讥:“妾身是在琢磨,五皇府的人为何会在这时候找上门。” “哦?”孟水筠一脸不信,或许,她应该多留意一下这女人和高尘的关系,总觉得不太寻常。 高湛懒得理会你来我往互损的两人,内力在体内行过一周天,摁下那澎湃的杀意后,他方才道:“稍后若有人叫门,不许出声,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他绝不能让高尘踏进府门半步,更加不会给他落井下石的机会! 门外,精美的马车安静停在人群后方,孟慕晴一边听着外边吵吵闹闹的声响,一边半靠着车壁,手指灵巧地剥着花生。 “有美食怎的一人独享?”高尘轻声问道,话里的用意不言而喻。 孟慕晴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将身前矮几上剥好的花生粒往他那边一推:“诺,都给你了。” 她明知这非自个儿的真实心思。 高尘略感无奈:“我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没什么力气。” “······”他根本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瞧瞧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没歇息好么? 孟慕晴额角微抽,眸中泛起几分愉悦笑意:“再没力气总不会连吃东西都做不到吧?” “正是。”高尘肯定道,神情极其真挚,说得真像那么回事。 “你这人!”孟慕晴哭笑不得的念叨半句,终是没舍得叫他失望,拾起花生粒递到他唇边,“吃吧。” 他都能放下颜面,非要她喂,她怎能不配合? 寡淡的唇缓缓张开,一口将食物含住。 “松口!”孟慕晴指尖猛颤,这家伙吃了东西居然还含着她的手指头不放?太无耻了! 美丽动人的小脸立时红如春桃。 高尘深邃的眸轻轻眨了眨,佯装出一副迷茫不解的样子,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混蛋,你快点放开我啊。”孟慕晴又急又气。 知道再捉弄下去,她定会生气,高尘见好就收,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孟慕晴掏出方巾仔细擦拭过染有水渍的指尖,怨念十足的眼刀不要钱般一个劲往他身上抛去。 “人面兽心!” 高尘愣怔一下,坦然接收了她的赞美。 “衣冠禽兽!” “两面三刀!” ······ 09一个接一个的词儿蹦出唇齿,孟慕晴是真恼上了,哪有人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档子事儿的?他的英雄气概呢?他的出尘不染呢?全都是假的! 高尘的眼神缓缓下移,落在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心头泛起一丝想堵上它的冲动来。 视线炽热得叫人无法忽视,孟慕晴下意识捂住嘴,身体一溜烟挪到软垫最前边,靠近车帘的位置。 “坐那么远,是怕我欺负你么?”高尘眸光戏谑,带着浓浓的恶趣味。 他总是喜欢这样逗弄她,看着她因他而怒,因他而恼。 “我想出去透透气不行吗?”她才不要和他说话,这人坏透了! 孟慕晴恼羞成怒地撂了帘子,利落跳下马车。 “呀,你们快看,这不是五皇妃吗?”有前去旁听审案的百姓,率先发现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 顿时,众人的心思皆落在孟慕晴身上,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双眼放光。 谁不知道五皇子前几日险些将三皇子抓入大牢?五皇妃现在出现,一定有好戏看! 孟慕晴噙着抹近乎完美的温婉笑靥,抬脚朝人群中央走去。 众人自发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早哭破了喉咙,口干舌燥的家眷一见到她,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没有忘记不久前,这位巧笑嫣然的五皇妃是如何警告他们,又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那番骇人听闻的话的。 哭喊声戛然而止,须弥,又更加大了。 家眷使出了全数力气,扯着喉咙鬼哭狼嚎,似是想要向孟慕晴表示他们有在卖力完成五皇子交代的事。 “哎,都是些可怜人啊。”孟慕晴驻足在人群前方,不忍的叹息道。 皇上和贵妃只说要她忍辱负重,可没说她不能稍微出出气。 一抹狡黠的精芒在眼底闪烁,她侧过头,向身旁不认识的百姓说:“能劳烦你去买些膳食、茶水来吗?” “额!”那名年纪尚轻的百姓有些愣怔,五皇妃居然在同他说话?而且还这般平易近人? “这是银两,拜托你跑一趟了。”孟慕晴慷慨的取出些碎银子,递给百姓,“三哥也真是的,再怎么也不能让百姓不吃不喝在此苦等啊。” 她喃喃低语着,嗓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让周围的人听得真切。 “是,是,小的这就去。”百姓回过神后,点头哈腰答应下来,接过银两,立马办事去了。 高尘闲庭信步般从人群中走来。 “五皇子!”家眷们齐声高呼,活像见着了救星,“求求您为我那苦命的儿申冤啊!” 高尘面露几分惭愧,似有难言之隐。 “你们都起来,各自回家去吧,这事······这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孟慕晴一脸苦涩,走到死者的老母亲身边,亲手将人扶起,“别在这儿闹了,就算你们把喊破喉咙,恐怕也······哎······” 她欲语还休的模样,让百姓醍醐灌顶,只要是有耳朵的人,谁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 “我这儿有些银两,虽不多,但也是一番心意。”孟慕晴拿出一张银票,塞到老妪手中,“把尸体领回去,好生安葬。” 老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孟慕晴撇开头,不忍再看。 高尘拍拍她的肩头,什么话也没说,拥着她走出人群,乘马车走远,徒留下一众百姓心思各异。 马车驶离三皇子府后,孟慕晴得意地笑了:“我方才演得如何?” “很好。”险些连他都信以为真了。 “这下,高湛的名声得跌到谷底去了。”以为有皇命,她就拿他毫无办法吗?虽然不能把他绳之以法,至少也得添添堵。 孟慕晴幻想着高湛精彩万分的脸色,唇边的笑愈发灿烂。 “坏丫头。”高尘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她算计人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狐狸,惹人怜爱。 “他不仁在前,不能怪我不义。”比起他干的那些事,这点惩戒算得了什么?而且,即便事儿闹到皇上那儿,皇上因他们让步的事,心中定然有愧,断不会斥责她的。 孟慕晴之所以敢做,便是权衡过了一切利弊。 “不过气是出了,但往后你和他就真的得水火不容了。”得意后,孟慕晴神色一肃,沉声说道。 “纵然没有这次的事,我和三哥也不可能相安无事。”那人容不下他啊,高尘冷笑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父皇,不是儿臣做的 “糊涂!”一份奏折猛地从前方砸来。 高湛不敢躲闪,硬是受下了,尖细的棱角撞上额头,划开一道血痕。 “儿臣知错。”他弯下背脊匍匐在地上,羽冠下,冠玉般白皙俊朗的面容,因愤恨与不甘扭曲成团。 都是高尘害的,是他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 名声、父皇的宠信,全都没了! 戾气在眉宇间拂过,回想到那两人白日大摇大摆在府门前行善举,得尽百姓称赞,高湛怄得几欲吐血。 “哼,错?你告诉朕,闹出这么大的事,朕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高永帝余怒难平,“星罗族的人滞京未走,看了这么大一场戏,往后大阳颜面何存?好啊,你真真是朕的好儿子!”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不能承认,若是认了,他此生将与龙椅无缘! 高湛直至这一刻,仍在做垂死挣扎:“儿臣事后询问过所有暗卫,据他们说,五弟成亲那日的闹剧,乃儿臣府中多年的管家所为!父皇,您知道的,管家他在儿臣还未离宫建府前,就伺候在儿臣身边,儿臣昔日仰慕五弟妹,曾想与她结秦晋之好,管家为儿臣鸣不平,以为儿臣至今仍对五弟妹痴心不改,故而才瞒着儿臣,想将弟妹掳来,好让儿臣得偿所愿,请父皇明鉴!” 掷地有声的辩白回荡在偌大的御书房中。 高永帝双目微眯,深深凝视着他。 “当真如此?” 算不得犀利的目光,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高湛心尖微颤,忍住想躲闪的冲动,笔直迎上他的视线,郑重道:“儿臣怎敢欺骗父皇?” 他的神色坦然且无辜,倒不像是装的。 一直以来,这个儿子不论在上书房,还是在朝堂,皆是出类拔萃,乃国家栋梁之才,想必这次的案子,也该另有玄机。 高永帝心思一转,竟是信了三分。 “区区一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敢自作主张违反国法!你这主子当得着实失职,纵无大错,亦是该罚。” “呼”,高湛悄然长松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在此刻松懈下来。 只要父皇愿意相信他,他就仍有翻身的余地! “是儿臣管教不严,”他不再解释,满脸自责的担了罪名。 “贿赂太医一事,又是怎么回事?”高永帝冷不丁又问,目光还带有些许狐疑。 高湛很明白,他必须得给出足以叫人信服的回答。 舌尖在干涩的嘴唇上一舔,神色黯然地道:“说来不怕父皇笑话,水筠她之所以行这不妥之举,是为保儿臣府邸的名声,死去的下人在府中与人苟合,被水筠发现,哪知那下人竟连夜逃跑,水筠不敢声张,便命暗卫在京中搜捕,抓人回府时,许是不小心,才措手杀了人,儿臣得知这件事后,就秉公处置,不想他竟自尽身亡了,儿臣手中有他留下的遗书,父皇若不信,儿臣这就命人送来,呈于父皇。” “嗯,早朝后,将东西交与总管。”高永帝自是要亲眼翻看的,不然,如何相信他口中之言?“既是错杀,为何还妄想瞒天过海?” 这不是的多此一举吗? 高湛惭愧的道:“儿臣本是想负荆请罪,奈何案子见光后,流言蜚语无数,水筠她也劝解儿臣,不能声张,只因这案子的知情者都死了,儿臣纵使有一百张嘴,也无法令人相信,”他顿了顿,唇边滑开抹苦涩的笑,“儿臣原是半信半疑的,可看看如今,竟是被水筠说中了。” “砰!”高永帝拍案而起,“混账!你一介皇子,竟由一妇人控制,听从她的差遣?” “儿臣······”高湛似要反驳。 “够了,莫要替她辩解,朕懒得听。”高永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真相大白,该罚的人,理应受罚,你若胆敢包庇、求情,休怪朕重重处置!” 高湛的脸色刷地白了,似痛,似惊,最终化作无力与颓唐。 “儿臣遵命。”再度叩首,无人看见他低垂下的眼睑里,闪烁着的诡秘笑意。 翌日,孟慕晴颇有闲情逸致的坐于后花园的花圃旁翻阅医书。 碧空万里,暖暖的阳光倾泻落下,美如泼墨画卷,温馨得叫人不愿叨扰。 “五皇妃竟有雅兴在此看书?”喑哑暗沉的声线,从墙头传来。 清讫率隐卫当即现身,正欲将擅入的贼子拿下,孟慕晴却啪地合上书册,盈盈浅笑道:“星罗酋长于本皇妃有恩,不可无礼。” “夫人!”清讫皱眉冷唤,主子入宫上朝不在府邸,这人二度擅闯,若还想对夫人不利怎么办? “无妨,酋长既敢在光天化日下孤身前来,想必并无恶意,”孟慕晴云淡风轻地说道,可这话,听着却有些刺耳。 星罗爵炎挺身直立于灰墙上,一席红衣迎风飘舞,白发翻飞,惊艳无双。 “数日不见,五皇妃口才见涨啊,”他擒笑道,纵身一跃,顷刻间人已落至院中,看也不看虎视眈眈的隐卫,弯腰凑近孟慕晴耳畔,吐气若兰,“寡人最喜口齿伶俐之女。” 孟慕晴衣袖一动,白色粉末朝他洒去。 身影顺势往后滑开,轻易避开了她的偷袭。 “本皇妃被掳数次,已心生戒备,任何人近身,皆会反击,酋长会理解的,是吧?”孟慕晴挑眉反问,字字犀利。 “哦?难道对五皇子,你也是这般?”星罗爵炎嘴角微弯,眸中兴味渐浓。 孟慕晴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五皇子乃慕晴的夫郎,自然不在其中。” “呵,五皇妃真乃性情中人,难怪能引得两位皇子对你倾心。”星罗爵炎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是何意? 孟慕晴秀眉大皱,却将疑惑摁在了心底,这人不会无故前来,必是有所盘算,他故意说出这叫人浮想联翩的话,莫不是在等着她发问?若是这样,她哪能让他如愿? 星罗爵炎倒没想到,她会缄默不语。 的确是个妙人啊。 “酋长是来寻五皇子的?他眼下正在宫中,若要见他,劳烦阁下容后再来。”孟慕晴径直下了逐客令。 “我不为五皇子而来,却是为五皇妃你来的。”星罗爵炎说得极其暧昧,眉宇间妖气横生。 清讫终是忍不住高喝道:“大胆!” 星罗爵炎并未将她放在眼底,连一个正眼也不曾望去,只紧盯着孟慕晴道:“我来贵国已久,不日将启程返回星罗,五皇妃届时可愿送我一程?” “本皇妃只怕无空暇之时。”孟慕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他。 她乃大阳五皇妃,为一番邦之主送行,像什么话?更何况,这人心思缜密,谁晓得他又会干出什么坏事来? “真可惜,”星罗爵炎耸了耸肩,精湛妖娆的容颜,却瞧不出半分遗憾,“不过,很快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很快?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总觉得,他这话似在暗示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星罗爵炎已翩然飞走,只余音绕梁。 “替我向五皇子问声好。” “问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孟慕晴冷笑反驳。 被他这么一搅合,她再没了看书的雅兴,将书册仍在石桌上,看看天色。 高尘快下朝回来了。 她径直回了新房,更换衣裳。 “这件衣物拿去烧了。”将换下的长裙交给悠悠,她冷着脸吩咐。 那人不喜她身上沾染有其他男子的气味。 “啊?”悠悠满脸诧异,摸摸柔软的衣裳,有些舍不得,“小姐,这些衣裳是五皇子命人为您备的,真的要烧掉吗?” “烧!”孟慕晴无半分犹豫。 “哦,奴婢这就去办。”悠悠不再相劝,只脑中忍不住猜想,小姐和五皇子莫不是闹别扭了?不然,小姐为何要烧了衣物? 孟慕晴哪会猜到她的心思? 没过多久,孟轻礼竟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地问:“五皇子他惹你不高兴了?” “诶?”孟慕晴很是迷茫,“大哥,这话从何说起啊?” 她和高尘感情笃定,何来不高兴一说? 孟轻礼细细端详着她的神色,确是没有异常。 想来,许是悠悠那丫头多虑了,遂抿唇道:“无事。” 孟慕晴愈发觉得古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哥,你今儿是怎的了?有什么话,不能同晴儿明说吗?” 孟轻礼只好把悠悠的担心说了。 天哪,这哪儿跟哪儿? 孟慕晴颇有些哭笑不得:“是悠悠想岔了,我仅是不喜那衣裳,才会命她烧毁,大哥,你也是的,怎就信了她?五皇子对我的好,大哥你当看在眼里,那人啊,”想及他,眸中立有情愫凝聚,“怎舍得与我置气?” 他们鲜少争吵,纵有斗气之时,亦是他先服软。 孟慕晴笑得甚是柔软,无法掩饰的浓情,显而易见,那是真真切切爱着一个人时,方才会有的神色。 见状,孟轻礼的心放下大半。 高尘回府时,已从隐卫口中得知了星罗爵炎到访一事。 他坐在堂中,等到孟慕晴过来,忙将人拽到眼前,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一遍。 “他没把我怎么样。”孟慕晴无奈的说道,“不过很奇怪,他来这儿,除了与我做口舌之争,便只说不日要走,你觉得,他此举有何用意?” “理他作甚?”高尘冷哼道,“他早该走了!” 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此生别再出现于晴儿面前! 第两百章 写信示好 “你在吃味?”好浓的醋意啊。 孟慕晴笑靥如花,心头泛起几分得意来。 “吃味又如何?不该么?”高尘双臂一展,将她纤细柔软的娇躯牢牢固在怀里,近乎贪婪的嗅着她脖颈间散发的淡淡体香。 真好闻。 “近日是用茶花沐浴?”味道与以往颇有不同。 孟慕晴只觉脖颈痒痒的,不由伸手挡住他的脸庞:“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外边有下人在呢!” 他都不觉羞吗? “谁敢东张西望?”府中的下人个个精如猴子,什么事能看,他们懂得很,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好了,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孟慕晴仍无法习惯他随时随地的亲近,面庞红如豆蔻,分外艳丽。 “今儿个早朝,父皇提及要为你我补办成亲大礼。”高尘缓缓松开手,顺势将她的柔荑包在掌心,像握着件稀世奇珍,细细把玩着。 孟慕晴的心思被他的话勾走,哪会在意他的小动作? “补办成亲之礼?皇上怎么会突然有此决定?” “猜猜看。”高尘故作神秘。 孟慕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后,猜想着高永帝的心思。 大婚当天的变故,已证实与高湛有关,圣上有心想压下此事,但又恐会引起他们的不满,所以用这种办法作为弥补? “我的晴儿真是聪明。”她无心的呢喃,高尘听得真切,含笑赞赏道。 “······”被他夸赞,她怎的生不出一点儿高兴? 孟慕晴恼怒地刮着他:“除这件事外,早朝定还发生了别的。” “哦?为何?”高尘略感意外。 “你猜猜看啊。”孟慕晴现学现卖,一副挑衅的模样。 高尘哑然失笑,这丫头,近日性子愈发活泼了。 眉眼柔柔一弯,她再如何,他都是喜欢的。 “此案已有了定断,据三哥呈上的证供,乃他府中管家所为,父皇当朝下旨,将人拿下,秋后问斩,而贿赂太医的孟水筠,则禁足府中三月,以示惩戒。” 孟水筠也被罚了? 孟慕晴双眸一亮,喜色点染眉宇。 “瞧把你乐的,”高尘掐了掐她的鼻子,“就这么不喜她?” “我若说和她水火不容,你信吗?”孟慕晴笑着问道,只双眸无半分笑意。 高尘愣了愣,莞尔道:“为何不信?” 她与孟水筠的争端,在苏州,他就已知晓了。 “那女人妒忌心甚重,几次想对你不利,你不喜她,很正常。” 不,不仅是这个理由。 孟慕晴在心头反驳,却是没说出口。 “放心,这三个月够她受的。”既是她的敌人,便也是他的。 高尘暗暗计划着在暗中动些手脚,让孟水筠栽个大跟斗。 别说好男不和女斗,这道理,于他无用。 他只知道,谁敢惹他的女人不快,就是与他为敌!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孟慕晴见他眸色森然,不由轻声问道。 “想着如何替你出气。”高尘风轻云淡的说。 心霎时砰砰加快,孟慕晴撇开头,眸中尽是动容,嘴上却反驳着:“你是一国皇子,又是朝堂重臣,能和女人过不去吗?也不怕遭人诟病!” “口是心非。”高尘揭穿了她的伪装。 孟慕晴刷地回过头来:“你说谁?谁口是心非了?” “这儿除你我二人,难不成还有第三者?”零碎的笑意在黑眸中闪动。 “哼,随便你,算我自作多情。”她明明是关心他的名声好不好?这人,竟还捉弄她! 腮帮气鼓鼓的,活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高尘的心早已暖化,悠然起身,拍着她的额头道:“谁叫你不喜她呢?” 一股酸意涌上鼻尖,她语带哭腔的说:“你这样宠我,不怕把我宠到无法无天吗?” 只因她不喜,他就要替她出气,为她出头。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一番深情? “捅破天也有我为你担着。”高尘说得分外大气,“别哭了,哭成小花猫,当心被下人笑话。” 手指爱怜地拭去她面上滚滚清泪。 孟慕晴顶着双红彤彤的眼,低声嘟嚷:“谁敢!” 待到心中情绪平静下来后,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孟轻礼和鱼梅梅并肩进入厅中,却被上首端坐的二人之间,那浓郁的粉色气息震住。 便是从旁看着,都能感觉到他们俩那温馨肆意的氛围。 “三妹,你哭过了?”孟轻礼回过神,一眼就发现了孟慕晴反常的神态,不由朝高尘投去抹疑惑的眼神。 “晴儿她得知不日将补办成亲大礼,喜极而泣。”高尘面不改色的说谎。 孟慕晴面颊爆红,小手悄然转向他的腰间,用力一掐。 让他信口胡说! 细碎的疼从腰部传来,高尘却巍然不动。 “咳咳!”孟轻礼握拳轻咳,以他的眼力,怎会看不见妹妹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 高尘眉梢一挑,却是眼泛警告。 孟轻礼挪眼看之旁侧,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补办大婚的消息一日就传遍京都,礼部的人早早就来了府中,询问上回的配饰嫁衣是否有需要改动之处。 高尘将图样递给孟慕晴:“你且看看。” “不是看过了吗?和上次一样就好。”高永帝能命礼部斥资重办大婚,但她却不能太拿乔,耗费国库银两,不然,指不定圣上会心怀芥蒂。 “你觉着好,我却觉有几分不妥。”高尘拿回图纸,指着那件凤冠霞帔说,“它,换了。” 自古女子不二嫁,更无披两次嫁衣的先例。 更者,这嫁衣她曾穿着出过事儿,不吉利,理应更换。 孟慕晴有心反驳,她打从心底不愿这般大费周章,奈何,高尘的态度很是坚决。 换,必须换! 礼部的官员抹了把额头凉汗,点头哈腰地把高尘的意思记下。 “首饰也一并换了。”这些她曾佩戴过,同样不吉。 “高尘!”孟慕晴眉头猛皱,按他的意思,岂不是要换掉八成? “听我的。”高尘不容置疑地说道。 孟慕晴面色一寒,跺跺脚:“这事,我不管了!” 她气恼地冲出书房,这人,真不知她是在为谁着想吗? 大批更换,会使得置办之人心生怨言,对他的名声必然有损。 与高湛决裂的事尚在眼前,眼下,他得更爱惜羽毛才是,怎可行这危险之举? 孟慕晴越想越气,回到房里,砰地将门合上,提壶喝了几杯凉茶,仍不能消气。 “可记好了?”书房里,高尘按捺着想去追人的冲动,沉声问道。 官员匆忙点头:“都记下了。” “很好,不要有一点纰漏。”说罢,他快步离开房间,纵身一跃,往新房的方向飞驰而去。 “主子,夫人在屋中生闷气,那丫头叫门许久,夫人闭门不见。”清讫从树上落下,低声回禀。 新房外,悠悠急得直打转。 高尘见此,无奈的笑了,丫头这回是真恼上了他。 摇摇头,他挥手命清讫退下,抬步迈上石阶。 “五皇子!”悠悠见到他,就跟见着救星似的,激动不已。 “嗯,你且退下,这儿有我。”高尘抿唇吩咐。 悠悠欠了欠身,一溜烟跑出院子。 有五皇子在,定能安抚好小姐。 对此,她深信不疑。 外人通通离开,高尘轻咳一声,抬手敲门。 孟慕晴早听到他和悠悠的谈话,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见,不给半点回应。 高尘拍了半响,见无回应,竟调头走了。 远去的脚步声清晰传入屋中,孟慕晴惊得从木椅上蹦了起来。 他就这么收手了? 没等她动怒,高尘已去而复发,回来时,手中执一块木炭,在另一手中的信笺上寄书。 一张轻飘飘的信笺从门缝里塞入。 孟慕晴眨眨眼,犹豫一会儿,才慢吞吞走过去将信笺拾起。 【娘子】 【为夫在门外好生可怜,天冷风凉,娘子请开门一见】 【古有学子过家门而入,今有为夫想入却入不得,娘子当真忍心?】 ······ 整整十多张信笺送入门里,孟慕晴仔细看过,脑中不由浮现他眼巴巴望着门的委屈模样。 “扑哧!”这人,真真是幼稚! 心情由阴转晴,将信笺妥善叠好搁在木桌上后,她才整了整衣襟,将门打开。 “你怎的把自个儿弄成这副德性了?”孟慕晴诧异惊呼。 只见高尘那张清冷如仙的面庞上,竟有道道黑色碳印!再配上他那略显委屈的神色,直叫人啼笑皆非。 孟慕晴闷笑几声,见他怨念之色更浓,便伸手将人拽到屋中。 “你就不怕在下人跟前出丑?” 高尘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气了?” “你说呢?”她便是再气,在见着他笨拙的示好后,也当化为无形。 果然,她吃软不吃硬啊。 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精芒在她深邃的黑眸里隐过。 孟慕晴将人摁在椅子上,转身想叫悠悠去打盆凉水来,刚一出门,蓦地想起人早被他支开,只好亲力亲为。 片刻后,她端着盛满凉水的银盆回来。 “闭眼。” 高尘乖乖阖上眼睑,享受着她的伺候。 “枉你还是响当当的将军,有将军像你这样的吗?哼!你怎的拿木炭,不拿水墨?那东西沾在脸上,保管几日不消!”孟慕晴一边拿湿娟帕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一边絮絮叨叨的教训,但手上动作,却分外温柔。 第两百零一章 送行闹剧 清冷锐利的脸廓添上几许柔和,耳边是她絮絮叨叨的埋怨声,面上肌肤传来的,是她小心翼翼的碰触,平静的心房荡开层层细碎涟漪波纹。 “晴儿。”高尘静静看着她,目光缱绻温柔,仿若天上玄月般动人。 孟慕晴唔了一声,心思放在手上,她不敢太用力,就怕会擦红了他的面颊。 “有你在,真好。”低不可闻的呢喃滑出唇齿。 “少来这套。”别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让她消气! 一抹无奈的笑意在眸底山洞:“女子一生独这大婚,最是重要,你值得最好的。” 他亦想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不愿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中,留下半分遗憾。 “高尘,你明知道眼下是个什么局势,该收敛的时候必须收敛,不能······”劝解的话未说完,就被一只食指堵住。 孟慕晴微微拧眉,有些不满他阻止的举措。 “你无需担心任何事,凡事有我担着,”高尘淡笑道,眸色异常坚定,透着一股强势、霸道,“你只要乖乖做待嫁新娘,等着吉日到了,为我披上嫁衣。” 孟慕晴又觉得好气,又略觉感动。 他的心意,她岂会不懂?正是因为在乎,才想竭尽所能的为彼此做到完美。 她缓缓蹲下身,小手握住他膝上的大手:“正如你的想法一样,我也希望你能安好,快活无忧。” “我知。”高尘反手一拉,将她卷入怀中,“听我一回,就这一回,可好?” 温热的气流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边,孟慕晴立时羞红了脸,心已软成了一池春水,稀里糊涂的就听从了他的话。 待她从迷糊中苏醒,羞恼起身:“你居然!” 他竟无赖到对她用美男计? 孟慕晴怄得要命,气他的做法,更气自个儿轻易中招。 “哼,我不伺候了!”她恼羞成怒地把娟帕掷向高尘,扭头就走。 稳稳在半空将娟帕接住,身影一闪,疾速从后追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许走。” “脚长我身上,我要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孟慕晴伶牙俐齿的反问,只要想到她方才轻易妥协的事,她就满心郁淬,恨不得挖个地道钻进去。 高尘笑得甚是无奈:“这儿是你的闺房,要走也该是我走。” 说罢,他利落转身,作势要离开。 “你这样子出去,当真不怕旁人指指点点?”孟慕晴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别扭地道,“先把脸擦干净。” 就知道她会舍不得。 一抹得逞的暗芒在眼底一闪而逝。 洗去面上的污渍,高尘睨了眼情绪已然平静许多的孟慕晴,问道:“岳母即将临盆,要调派几名嬷嬷前去伺候吗?” 宫里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不少,只需同母妃通个信,这事就能成了。 “不用了,”孟慕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之前有过和你相同的想法,但后来一想,哪能从宫中派人过去的?于理不合。” 更重要的是,会影响他的声誉。 “家里有爹看着,郎中、接生婆早早就请入了府,万事俱备,出不了岔子。” “也罢,待岳母顺利诞下孩子,你我再回去探望亦可。”高尘没再多提调派人手的事,只心头却盘算着,夜里找师兄来,让他调千沙楼的邪医去孟府走一趟,力保大小双双平安。 “真的?什么时候动身?”听到要回家探视,孟慕晴眼眸蹭地大亮。 她有许久不曾见到家里的亲人了,当真想念得紧。 “你定日子。”高尘宠溺地说道。 “我来定?万一到那天你没空怎么办?”皇上隔三差五的,就会召他进宫议事,朝政他亦有参与,保不定哪天有空,哪天没空。 高尘云淡风轻地说:“只需提早告知我一声便可。” 无大事,他便把杂物一并推掉,随她回家。 “好吧。”孟慕晴点了点头。 三日后,星罗爵炎向高永帝请辞离京回塞外草原,一族首领离去,朝廷自是要派举足轻重之人送行。 高永帝本是想把重任交托给三儿子,可顾及到近日的案子,他又歇了这份心,命六皇子高硫,七皇子高玉,携前锋营伍长品级以上武将送贵客离城。 无数百姓闻得此事,纷纷走上街头看热闹。 从驿站至城门的几条街道一眼望去,竟是人山人海的盛观景象,九门立即出动,在街边排成.人墙,阻挡百姓,避免他们打扰送行队伍的行程。 街边的清雅茶室里,孟慕晴正坐在窗边,朝下张望。 “京城的人来了有一半吧?”比那日大理寺升堂审案的人还多。 她暗暗咋舌,忽地瞥见人群中,有面色异常之人,心头咯噔一下,一个念头立马浮现。 “大阳和番邦小战不断,最近的一次,是在星罗爵炎继位后,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人对他心怀怨恨,行刺杀之举?”她拧眉询问身旁倚坐的高尘。 他提起茶壶,为她将杯盏斟满,口中道:“纵然有,他们也无动手的机会。” 没等孟慕晴想明白他这话的含义,就见到人群中着常服的张冷等人。 “你早就预料到了?” “以防万一而已。”她能想到的事,他岂会不明? 战乱中,惨死的将士不计其数,他们活着的家人里,谁能保证无激进者?更者······ 眸中寒芒乍现,星罗爵炎一心想挑起争端,使大阳生乱。 他已布局过一回,而今天,他亦有可能设下第二局。 试想,若首领在敌国京都遇袭,好战的草原人会善罢甘休吗?届时,怕又会战火连天,天下民不聊生了。 “但愿今日莫要有意外发生。”孟慕晴的心放下大半,却仍残留些许不安,“话说回来,皇上他怎会派六皇子和七皇子为星罗爵炎送行?” 这两名皇子都未入朝为官,可说是手无实权,若要给足星罗面子,理应指派朝中声望最高的高尘才是。 不对! 孟慕晴突然想明白了,瞳孔猛地一缩:“皇上对你有戒心!” 正是因为高尘如今声望颇高,又有传言说他与星罗爵炎交好,高永帝有所猜疑,才会不把此事交与他去办。 “自古帝王多疑,有何奇怪?”高尘倒是坦然,他未做过一件亏心事,对得起天地良心,纵然父皇再疑心,他也无惧。 “你倒是豁达。”孟慕晴的心绪颇为复杂,有敬佩,亦有担忧,还有丝丝冷嘲。 端贵妃多年盛宠不衰,高尘亦可担大任,皇上尚且能对他怀有猜忌,若他日后再得势,这份猜忌不就愈发大了么? “想什么?脸色这般难看。”高尘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未发热,那她怎的一下子就白了脸? 孟慕晴回过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哪有。” 还说没有?高尘眉梢一挑,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 孟慕晴心虚地撇开头,抬手执起茶盏,不敢同他对视。 “罢了。”她不愿说的,他断不会强求。 谈话间,送行的仪仗已从驿站方向驶来。 高硫、高玉骑于良驹上,率领上百前锋营士兵在前开道,后方则抬着一顶精美软轿,星罗族的侍从如保护者,寸步不离守在轿子两边。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不少百姓怒目而视,没有人能忘记,那些为保护河山惨死在战场上的将士。 但百姓们怒归怒,再无人带头的前提下,却是没胆子起哄闹事的。 张冷在暗中拿下了好几名试图作乱的百姓,偷偷将人制服绑走,未引起太多注意。 “他们怎能如此安排?”孟慕晴脸色一冷,眉宇间泛起几分恼色。 大阳虽是主,可别忘了两国摇摇欲坠的关系! 两名皇子开道,还让前锋营前呼后拥着软轿,简直有失体统!自贬身份! 高尘没有说话,身侧骤降的气息,足以显露他此时的心绪。 “他们未涉朝堂,尚能理解,这些个大臣竟由得他们胡来?”孟慕晴气不顺,她是女子又如何?她同样是大阳国人!护国家颜面,乃黎民之责! “父皇事后会有定断,”高尘摁下心中的冷怒,将茶盏递到她手中,“你啊,消消火,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接过茶盏昂头一仰而尽,但胸腔里凝聚的怒气,半分不减。 仪仗缓缓驶过街道,出城而去。 “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她今儿就不该出来,不然,就不会添这满腹怒火。 高尘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额头,以示安抚。 两人行出茶室时,街边围聚的百姓没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你们说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星罗族残杀多少将士?我们还得为他们送行?” “就是啊,而且惊动了两位皇子,方才你们见到了吧?皇子在前头为他们开路呢。” “草原人这回不晓得会有多得意。” ······ 百姓群情激愤,犹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儿郎,个个气红了眼,龇目欲裂。 “莫要再听了。”高尘牵着她走向马车,手臂始终护着她的身子,谨防她被人群撞伤。 孟慕晴气呼呼地钻进车厢:“回府。”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缓缓行过人群接踵的街道。 即使离得颇远,仍有大呼小叫声从帘子外传来。 第两百零二章 君子远庖厨 回府时,孟慕晴的脸色已由阴转晴。 这事说大不大,但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却让人难以接受。 多少悍将勇士战死沙场?多少少年儿郎毙命在番邦人的刀下? 他们拼死捍卫大阳的国土,拼死维护大阳的国威! 可今日这事若传去草原,草原人只说笑话大阳怕了!只会助涨他们得意、狂妄的气焰! 孟慕晴不愿如此去想,可这就是事实。 草原人生性好战、嗜杀,不甘于圈在塞外,多年来一直盯着大阳的万里河山。 再有一心思缜密的首领率领,他们定是信心满满,战意汹汹。 一旦星罗爵炎将方才的事稍稍夸大,在草原传开,她设想的一切,就极有可能化作现实。 “你啊。”高尘进了堂屋,回身见她仍是那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心头既怜惜,又觉无奈,“总有操不完的心,怎的不把心思搁在大婚上边?” “能一样吗?”孟慕晴没好气地嘟哝,顺道把心中的顾虑一并说了。 高尘眸光微沉,嘴上却安慰道:“你多虑了。”见她张口欲反驳,他接着又说,“即使草原人因此声势大涨又如何?战场上凭的是真功夫,大阳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何需惧怕一帮莽夫?” 有他在一日,番邦的算盘永不可能成真。 话,铿锵有力,大气磅礴。 孟慕晴心尖一动,肝火散了几分:“但愿仅是我心思沉,想得太多。” “早早出门,这会儿你肚子还不饿?”高尘巧妙转开话题。 她从善如流的说:“是有点饿了。” “诺,先吃些填腹。”将矮几上的周记糕点送到她手里,“我去书房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成,你去吧。”孟慕晴不疑有他地挥挥手,未曾追问他去书房办什么事。 离开堂屋,穿过蜿蜒迂回的长廊,高尘去的地儿不是书房,而是后院的厨房。 府中的厨子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蹬蹬的切菜声,从白烟袅袅的屋中飘出。 “主子?”管家刚从厨房出来,恰巧与高尘撞了个正着。 慈眉善目的面庞写满‘诧异’二字,主子向来不来厨房的,今儿怎的过来了? “你忙你的去。”高尘握拳轻咳,一抹别扭之色飞快闪过眸底。 管家一头雾水地行了礼,慢吞吞退出院落。 待人走了以后,高尘方才迈步踏入房中。 素白的衣诀微微摇曳,挺身直立在门口,看着里边忙碌不已的场景,忽然出声:“你们都出去,在外候着。” “啊?”厨工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动作通通停下。 “在院子里候着,不许生长,不许大呼小叫。”高尘沉声说道,幽深的黑眸一一扫过这帮下人。 算不得犀利的目光带着股与生俱来的震慑力,厨工们诚惶诚恐地躬身退走,纵然心里有再多疑惑,谁也没胆子问出口来。 人一拥而散,高尘袖袍轻挥,身后木门咚地一声合上,阻绝了门外偷偷打量的视线。 一个时辰后,孟慕晴左等右等没等来下人送上膳食,不由步出堂屋,挥手招来一家丁询问:“厨房那儿出什么事了吗?” 往常这个时辰,饭菜理应备好了才对,怎的今儿个迟迟不见?便是有什么岔子,厨工也该禀报啊。 下人声称不知缘由,孟慕晴只得抬手示意他退下。 她远眺着后院的方向,心中嘀咕:要不寻管家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抹素白身影自长廊深处缓缓走来。 孟慕晴扭头朝长廊撇去,顿时愣住了,手捧托盘而来的可不是高尘吗? 她莞尔一笑,打趣道:“今儿吹的是什么风,五皇子竟做了回上菜的下人?” 零碎的笑意点燃双眸,熠熠生辉。 高尘面上有些讪然,薄唇微微抿紧:“伺候你一回不好么?” 怎会不好?能得五皇子亲身伺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只不过······ 孟慕晴狐疑地端详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瞧出些蛛丝马迹来。 他忽地做出这档子事,如何能不让她吃惊? “进屋用膳了。”高尘挪开目光,率先进门。 啧啧,她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孟慕晴巧笑嫣然地尾随进屋,在木椅上落座后,两份以银盖盖住的圆盘送上圆桌。 “厨房今日偷懒了?”只有两道菜肴? “尝尝。”高尘搁下托盘,撩袍坐下,顺手将银筷递给她。 他愈发奇怪了。 孟慕晴心中的古怪感加深些许,伸手将盖子掀开。 “呀!”是烧鸡? 烤得皮胶柔嫩的烧鸡静静置于圆盘中,香味扑鼻,引得她肚中馋虫蠢蠢欲动。 “你专程命厨房做的?”府里平日的膳食,大多以清淡为主,若无主子之令,厨工怎敢轻易变更菜肴? 高尘笑而不语,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动筷。 孟慕晴却不急着吃,而是把另一盘也打开来看。 “这是何物?” 说是炒青菜,却是不像,仅从卖相而言,让人很难有想吃的欲望。 “试试。”高尘提醒道,内敛华光的眸子里,藏有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期待。 孟慕晴夹了块菜叶,细细咀嚼。 眉峰渐渐拢起,高尘紧了紧手掌,哑声问:“味道如何?” 余光瞥见他隐露忐忑的神色,孟慕晴忍不住想笑。 他忽然离开堂屋,又捧着菜肴回来,且这膳食与府中厨子做的大不一样,再加上他眼下的神态,答案可不是呼之欲出了么? 她故作沉思,迟迟不说话。 “不好吃?”他试吃时,味道尚佳,应当不会难以下咽。 孟慕晴不紧不慢放下筷子,又端起茶盏抿了口,气定神闲的样子,可让高尘的心又往下沉了不少。 果真不合她胃口吗? 眸色稍黯,身侧散发的气息,似也低迷几分。 “其实吧,”捉弄够了,孟慕晴幽幽启口,“挺不错的,味道不咸不淡,恰到好处,与寻常的菜肴不同,好像有股火烤出的味儿。” 高尘唇瓣微扬,心中大定。 她的喜欢,是他最想要的。 屈指一弹,用内力割下一只鸡腿,再以娟帕裹好,送入她手中。 “唔,这道好吃!”孟慕晴轻咬了一口,饱满的油汁涌现出来,她情不自禁地夸赞道,“肉嫩多汁,而且还透着脆,实属美味。” “那就多吃点。”高尘总悄然松了口气,亲手为她割下肉块递去。 大半只烧鸡很快就吃入腹中,孟慕晴惬意地喝了口茶水,只觉舒坦。 “这是我吃过的最地道的烧鸡。” “哦?你以前有吃过?”高尘略感意外,烧鸡这道菜,名门望族家中鲜少会有,因其工序简单,且最初是山中村人所制,故而在不少人眼中难等大雅之堂。 晴儿自幼长于苏州孟府,照理说,不该有机会吃到才对。 “曾在酒楼里品尝过一回。”只是酒楼里做得味道普通,她尝过鲜后,就没再吃过了,“你怎的想到做烧鸡?” “······”她猜到了? 高尘先是一惊,随后便释然了。 她素来聪慧,从旁支细节中看出一二不足为奇。 “想做便做了。” “就这么简单?”孟慕晴一脸不信。 迎上她仿若能洞悉一切的通透目光,高尘立时语结。 他不过是见她心中郁结,又知她未用膳,故而鬼使神差的生出想做几道拿手菜,哄她开心的念头。 可这话,他却难以说出口。 “呵,”他这般害臊的样子,真真是少见啊,孟慕晴不由笑出声来,心柔软得不可思议,“堂堂五皇子兼昔日骁骑营大将,也会有无法启口的一天?” 明亮的眸中闪烁着恶趣味的狡黠光晕。 这丫头,竟在笑话他? “丈夫为娘子下厨,需要理由吗?”他挑眉反问,语调淡淡的,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意味。 孟慕晴面颊顿时爆红:“你!” “嗯?”高尘俯身贴近,望入了她春水荡漾的眸中,“向来伶牙俐齿的五皇妃,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孟慕晴可算是切身体会了一回。 “我不像某人油腔滑调,没个正经。” “多谢娘子夸赞。”总归他的不着调,只对她一人。 孟慕晴嘴角微抽,得,她认输。 这家伙一旦无赖起来,她远不是对手。 “你何时学会的厨艺?”君子远庖厨,更何况他一介皇子? “行军路上习得的。”高尘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孟慕晴心尖一痛,她甚至能想象出,他率领众将士在深山远林中,无厨子跟随,只能就地取材,生火做饭的画面。 目光下移,落在他满是厚茧的手上。 “心疼了?”高尘调侃道,下一刻,含笑的眸微微一怔。 滚烫的水渍灼得他手背生疼。 “好端端怎的哭上了?”他忙捻着衣袖,为她拭去面上滚滚清泪。 孟慕晴咬唇不语,心似是被沸水烫过,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他可知,在他挥洒热汗,浴血奋战在战场上时,这片他拼尽全力保护的土地上,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在他吃苦受难时,又有多少人正醉卧美人膝,安逸享乐? 仅仅是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为她心疼,为他不值! 第两百零三章 为他图谋 深夜,五皇子府后院的主院里,雅致古典的新房仍闪烁着明亮的灯火之光。 “知道了。”正在书房等待隐卫传回消息的高尘,一听清讫禀报的事,竟是坐不住了。 他离去的身影仍如平素般优雅,可脚下的步伐却是加快了许多。 清讫暗暗摇了摇头,没跟上前去,主子走了,她得留下来等待书信传至,确保星罗族的人在路上是平安的。 高尘一路疾行回到主院,刚进院落,就瞧见了窗户上倒影着的单薄身影。 眉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眸中闪过几分责备与担忧。 都这个时辰了,晴儿怎的还不歇息? “五皇子。”幽幽刚巧泡了茶准备送进屋去。 高尘抬手拦下了她,将托盘亲手接过,口中低声问道:“夫人她在忙活什么?” “这······奴婢不知。”幽幽不解地摇着头,“奴婢只看见小姐在写东西,兴许是练字儿吧?” 她不太确定,只因她没有见到纸上的内容。 “下去吧。”高尘罢罢手,抬脚步上石阶。 练字?晴儿通常练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起了兴致,但眼下已是深夜,不太可能,二便是她心中装了事,想借此静心。 高尘细细想了想,要说有何烦心事,大抵只有白天送行的那桩意外,可用过膳后,晴儿理应宽心不少才是。 怀揣着困惑,他伸手推开了红漆木门。 孟慕晴正襟危坐在木椅上,一双秀眉皱得像座小山包,手中毛笔在书桌上疾书着,似正在写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连高尘进屋,也未引起她的注意。 脚下的步伐放轻几分,悄无声息地向桌前靠近。 有几张写有密密麻麻人名的宣纸,被她挪到肘边。 高尘淡淡一扫,瞳孔蓦地缩了一下。 这些人多是朝中官衔不高的大臣,且几乎全是文官,名声不大,晴儿怎会识得他们?且从字里行间皆透着一股难言的烦躁与焦急。 拢起的眉愈发加深,余光一瞥,在见到她心无旁骛的模样后,已然到了舌尖的询问,又被高尘咽了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搁下托盘,而后退到一旁的圆桌处,静静地坐下。 深邃的眸耐心却又宠溺地凝视着她,就像是在等待妻子办完要事的夫郎。 “呼”,孟慕晴写完了一张人名,搁下毛笔,仔细检查。 前世,她几乎是在得知高尘的死讯时,才知晓他与孟府暗地联手,试图谋反一事,之后,她就被软禁起来,莫说为孟家犯案,就连见人,都难如登天。 要不是孟水筠想折磨她,想击垮她,想看她从云端堕入地狱的痛苦,故意告诉她内情,或许,到死她都不会知道害死孟家,害死高尘的人是谁! 一抹狠厉的恨意掠过她的眸子,她至今仍记得那段时日里,孟水筠说过的每一句话。 过去,她记着,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仇恨,无时无刻提醒自己她的仇人是谁! 但现在······ 嘴角往上一翘,她竟是笑了。 高尘眸光忽闪,只觉心像是被蜂扎了一下,泛起几许疼痛来。 她在想着谁? 为何要露出这般招人心疼的神情? 目光所及之处,是孟慕晴笼罩在灯盏下,模糊朦胧的容颜。 一股未知的恐慌油然而生。 她就像是处在他无法触及的遥远之所一般! “扣扣”。 细碎的声响立即将沉浸在回忆里的女子惊醒,她警觉地抬眸:“谁?” “是我。”高尘拂袖起身,收回了敲打木椅扶手的手指。 眸光寒芒顷刻间化为浓情:“你来多久了?怎的也不叫我?” 孟慕晴忙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纸页。 她的眼睑低垂着,有些不敢看高尘的眼睛。 他何时来的?这些纸上的东西,他又看到了多少? 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心中满是忐忑。 她不想瞒他,可他若问起,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要怎么说?说这些人是她从上辈子的记忆中找寻到的三皇子党的党羽?说这些人里,极有可能存在许多设计陷害他和孟家之人?说他上辈子因流言中伤,以及高永帝的不信任,年少命陨?还是说,她想在一切没有发生前,及早部署,为他化解一切? “热着了?”耳畔冷不防传来他关切的声音。 渗着凉汗的额头上,有被娟帕擦拭过的细微触感。 孟慕晴傻乎乎抬起头来,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悠悠那丫头是怎的伺候的?屋中暖炉烧得太大,也不怕烤熟了你去?”高尘不悦地轻斥道。 “和悠悠无关,你别怪她。”孟慕晴忙为婢女说情。 高尘左臂猛挥,内力形成的气浪宛如飓风,咻地扑灭了房间中央香炉里的火焰。 “你······”孟慕晴颇有些哭笑不得。 “还热吗?”高尘再度问道。 她根本不是热的! 心头绷紧的绳忽地放松下来:“你不问问我这些事怎么回事吗?” 芊芊玉手指着桌上匆忙整理好的宣纸,眼眸却紧盯着他的面庞,似想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可惜,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除了几许疑惑,她竟是未能看出任何东西。 “为何要问?”高尘反问道。 通常见到这些不该是她掌握的名单,不都会心生疑惑,甚至是提防、戒备吗? 孟慕晴暗暗腹诽。 殊不知,她的心思通通在脸上写明。 高尘无奈的笑了笑,微凉的指尖点住她的额心,目光缱绻且布满信任:“你总归有你的理由,我知你不会害我。” 只需知道这两点,他又有何必要去问她? 孟慕晴哑然,无数的感动化作酸意,在左边胸口里来回窜动。 她眨眨眼睛,双眼泛红地说:“你又知道了!” “嗯。”高尘坚定点头,连一瞬的迟疑都不曾有,他的娘子,他怎会不知? 普天之下,除却追随他、崇敬他的下属外,仅有两人,永不会伤他分毫。 一个是母妃,另一个,则是她。 温柔得醉人的目光,叫孟慕晴好生别扭,只觉一股燥意正涌上面颊。 白皙的小脸渐渐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粉,如月光下徐徐盛放的昙花。 饶是高尘已见过她千般样子,这一刻,仍不自觉呼吸骤顿。 “咳咳咳!”孟慕晴娇嗔地剐了他一眼,这人,看什么呢? “我的晴儿真美。”高尘手臂一展,从后圈住了孟慕晴的娇躯,嗅着她颈窝间散发的淡淡芬芳,竟有些沉醉,且不愿自拔。 “就会说胡话。”他现在是愈发不着调了。 高尘闷笑出声,他的晴儿啊,便连这口是心非的样子亦如此可爱,真真是叫他爱得不能自已啊。 二人耳鬓厮磨许久,待紫夜时分,高尘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新房,当然,临走前,他不容忤逆地强押着孟慕晴上塌安寝,说什么也不许她再秉烛写字。 房中唯一的一盏灯火,被他吹灭。 缓缓合上的房门阻绝了帐幔后,那双蕴含笑意的注视。 当脚步声走远,孟慕晴含笑的面庞逐渐变得深沉,整个人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这辈子她会守在高尘身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他半分!绝不! 合上眼睑,她却是没有一点睡意,努力想从前世的记忆中多找出些有价值的线索来。 那人手上的茧子,是他身为男人的荣光!那人视保护大阳河山如己任,他不该死于朝堂的争名夺利中,不该死于那些个满腹算计的人手里! 他是大阳的战神,他应当得到天下人爱戴、尊敬,而不是万民的唾骂。 上辈子的陷害绝非是一朝一夕的布局,而是早有准备! 孟慕晴拼命回忆在事发前半年甚至一年之久,时常出入三皇府的可疑官僚及有名望的文人墨客。 一夜辗转难眠。 “天哪,”大清早,悠悠打了温水进屋伺候她起身,却是被她眼中布满的血色吓得不轻,“小姐,您莫不是身子抱恙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站住,”孟慕晴无奈地喝了一声,“你这丫头,忘了小姐我自个儿就懂医术吗?” 她的医术虽说只能算得上皮毛,但望闻问切这等本事还是有的。 再说了,她哪儿是身体不适?不过是昨夜没睡安稳罢了。 “可是小姐的脸色很差啊。”悠悠语带担忧。 “昨夜练字练得晚了些,无什么大碍。”孟慕晴悠然起身,洗漱后,特地绘了个明艳的妆容,借以掩盖憔悴的脸色,那些个写好的宣纸,她小心翼翼地叠放在柜中的锦盒里,再落好锁,方才安心出门去了。 陪高尘用过早膳,贴心地伺候他着上朝服,衣袍上琐碎的盘扣,她却系得格外仔细,连摆子的几道褶皱也用心抚平。 “这些事怎值得你亲手做?”高尘既感动又有些心疼。 他的晴儿只需好好的就够了,便是为他做这些琐事,亦会叫他怜惜万分。 “你说的叫什么话?”她纵然没明说过,但心里,早已将他视作相伴一生的夫君,伺候夫君是她的分内事,怎谈得上值不值得? 孟慕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快些去上朝,别误了时辰。” 今日早朝,怕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想及昨日送行的闹剧,孟慕晴的脸色不由冷了几分。 第两百零四章 第二次婚礼 高尘策马进宫,在宫门前与几位交情不错的武将打了个罩面,一行人结伴而行,路上,皆谈论着高硫与高玉出格的行为。 比起文人咬文嚼字骂人不带脏话的说词,在战场上杀伐半生的武将,个个是率性的粗人,指责起人来,自是难听得紧。 高尘面不改色地听着,也不参言,更不阻止,只因这件事于情于理,两个弟弟都是错了。 孟慕晴留在府里,搁浅了那些个官宦夫人递来的帖子,以待嫁为由,未出席参加她们筹办的聚会,而是一心一意向管家询问婚事的筹备进度,犹是府中的安排,大小巨细,问得很是清楚。 管家自是乐得见夫人关心婚事,将婚礼的所需的开支清单交到孟慕晴手里。 清单上大到装饰、摆设,小到红绸、蜡烛,都是最好的。 孟慕晴翻了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宾客的宴席倒也罢了,为何连前厅的摆设都要重新添置一遍?而且,为何新房还得翻新?”后两笔开销数额大得离谱,根本是毫无意义的铺张浪费! 孟慕晴住进府宅已有多日,也曾大致看过府中的账本与存银,皇子府的银两来源,除朝廷派发的俸禄外,多是宫中赐下的赏赐,以及如张冷这些下属,年关、过节时,送的厚礼。 这些仅是明面上的,她大概能猜到,高尘在江湖上建立的势力,每月也会孝敬些银两。 但不论是明面还是暗中,银子都算不上多,比之那些个贪污受贿的官员,更是少得可怜。 这一笔笔钱,是他用血汗用心力换来的,怎能花费在不值当的地方? 高尘不心疼,她为他心疼! “这是主子交代下来的,”管家眼露欣慰,“主子许是觉着前头出了意外,新房不太吉利,故而······” 他欲言又止。 孟慕晴面上一怔,手指用力揉了揉额头,道:“府中现有的存银有多少?” “足以负担大婚的开支,请夫人放心。”管家拍着胸口给出承诺。 “可对府宅而言,这笔开销数额不算小啊。”孟慕晴感叹道,只为了给她一场完整无暇的婚礼,他竟任性至此!“存银莫要动了。” 府中平日的吃穿用度,下人的月钱发放,皆要由帐房开出。 她不愿更不想为高尘增添哪怕一分的压力,即使这压力,他兴许并不在乎。 “夫人!?”管家一脸怔忡,有些不明白她这话是何用意。 “清单上的银两供需数千白银,这银子我私底下给你,莫要声张,更不许告诉他。”这事若被高尘知道,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接受,若能瞒着他,又为府里减去了些不必要的开销,还能让他满意,岂不是一举数得? 管家听得下巴险些合不上:“夫人,万万使不得啊。” 世上哪有新娘子出嫁,还得自个儿掏钱为夫家筹办婚礼的礼?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无人会知晓。”孟慕晴心里很明白这事传扬开来,对高尘的名声不利,但无第三人知道,这点担心不就没了吗? “······”管家有些挣扎,不应吧,他又觉夫人是一片好心,为主子解忧,应吧,一旦事情曝光,流言蜚语定是少不了。 “拜托您了。”孟慕晴盈盈起身,郑重地向管家深深鞠了一躬。 他是府里的老人,也是对高尘忠心耿耿的下属,受得起她这一礼。 管家总是没能拗得过她的固执,只能点头同意。 孟慕晴从离京时的行囊中取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避开府中的隐卫,合上门,偷偷塞给了管家。 这事两人办得密不透风,便连高尘亦是被蒙在鼓里,只是他回府时,莫名觉得管家今儿的神色有些许不对劲,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府里今日可有发生异事?”高尘入堂后,伸手接过孟慕晴递来的茶盏,浅浅抿了口,只觉暖至了心窝里。 孟慕晴微微一怔:“异事?” “管家神色有异。”高尘淡淡解释着。 “额!”一抹心虚迅速掠过眼眸,孟慕晴故作轻松地笑道,“府里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盯梢,哪能出什么事?” 高尘唔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为了防止被他看出马脚来,孟慕晴立时谈起了别的:“早朝时,皇上怎么说?” 高硫、高玉昨日护送队伍上了官道,就风风火火回宫述职,今日早朝定有人进言,就是不知圣上是何态度了。 “小惩大诫罢了。”高尘的神色有些淡漠,在他看来,父皇的惩罚算是轻了,“不少文官在替他们二人说情,认为我等小题大做。” “什么!”孟慕晴厉声惊呼,眸中布满危险的风暴,“小题大做?他们的言行代表的是大阳,但凡有少许差池,就会叫草原人小看了去,怎可如此轻易就放过?” “你啊,又跟着上火。”高尘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圣旨以下,你我再不认同又能如何?” “皇上的态度未免太······”孟慕晴及时吞下了埋怨之词,在背后说帝王坏话,若被有心人听到,指不定又会惹上麻烦。 “有一众文官力荐,父皇他自是得权衡左右。”那些人,大多是平日里拥簇三哥的党羽,这次出面帮衬两位皇子,可称得上趁机收买人心,恐怕日后六弟、七弟对三哥又该诸多感激了。 高尘眸色微暗,对高湛伺机拉拢的做法很是瞧不上眼。 斗归斗,可关乎到大阳国威,一切斗争恩怨,都该抛诸脑后才是。 “哎。”事已至此,孟慕晴除了叹息,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圣旨已下,难不成她还有法子说服皇上更改旨意吗? “我会命人在暗中压下坊间的传言,最近这段日子,严密紧盯草原的一举一动。”唯有这样,或许能将危害降到最低。 “明明是他们犯下的错,却要你在暗中善后!”且他的所作所为,不会被人知晓。 孟慕晴不由替他不值。 高尘唇角一勾,整颗心化如春水:“天下安定,乃我之本责。”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仅是在诉说一桩极其寻常、自然的小事。 “是是是,谁不知五皇子你心系天下,心系这芸芸众生啊?”孟慕晴似讽似叹的说。 知她心中定是恼了,高尘识趣地不再火上浇油。 为这事,孟慕晴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好在坊间流言尽速散去,又恰逢婚期在即,她便没了心思搭理别的。 时间一晃而过,距离星罗族使臣离京,足足有八日。 这一天,接连下了两天瓢泼大雨的京都忽然放晴,端贵妃的寝宫里,早先一日在此暂居,等待出嫁的孟慕晴正端坐于铜镜前,由着宫中嬷嬷替她梳发。 曳地的红底绣金的嫁衣将她曼妙的身子映衬得淋漓尽致。 如瀑黑发被嬷嬷握在手中。 “一梳梳到尾,永和不吵嘴。” 虔诚的呢喃传入耳膜。 孟慕晴刷地红了脸,眉宇间浮现的是少女般的羞涩与期待。 她终于要嫁给他了,在众人面前八抬大轿,正大光明地入他的家。 “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哐”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从层层递进的宫门外响彻而来。 红盖头缓缓落下,遮挡住了孟慕晴那张惊若天人的美丽面庞,她紧紧握住苹果,小心翼翼地就着婢女的搀扶起身。 “吉时到,请新娘子上轿!” 太监总管一甩手中浮尘,大声高呼。 鞭炮声、铜锣声交缠在半空,编制着一曲优美喜庆的挽歌。 “五皇妃起身咯。” 孟慕晴迈着莲花小步,拜别端贵妃。 “好,好啊。”端贵妃不自觉红了双目,满目宽慰,“慕晴,尘儿他往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是,慕晴定不负母妃重托。”她能感觉到肩上落下的担子,但她心甘情愿去承受,去承担。 那是她想携手共度一生的夫郎啊。 端贵妃捻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渍:“好孩子。” “请五皇妃上轿” 在总管太监的催促下,孟慕晴盈盈起身,向殿门外走去。 数十米长的红绸蔓延过整个院子,为她铺出一条通往高尘所在之处的道路。 红毯两旁,提着花篮的宫女挥洒着五彩缤纷的花瓣。 一顶软轿静静停于前方,四名隐卫充当轿夫,而暗中,更是不乏隐卫的保护。 透过盖头,她依稀能看见那漫天飞舞的花雨。 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眼眶。 他对她真的极好,极是用心啊。 高尘······ 如今仅是单单念着他的名字,她就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化作一只鸟儿,飞去他的身边。 在诸多或羡慕,或祝福的目光注视下,孟慕晴徐徐行过红毯。 立有隐卫躬身行礼,随后,亲手挑开帘子,请她上轿。 “起轿!” 近百余人的送嫁队伍,一路从后宫步出,穿梭过繁花如锦的御花园,行过朝殿外的百丈浮云地,沿艾青大道,从荣华门而出。 荣华门,大阳历朝历代唯贵妃及太妃、王妃品级之人,方可出入的宫门,今时今日,却因这场大婚开了回先例。 这是高永帝对命案一事的弥补,亦是他展现出的对五子的青睐与重视。 就要见到他了。 孟慕晴闭上眼,想象着那人着一席火红喜袍傲然骑乘在马背上的英姿。 心跳竟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仪仗的前方队伍刚行出宫门,哪知一道急切惊恐的嘶吼,破空袭来。 “报边关八百里加急密函” ‘啪嗒’,手中苹果滑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几圈,滑出轿子,砸在了那还未走到尽头的红毯之上。 第两百零五章 婚礼终止 仪式被迫终止,凡四品以上朝臣及成年的诸位皇子,紧急聚首在御书房中。 “主子。”一抹黑影自半空落下,停于荣华门前。 一席火红锦衣着身的高尘,微微颔首:“说。” 站在他身旁都能被那股森冷的寒意冻伤,隐卫打了个哆嗦,没胆子抬头去看他的脸色,颤声道:“边关惊变,此乃刚传回的密信,”他手捧信笺呈于高尘。 送嫁的众人面面相觑,喧哗的鼓声全都停下了,宫内宫外一片鸦雀无声。 孟慕晴听不见外边的动静,着急地想掀开盖头,下去问问边陲究竟发生何事,但这抹冲动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摁下。 盖头向来只有夫君能揭,若新娘子自个儿掀了,寓意极不吉利。 “张冷,你速速进宫,我稍后赶去。”高尘合拢手掌,信笺化作粉末,沿指缝凋零落下。 张冷神色凝重的应下,快马扬鞭率先赶赴御书房。 “哒哒”,马蹄声从红毯尽头处缓缓靠近,在轿外止住。 第二次了,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大婚! 他明明打定主意,想要给晴儿最好,最完整的婚礼,可是······ 危险的暗潮在眸中凝聚,他紧握着缰绳的手几近泛白,隐隐能看到手背上凸起的条条青筋。 隔着两层帘布,她能看见轿外那抹静立如雕塑的身影,即使他面上的神色看不真切,但她能想象出,他此时懊恼、冷怒的模样来。 孟慕晴轻吐了口浊气,故作轻松地启口:“政务要紧,你快进宫去与大臣门汇合,莫要耽误了时辰。” 高尘背脊微僵,几许愧疚漫过心房。 若她能稍微任性一点,不用如此大度,如此善解人意,该有多好? 寡淡的唇角滑开抹自嘲的弧线。 可这就是她啊,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着的女人。 “仪仗继续前行!”高尘深吸口气,朗声命令道。 “啊?”随行的宫人全都傻了眼,边关急报定是有意外突生,这个节骨眼上大婚还要继续不成? “没听见吗?”为了今日,他与晴儿皆准备了许久,怎么能在最后一刻横生枝节?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罔顾政务也好,只有这一次,他想随心而走! “高尘。”孟慕晴忙出声制止,“边关有异动,你当以国事为重!” 她很感动高尘的决定,至少这一刻在他的心目中,她是被她置于大阳国之前。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孟慕晴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意:“去吧,我在府中等你,待你出宫回府,我们再行拜堂之礼。” 高尘迟迟不语,双眼紧盯着那道垂落的帘布,像是要看透它,看到里边坐着的佳人。 半响后,最后一丝犹豫与挣扎被决然取代。 “等我。” 随风传来的两个字轻柔却坚定。 蹄声行远,孟慕晴终是笑了。 她何尝不想任性一次? 何尝真如嘴上说的这般深明大义? 心头亦有几多不甘,几多愤怒,可她比谁都知道,一旦大婚继续,损害的将是他的威名。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她不愿为这一己私欲,害高尘用血汗创下的声望降低。 “起轿吧。”红盖头后边,眼睑幽幽阖上,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 隐卫只有片刻的犹豫,遂一咬牙,再度抬起轿子,昂首挺胸朝五皇子府行去。 八百里加急信函送至京都的消息,如一阵风席卷整个城镇,无数百姓走出民居,聚集在街上议论纷纷,更是有不少人亲眼目睹,那缺少了新郎的仪仗缓缓驶过大街小巷。 所到之处,万民噤声,皆是一脸不明所以。 仪仗抵达五皇子府,早早到场的宾客,这时人去楼空,只余下这座喜庆却孤单清冷的府宅,仍静静矗立在碧空下。 “夫人······”管家呐呐唤道,束手束脚地站在台阶上。 孟慕晴伸手挑开帘子,悠悠赶忙上前去搀扶。 “三妹,委屈你了。”同样听到风声的孟轻礼疼惜地叹道。 红盖头轻轻摇了摇:“大哥说的哪里话?慕晴不觉委屈。” “先回屋在说话吧。”管家惆怅地挥了挥手,身后大批下人自发退出一条道来。 没有炮竹的喧闹声,没有不绝于耳的祝福之词,有的,仅是一片凝静。 “管家,吩咐府里的下人,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一时半会儿五皇子回不来,这里用不上他们。”孟慕晴小心翼翼地迈入厅中,同时不忘支开院中围聚的众人。 管家点头称是,遵循她的指令将人都散了,只留下一两个在外伺候。 “晴妹妹,你先把盖头取了啊。”鱼梅梅顶着双红红的眼睛,想要上前去为她摘下盖头。 “不必了,这盖头我想等他回来再揭。”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鱼梅梅一听这话,忍不住撇开头去掉泪。 她真的不明白,晴妹妹得罪了谁?做错了什么事?老天爷要一次又一次这样折腾她! 成亲之日,是每个姑娘一生中最重要,最特殊的日子,可她呢?她却遭受了两次意外。 究竟是为什么啊! 孟轻礼眸光黯然,抬手拍着她微颤的肩头,满心沉重。 “管家,麻烦您去上壶茶来。”孟慕晴温声说道,将管家支走后,她方才朝门外呼唤,“清儿。” 一抹暗红色的身影从房外飞身而入:“属下在。” 许是为了应景,她身上一沉不变的黑色劲装,第一次变了颜色。 孟慕晴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隐约能见到抹影子。 “你可知边关发生何事?” 清讫袖中双拳猛地握紧:“属下并不知晓个中内情。” 那封呈交给主子的密信未经她手,当时时间匆忙,她又顾不上问,故而如孟慕晴一样,一头雾水。 “是吗?”孟慕晴略感失望,“交代下去,密切留意宫中的动静,但凡有任何消息,马上来禀。” “是。”清讫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一刻钟过去,数只海东青扑闪着翅膀飞往深宫。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风尘仆仆来京报信的士兵跪在地上,急切地说:“皇上,卑职不敢说谎!就在两天前,星罗族使臣在边陲小镇上落脚,本是打算次日出塞,回到草原,谁也没有料到,当天夜里就有贼子残杀了守城的诸位将士,刺伤星罗族首领,连夜窜逃!如今边关大乱,怕是······怕是······” 余下的话,士兵不敢贸然说,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谁会不知接下来将会发生怎样的麻烦? 星罗族酋长在大阳境内遭遇埋伏,且因此受伤,草原人会轻易善罢甘休吗? “皇上,这件事必须严查!”一众文官提心吊胆的说道,“若不给草原一个满意交代,恐怕这刚平息的战事,又会爆发了。” “没错,必须把行刺者通通找到,交与草原处置,或许这样才能免去战火。” “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所为!偏偏在我大阳境内闹出这种事!” ······ 谈论声绕梁不绝,整个御书房宛如喧哗的闹市。 高永帝坐于龙椅上,神色一片铁青。 “战争还未开始,诸位就吓破胆了?”一名曾屡有建树的武将不屑地睨着这些个战战兢兢的文官,“即便开战又如何?难不成大阳会怕了这帮蛮夷?皇上,微臣请旨带兵前往边关,若草原人胆敢来犯,微臣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微臣附议。”不少武将纷纷跪地请战。 身为大阳人,怎能不战先惧? 为了脚下这万里河山,他们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护一国平安! “战?”站于皇子党前列的高湛亦在议事的人群里,他失笑道,“各位将军莫不是忘了,不久前,我朝曾与塞外部落有过交锋,边关将士经此一役,颇有伤亡,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怎可轻易挑起战火?更者,战争爆发,苦的是千万黎民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怎能出此下策?” “三哥所言极是。”高硫与高玉与他站在同一阵营,只不过,相较于这些大道理,他们不愿战火连天的理由,却是不想眼下安宁、自在的日子被打破。 “三皇子,微臣斗胆问您一句,若此案查不出真相,又该如何?届时,草原举兵来犯,我大阳却无准备,拿什么去抵挡他们的铁骑?”武将不敢苟同。 “即便大阳不主动交战,但谁敢保证草原不会前来挑衅?皇上,我等觉得理应调派兵马前往边关,加强边关守卫。” “我看你们是巴不得天下大乱!”一干文官面红耳赤地高声反驳,“哼,就算查不出真凶,大不了找些个死囚顶替便是,为了大阳的安宁,这点牺牲是必须的。” “胡说八道!死囚是犯了律法,等待斩首之辈,怎可用来做代罪羔羊?”武将寸步不让,一双双铜铃大眼死命瞪着文官。 两帮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是不可开交。 “砰!”一声巨响惊起。 双方同时闭嘴,抬眸向龙案望去,只见天子满脸怒容,立时匍匐:“臣等知罪!” “知罪?吵,接着吵,依朕看,没等番邦打来,你们就先内斗了!”高永帝一巴掌重重拍在案几上,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下方的朝臣,所到之处,众人莫不是垂头做小。 第两百零六章 调兵遣将 见众人安分了,高永帝方才将目光投向始终不言不语的高尘身上。 眉心微微一拧,怎的尘儿两次大婚都能发生些意外? 上回是新娘子在宫中掉包,这回是星罗爵炎遭到刺杀。 莫不是孟家嫡女生来命硬,与皇室相克? 满是狐疑的打量,叫高尘略感不快。 “尘儿,此事你有何看法?”转瞬间,高永帝便按捺住了心中的猜想,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此事,至于别的,容后再说不迟。 “星罗族暂未向我朝讨要说法,”高尘淡淡启口,“不妨先下手为强,诏告天下,朝廷会查明此案,断不叫番邦首领白受了委屈。” 如此一来,若星罗族想借此机会兴兵讨伐,师出无名。 二来,也可借查案的日子调兵遣将,谨防边关异动。 高永帝立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面露赞许:“好,就依你所奏,来人啊,拟旨!” 太监总管迅速备上文房四宝,提笔疾书,写下了一道皇榜,由高永帝亲手盖上玉玺后,交由近卫军张贴,诏告天下。 半日后,五皇子府。 午后和煦的阳光穿过枝桠,洒在大宅的院中,枝影婆娑,一派温馨和煦的景象,但与之相反的却是堂屋里凝重得近乎压抑的气氛。 “星罗爵炎遭到行刺?”孟慕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当日的具体经过,暂不知晓,可事情是真的。”清讫一接到消息,就立马告知了她,“朝廷已贴出皇榜,现在京中大乱,人人自危。” 哪怕没去街上转上一圈,孟慕晴也能想象出街头巷尾民心慌慌的场面。 “不可能的,边陲有众多将士把守,暗处亦有人保护,贼子怎会轻易得手?”她刷地掀去盖头,这种时候哪儿还顾得上规矩?战火就要燃起了啊。 “这事必有玄机。”孟轻礼心中的疑惑与她一样,“时下最要紧的不是查出来龙去脉,而是防止草原伺机而动。” “他们养兵多年,如今抓着个绝佳的机会,哪那么容易轻易放过?”孟慕晴苦笑道,“榜文上还写了什么?” 清讫一五一十地将榜文背诵一遍。 “追查么?”一抹精芒在眸中闪过,“你能否联系上小黑?” “能。”只是夫人为何有此念头?清讫略显困惑。 “我们要在草原有所动作前,早做准备。”孟慕晴迅速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没有任何用处,“让小黑在江湖上散播流言。” “何种流言?”清讫接着又问。 孟慕晴弯唇一笑,双眸熠熠生辉:“就说星罗爵炎受伤一事,是他自编自演出的戏码。” “啊?”一旁的鱼梅梅大声惊呼,不甚明白为何要往外传未经证实的谣言。 孟轻礼却只愣怔片刻,便明了了孟慕晴的心思:“这样以来,即便朝廷无法在短期内交人,草原想兴兵来犯,我朝也有应对的后路。” “大哥不愧是大哥,心思果真通透。”一点就通。 “比不上晴儿。”孟轻礼谦虚地回了一句。 “你们别恭维来恭维去了。”鱼梅梅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快同我细说一番啊。”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 “鱼姐姐,这些个算计人的事儿啊,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孟慕晴笑着安抚道。 “属下这就去办。”清讫不愿耽误,再度出门与小黑联系。 “仅靠江湖上的力量还不够。”孟慕晴又说。 这回,孟轻礼没等她把计划说完,就接嘴道:“我会联络爹和各地的商铺,在房间传播流言。” 孟府的商铺遍布各城各镇,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麻烦大哥了。”孟慕晴含笑道,“事必须要快。” 不能让草原占据上风。 夜色渐沉,京中絮乱的局面仍不见稳定。 高尘踏着一地夜色匆匆回府,就从清讫口中得知了孟慕晴的应急之举,心头一暖,脚下的步伐再度加快,箭步直入堂屋。 “五皇子。”孟轻礼起身寒暄。 “大哥。”两人打了个罩面后,高尘径直走到孟慕晴身旁落座。 大手轻轻盖住她的小手。 见此,孟轻礼摇了摇头,颇有眼色的告辞离去。 想来他们二人自有私房话要说,他岂能留在屋中打扰? 高尘定眼凝视她,沉声说:“今日的事,我很抱歉。” “能怪你吗?”孟慕晴扑哧一笑,抬手摁住他紧拢的眉心,“事有轻重缓急,国难当头,你怎可顾着儿女情长?我没有责备过你,更不许你自己责怪自己,这事是突然发生的意外,真要怪,只能怪那些个擅作主张的贼子。” 话虽如此,但高尘心中的愧疚却难以减少。 他总归是对不起她的,第一回意外,是三哥暗中所为,他却要顾及朝堂局势,无法给她一个交代。 这回,亦是因他贵为皇子,被迫终止大婚。 晴儿善解人意的体谅他,他却做不到轻易释怀。 “真的没关系,”孟慕晴柔声劝解,“古语有云,好事多磨,许是老天爷见我们一路走来太过顺利,所以故意为我们添了些麻烦。” 她俏皮地冲高尘眨眨眼睛,试图缓解他心中的愁思。 “呵,你啊,”高尘终是笑了,“总有那么多歪理邪说。” “我这叫以理服人。”孟慕晴松了口气,微笑反驳,“朝廷眼下是个什么态度?会否调兵支援边关?派去边陲调查的官僚,又是谁?” “父皇下旨以操练兵马为由,调三万骑兵明日启程赶赴边关。”虽说是操练兵马,但明眼人谁会不知,此举是为提防草原侵犯? “唔。”孟慕晴点点头,圣上这回的圣旨下得倒是雷厉风行,“点谁为将?” “我。”他曾接管骁骑营,战功累累,自是不二人选。 “什么?由你率兵前往边关?”孟慕晴腾地站起身。 边关啊,那是什么地方?两国随时会交火开战,一旦去了,就有受伤的危险!更不用说,至今留在边陲小镇上养伤的星罗爵炎,那人满腹算计,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朝廷那么多武将,为何非要选你?” “我是皇子中唯一一个背负军功者。”仅凭这一理由足矣,“晴儿,事关边关安危,交与旁人我不放心。” 朝中为调兵一事,已有争执,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人在途中做手脚。 便当是他多疑,可这事关系重大,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出不得。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必须去。”斩钉截铁的话语,叫孟慕晴顿时失声。 她怔怔看着高尘,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苏醒的雄狮,危险却又散发着叫人沉醉的魅力。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视名利如粪土,一心只盼着天下安宁,百姓安康。 若非如此,前世他又怎会死在旁人的算计里? 眼睑涩涩地合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这是她孟慕晴看上的男人! 一个心有沟壑,一心大义的男人! “路上需要的行囊,我夜里替你拾掇好,这一路去边关,干粮、衣物、盘缠都少不得。” “对不起。”高尘伸手一拽,将她揽入怀中。 他曾发过誓,要许她一世无忧,可在本该是他们大婚的当日,不仅状况连生,就连他,也要为了天下人的安定,离她远去,留下她一人在京中守候。 他高尘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爹娘,对得起世上万民,却独独亏欠她太多。 圈在腰间的手臂猛然收紧,耳边是他愈发低沉、急促的喘息。 孟慕晴微微侧目,瞥见他满是惭愧的神态后,心像针扎般忽地疼了起来。 “别这样,弄得活像一去不回了似的。”话刚说出口,她忙呸呸两声,“看我这嘴,尽说些胡话!” 高尘扬手截获住她正欲往嘴上拍的小手,眉峰不赞同的皱紧:“不许折腾自个儿。” “知道啦。”孟慕晴应了声,坏的不灵好的灵,他平平安安的去,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你此去谁为副将?还有,皇上命你率军,这查案的事,是否也一并落在了你身上?” “张冷本想毛遂自荐,但京中少不得他,父皇调派了张将军与李将军为副将,随我同去,至于查案,”高尘的语调徒然一冷,“则交给了京中巡案。” 那人不是高湛的党羽吗?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泛起些许不安来。 “不过此案不易查,我奏请父皇加派人手,父皇已经准了,增派新科状元张泽海一道追查。”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害她方才吓得够呛。 孟慕晴有些心有余悸,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高尘重拾笑容,他怎会让她知道,他便是想看她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呢? “你嘱托清讫去办的差事,我听说了。” “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孟慕晴忐忑地问道。 “你若不做,我亦会命人去做。”她的心思与他不谋而合,又何来责怪一说? 闻言,孟慕晴不由展露笑靥。 “若天下人皆有你这份爱国之心,大阳又何惧番邦?”可惜,人心不可测,每每战事起,必有心怀鬼胎之人伺机而动。 第两百零七章 临行前夜 “世上之人千千万,别有用心者自然不少。”既然有爱国者,就肯定有视国家如无物之人存在,前世与高湛同流合污,害高尘惨死,孟家灭门的不正是这种人吗? 他收服番邦不久,就惨遭陷害,在她临死前,边境虽安稳,但高尘的死讯传扬开了,曾追随他的武将通通被清洗,番邦定会卷土重来,侵犯大阳边陲。 “想什么呢?”高尘伸手扯了扯她的脸蛋。 她方才阴恻恻的神情,他极不喜欢。 孟慕晴啪地拍掉他捣乱的手指:“不许胡闹。” “不趁现在多亲近些,明日一别,就没这机会了。”高尘理直气壮地说道。 “谁说的?只要巡案和张泽海查明真相,边陲危机解除,你就可平安凯旋,不会用上太多时日的。”孟慕晴咬牙说,但心底却没多少底气。 且不说此案能否查明,若草原兴兵来犯,他的安危将如何保证? 孟慕晴不敢细想,她没去过战场,但她知道,那里有多危机四伏! 她很想冲动地挽留他,请求他别去,话明明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他是大阳的战神,是百姓的依仗。 若他贪生怕死,那还是他吗? “高尘,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小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臂,力道重得像是要嵌入血肉一般。 “你在府中,我怎舍得不回?”高尘淡淡问道,目光温柔得仿若一池春水。 “记得这句话,你要敢骗我,我就······我就······”孟慕晴本想威胁他,他若不回,她就改嫁,可他曾说过,就算是玩笑,也不准她这样说,以至她半天没想出还有什么能用来威胁。 “呵,我从不说谎。”只要她在,他拼了命也会回来见她。 夜凉如水,新房内的烛火却迟迟不熄。 孟慕晴从柜中挪出一个个大木箱子,里边叠放整齐的是高尘的常服,以及那具妥善存放好的银色甲胄。 她亲手打湿娟帕,替他擦拭着盔甲的每一处。 这件盔甲是他的贴身之物,剿匪时、带兵时,他都穿着它。 上边有细碎的擦痕,一看便知是兵器刻下的,仅从这些痕迹上,她就能想象出,他曾经历过的那些苦难与危险。 眼圈蓦地红了。 “我以前怎的不知你是个泪包儿?”高尘怜惜地擦去她面上流淌的水渍,“今夜哭过几回了?” “我心里难受不行吗?”孟慕晴抹了把脸,一边哭,一边冲他低吼。 “你啊。”存心害他心疼。 高尘幽幽叹息:“真想把你带上一起出征。” 以前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不舍,可现在,只要想到将要与她分开,他就会舍不得离去。 不知在没有他看着时,她会否以泪洗面,会否牵肠挂肚,会否茶不思饭不想······ 那么多那么多的担忧积压在心上,让他竟产生了想为她留下的念头。 然,下一瞬,这念头就消失在脑中。 他是大阳的将军,在边陲需要他时,他必须挺身而出,捍卫脚下这片万里山河。 “我可以去吗?”孟慕晴双眸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期待着他能同意。 “不行。”莫说有违军法,便是他,亦不舍得叫她随军吃苦受累。 军营那是什么地方?是磨练儿郎的场所!她一介弱质女流身处军中,定会吃不少苦头。 就算晴儿能受得住,他也不会同意。 “我就知道。”孟慕晴不高兴地嘟起嘴巴。 “只有这件事,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应你。”高尘的态度分外坚定,没得商量。 孟慕晴悻悻地瘪了瘪嘴,只能打消这要不得的念头。 将盔甲清洗干净,抹去上边的水渍,她扭头对高尘说:“你能穿上给我瞧瞧吗?” “娘子有令,为夫岂敢不从?”高尘勾唇一笑,伸手将甲胄拎起,旋身一披。 厚重的铠甲贴在他峻拔如松的身躯上,尺寸分外吻合。 孟慕晴弯下腰,体贴地为他系上腰带,佩戴上威武的头盔。 忽闪的烛光底下,一身戎装的男子锋芒毕露、气势逼人,叫人望而生畏。 孟慕晴看直了眼,这样的他,曾几何时,她躲在京城的人群中,曾看见过。 犹记得那天他凯旋归来,率领着数万雄狮,浩浩荡荡从城门而入,当时,无数百姓夹道相迎。 他亦是穿着这一身宝甲,坐于良驹背上,威风凛凛自人群中行过。 “如何?可还能入娘子的眼?”高尘笑问道,深邃的眸泛起几抹熠熠光华。 孟慕晴难得抛开矜持,坦然点头:“你这样子到街上走一圈,怕是有无数闺阁少女,要成为你的裙下之臣了。” 高尘面上微怔,鬓发后,白皙的耳廓染上些许粉色。 他眉眼弯弯地道:“为夫只想惑娘子你一人。” 不知是他的神色太过温柔,蛊惑了她的心神,还是这窗外月光太过醉人。 未经考虑的话脱口而出:“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住了。 孟慕晴面如火烧,只恨不得拿块豆腐把自个儿拍死。 她究竟在说什么啊!这么羞人的话,居然是她说出来的! 脑袋狠狠垂下,没勇气去看他。 头顶上投落下的目光,炽热且滚烫,使得孟慕晴本就不平静的心潮,愈发乱了。 “我······我瞎说的!你别当真!”她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 高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真不知羞。” 面上的红潮隐隐有朝脖颈扩散的趋势。 孟慕晴缩着脑袋,不敢再接嘴,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让她害臊的话来。 殊不知,她这副满脸春色的样子,对高尘而言,是怎样一幅诱人的画卷? 心咚咚直跳,几簇邪火的火苗点染眉宇,却又被他硬生生按捺下去。 他想要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 但不能是现在。 眼睑幽幽阖上,遮挡住了眸中几欲迸发的熊熊火焰。 他即将奔赴沙场,在这种时候,他不能这样做。 最好的,理应留到凯旋之夜不是吗? “苏州尽知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若今夜专程为我抚琴一首,如何?”高尘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许久没听过你的曲子了。” “好。”孟慕晴长舒口气,心头某个角落亦有几分失落。 她吩咐悠悠去取把玉琴来。 以百年古木而制的琴身雕刻着精美的深色纹路,芊芊玉手轻轻拨弄琴弦。 “想听什么曲子?”她坐于房中的蒲团上,抬首问道。 “随你。”只要是她弹的,他无一不喜。 孟慕晴莞尔一笑,心中已有了主意。 指腹熟练拨弦,含着默默浓情的眸,始终不离他身。 婉转优美的曲子荡漾在静谧无声的房间里,绕梁不绝,美妙动人。 高尘听得很是沉醉,一曲作罢,他情不自禁地鼓掌道:“好一曲长相思!” 她的情从未说出口,却皆在这琴声之中,他岂会不懂? 孟慕晴羞红了脸:“你竟识得?” “为夫若不识,岂不白费了夫人一片真心?”暧昧的情语滑出唇齿。 “油腔滑调。”孟慕晴拂袖起身,“琴也弹完了,你该回房去歇息,明儿一大早还得上路。” 她得为他拾掇好行囊,为他出征做足准备。 “待你入眠我自会安寝。”高尘少有地没有听从她的意思。 孟慕晴拗不过他,只得匆匆收拾了几件更换的常服,又命下人备好些路上用的干粮放入包袱里,忙完后,已是朗月当空。 见天色晚了,而他仍不肯离去,她只好褪去外衫,着一件单薄亵衣和衣上塌。 以往这个时辰,她早该在梦中会周公,但眼下,却无一点睡意。 清明的眸倒影着床沿静止不动的身影,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非得要我点你的穴道才肯乖乖就寝么?”高尘淡笑着威胁道。 “我想多看看你。”看看他的眉他的眼。 高尘幽然叹息,温热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眼睛:“睡吧。” 手指隔空点住穴道,孟慕晴连挣扎都没能来得及,一头坠入了黑暗之中。 “不这样,今夜你怕是不会睡了。”高尘温柔地掖了掖被角,指尖捋开她额上掉落的秀发,俯身落下一记浅吻,惟愿她一夜好梦。 这一夜,她熟睡着,可他却不曾合过一次眼睑,如一座雕塑,安静地守在她身边。 天微亮,高尘僵滞的身躯终于动了,他猫着步伐离开房间,去了趟书房,嘱咐隐卫在他外出期间,仔细保护好府宅的安危。 孟慕晴醒来时,天已然大亮,目光在房中一转。 他人呢? 身体惊得坐起,连鞋都未穿戴好,急匆匆就冲出门去。 “悠悠,你见到五皇子了吗?”他是不是瞒着自己擅自出发了? 捧着水盆等候侍奉她洗漱的悠悠一脸莫名:“五皇子在堂屋同管家说事儿啊。” “他没走?”提高的心落回了原位。 孟慕晴麻利地穿戴好,一路疾驰前往大厅与高尘汇合。 府外,已有传信的士兵静候,大军正在城门外等待高尘。 “昨夜睡得如何?”高尘止了话,转眸朝门口望来。 孟慕晴横了他一眼,他好意思说!昨夜居然偷袭她! “我走后,记得按时就寝,不许折腾身子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只有她了。 第两百零八章 出征 当着大哥和鱼姐姐的面,被高尘视作孩童诸多嘱咐,孟慕晴不由有些害臊。 “知道啦,你离京后,记得少风餐露宿,切记凡事以安危为重。” “好。”高尘一口应承下来,本想同她再多说会儿话,哪知,府外的士兵又差下人进府催促。 眉头不悦地皱紧,很是不满这么快就要启程出发。 “到时辰了。”孟慕晴小脸微暗,满心不舍,“我送你出城。” 高尘不愿答应,可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拒绝的话再难说出口,只得点头准了。 一匹通体雪白的雪山骢静静站在府外的幽静小道上,扑哧扑哧打着响鼻。 高尘利落地翻身上马,而后,朝孟慕晴伸手:“上来。” 她不假思索地将手交给他,身躯旋身一转,安妥地落在他前边,后背上是他滚烫的胸膛,周围,是他淡淡的体香。 “大哥,我先行一步。”高尘略一拱手,向下方的孟轻礼拜别。 “一路顺风。”孟轻礼祝福道,不论是从国家大义,亦或是个人私心,他都盼着五皇子能顺利归来。 马鞭凌空挥落,马儿仰头嘶鸣一声,如一阵疾风朝前冲刺。 “难受吗?”高尘紧紧圈住怀中的佳人,低声问道。 凛凛微风迎面扑来,打在面上,如针扎般生疼。 孟慕晴摇头道:“还好啊。” “呵,待我回来,定要带你去外边疾驰一圈。”带她去看看大阳的大好河山。 “那说定咯?”孟慕晴偏过头来,含笑问道。 “好,一言为定。” 马儿一路狂奔,只片刻功夫,就穿梭过街头,抵达城门处。 离得甚远,孟慕晴一眼就见到了城墙下方的石梯口,正与几名官僚谈话的高湛,以及城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片将士。 “高尘。”她紧紧抓着高尘的袖口,轻唤道。 “我在。”高尘含笑回应。 孟慕晴顾不得现在是光天化日,更顾不得街道两旁送行的百姓,身体半侧着,一头扑进他的怀中。 高尘立马勒紧缰绳,在半道止步。 深沉的眸缓缓垂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仅是伸出手来,用力将她抱紧。 街边,无数百姓看傻了眼,五皇子和五皇妃竟当着他们的面抱成了一团? 人群里不乏有学子墨客,这些人平素大多批判过不少伤风败俗的事,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却生不出一分反感。 整条街道鸦雀无声,就连呼吸,也下意识屏住,仿佛呼吸重了,就会惊扰了这幅温馨的画面一般。 偏偏有人在这种时候非要来破坏气氛。 马蹄声从城门的方向哒哒传来。 高尘双臂微僵,手掌摁在孟慕晴的脑勺上,不愿叫任何人瞧见她落泪的样子。 她的美好,只属于他一人。 冷冽的眼刀直直投向擅自接近的身影。 “五弟,”高湛吁了一声,止步在前方,笑如三月春风,“众将士都在等你启程出发,你怎可只顾着儿女情长?快些上路,莫要叫将士们久等了。” 熟悉的声线乍一出现,孟慕晴不由心神一凝。 这人什么时候来不好,偏生挑这节骨眼! 她吸了吸鼻子,挣扎着从高尘的怀中退出,抬手擦去面上热泪。 “我不妨碍你了,去吧。” 她想要下马,奈何,高尘却不肯放行,而是率先落地,随后朝她伸手:“我搀你下来。” 周遭投来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凝聚在孟慕晴身上。 她颇有些不自在,但对上他那双深邃似海的眸,不知怎的,心尖那些羞意,竟诡异地消失了。 “嗯。”将手再度交托给他。 高尘略一回手,人已翩然落在石地之上。 他弯下身,体贴地为她拂去肩头掉落的几缕秀发,极致温柔地替她别在了耳后。 整个动作流畅且熟络,仿佛做过千万次。 他的眼看不见周围的景致,看不见那些瞠目结舌的百姓,所能见到的,唯她一人矣。 四目相对,孟慕晴几欲醉倒在他的眸中。 两人间温馨肆意的氛围,叫不相干的旁人难以插足。 高湛面上假面般的笑,再难支撑。 他们是故意的么?竟当着众人的面,视他如无物? 袖中,双拳黯然握紧,一抹狠厉的杀意在眉宇间一闪而逝。 得意吧,高尘、孟慕晴,今日后,他倒要瞧瞧,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咳,”高湛忍无可忍地握拳轻咳,“弟妹,五弟他仅是边陲监督兵马操练,何需弄得像生离死别呢?” 孟慕晴脸色一冷,猛地转过头:“三哥,临行在即,不该说的话,请您别说!” 什么叫生离死别?他是在咒高尘吗? 毫不犹豫的维护,让高湛很是下不来台,讪讪地笑了几声。 反观高尘,却是满眼纵容,他的晴儿啊,每每在维护他时,总会像只露出利爪的小兽,格外可爱。 “罢,三哥失言,还请弟妹见谅。”高湛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挤出抹难看至极的笑,自顾自寻了个台阶下来。 孟慕晴这才满意地放过了他。 在平时,或许她不会如此放肆与高湛叫板,但高尘出征在即,她听不得任何人在明里暗里咒他!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回过身,她不放心地叮嘱道:“金创药和跌打损伤的药酒,我都搁在了包袱里,你千万记得用,不准把小伤当没事儿。” “好。” “路上若是渴了,记得打水,对了,包袱里还有些熏香,夜里若风餐露宿,记得烧上,可以驱逐蚊虫。” “好。” ······ 絮絮叨叨的嘱咐,含着的是她恋恋不舍的情意。 高湛看了看天色,眉头当即皱紧。 他们俩哪来有完没完?再说下去,怕是要等到中午去了! “弟妹,随军的人里不乏有军医,这些小事自有他们打点。”他提醒道,总觉着孟慕晴婆婆妈妈很是唠叨。 高尘凉凉睨了他一眼,那目光说不出的讽刺。 或许像三哥这样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何谓真情,何谓不舍。 再多的话总是要说完的。 孟慕晴眼泛清泪,终是止住话头:“记得好生生的回来啊。” 千般言语,万般叮嘱,盼的仅是他的平安。 高尘重重点头:“我会的。” “······去吧。”贝齿咬住下唇,极其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高尘眸光一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俯下身去。 微凉的唇吻上了她那被泪水打湿的唇瓣。 “嘶!”抽气声此起彼伏。 不少未出阁的姑娘慌忙捂住眼睛,心中暗道:非礼勿视。 孟慕晴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睛,突如其来的举动,叫她一时间很难回神。 待唇上的触感消失,耳边留下的,是他低不可闻的话语:“等我。” 身影翻身而起,扬鞭策马自身前经过。 旭旭寒风中,他的墨发在空中飞扬,仅一瞬便化作了黑影,消失在街尾。 孟慕晴提起裙摆,一路狂奔上城墙,登高而望。 声势浩大的队列里,她一眼就看见了那抹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身影。 他大手一挥,号令三军,威风得宛如战神将世! 孟慕晴痴痴地凝视着下方的身影,舍不得挪开眼。 大军开拔,战鼓之声震天动地。 那人不曾回头,只那高举的手臂轻轻摇晃,似在无声地向她道别。 滚滚尘烟中,三万大军逐渐消失在官道的远端。 孟慕晴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去,哇地痛哭出声。 同样处于军中的张泽海转过头去,后方巍峨的城墙上,只有旌旗在风中招展,那抹倩影已然不见了。 他失望的收回目光。 也对,五皇妃她怎会在这种时候记着自己呢? 一方干净的娟帕递到身前,头顶上有阴影落下。 “弟妹,别哭了。”高湛温柔地说道,只那双眼晦暗如墨。 孟慕晴抹去泪痕,看也没看他手中的帕子,起身绕道走下城墙。 她和这人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更不屑要他的虚情假意! 穿过闹事,她神色恍惚地朝府宅走去,不曾在意身后那束仿若淬了毒的阴鸷目光。 “夫人,”清讫在暗巷中现身,走出巷口,在街上同她汇合,“您不该当面给三皇子脸色看的。” 虽然那人她也不喜,但主子离京,夫人若再树敌,恐怕会惹来报复。 孟慕晴没心思谈论一个外人,只说:“随行的隐卫如果有消息传回,一定要通知我。” 她必须确保前往边陲的路上,他是平安的。 “是。”就算夫人不说,她也会这样去做。 “还有,边陲但凡有任何异动,更不许瞒我。”她曾帮着高尘瞒过她好几回,若不早些提点,她怕清讫又会擅自做主。 “夫人,主子身边有隐卫保护,且千沙楼也调了人手在暗中相护,便是真有不长眼的人想对主子不利,他们定将有来无回,请夫人放心。”清讫冷声说道,语调森然,透着几分狠绝的戾气。 “就怕防不胜防啊。”但愿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回到府宅,孟慕晴一心记挂着出发的高尘,连早膳也没吃,径直回了新房。 房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便连床沿的那把椅子,也未挪开。 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直身坐在上头,静静守护她的画面。 酸意涌上眼眶。 怎么办······ 他才刚走一会儿,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第两百零九章 侯府秘辛 人在时,不知情深几许,人走后,却是思念难耐。 高尘离京的第一天,孟慕晴辗转反侧,无半分睡意。 轮月当空,她披了件大氅推开门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也晓得他这会儿到哪儿了。”按照大军开拔的速度,半日行军,应过了荆州才是。 他会入城歇息吗?还是就地在官道旁稍作休养?亦或是日以继夜兼程赶路? “夫人,”清讫从院中的梧桐树上跳下,“夜已深了,您回屋去歇着吧。” “有书信传回吗?”孟慕晴张口就问,随即,苦笑道,“你瞧我,他前脚刚走,怎的会这么快写书信回来。” 只淡淡的一句话,道尽了心中的想念。 清讫未尝情爱,不知此时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人,嘴唇动了动,笨拙地挤不出句话。 “小黑那边可通知到了?”孟慕晴转瞬就将心思分散,他在前方拼搏,后方安危,她也当为他守护好才是。 “千沙楼已经得了信儿,想必不出三五天,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江湖,请夫人放心。”夫人交代的事,她绝不敢怠慢,且事关大阳安宁,上至主子的师傅,下至楼中的各杀手,皆愿为之努力。 千沙楼在江湖上人脉颇广,传些小道消息实乃容易之事。 “那就好,对了,在高尘回府前,切记增派人手盯紧高湛,他的一举一动皆不能放过!”那人的心早黑透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孟慕晴眸光甚冷,仿若一池寒谭。 “主子临行前已派了五名隐卫严密盯防三皇子府的动静,那处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隐卫的眼睛。”清讫沉声说道。 “他安排得够妥善的。”孟慕晴感叹着,眸中冷意尽褪,染上几分柔情,“但愿我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不想这一遭发生半点纰漏,更不愿见到有任何人在背后向他捅刀子! “清儿,待会儿你去烈武涉府中一趟,吩咐他看紧高湛。”隐卫在明,眼线在暗,一明一暗双重保护,想来应能看死高湛,不会有意外出现。 “属下省得了。”清讫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抬头看看天色,“夫人,主子走时交代过了,让您定要守时安寝。” 若主子回来后知晓夫人彻夜难眠,兴许舍不得责备夫人,但她怕难逃责难。 更者,夫人的身子骨才刚养好些许,夜里风凉,染上风寒那怎得了? “我坐一会儿就会回房,你放心吧。”孟慕晴含笑说道。 紫夜时分,一只海东青飞入府宅,清讫得信后,赶忙送入她手中。 “夫人,是主子送回的家书。” 孟慕晴利落地将信笺展开,借着清冷的月光,细细看着书信上的内容。 的确是他的字。 【我已过荆州,不出七日便可抵达边关要塞,一切安好,勿念。】 言简意赅的几句话,看得出是在匆忙中写下的。 孟慕晴语带哭腔的说:“他定是昼夜不停的赶路!” 不然,怎会连写封家书,也这般匆匆? 小心翼翼地将书信收入衣襟,心中的担忧变作了安定,缓缓站起身来:“你也下去休息吧。” 说完,孟慕晴这才放心回到新房,和衣上塌,手掌紧摁在亵衣底下那封薄薄的书信,竟没多久,就熟睡过去了。 高尘走后三日,端贵妃以为子祈福的名义,在寝宫设下佛堂,没日没夜的抄写佛经。 高永帝知她思念儿子,特吩咐孟慕晴入宫陪伴,也好解端贵妃的愁死。 孟慕晴收拾好衣着,孤身离府出门。 她刚要登上马车,就见鱼梅梅捻着封书信急匆匆从府里追了出来。 “鱼姐姐?”她怎的这般慌张? “晴妹妹,还好你没走,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鱼梅梅略微喘了口气,遂将书信递给孟慕晴看。 她神情古怪地展信一看,脸色不由变了。 这封信乃鱼府送来的家书,除却询问鱼姐姐的归期,以及些报平安的话,更是提及了侯府。 信上只说嘱托爱女与侯家人划清界限,莫要再有任何瓜葛,尤是见着侯夫人,不可因过往情分,出手相助。 至于为何如此,信上不曾明说。 “侯夫人上京来了,必是为了侯姐······侯雨姵的事。”鱼梅梅至今不知孟慕晴曾与侯夫人在宫中的巧遇,故而有些担心侯家又掀波澜。 侯姐姐是因晴妹妹落得如此境地,虽说她是咎由自取,可万一侯家人迁怒、责怪到晴妹妹身上呢? 她的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孟慕晴安抚地笑了声,把书信归还于她。 “鱼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这里是京城,有重兵把守,你还担心有人想对我不利吗?” 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鱼梅梅放心不少,却不忘叮嘱她多加留心,毕竟,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孟慕晴笑着收下了她的好意:“有什么话等我回府后,同姐姐你慢慢说。” “哦,那你先去吧。”鱼梅梅点了点头,挥手送行。 马车咕噜噜转动着,驶离府宅。 路上,孟慕晴挑开帘子,朝车外唤了声:“清儿。” 清讫从车帘外鱼跃而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现身在了她的眼前。 “每每见识到轻功,我总后悔幼年时未求爹帮我寻个师傅。”待她想学内家功夫时,已经过了最合适的年纪了,“清儿,我有一件事儿想问问你。” “夫人请说。”清讫抱拳道。 马车略有些颠簸,但她的身姿却如一尊雕塑,巍然不动。 孟慕晴眼中的羡慕更浓,叹口气后,才问起了正事:“侯府前些日子是否出事了?” 之前她曾问过母妃,可惜,没能得到一个准信。 后来接连发生了不少事,使得她一直忘记了询问侯夫人孤身来京一事,当日,她口口声声央求她救侯姐姐一命,那话就像是有谁要杀了侯姐姐一般,如今想想,愈发觉得这事有古怪。 清讫深邃的眸微微一闪。 忽变的神情被孟慕晴尽收眼底,她定眼凝视着清讫,那目光仿佛要将人看穿,害清讫心尖发怵,不自觉悄然挪开了目光。 “果然侯府有发生过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她就觉奇怪,侯夫人身份金贵,却一人进宫,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带,且侯家老爷也没陪同她一道,这于理不合啊。 而且侯府的声望在江南乃至整个大阳,皆首屈一指,得不少学子拥戴,真想救侯姐姐,带她出宫离京,返回苏州,说难不难,何需侯夫人里子面子通通抛开,在大庭广众的御花园中,向她行叩拜之礼? 清讫自知瞒不过去,只得将实情告知。 “这事不大,是以属下未惊动夫人。” “说说看。”孟慕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清讫徐徐道来:“侯雨姵那日在宫中受罚,消息数日后就传回了苏州,侯家夫人当场晕厥,其父侯家的一家之主,当日便将侯雨姵的名讳从族谱上划去,将她逐出家族。” “什么!”孟慕晴惊得腾然起身,一时忘了她还在马车上,这一站,脑袋直挺挺撞上了头顶上的车顶。 “嘶!”好疼。 她倒抽了几口凉气,眼底更有一层水汽泛上。 清讫忙将她摁回软垫,伸手替她揉搓伤处,以内力缓解极有可能凝聚的淤血。 “夫人,您再这样不顾自个儿的身子,属下夜里就写信告诉主子。” “别!”高尘若是知道了,等他回来,定会‘教训’她,“我的好清儿,这点小事何必拿去惊扰他呢?你啊,就听我一回,千万别让他分心。” “那就请夫人您仔细些,莫要再出这档子意外了。”磕磕碰碰的,若是伤了哪儿,她拿什么脸见主子? 孟慕晴自知错在自个儿身上,忙点头应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这不是太惊讶了吗? “你继续往下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清讫从袖中取出一瓶外伤药,冰凉的药膏涂抹在她泛红的额头上,一边抹一边说:“侯夫人醒来后,闻之此事与侯老爷大吵一通,被软禁在后院,不得外出,她身边的婢女买通了家丁,趁夜,她收拾了盘查,孤身一人赶来京城,探望侯雨姵,这事苏州早就传遍了,据说,侯老爷一怒之下,险些写下休书,好在有人拦着,但他对外放出风声,声称侯府不会再认侯雨姵这个女儿,即使她回来,也不会放她进门。” 这些消息,留于苏州的隐卫老早就传回了京城,主子也是晓得的。 “夫人您那段时日琐事缠身,主子不愿把这桩消息告诉你,害你烦心。”清讫有些担心她会胡思乱想,又或是会因怜惜侯雨姵的遭遇,而迁怒于隐瞒下此事的主子,故而又添了句好话。 孟慕晴神色复杂地揉了揉眉心:“竟发生过这等事。” 这样一来,便能解释得通,那天侯夫人怪异的举动了。 孟慕晴大致能猜到侯家老爷此举的用意。 侯雨姵因一己私欲,破坏皇室大婚,且参与绑走她的案子,同谋的身份怕是难以洗清。 侯家又依附于高湛,若想不被牵连,不被查出他有参与其中,恐怕是高湛在暗中下的命令,逼侯家和侯雨姵断绝关系。 第两百一十章 侯雨姵疯了 可侯府向来疼爱侯雨姵,为何······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孟慕晴就已明了。 高湛在朝堂势力、声望皆属皇子中拔尖的,若得罪了他,恐怕侯府会遭受大难。 试想,当初孟家乃天下第一富商,不也一样在瞬息间,就惨遭横祸,导致一夜凋零吗? 整个家族和一个子嗣,孰轻孰重? 孟慕晴苦涩地闭上眼睛,不知侯姐姐她可有想过会有今天?她可曾后悔过当初的一念之差? 马车抵达洛阳门,孟慕晴差一名宫人去端贵妃那儿说一声,稍晚些时候再过去拜见。 而后,她扭头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夫人。”清讫跟在她身后,见她要去探望那位,不由眉头微拧,“侯雨姵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夫人再对她上心。” 她有今日的下场,纯属自找的,夫人不该同情她。 孟慕晴没吭声,脚下步伐不停。 来到太医院的院落外,还没进去呢,就听见阁楼厢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嘈杂之声。 “那里不是侯姐姐安置的房间吗?”心头咯噔一下,隐隐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进了院子,只见整个太医院已然秩序大乱,药童进进出出,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绳索、布带。 她拦下一名药童,急声问道:“太医院出什么事了?” “啊,奴才见过······”药童认出她,慌忙想行礼。 “不必了,你快说便是。”孟慕晴阻止了他的举动,凝眉问道。 “回五皇妃的话,是侯府那位小姐又魔症了,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大吵大闹。”药童一股脑把知道的内情通通说了。 清讫眸色一暗,似并不意外今日这场闹剧。 她一直站在孟慕晴身后,以至她并未留意到清讫一闪而过的异色。 “魔症?她的伤势不是缓和了吗?怎么会突然魔症了?”孟慕晴有些难以接受。 上回她来太医院时,太医亲口说侯姐姐的病情还算稳定,也无轻生的念头,这才过了多久? 药童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明白,孟慕晴索性撇下人,抬脚踏入阁楼,急匆匆上到二楼,想去看个究竟。 厢房外围满了人,这些人都是太医院的下人,他们正对着门内指指点点,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啊” “药!给我药!” “滚开!把药拿过来!” ······ 近乎嘶吼的声音,从敞开的房门内传出。 嗓音沙哑却又带着几分癫狂,仅仅是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孟慕晴伸手推开人群,想跻身进去。 “五皇妃来了!”宫人一见是她,连忙让出一条道来,供她通过。 偌大的厢房里,桌椅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茶盏、药碗摔了一地,场面分外狼藉,仿若刚经历过一场狂风洗礼一般。 孟慕晴满目惊诧,怎么会这样? 惊疑不定的目光掠过这遍地的混乱,投向屏风后的木床。 围堵在床边的是太医院的三名太医,他们正手忙脚乱地用绳索捆绑着床榻上的病人。 站在门前,她能清晰的看到那只消瘦如柴的手臂,凌空挥舞,能听到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双腿不自觉软了几分,竟有些站不稳。 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 清讫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沉声说:“夫人,这儿人多口杂,您先离开,等太医忙活完再问缘由不迟。” “不。”孟慕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右手撑住门匛,拒绝了清讫的搀扶。 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内剧烈摇晃的木床。 那声声的嘶吼,就像刀子在剜着她的心。 清讫不忍地撇开头去,又见门外看热闹的宫人未散,不由轻斥道:“这么多人堵在这儿有什么用?还不快退下!” “是。”宫人一哄而散,他们不认得这冷若冰霜的姑娘,却是认得五皇妃的。 谁都不想因看热闹开罪了贵人,反倒把自己给折进去。 当三名太医用麻草制服了侯雨姵后,皆是一头大汗。 “这女人怕是没得救了。”一名太医摇晃着头,刚一转身,冷不防就瞧见了门前立着的孟慕晴,慌慌张张就要行礼,“微臣参见五皇妃,五皇妃吉祥。” 余下的两名同僚纷纷匍匐,孟慕晴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绕过人,奔向床边。 凌乱不堪的被褥里,侯雨姵消瘦的身躯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嘴里还绑着块布带子,曾经工整美丽的发髻,如今变得蓬松,未施粉黛的容颜失去了过去的美貌,两颊凹陷,只剩下一具皮包骨! “谁能告诉我,为何好端端的人,会变成······变成这副德行!”通红的眸狠狠瞪向三名御医,目光凶狠,似一只危险万分的凶兽,一旦他们给出的答案,不能叫她信服,便要扑上去,将人撕碎。 御医吓得身躯直抖,结结巴巴地说:“回······回五皇妃的话······侯家小姐她是······是······” 眸光不停闪烁,摆明了阵脚大乱。 孟慕晴缓缓从床沿直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三人,气势逼人地问道:“是什么?难不成你们连她为何病情突变,也不知道?” 面对她冷冽锐利的气势,那名答话的太医愈发心慌,脸上凉汗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着。 “回话!”语调勃然加重! “五皇妃,不关微臣们的事啊,”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太医着实受不住这窒息的质问,连声喊冤,“不知是谁擅自在她的药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才会导致她魔症,真的和微臣们无关,求您明察啊。” “是啊,五皇妃,微臣们知道药中有异物时,她已经成瘾了!这事微臣们当真不知情。” 药?异物? 孟慕晴气息一冷,冷眼看着这帮哭天喊地的御医,薄唇轻启:“说清楚!” “是,”老太医抹了把面上的汗渍,咽咽唾沫,颤声道:“微臣等两天前因宫事繁忙,晚了半日为侯家小姐送药,结果她却像失心疯一般,在太医院又吵又闹,故而,微臣等方才知晓了药里掺有······有······” “有什么?”孟慕晴很是不耐,每每到了紧要关头,这人偏生就开始大舌头! 不悦的眼刀凉飕飕刮向太医。 后者缩了缩后,把心一狠,硬着头皮道:“里边掺合了半生逍遥!” 【轰!】 一道惊雷突兀地炸响在耳畔,孟慕晴脚下踉跄几下,惊得跌坐在了床沿。 惊疑不定的眸怔怔望着太医,嘴唇蠕动数下,只觉口干舌燥。 “你说里边加了什么?”她轻声追问,那话仿若从云端上飘下来似的,轻得低不可闻,却又暗藏着蠢蠢欲动的危险。 太医哑声重复了一遍:“是半生逍遥。” 半生逍遥,曾嫁入皇室,有幸得知不少宫中隐秘暗闻的孟慕晴怎会不知? 那是大阳早些年就列为禁药的毒药! 长期服食会产生极强的依赖性,一旦停药,心瘾已成,其结果,会使得人魔症、疯癫,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多年前后宫中一种能杀人于无形的可怕毒药。 为何······为何这种药会出现在侯姐姐的药里? “啪”,手掌大力拍上床沿,她愤然起身,双目喷火般瞪着太医:“她的药不是你们开的处方,不是由太医院的药童亲手熬制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会闹出这样的纰漏?身为御医,却让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要你们何用?” 蕴藏杀意的质问,吓得三人魂飞魄散。 “五皇妃饶命啊!” “微臣等真的不知这事。” “求五皇妃开恩!” 开恩?他们也配求饶? 眸光愈发冷冽,像是结了冰。 三名太医拼命地磕着头,只盼着能打动她,换来一线生机。 这人是在太医院遭的罪,于情于理他们都撇不开关系。 一旦事情捅到皇上那儿,在五皇子率兵前往边陲的节骨眼上,五皇妃雷霆震怒,为了安抚她,皇上岂不是要拿他们开刀了吗? 想及此,太医磕得愈发卖力,砰砰的巨响响彻整个屋子。 孟慕晴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摁下心中滔天的愤怒,宽袖下,双拳黯然攥紧,咬牙又问:“有何办法能治好她?” 她现在不求别的,只要侯姐姐平安度过此劫! 太医动作一顿,腰身往下佝着,没敢回话。 不是他们不肯救,可侯雨姵已然成瘾,想要根治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愿说?”孟慕晴眉梢一挑,见太医一脸颓然,心中更是发了狠,“既然是这样,那好,本皇妃这就去向父皇讨个说法,请父皇做主!” 她抬脚就要出门。 “五皇妃。”老太医大声叫道,“不是微臣不肯,而是这半生逍遥无药可治啊!” “无药可治······”孟慕晴刷地回过身来,“你们不是御医吗?不是大阳最好的大夫吗?区区毒药,竟能难倒你们?” 三名太医惭愧的垂下头,齐声说:“微臣学艺不精,请五皇妃恕罪。” “哼,好好的人送来你们这儿,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你们有脸说得出恕罪二字?”孟慕晴气得脸色铁青,“你们要么治好她,要么,就去大理寺解释去!” 侯姐姐的药只有太医院的人有资格过手,他们中必有内奸! 就算没有,他们也逃不过失责之罪! 第两百一十一章 若素不相识该有多好 “微臣定竭尽全力。”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应下。 见此,孟慕晴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她又问了问有何方法能缓解病状,太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去煎药吧。”能控制心瘾虽治标不治本,但对侯姐姐而言,亦是一种帮助。 太医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无人胆敢在里边过多逗留,唯恐五皇妃会改变心意,再次问责。 “这五皇妃好强的气势。”下楼后,三人不由感慨万分。 原以为五皇妃出身寒门,乃商人之女,与宫中贵人没得比,没想到啊,这发起脾气来,竟不妨多让。 “真不知道五皇子他是否晓得五皇妃这性子。”年轻的御医怨念十足地嘀咕。 “行了,这些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五皇子宠爱五皇妃都快把人宠上了天?叫旁人听到此话,有你好果子吃的。”在宫中过了半生的老太医冷声训斥,“少在这儿嘀嘀咕咕的,你们去抓药,老夫来亲手煎药,务必不能再叫旁人钻了空子去。” 若不然,别说是保下乌纱帽,盛怒下,五皇妃指不定连他们的命也一并给要了。 人去楼空的厢房再度恢复了寂静。 孟慕晴缓缓坐在床沿,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女子。 愧疚吗?因为她执意断绝关系,不曾来探望过她几回。 是,她是愧疚,是自责,她恨不得时光能重来,给她一个机会,在一切还没发生前,及时阻止下这件事。 “夫人,”清讫不忍见她这般内疚,稳步进屋后,低声说,“侯雨姵与奸人联手,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实属她咎由自取,您不用为他人的过错自责。” “我是恨侯姐姐做过的种种,可我没想过要她的命!”即便她再恼,再恨,都未动过一分杀心,“我答应过侯夫人,要把侯姐姐安然无恙的交还与她。” 侯姐姐若一直无法康复,她曾经的誓言,就要落空了。 “清儿,你记得侯姐姐过去的样子吗?”孟慕晴双眼泛红地问道,“她出门总爱穿得明艳,画上最美的妆容,走到哪儿,莫不是引得无数才子惊艳万分。” 她恍惚地喃喃着,像是记起了在苏州时,那段虽屡有波澜,却又格外美好、安逸的岁月。 清讫缄默不语,她不懂,自幼作为主子身边的影子,她知道的是舍身为主,任何试图想伤害主子的人,是朋友也好,是亲人也罢,皆是她刀刃所向之处。 “我没能护好她。”害她落入今日的境地,她虽无心,却何尝不是帮凶? 孟慕晴幽幽叹了口气:“清儿,我想求母妃网开一面,赦侯姐姐无罪,等她康复后,助她离开这个伤心地。” 清讫秀眉一拧,不太赞同。 “夫人,妇人之仁会害了您的。” “她已经变成这副样子,纵然活着,又能再掀起什么风浪?”便当她心软吧,孟慕晴只觉疲惫,“我只想任性这么一回。” “若这是夫人的决定,属下只能同意。”想来派些人手在暗中监视,这侯雨姵应不足为惧。 这时的她们丝毫不知,今日的决定为日后埋下了怎样可怕的祸端,此乃后话。 亲手喂完药,二人方才离开太医院,在太医院外,孟慕晴唤小白现身,于一无人的角落追问他,为何不曾发现有人做手脚一事。 小白推说对方下手太过隐秘,以至他一时不查,让对方得逞。 “此乃属下失职,请夫人降罪。”小白没有辩解过一句,径直揽下了罪责。 孟慕晴抿了抿唇,沉声说:“调查半生逍遥是谁人下的,将证据搜罗好。” 这事与高湛脱不了干系,若能找出证据,不论是认证或是物证,早晚有一天,能排得上用场。 侯姐姐受过的罪,皆是由他所害,想必上次助他偷天换日,破坏大婚,亦是他口吐莲花迷惑了心神。 他必须得要为此付出代价! 孟慕晴深知,大阳眼下局势不明,边关又或有战火,纵然她掌握了证据,在这节骨眼上,也不是揭露的绝佳时机。 若能在高尘立下军功,凯旋归来的时候,将此案捅到圣上跟前,兴许能一举拉高湛落马,使圣上重罚他。 如此一来,既能为侯姐姐讨个公道,又能重创高湛,一箭双雕! “此事暂时不要惊动五皇子。”她不想害他分心。 小白躬身应下:“谨遵夫人之命。” 孟慕晴点点头,回身望了眼那座精美的阁楼。 或许她与侯姐姐不该相识的。 若不识,便不会有现在的反目成仇,更不会换来这悲凉的近况了。 装着满腹的心事,孟慕晴没精打采地来到端贵妃的寝宫。 雕栏玉砌的殿宇笼罩于一片璀璨的暖阳下。 还未进殿,便能听到里边传出的木鱼声。 “主子这一两天一直如此,白日祈福,夜里抄写佛经,连膳食也一并改成了斋菜。”端贵妃身旁的贴身宫女在门外轻声禀报,“后宫好些娘娘想来探望,都被主子拒绝了,便是连皇上夜里到访,主子也不肯现身相见,说是要诚心为五皇子祈福,五皇妃您来了,请多劝劝主子。” “我省得的。”孟慕晴强挤出一抹笑来,推门进屋。 袅袅檀香从内室的佛堂内飘出,满室祥和、安宁。 清讫识趣地留在宫外,不愿跟随进去叨扰她们二人独处。 孟慕晴拨开珠帘,一眼便看见了跪在观音像前,一身清雅长裙,一边拨弄佛珠,一边敲打木鱼的端贵妃。 子在外,母担忧啊。 她暗暗感叹道,提了提裙摆,在端贵妃身边的蒲团上诚心跪下,为高尘祷告。 “你来了?”端贵妃默念完一遍心经,便停了手上的动作,幽幽睁开眼,看向她。 “是,慕晴扶您起来。”孟慕晴乖巧地搀扶着端贵妃,将人扶出佛堂,在寝宫的会客大殿前的软塌上落座,还贴心地提壶倒了杯参茶。 母妃多年受宠,便连宫里的茶水,亦是价值连城的参茶,可见皇上对她有多恩宠。 “尘儿每每率兵离京,本宫总要担惊受怕,怕他在外边吃不饱睡不暖,怕那些贼子会伤了他。”端贵妃接过茶盏,却不喝,只捧在手里,喃喃自语着。 孟慕晴陪坐在一旁,轻声安慰:“母妃,五皇子他武功高深,身边又有诸多将士守护,定能平安回来,您就放心吧,他啊,虽出门在外,可若回来时,见您消瘦了,指不定有多心疼,五皇子他最是在乎母妃你了。” “是啊,”想到儿子,端贵妃脸上不由浮现了一抹欣慰的笑,“尘儿他从小就赖本宫,小时候虽是奶娘带着,但只要离开本宫身边,他就会哭个不停,就连夜里安寝,也得有本宫陪着,便是皇上他都说宫里皇子公主不少,却没一个像他一样缠着生母的。” 孟慕晴幻想着小小的高尘哇哇啼哭的样子,情不自禁笑出声来:“他小时候还有过这样的一面?” “可不是?”端贵妃搁下茶盏,拉着她的手细细述说着高尘年幼时的样子。 他几时学会的踉跄走路; 几时学会的念三字经; 几时去的上书房; 事无巨细,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到动情处,端贵妃不由红了眼圈:“本宫到现在都还记着,当年上书房的夫子问诸位皇子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尘儿他说,他要做大将军保家卫国,不让敌人伤害任何一个国民,要为他的父皇打下一片太平盛世。” 清泪顺着面颊无声滑下。 那是骄傲的眼泪,同样也是一个为母者的心疼。 孟慕晴紧紧握住端贵妃的柔荑:“母妃,您别哭了,我们应当为他这份大义自豪。” “都说母凭子贵,可本宫宁肯他痴傻些,愚笨些,不用时常离京,去那些个危险之处。”端贵妃哽咽道,有些泣不成声,“尘儿他上回去剿匪,回来时没说过一声苦,也喊过一声累,但本宫知道,他身上有好多伤,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肯说,一个人去扛,一个人去受,若他平凡些,也许就不会······不会······” 孟慕晴心酸地闭上眼,这样自私的念头她何尝没有过?她何尝不想高尘能任性一点,学学其他皇子,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天下太平,全都抛诸脑后。 可那样就不是他了啊。 她认识的高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真正的大丈夫! “母妃,慕晴能理解您的心情,可五皇子他是为国效力,他是坊间人口相传的英雄,是大将军,慕晴以能嫁他为妻骄傲,您也应当如此啊。”孟慕晴重重拍了拍端贵妃的手背,眼泛热泪的说道。 “这些理本宫都明白。”端贵妃摁下泪意,抬手拭去面上的泪痕,“本宫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要慕晴你来安慰。” “母妃说的哪里话?”孟慕晴破涕为笑,“能和母妃说些体己话,是慕晴的福气,您也别胡思乱想了,得好好把自个儿照顾好,这样,五皇子在前线战场,也能安心不是?” 第两百一十二章 边关 孟慕晴在寝宫待了足足一日,温声细语地安抚着端贵妃的情绪,时不时还问些高尘过去的事,端贵妃哪有不说的?偶尔说到小时候一些趣事,两人会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夜里,端贵妃本想留她在宫中安寝,孟慕晴却想着于理不合推辞了,临行前,她央着端贵妃答应,待侯雨姵病愈,向圣上求情,赦免她,放她离京,端贵妃在犹豫后,终究是应了。 “你就是心太善。” “总归姐妹一场,慕晴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也仅止于此了。”孟慕晴叹息道,“惟愿侯姐姐离京后,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能重头来过,找上个好夫家,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吧。” “希望她能明白你的这番苦心。”端贵妃眼中掠过几丝欣慰。 尘儿时常出入血腥之地,身旁能有个心善的妻子,许能为他多积攒些福气。 “过几日,本宫会宣侯夫人进宫一趟,把这事知会她。” “那就有劳母妃了。”孟慕晴欠了欠身。 通知侯夫人的事,她不好出面,有母妃代劳最合适不过。 “五皇子若再有书信传回,慕晴会差人告知母妃,请母妃放心。” “好。”端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这个儿媳妇是越看越欢喜。 爱屋及乌,只要是一心向着尘儿的,她又怎会不喜? “夜里出宫不安全,本宫差些侍卫护送你回府。” 孟慕晴收下了她的好意,又说了些体己话,方才恋恋不舍地挥手道别。 夜里的皇宫仍是一片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的样子,一眼望去,各宫殿宇上的琉璃瓦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时而能在路上碰到几个端着宵夜往后宫送的宫人。 “呵,边关或有战事突发,她们却仍在安逸享乐。”孟慕晴不由得冷嗤一声。 或许是她钻了牛角尖,看着这些奢侈不改的后妃,她真有些为高尘不值! “夫人,请慎言,当心隔墙有耳。”清讫传音入密,提醒她。 孟慕晴自知失言,歉意地笑了笑,没再多谈一句。 回府后,她询问过府中隐卫,可有家书送达,遗憾的是今日的书信暂未送回。 孟慕晴着实放心不下,便一直在房中静等,直至紫夜时分,一只海东青飞入府宅,带回了前方的家书,她紧绷的神经方才能放松下来。 时光一转而逝,距离高尘离京已有近十日,就在昨天夜里,大军终于抵达边关要塞。 而坊间,在孟家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下,不利于星罗爵炎的传言愈燃愈烈。 不少百姓一致相信,这刺杀一事乃是他自编自演的恶行,只为了陷害大阳,挑起两国战火。 朝廷自然也得到了风声,几名文官当朝进言,声称散播此谣言者,居心叵测,乃是想加深大阳与星罗的矛盾,激化战事,此言一出,得到不少官员的附议。 谁都不想看到战火纷飞,比起两国交战,他们更愿意同草原好说好商量,圆满解决此事,而眼下的谣言,则有激怒星罗族的可能,不管其出发点为何,他们都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谣言继续发酵。 “简直是胡说八道!”孟慕晴从烈武涉口中得知此事,气得当场拍案而起,脸上一派怒容,“到底是谁居心叵测,嗯?星罗族极有可能利用星罗爵炎受伤一事大做文章,若不在这时候早做准备,使得他们无出师之名,更多待何时?难道真要等到兵临城下,跪着求星罗撤兵吗?” 这些人不仅迂腐,且鼠目寸光! “朝堂上几位军功累累的武将,与这帮人吵得不可开交,他们的态度与五皇妃您是一样的。”烈武涉赔笑道,顺势替她斟了杯茶水,想让她消消火。 孟慕晴一口气灌了两杯凉茶,这才勉强摁下了火气,重新坐回椅子后,接着又问:“圣上怎么说?” “圣上未就此事表态,只训斥了争执的两派官员。”烈武涉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这就好。”她真怕圣上被文官说服,下令制止谣言,若真是那样,她的一番苦心就真要白费了。 “五皇妃,眼下朝廷一直在关注星罗爵炎受伤一事,您看,咱们要不要趁这机会,对三皇府开刀?”烈武涉阴恻恻地问道,比起国家安宁,他更想为一双子女报仇,手刃孟水筠! 他的儿子,他的女儿,皆是为她所害,现在她仍旧活得好好的,这叫他如何甘心? “不急,”孟慕晴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对付孟水筠不难,但不能是这个时候,一旦京中再有波澜发生,只会给朝廷添乱。” “那您说何时是动手之机?”烈武涉紧接着追问道。 “待星罗族的事成功解决,便是绝佳时机。”她不仅要对付孟水筠,还要把高湛一并拖下水。 这二人不论是哪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危险的暗潮在眸中疯狂凝聚。 烈武涉不由有些心尖发怵,五皇妃这样子看上去竟是比他更加痛恨那贱人! 恨吧,越恨越好,只有这样,他方能借着五皇妃的手,报了这杀子血仇! 边陲要塞。 高尘刚一入城,便拒绝了当地府衙备的接风宴,带着巡案与张泽海一同前往驿站,探望受伤的星罗爵炎。 “五皇子您请放心,微臣已派了重病将驿站团团围住,任何人想进去都不可能。”当地的九品县令得意地说道,在他身旁站着的是镇守边关的守城大将穆玉峰。 此人曾在调查洪灾后地方官员贪污朝廷救灾款时,遭到当地乌合之众的包围,只凭借一手关刀杀出重围,砍下地方官的脑袋,那时他只十七岁,一举名震天下。 只不过也因此,让朝廷不少有贪污嫌疑的官僚忌惮,故而被打发到边陲,名义上是守城,实则却是远调朝廷中心,在这苦寒之地受苦来的。 而他在此处已待了足足十五年,来时只带了二十骑,眼下麾下却有近一万雄狮,乃守卫边陲的勇士。 “此人心术不正,自事发后,不少士兵曾发现他的随从时常在城中四处走动,末将怀疑,他们想必是在观察城中情况。”穆玉峰尽忠职守的说道,“且他的伤势末将曾请军中大夫看过,他伤的是右键,虽刀已入骨,但其内功高深,远没到下不得塌的地步,城中郎中与军医皆开过药方,算算日子,理应康复才是,他却一直置身于病榻上,装出一副重伤的样子出来,恐怕是在故弄玄虚,想借此激化草原的复仇之心。” “咳!”地方官尴尬的咳嗽一声。 穆玉峰一记厉眼瞪去,他忙赔笑说:“将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这人是出了名的直肠子,铁面无私,他还是别同这人唱反调的好。 高尘翻身下马,守在驿站外的士兵恭敬地跪地行礼。 叫起后,他一边往院中走,一边问:“城中守备如何?” “末将已命将士每隔一个时辰换防,且加派了两千人在城中巡视,但凡发现任何行为可疑者,立即拿下,派往塞外的探子传回消息,草原正在集结兵马,只是不知何故,还未大举压境。”这些备战的要事,穆玉峰早已准备周全,以至高尘问起来时,他答得滴水不漏。 高尘赞许道:“做得不错。” “此乃末将的分内事。”穆玉峰并不居功,“敢问五皇子此次带来了多少兵马?是否有制定何预案?又要如何调查此事?” “穆将军。”知府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您这是对五皇子说话的态度吗?五皇子千里迢迢赶来,连口气都没歇,就算要问,也得等晚些时候再问啊,”说着,他忙向高尘屈膝告罪,“五皇子,穆将军他从军多年,对人情世故了解不多,请您千万别同他计较。” 高尘意味深长地睨了眼梗着脖子,坦荡如君子的穆玉峰。 不仅不怒,反倒笑了。 “边关有你这等大将坐镇,乃是我大阳之福气。”若多几名他这样只知为国尽忠,不愿理会朝中争斗之人,拿下草原指日可待。 只可惜······ 一抹暗色染上双眸,朝堂乌烟瘴气,多的是选派战队之人,更不乏阿谀奉承之辈,便连是否要提早戒备草原举兵来犯,亦吵得不可开交啊。 “末将愧不敢当。”穆玉峰一脸正气,全然看不出不敢当的意思。 “本皇子此番前来,带有三万精兵,待见过星罗酋长,将军大可去军中一看究竟,至于预案,本皇子夜里与将军再做商议。”高尘淡淡地说道,哪想到这话一出,穆玉峰竟当着他的面命身后一副将立即撤返军营,去安顿这三万兵马,及早融入城中的守卫中。 嘴角不自觉抽了抽,难怪此人会被朝中那些个官员贬来边关。 以他这性子,若在京中任要职,不知要查出多少贪官污吏! 知府无力扶额,一路上光是赔笑就赔了好几次。 驿站院中,有近二十名身穿盔甲的步兵坐镇,凡是想进入院中的出入口,皆由他们把守。 高尘刚欲进门,却被一名士兵拦下:“请大人卸刀。” 第两百一十三章 毕生之愿四海升平 “大胆,这位可是当今五皇子!谁给你们的权利竟敢拦他的路?都不要命了?”知府当场发难,他为穆玉峰打圆场已经够了,现在连这些个士兵也通通不长眼睛,真把人得罪了,他们都得玩完! 知府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瞄高尘的神色,唯恐他动怒。 “既然是规矩,所有人都该遵守。”他也不能例外。 高尘衣袖微动,将袖中贴身放着的匕首取出,交与士兵。 而他身后的穆玉峰等人,同样也交出佩刀。 确定没私藏武器,士兵才行礼开门,放他们进屋。 单轮这尽忠职守的程度,便足以探查出边陲军纪的严明。 高尘眼露赞许,对穆玉峰的好感又添了好几分。 他以五皇子的身份探视星罗爵炎,除了必要的寒暄,多余的话一字不说,便是连与大夫说的话,也比同他要多得多。 星罗爵炎慵懒地斜靠在木床的床头,衣衫松垮,青丝如瀑,活脱脱一要霍乱凡尘的妖精。 穆玉峰不悦地皱了下眉,简直有失体统! “五皇子,”见高尘问过大夫伤情作势要走,星罗爵炎冷不丁开了口,“寡人在这儿住得不太舒坦,床太硬,烙骨头得很,而且夜里蚊虫颇多,你们大阳莫不是故意寻了个不着调的地儿,存心想加重寡人的伤势?” 他笑得群魔乱舞,只话里却暗藏锋芒。 高尘离去的步伐猛然顿住,回身说:“若不喜,酋长大可返回草原,至于案子的调查,一旦有了结果,朝廷会命人前往草原报信,给你一个满意交代。” 住不习惯?行啊,他滚不就得了? 高尘神色淡漠,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势姿态。 事情虽是在大阳境内发生的,但星罗爵炎的武功同他不相上下,身旁又不乏高手保护,这么轻易被得手,他总觉整件事里藏有玄机,故而态度很难热情到哪儿去。 “五皇子所言甚是,”穆玉峰胸膛一挺,一板一眼地道,“边陲的日子本就刻苦、艰难,为了照顾好酋长,本将军已经命人腾出了这最好的房间,酋长非要鸡蛋里挑骨头,恕本将军不再奉陪!” 知府听得是瞠目结舌,这穆将军向来不通人情,快人快语也就罢了,怎的连五皇子也跟着这般胡闹? 若真激怒了星罗族族长,恐怕番邦的铁骑,不日就要兵临城下了啊。 他急得冷汗直冒,偏生有高尘这个金贵的主子在场,他哪儿敢贸贸然开口,同他唱反调?这样做,岂不是在外族人面前丢脸吗? “你们!”星罗爵炎身旁守卫的随从,一脸愤然。 “不得无礼。”星罗爵炎凉飕飕捏了他们一眼,立时将其快要爆发的怒火摁下,随后,他才抬眸看向高尘说,“大阳一日未给寡人交代,寡人一日不回返程回族,要想寡人走,可以,将刺伤寡人的凶徒交出来,否则,五皇子你应当知道,不仅寡人的耐心不好,便连寡人麾下的众多猛将,也是急脾气,指不定拖得久了,闹出些不该发生的事,伤了两国和气。” 这话分明是威胁! 高尘气息一冷,整个人宛如破冰而出的宝刀,寒气肆意,锋芒毕露。 “酋长大可放心,不论是谁意图在暗中动手脚,耍心机,本皇子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好,那寡人就等五皇子的结果。”星罗爵炎扬唇一笑,璀璨的笑靥却是难达眼底。 离开驿站,穆玉峰率先请辞返回军营,高尘本想和巡案及张海则二人三堂会审,曾目睹行刺经过的大阳士兵、城中百姓以及星罗族的侍从,但巡案竟一口回绝了。 “五皇子,圣上是命您来操练兵马,而非查案,请您莫要插手下官的分内事。” 他的口气极大,且态度十分坚决,透着一股仿佛高尘插手,就会从中作梗、坏事的意思。 “大人,您这话说的未免太武断了,圣上虽让五皇子到边陲练兵,但用意为何,微臣都能明白,难道您会不知?”张泽海挺身而出,维护高尘。 于公,他乃当今五皇子,是威名远播的将军,职位、身份、能力,皆是一等一,有他参与案子的调查,如虎添翼。 于私,他又是孟小姐的夫郎。 张海则着实想不出不帮声的理由。 “张大人,你此番是本官的副手,如何审案,本官说了算!”巡案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坚决,说什么也不肯让高尘插手,当然,他亦不愿让局面变得太僵,故而又说:“如果查出了什么线索,或是有需要五皇子帮衬的地方,到时,还请五皇子不吝赐教。” 高尘眉梢微微一挑,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通透眼神,看得巡案一阵心惊。 他慌忙撇开头去,眸光略微有些躲闪,似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 “罢,”高尘漠然收回视线,“既然大人一意孤行,好,本皇子便给你半月时间,半月内,若案子无任何进展,届时,你是父皇钦点的主审官也好,是朝中威望颇高的重臣也好,本皇子都不会卖你一分颜面!” 说罢,他径直抬脚,从浑身僵直的巡案身旁走过。 离去时,不忘朝张泽海点头示意。 当地知府本是想在自家府宅内,让高尘安顿下来。 但这提议一说出口,就遭到了他的拒绝。 “本皇子既是率兵马前来,自然该住于军中主帐,怎可留宿于大人府中?这于理不合。”唯有身处军中,他才能最快的掌握边关的动静,随时做好调派兵马的应对手段。 “那下官这就命人备些行囊送去主帐,这军营每每入了夜,风沙就变得极大,若不仔细收拾一番,难免会让您有些不太适应。”知府从善如流地改变了主意。 这人,虽偶会溜须拍马大献殷勤,却心思剔透,于穆玉峰率直的性子倒是相辅相成。 高尘暗暗评断道,点头接受了知府的好意:“如此,就有劳大人了。” 二人在四名士兵的护送下,穿梭过城中街道。 还未离城前往城外安扎的营地,半道上,竟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男孩衣着破败,一双草鞋磨损得都能看到脚指头了,模样灰头土脸,唯独那双眼睛,干净得还未被这俗世所侵染。 高尘余光一瞥,见知府面带薄怒,便抬手阻止了他想呵斥男孩的举动。 他在街上缓缓顿了下来,威武的盔甲摆子哐当落在地上。 街边的老百姓见到这一幕不由停下了脚步,连手里各自忙活的事儿,也纷纷止了。 整条街安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央一大一小的两人身上。 他们都认得高尘,他方才进城时威风凛凛的样子,多少百姓亲眼看见了? 只是,他们拿不准这位贵人眼下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高尘哪管周遭的注视,抬手拭去男孩面上的灰尘,动作极为自然,没有倨傲,没有不屑,平静得让人不敢相信。 “你是京城里来的大将军吗?”男孩脆生生问道,小手似是想要去拽高尘的衣袖,又怕会弄脏了他,只能垂在身旁,紧张地搓着自个儿早已破损的麻衣衣摆。 “我是。”高尘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那你是来帮助我们的?”男孩又问,“叔叔婶婶都说,这里要打仗了,我们的家要被坏蛋毁掉了,你是来帮我们赶走坏蛋的吗?” 他年纪太小,小到不明白为什么家中的长辈,这些日子会日夜诚惶诚恐,会害怕的躲在家里掉眼泪。 “大家都说,只要京城的贵人来了,就能把坏蛋打跑,是这样吗?” 男孩满怀期待地凝视着高尘,纯真却又充满了信任。 高尘缓缓笑了,温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脑袋,在他不解的目光下,一字一顿地说:“是,有我在,坏蛋永远不会踏入这里一步。” 他用生命起誓!哪怕耗尽最后一滴血,也决不允许别国的铁骑,踏入大阳的版图!便是再小的城镇,他也不会任由谁强行夺去。 小男孩的一双眼睛亮得仿若天上玄月,他很轻易地就相信了高尘的话,欢天喜地的奔跑向人群,嘴里大声说着:“坏蛋不会来了!有大将军帮我们赶走坏蛋啦!” 连蹦带跳的步伐,欢快、轻松。 那是高尘愿意用毕生的心力去换的。 他微微眯了眯眼,唇边的笑多了几分柔和,那缱绻温柔却又不失尊贵的身姿,不知惊艳了多少人。 次日夜里,孟慕晴接到的家书上,就添上了这一桩趣事。 她幻想着当时的情形,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心里有难以言喻的骄傲与自豪在疯狂滋长,塞得整个胸口暖暖的、胀胀的。 这就是她满心喜欢的男人啊,一个可爱又可敬的男人。 “小姐,你在笑什么呢?”悠悠打了水进屋来,想伺候她洗漱。 孟慕晴妥善地将书信收好:“边关安定,我能不开心吗?” “真的?”悠悠惊喜的叫了一声,“那真是太好了!真希望边关能早点解除危险,千万别向外边传的那样,又掀起什么战争,这样五皇子就能早早回来陪小姐了。” 她也这样希望着啊。 第两百一十四章 惊变,副尉畏罪自杀 孟慕晴夜里写了封回信,拜托清讫送到边关。 信上只简短的一句话【京中一切安好,盼归】,没有多余的情爱之词,有的仅是朴实和平凡,却道尽了她的满腔思念。 三日后,深夜,一阵凌乱焦急的拍门声,打破了五皇子府的宁静氛围。 孟慕晴披了件大氅,睡眼朦胧的打开门。 “出什么事了?” 边关安宁,大阳局势还算稳定,草原暂无动静,她着实想不出能有何事值得清讫这般焦急。 清讫站在门外,连行礼都忘了,急声说:“夫人,大事不好,骁骑营出事了!” “什么!”睡意一股脑消失到了天边,揉揉太阳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后,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先别着急,把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骁骑营是高尘在京中最重要的兵力,亦是守卫京师的重兵,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营中两名副尉认罪自尽了。”清讫言简意赅的说道。 “等等,”孟慕晴听得有些懵,“什么叫认罪自尽?” 认罪?认什么罪? 她可没听说近日骁骑营有在京中干下什么贪赃枉法的事啊,记忆里,骁骑营一直是刚正不阿的京师正统军队,听命于高尘,怎会犯下需要自尽来偿还的罪责? 清讫抿了抿唇:“此事乃张冷派人通知的隐卫,据说两名副尉留下一封认罪函,便割喉自尽,尸体是士兵久等换防的人没来,前往厢房查探后发现的,隐卫说,信上认的罪责,是这二人仗着在边关军中有熟人,窃取了边陲要塞中的守备消息,暗中透露给对星罗有深仇大恨的江湖人士,使得刺杀者轻易得手,暗算星罗爵炎,他们知道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选择了自尽,并且,在信上,他们主动要求将尸首交与星罗,以求以此换来星罗族息事宁人。” “不可能。”孟慕晴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就断然否认了整件事,“骁骑营的副尉为何要做会挑起两国战火的祸事?他们若想伤害星罗爵炎,那人在京城逗留数日,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又何需费尽周折兜这么大的圈? “具体的缘由暂时还未查明,只不过,九门已经在一刻钟前去了骁骑营,连宫中也被惊动了。”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隐卫大多留于府宅及深宫,还有三皇子府,谁能预测到,竟是骁骑营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 清讫的神色很是凝重:“属下已经差人写信连夜用海东青送去边关,告知主子此事。” “信送出去了?”孟慕晴脸色徒然大变,心头忽然升出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这事若是真的,众所皆知骁骑营是高尘昔日的旧部,他脱不了干系。 若是假的,为何偏偏是骁骑营?不排除有人想利用此事对付高尘! 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信去边关,要是信落到了旁人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信上写了什么?”孟慕晴显然联想到了前世孟府被冤枉助高尘谋反一事,顿时乱了阵脚,一把拽住清讫的手腕,厉声逼问。 “属下只说骁骑营生变,副尉畏罪自杀,请主子早做防范。”清讫轻声说道。 “完了······”这样写看似正常,但就是这正常的警告,却足够让人浮想联翩,生出譬如有人在通风报信,暗示高尘东窗事发的念头。 即便圣上不信,可龙心难测,一旦这颗怀疑的种子种下去,天知道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会长成参天大树? “快,快去把信截住!”这封信绝不能送离京城,更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属下这就去。”清讫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孟慕晴的担忧。 她自责的咬了咬唇,当即转身出门。 身影还未飞出院子,只见一抹疾风般的黑影从墙外飞入院中。 “不用找了,信在我这儿。”小黑晃了晃指缝间夹着的一支竹筒,信步踏进门。 孟慕晴急不可待的将竹筒抢过,取出里边的密信一看,上边写着的内容,的确和清讫所说的一样。 她当即便把密信烧毁:“小黑,你轻功高强,能不能麻烦你去边关一趟?” 送信太不安全,极容易被人半道截下,他是高尘的师兄,是她信得过的人,把报信的任务交托给他,最合适不过。 “我联系了师傅,他已经启程赶赴边关。”这点小事就算她不说,他也能想到。 “呼”,孟慕晴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落了些许。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她忽然惊觉自个儿的后背竟是被凉汗打湿了。 “骁骑营此时水泄不通,皇上派了近卫军将整个地儿团团包围起来,暂时很难打听到其他线索。”小黑在来的路上,就去骁骑营探过一回,那里眼下处处是人影,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一片,其中不乏有宫中的高手隐匿在暗中,想要打探消息,极有可能被发现,以至他未多做停留,急匆匆就过府议事来了。 “万幸师弟离京前命我留在京中,不然啊,这回恐怕要出大麻烦了。”小黑睨了眼清讫,“清儿······” “夫人,”清讫果断无视掉他亲昵的呼唤,冷漠的面庞,浮现了几分惭愧,“清讫险些闯祸,请您责罚。” 孟慕晴疲惫的跌坐在椅子上,摇摇头,已是无精力再说话。 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骁骑营的副尉乃是刺杀星罗爵炎的帮凶?不仅如此,还因此畏罪自杀? 说不通的,能入骁骑营的,绝不会是莽夫,且不说他们如何与行凶者联系的,便是在决定帮忙前,必定有过一番深思熟虑。 能在高尘麾下任职之人,怎会预想不到此事一旦在大阳境内发生,将会招来何等后果? 信上说,为保两国安宁,他们自愿将尸首交与星罗。 有这等舍生大义,为何会莽撞的引起祸事? 不论怎么讲,整件事都不符合情理。 孟慕晴愈发怀疑,这是一场有人故意设下的局! 但她没有证据,更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嫌疑最大的理应是高湛,可他难不成真的就为了还不一定能成功的陷害,派人刺杀了星罗爵炎后,又暗杀骁骑营的两名副尉?此事只要圣上不信,高尘就无危险,毕竟他已从骁骑营卸职。 花这么大的心力,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高湛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孟慕晴只觉太阳穴抽抽的痛着,狠狠揉了记下:“小黑,麻烦你替我看牢了骁骑营,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 “我会马上告知你。”小黑爽快的答应下来,这事关乎到师弟,他责无旁贷,应当帮忙,“我已调集千沙楼的好手尽快来京,以备不时之需。” “嗯,有劳了。”孟慕晴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抹笑来。 小黑摇头不语,他与师弟师出同门,虽平日里,他总想榨师弟一笔,但真要摊上事,他绝对会第一个站在师弟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清讫,你吩咐隐卫密切留意宫中的情形,尤其是圣上那里,”孟慕晴口风一转,看向清讫,“还有,母妃那边尽量瞒着。” “恐怕会瞒不住。”贵妃娘娘消息素来灵通,怕是这会儿就该得了信儿了。 孟慕晴眉头一凝,她明日得要进宫一趟了,母妃定会为高尘的处境担忧,他不再京中,安抚好母妃的情绪亦是她的责任。 小黑只待了片刻就匆忙赶去了骁骑营,清讫也出了院子,在花园的山石后,与府中的隐卫商议。 孟慕晴孤身站在窗边,眺望着远端骁骑营的方向。 那里,隐约有红彤的火光映照着夜幕,应是把守骁骑营的侍卫持有的火把。 “三妹。”孟轻礼从敞开的门外踱步进来,静默的眸中暗藏几分忧色,“府里出什么大事了吗?” 他在厢房里就已察觉到府中诸人的走动,觉得有所不对,特来新房瞧一瞧,没想到这儿竟还亮着烛火。 都说长兄如父,孟家兄妹自幼一起长大,不仅感情笃定,对彼此更是知根知底。 孟慕晴面上百般的愁死,孟轻礼如何会看不见? “大哥,我现在心里很乱,有什么事容后再说好吗?”连她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这种时候要她怎样解释? 孟慕晴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即便要告诉大哥,也得等到来龙去脉弄清楚再说。 不然,仅是多一人担心而已。 孟轻礼识趣的没再多问,只挺身站定在她身旁,用力握了握她的右键:“不管有什么事,你都是孟家的千金。” 家族永远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只有这一点,他希望三妹能够记住。 “嗯。”孟慕晴带着些许鼻音的应道,她才不会轻易被这么点麻烦给打倒!因为她身后有着支持她的家人,有着信任她,爱护她的夫君。 任何风浪,任何危险,她都有勇气去闯,去解决! 这一夜,京城大乱,骁骑营整整上千名将士,在天蒙蒙亮时,被带离校场,收监刑部及大理寺两处大牢,官衔高者关在一处,普通骑兵则关在另一处,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更不允许交涉,俨然被视为了需调查的嫌疑犯。 而张冷则被近卫军五花大绑着,带入宫中面圣。 第两百一十五章 坐山观虎斗 孟慕晴得到消息时,正欲进宫去探望端贵妃。 得知此事,眉心立时皱紧:“今日早朝怎么说?” “皇上罢了今日的早朝,宫中加强了守卫,暂时打探不到任何消息。”清讫如一尊雕塑站在孟慕晴身前,沉声说道。 宫里的探子的确不少,但皇上下令严令禁止任何人传递消息,故而,隐卫想打探出情况,还得等上些时候。 “继续打探,尤其是三皇子府那边,千万不要降低了戒心。”孟慕晴嘱托后,换上件华贵的素色儒裙出门打算乘马车。 一只脚刚踏上矮凳,冷不防,幽静的青石板路尽头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她翩然转身。 咦,又是这人? 率领一支近卫队正疾速往府门前赶的,正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近卫军都统,是个老熟人。 “大人今儿怎的有空到府上来?”孟慕晴巧笑嫣然地问道,只双眸里,一片黑沉,无半点温度。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高尘眼下不在府中,又值骁骑营出事的节骨眼,这人怕不是为作客而来的。 心中的警惕升到最高,但她脸上端庄温婉的笑,就如同面具般,丝毫不变,端得是落落大方。 都统吁了一声,勒缰停下。 “禀五皇妃,下官奉旨搜查五皇子府,请您见谅。”说完,都统从腰间抽出了别着的明黄圣旨,刷地一下摊开,朗声宣读圣上的旨意。 上回他只有口谕,而无圣旨在身,被府中的人屡多阻挠,这会儿,他自然得有备而来。 孟慕晴跪在地上聆听旨意,秀眉紧锁,神色很是凝重。 皇上居然要搜查府宅? 难道他当真怀疑高尘与行刺的事有关联?不然,为何有这等举措? 念完圣旨,都统抬了抬下巴:“五皇妃,请接旨。” 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接。 孟慕晴抿了抿唇,慢吞吞将旨意接下,而后,又细细看过一遍。 上边确实盖有玉玺,是皇上亲自下达的旨意。 “大人远道而来,不妨先喝杯茶,再办差不迟。”孟慕晴眸光微闪,盘算着先把人拖延住,然后让隐卫检查整个府宅,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她自然是相信高尘与此事无关的,但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在暗中用了什么手段,偷偷把不该有的东西藏在府里的某个角落? 这种肮脏的污秽事,宫中又不是没发生过,谨慎些总是好的。 都统摇了摇头:“五皇妃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下官急着回宫述职,不敢耽误时辰。” 说罢,他大手一挥,身后侍卫齐刷刷翻身下马,如出笼的猛虎,一涌而入了府门。 “你们这是干什么?”从长廊处赶往堂屋用膳的鱼梅梅,惊慌地看着这帮披盔戴甲的侍卫,红润的小脸当即白了几分。 身旁的孟轻礼捏了捏她的手指,带着人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既然这些人能入府,就定是得了三妹的允许。 “轻礼。”鱼梅梅吓得不轻,这好端端的突然有陌生人闯进府来,她怎能不慌? “别怕,万事有我。”孟轻礼安抚道,牵着鱼梅梅快步来到前院。 精美的房檐下,堂屋的红木大门敞开着。 孟慕晴正端着客套的笑,与都统寒暄,余光不停朝门外偷瞄,她着实有些担心近卫军会搜查出什么来。 万幸的是,近卫军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儿,就连府里的账本也来回翻看了好几次,仍未找出任何与行刺有关的线索。 “大人,卑职在主居的一个柜子里找到了这个锦盒。”一名侍卫捧着一小巧玲珑的雕花檀木锦盒,急匆匆进了屋。 孟慕晴脸色微变,解释道:“此锦盒乃本皇妃的私人物件······” “哐当”,话还未说完,只见都统已拔刀出鞘,锋利的刀刃利落地劈开了锦盒上的金锁。 “保护夫人。”门外隐匿的隐卫现身飞入厅中,如一堵肉墙,护在孟慕晴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都统。 “这位大人,”孟轻礼神色森冷地拱手道,“五皇妃跟前,你怎能动刀动枪?” “本官奉旨办差,有何不妥之处,还望五皇妃多多体谅。”都统坦然直言,近卫军隶属皇室,只听命于圣上,今日是圣上下旨,命他们严查五皇子府,他不得不从命,是以,就算因此惹五皇妃不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孟慕晴忍下了心头泛起的怒火,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都无需紧张,本皇妃和五皇子行得端坐得正,从未做过任何黑心事,不怕人查。” “胡说八道!”一声娇喝从院子前方的府门外飘来。 众人齐齐转头,便见一抹红艳似火的人儿在数名随从的簇拥下,疾步进府。 “尘哥哥是当今皇子,他的府宅怎么可以任由下人搜查?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的。”多日不见的长安郡主仍是那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姿态,刚一现身,便先声夺人。 孟慕晴眉心微拧,随即,唇边竟化开了一抹别有深意的弧线。 她貌似无奈地叹道:“郡主,都统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尊圣命来此搜查,本皇妃不能抗旨啊。” 一句话,道尽了她的无力与惆怅。 墨玉倨傲的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尘哥哥不在家中,你居然连这儿都守护不好,哼,真不明白,就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圣旨又如何? 她在这里,就不信这帮侍卫还敢肆意妄为! 大不了闹到圣上那儿去,圣上素来疼她,肯定不会有任何微词。 看着长安郡主嚣张的作态,孟慕晴心尖微苦,她能这般硬气,只因她背后的高永侯,可自己做事,却不能如此随心。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代表着高尘,今日,她若抗旨,必有谏人上奏皇上。 他们不会弹劾她,却会将罪名往高尘头上推。 不在其位,不知其难。 孟慕晴神色微微一暗,但一瞬后,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不知长安郡主怎会突然前来,不过,有些她不能做的事,刚好能让郡主去做。 “你们通通给本郡主滚出这里!不许破坏尘哥哥的府宅!”长安郡主一见孟慕晴闷声不吭,不再同她争执,将炮火挪向一旁的近卫军,厉声命令道。 都统摇头不语,态度格外坚定,明摆着不肯在未搜查完之前离开。 “好哇,你们竟敢不听本郡主的话?”长安郡主气红了脸,“来人啊,把这帮目无王法,以下犯上的家伙给本郡主拿下!” “是。”她身后的随从立即出手。 近卫军哪愿束手就擒?七八人在偌大的厅中打成了一团。 拳脚相加,内力翻涌。 房中风声鹤唳,桌椅在外泄的内力下,掀翻了一地。 孟慕晴朝隐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偷偷出手帮忙。 乱吧,最好越乱越好。 隐卫不动声色地掷出暗器。 “啊!”一名近卫军吃痛地惨叫一声,捂住被暗器贯穿的臂膀,气红了眼,“卑鄙!” “长安郡主,您莫要欺人太甚了。”都统一掌拍开身前的敌人,满脸怒容的看向墨玉。 “欺负你又怎样?告诉你,识相的你马上带着这帮奴才滚蛋,否则,本郡主要你好看!”长安郡主猖狂地叫嚣道,有她在,谁也别想在尘哥哥的府中放肆! 当宫中久等近卫军不回时,高永帝察觉到些许不妥,立有命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率领几十名近卫军,出发前往高尘的府邸。 他本是以为,或许是孟慕晴诸多阻挠,亦或是府中生了什么变数。 哪想到,当一名近卫军跌跌撞撞地回宫禀报后,他方才知晓,竟是墨玉带人和前边派去的近卫军动了手。 高永帝心头一沉,威严的面庞黑如墨色。 “去,把人通通带到宫里来,命人传高永侯入宫。”隐忍怒火的冷硬嗓音,透着几分风雨欲袭来的危险。 胆敢和他的近侍动手,这和公然挑衅他有何分别? 五皇子府前院,已被另一批近卫军分开的两帮人马,正愤愤不平地瞪着彼此。 他们身上大多受了些皮肉伤,无性命之忧。 孟慕晴命管家将下人驱至后院,身旁只留下两名隐卫,其余人,皆在近卫军到来时,偷偷隐到了暗中。 她可不想让皇上知道府里有多少隐卫,试想,皇上若知高尘麾下有不少武功高强之辈,心中必会猜忌。 “公公你来得正好。”长安郡主怒指对面发冠凌乱,一身狼狈的都统,“这人辱骂本郡主,还同本郡主的人动手,妄想伤害本郡主,你速速命人把他拿下,本郡主要抓他去见皇上。” 听到这话,孟慕晴一时竟不知该笑她看不清形势,还是该佩服她到了这个地步,仍有叫嚣的勇气。 余光一瞥,整个院子几乎被几十名近卫军团团围住。 这些人肯定是得了皇上的旨意,特地来此平息事态的。 皇上他多半已然知道了府里所发生的一切,在这种时候长安郡主再三叫嚣,只会惹怒皇上。 不过······ 她暗暗叹了口气,由此可见,长安郡主多年来的确颇多盛宠啊,否则,在这天子脚下,她哪儿敢这般放肆? 第两百一十六章 回封地 “郡主,杂家是奉皇上口谕来此,请您与五皇妃及都统大人速速进宫,皇上要召见你们。”太监总管打了个千,一板一眼的说道,至于长安郡主的命令,他只当没听见。 “本皇妃吩咐些琐事,便同公公进宫面圣。”孟慕晴率先答应,这事与她毫无关系,即便要论罪,也轮不到她,更者,进宫去,或许还能打探出些消息。 公公点了点头,而后,又转眸看向都统。 后者狠狠剐了眼长安郡主的随从,显然是恼上他们了。 就算他仅是近卫军的都统,好歹也是御前伺候的人,何时轮到一帮奴才欺负? 除却仍不依不饶,叫嚣着见到圣上,要好好告他们一状的长安郡主,其余人,皆沉默不语。 孟慕晴找来管家,细细吩咐他清理好堂屋的狼藉,安抚好府里受惊的下人,随后,她又朝孟轻礼看了眼。 “你去吧,府中我会代为照看。”许是兄妹心有灵犀,孟轻礼轻易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且许下了承诺。 “麻烦大哥了。”孟慕晴松了口气,这才孤身随近卫军离府,登上了府外停放多时的马车。 “郡主请。”太监总管恭敬地躬身,邀请墨玉上车。 她下巴一抬,大声说:“本郡主不要和这女人同坐一辆马车。” 这话是故意说给孟慕晴听的,她安然坐在软垫上,没所谓的耸耸肩。 正好,她也不太乐意和长安郡主同处一室。 “本郡主骑马走。”说完,长安郡主看也没看总管太监,接过随从递来的马鞭,利落地翻上马背。 一行人正式启程赶赴深宫。 路上,孟慕晴满脑子都在想着天子的心思。 若皇上怀疑高尘,只怕日后他会举步维艰啊。 天子的猜疑是最要命的,他办差办得好,天子会猜他居心不良,想树立威望,办得不好,亦会觉得他消极怠工。 更何况,他是将军,如今手里握有三万精兵,还有骁骑营追随。 卧榻之侧,自古不容他人酣睡。 孟慕晴想到这儿,心情颇有些沉重。 他明明是个忠臣,如今却要面临这诸多算计,诸多猜疑的处境,当真是叫人齿寒! 吸了口气后,她勉强按捺住内心的不忿。 不管他的前路有多少麻烦,她都会陪在他身边,替他谋划,为他想好后路! 受伤的侍卫在洛阳门前与众人分道,只犯事的都统和长安郡主、孟慕晴三人跟随在太监总管身后,前去面圣。 在京城里,向来无任何秘密,五皇子府的动静在他们进宫时,就如一阵风,传入了各大臣,各皇子耳中。 庄重威严的御书房外,高永侯着一席墨色长衫,焦急地在门前踱步。 “爹。”长安郡主见着高永侯,娇声一唤,拎着裙摆蹬蹬地跑上前去。 “胡闹!”高永侯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扇在她的脸上。 清脆的声响,不仅打懵了长安郡主,也让孟慕晴有些意外。 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双眸细细眯起。 看高永侯的样子,怕是这回皇上是真的怒了。 “爹?”长安郡主捂着通红的面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她的父上会对她动手。 “我说过什么?要你安分些,不要惹是生非,可你呢?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他的傻姑娘啊,究竟知不知道这里是京城!知不知道她的皇伯父这些年来,有多防范他这个兄弟? 什么宠爱,不过是捧杀! 若非如此,又怎会让墨玉养成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高永侯苦涩地闭上眼,这一巴掌打在爱女身上,疼的何尝不是他的心? “慕晴见过皇叔。”孟慕晴缓步上前,彬彬有礼地请安。 “起吧。”高永侯疲惫的罢罢手,遂又复杂地看了眼无声落泪的女儿,面上一片黯然。 “诸位,皇上宣你们进去。”太监总管进屋后,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命众人进屋。 孟慕晴站着没动,论辈分,论身份,她都不能越过高永侯去,他不动,她自是不敢动的。 高永侯慢吞吞抬步进屋,不再看身后愣神的爱女。 “郡主,该进去了。”孟慕晴轻声提醒。 哪知,她难得的好心,换来的却是长安郡主一记怨恨的眼刀。 “哼,本郡主不需要你来提醒。”说罢,她抹去面上的泪痕,顶着张红肿的脸,昂首挺胸迈入御书房。 孟慕晴无辜地摸了摸鼻尖,得,算她多管闲事。 踩着莲花小步步入御书房,还未请安,她就听到了长安郡主哭哭啼啼向圣上道委屈的话。 嘴角不由抽了抽,瞧瞧抬起眼皮,往上方望去。 高永帝的脸廓紧绷着,搁在龙案上的手,正缓缓收紧。 孟慕晴同情地看了浑然不知危险即将来临的长安郡主一眼。 或许是多年来的盛宠,让她忘了什么叫察言观色。 “咚” 就在高永帝的耐心濒临耗尽时,下方的高永侯竟直挺挺跪在了地上,重重叩首。 “皇兄,臣弟教子无方,害墨玉她闹出这么大的事,请皇兄降罪,臣弟愿代她受罚!” 近乎颤抖的声线,在御书房中徘徊着。 长安郡主絮絮叨叨的话戛然而止,她看看父亲,又看看上首不显山水的帝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庞蓦地白了。 可她仍想着过去的经历,以往她时不时惹皇伯父不开心,只要稍微哄一哄,撒撒娇,皇伯父就不再气了,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的。 “皇伯父,是墨玉不好,墨玉不该和近卫军动手,可是,墨玉真的看不过眼啊,尘哥哥在边关为国效力,可他们却在京中搜查尘哥哥的府宅,要是尘哥哥知道了······”长安郡主撅着嘴,不知死活地说着。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已瞥见帝王面上一闪而过的冷冽之色,忙跪了下来:“皇上,都统他是奉了圣谕办差,慕晴绝不敢有任何微词。” 不能再任由郡主继续往下说,否则,只会加深皇上对高尘的忌惮。 还什么被高尘知道了会如何如何,这种话,落入皇上耳朵里,在那份猜疑的催动下,谁敢保证他不会解读为要挟? 高永帝眸中凝聚的危险暗芒,被理智摁下。 他深深看了眼孟慕晴,而后,目光落在毫无悔意的墨玉身上。 “朕当真是宠坏你了。”深沉的语气,含着无尽危险。 高永侯脸色骤变,咚地又磕了三个响头:“皇兄,是臣弟没管教好墨玉,求皇兄开恩,饶了墨玉这一回吧,臣弟愿带她回封地,回去后,定好好管制。” “回封地?爹,我不······”长安郡主哪肯回去? 封地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回去了,她要等到何时才能见到尘哥哥? “你闭嘴!”高永侯怒声大喝。 长安郡主显然吓到了,竟真的闭了嘴。 高永帝略一犹豫,叹息道:“今年你为尘儿的婚事,提早来京,照理说,理应等年关过了再回封地去,”他顿了顿,“但京中如今是多事之秋,墨玉这性子怕是要闯出不少祸,也罢,既然你有意回封地,朕便准了,至于今日之事。” 高永侯忙不迭接嘴:“任凭皇兄处置。” “算了,也怪朕往日总宠着她,这处置就免了。”高永帝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 “多谢皇兄。”高永侯感激涕零,他知,此次离京,恐怕日后想再返京很难了。 但与墨玉的平安相比,这点牺牲值得! 京中是危险之地,离得远些,也未尝不好。 “至于近卫军,”高永帝冷冷盯着都统,充满威严的目光,直叫都统心头发怵。 双腿一软,立时跪了下去。 “凡参与此事者,各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是。”都统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罚俸禄,算得上网开一面,“皇上,此物乃卑职在五皇子府中搜出来的。” 都统抱着戴罪立功的想法,从衣袖中,取出了锦盒。 方才在打斗时,他眼疾手快地把锦盒藏好,就是想着进宫后,交与皇上。 孟慕晴笔直地跪在地上,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任由都统将锦盒递至龙案。 “五皇妃留下,其他人都出去。”高永帝吩咐道。 长安郡主心有不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高永侯一把捂住嘴,强行带走。 那名都统也躬身退出了御书房,静谧的房间里,只余下他们二人。 孟慕晴放轻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心乖乖跪着。 上首,有细碎的敲击声落下,那富有节拍的声响,更是为这满室的寂静增添了些许凝重。 她能感觉到,上方投来的审视目光。 心神一凝,宽袖中紧握着的手掌,已有凉汗渗出。 半响后,高永帝方才将手指从锦盒上挪开。 “今日是在尘儿的府中出的事,你贵为五皇妃,便是府中当家主母,竟任由事情发生,可谓是失职!” 严厉的训斥劈头盖脸砸下。 孟慕晴没有辩解,从善如流地说:“慕晴知错。” 就算她有再多的理由,再多的说词,皇上已认定她有错,那她说再多也是无用,倒不如乖乖认罪省点精力。 高永帝似也没料到她会坦然认错,眉梢一挑,眸中的狐疑更甚几分。 第两百一十七章 来自帝王的猜疑 寻常女子若蒙受不平,至少会有些许不满,但他没从孟慕晴脸上看出一丁点迹象。 仅凭此,就足以证明,此女心思深沉,不可不防啊。 高永帝暗暗评断着。 “今日的闹剧丢了皇室颜面,若不惩处,旁人会如何谈论?”高永帝自顾自地说道,“既是失责之过,便罚你前往静安殿自省三日,你可服?” “······”她若说不服,皇上岂不是又要寻她的错处? 孟慕晴硬生生忍下了心中的微怒,点头说:“慕晴遵命。” “嗯,”高永帝淡淡应了声,暗藏深意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锦盒,随后,状似疑惑地询问,“此物你可认得?” “回皇上的话,此物乃是慕晴所有。”孟慕晴坦然承认东西是她的。 “哦?里边装了什么?”高永帝不着急打开,他在思量,这里边是否藏有与骁骑营一案相关的证据,而孟慕晴又是否知晓整件事。 她如果知道,就表明此事与尘儿有关。 私心而言,他不相信尘儿会纵容旧部做出此等大逆不道,有违大阳安定的恶行。 可铁证如山,骁骑营自尽的两名副尉临死前坦白了昔日罪行,由不得他不信。 “里边是五皇子离京后,送回府中的家书。”孟慕晴直言道,神色很是镇定,丝毫看不出半分说谎的痕迹。 高永帝半信半疑地挑开盒盖,安静搁在锦盒里的,是叠放整齐的几封薄薄书函。 他一一看过,上边所写内容确是报平安的,并无提及骁骑营,更没有涉及任何秘辛。 “尘儿他倒是看重你。”高永帝意味不明地感慨道。 孟慕晴心尖一紧,谨慎回答:“五皇子对慕晴的好,慕晴一直铭记于心。” 高永帝不再多问,深深凝视了孟慕晴半响,才挥手命她退下。 “皇上,”孟慕晴盈盈起身,却没急着走,“不知这些书信,慕晴能否带回去?五皇子不在京师,慕晴只能看着它们度日,请皇上恩准。” “这些信函姑且留在宫中,待你自省后,再还给你不迟。”她这般心急地想要回书信,当真只是为了以解相思吗?亦或是,这些看似普通的家书里,暗藏着什么玄机? 抱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高永帝便将书信扣在手里,没第一时间还于孟慕晴。 她抿了抿唇:“是。” 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御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缓缓合上时,孟慕晴悄然回眸朝里边看了眼。 细小的门缝里,帝王孤身坐于龙案后,身姿一如既往的威严、尊贵。 呵,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一抹自嘲的讽笑在眼底闪过,转瞬即逝。 “五皇妃,请吧。”太监总管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劳公公引路。”孟慕晴不再停留,这个地方让她有些窒息。 静安殿乃是宫中无后妃居住的殿宇,常年僻静,少有人烟,亦是先皇后曾住过的住所,自她仙逝,此处就成为了禁地,空旷清冷的金色大殿内摆设稀少,只最前方,挂着一幅先皇后的画像,下方则是供奉的案几,以及一个蒲团。 虽常年无人居住,但殿内殿外点尘不染,看得出时常有人打扫。 “杂家就不进去了,五皇妃您自便。”公公在殿外止步,待孟慕晴进屋后,立马将房门合上。 昏暗的殿宇里静得叫人毛骨悚然,便是连她的心跳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孟慕晴稍微缓了缓略显急促的呼吸,她纵然问心无愧,不惧鬼神,但身处在这种地方,难免会有些发怵。 “夫人,”忽地,清讫的声音传入耳朵。 孟慕晴朝四周看了看,她人没在这儿。 用内力传音入密么? 而清讫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属下在院中的梨花树上,正有侍卫往这边赶,属下不敢贸然现身,夫人您不用说话,听属下说就好。” 孟慕晴下意识点头,随后立马反映过来,清儿根本看不见。 “御书房的事属下已经知晓,暂时委屈夫人在这儿静候,宫中的情况,隐卫会去打探的,属下待会儿去求见贵妃娘娘,求她为夫人您说情,请夫人放心。” 孟慕晴眉头大皱,母妃去向皇上说情,指不定也会被迁怒。 她快步走至木窗边,想阻止清讫,可惜,窗户刚一推开,院子外已有十多名侍卫走了进来。 该死!来得怎么这么快? “卑职见过五皇妃,”率队的侍卫长在院中行礼,“卑职奉皇上之命,在此保护五皇妃的安危,另,皇上下旨,这三日除卑职等人,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静安殿,五皇妃的膳食,由卑职送达,请五皇妃安心自省。” 这话是提醒,何尝不是警告她别想着能与外人通风报信,或是偷懒? 孟慕晴紧张地朝墙边的茂盛大树看去,树上哪还有清讫的影踪? 她莫不是已经出发了? 孟慕晴面上浮现了几分着急,可她被困于此,又有侍卫监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动作。 眼下,她能做的,是期盼清讫千万别鲁莽行事。 另一边,端贵妃从宫人口中得知了孟慕晴遭罚一事,她立即更换常服,询问了高永帝的所在后,急匆匆想去面圣。 “主子娘娘?”婢女站在殿外的软轿处,奇怪地看着突然驻足不前的主子。 端贵妃犹豫了许久,终是挥手撤了轿子。 她不能去! 骁骑营出事,皇上他恐怕疑心起了尘儿,今日对慕晴的责罚,何尝不是一种警告与惩戒? 若她这时候去了,兴许能说服皇上收回成命,但皇上势必会觉得她在宫中的消息太过灵通,从而对尘儿愈发忌惮、猜疑。 这些念头顷刻间在端贵妃的脑中闪过。 伴随君王多年,枕边人的疑心有多重,没人比她更了解。 但凡那颗猜疑的种子种下去,任何不妥当的举动,都如浇灌的润水,会使得种子发芽、生长。 “把轿子撤了,今日本宫不见外客,要留在佛堂为大阳祈福。”端贵妃原路折返回寝宫,闭门不见客,仿佛不知宫中一日来发生的变故一般。 清讫来到寝宫中时,端贵妃不仅没同意求情一事,反倒冷下脸警告她莫要轻举妄动。 “可是夫人她!”清讫颇有微词。 “眼下,只能委屈慕晴了,她是个识大局的,应能理解本宫。”端贵妃不为所动,事关儿子的前程、安危,她所能做的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但当天夜里天牢中突发的情形,再一次搅乱了京中这池污水。 竟有人胆敢擅闯大牢,打伤了狱卒后,救走了张冷,震惊宫闱。 朦胧的月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洒入静安殿中,孟慕晴直身跪在先皇后的画像前,平静的假面下,是越发急躁的心情。 距清讫离开已过了足足三个时辰!轮月当空,她居然还没回来,更无一条口信传来。 孟慕晴很想安慰自个儿,没有消息许是最好的消息,但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如阴影般挥之不去。 又等了半刻钟,她忍无可忍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太久没活动的双腿酸酸麻麻的,分外难受。 “五皇妃,您请止步。”房门吱嘎开启,人未出去,两名侍卫已从左右两边拦下了孟慕晴,一板一眼地说道。 目光越过守卫的侍卫,看向远端宫闱。 今夜各处灯火似乎格外明亮,而且······ 孟慕晴隐约能听到随风传来的嘈杂声,虽模糊,但她敢肯定没有听错。 心立时沉了许多。 “咕咕!”几声奇异的鸟叫从墙外传来。 “什么人?”四名侍卫飞身跃出高墙,余下几人迅速挡在孟慕晴身前,防止有人擅闯静安殿。 就是现在。 袖袍轻晃,藏在袖中的药瓶滑入掌心,孟慕晴利落出手。 白色粉末洒向身前的八名侍卫。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侍卫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追出墙外的侍卫也被隐卫制服。 清讫趁机飞到院中,急声说:“夫人,大事不妙了,有人闯入大牢劫狱,张冷张大人现在下落不明,皇上连夜急招百官入宫商议,成年的皇子亦在其中。” 清讫大气也不喘,一口气用最简短的语言把事说了一遍。 孟慕晴嗡地一下,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张冷被劫走了? “此事非属下等所为。”清讫担心她会以为是隐卫在暗中做的,故而又添上一句,“属下已用信号弹联络京中千沙楼的杀手,在方圆数里内搜捕张大人的下落。” 但能否把人成功带回,她心里没底,就算带了回来,皇上会相信此事与主子无关吗? 清讫从未觉得事态有现在这般棘手,身侧的气息分外冷冽,似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峰。 孟慕晴扶住门匛勉强站稳,定定神,不能乱,她得想办法补救,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自乱阵脚! 冷静,冷静! 深深吸了好几口凉气,心中的惊天海浪总算平息了少许。 “你马上出宫去找小黑,不能只派人去寻,还得做好找不到的准备!你告诉他,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制作出一张张大人的人皮面具。”人若找不回来,他们就找人顶替。 张冷不可以逃走,不然,高尘的处境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谁设下的连环计? “另外密切留意皇上。”孟慕晴的神态分外凝重,但愿她最担心的事不要发生。 清讫不敢过多逗留,在侍卫苏醒前,带着隐卫迅速撤走。 “一定要来得及啊。”孟慕晴目送几抹身影消失在无垠的夜幕下,忧心忡忡的喃喃道。 十二名侍卫从晕厥中醒来,个个皆有些愣怔。 “我怎么忽然晕倒了?” “快,去看看五皇妃。” 众人闯入静安殿,当见到孟慕晴好端端跪在蒲团上的身影后,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大牢出事他们有所耳闻,要是五皇妃再凭空消失,只怕他们的脑袋就要不保了。 心踏实了几分,一个古怪的念头立马又出现了。 打晕他们的人不是来救五皇妃的?那他们擅闯静安殿是为了什么? “大人,要不要把这件事告知皇上?”一名侍卫耳语道。 侍卫长略一沉思,咬牙说:“要,你们留在这儿把守,我亲自去见皇上。” “是。”侍卫们当即散开,守护在门窗口,防止再有人闯来。 众人撤出去后,孟慕晴笔挺的背脊不自觉垮了下来。 混蛋! 粉拳黯然攥紧,若是到现在她还不明白这两日来发生的种种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那她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张冷对高尘的忠心毋庸置疑,眼下的局势,他在京中当差数年不可能看不明白,他绝不会自作主张潜逃,而清讫和小黑又没有出手营救,唯一的解释便是,是有心人故意救走了他。 其目的,还用说吗? 那两名副尉刚死,张冷仍未摆脱参与行刺的嫌疑,莫名其妙从天牢里逃走,任谁都会觉得,是高尘所为。 毕竟天下皆知,骁骑营乃高尘的旧部,张冷又最服他,以此推断,便能叫人产生无限浮想。 高尘为何要派人营救张冷?他人在边关,却能这么快有所行动,麾下势力有多强?他救走张冷,是不是为了掩盖行刺一事背后的真相? 若他知晓行刺,为何要任由手下去做? 是否包藏祸心?是否想对大阳不利? 一股难言的苦涩从心窝涌上喉咙。 孟慕晴无力地闭上眼,这些猜测连她都能想到,更何况是皇上? 这一招连环计当真是够毒的,设局的人是想彻底击碎皇上对高尘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毁了他的仕途啊。 有能力设下这个圈套,且事成后受利最大的,除了高湛,没有第二个。 孟慕晴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的心肝到底有多黑?边关告急,战火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他却在这节骨眼上暗算高尘? 为了除去敌人,他连大阳都能不在乎吗? 不对! 孟慕晴忽然意识到一些无法解释的细节。 三皇子府外有千沙楼和隐卫日夜盯防,若高尘这几日有异动,万不可能瞒过他们。 除非,他在骁骑营出事前,就早先部署了所有,所以副尉死后,才会这么快动手,且没引起隐卫的怀疑。 可这样一来,就表明,副尉的死是他早先就知道的。 难道副尉是他所害? 为何? 只为陷害高尘吗?可一旦行刺的真凶被抓,查明副尉未参与此次行动,高尘的嫌疑就能顺理成章的洗清,计划不仅会失败,还会让皇上对高尘心怀愧疚,更为重视他。 高湛会做这等风险极大的事吗? 孟慕晴陷入深思,她了解高湛,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然,这人绝不会铤而走险、险中求胜。 他要动手,就绝对有至少九成的把握能成功。 如此一来,他敢设下连环计,就代表他极有把握真相不会大白。 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孟慕晴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的事般,喉咙艰难的吞咽一下。 如果真的照她所推断的这般,高湛此人不但是混蛋,简直是罔顾大阳的一大败类! 乌黑的浓云遮盖住天上明月,压得人心头沉重,一如京师今时今日的气氛。 分明是深夜时分,可京城里却灯火通明,数十辆马车停靠在洛阳门前,而街头巷尾,高举着火把、灯笼的士兵,更是络绎不绝。 这些人穿戴着厚重的甲胄,手中持着的兵器,在光晕的照射下,散发森冷寒芒。 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城中百姓,一扇扇房门开启,睡眼蓬松的百姓纷纷走到街头。 “出什么事了?” “我的天,禁军出动?” “不止是禁军,你们看,连九门也在。” ······ 恐慌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无数猜测浮现。 有人说,是番邦即将打来。 有人说,是朝天大乱了。 更多的人双手合十在胸前,默默地向神明祈祷,只盼望家国平安。 朝堂近三十名大臣齐聚朝殿,高永帝只着一席常服,从御书房移驾步入殿中。 自高永帝登基以来,深夜上朝,这还是第一回。 奢华鎏金的大殿却没了往日的肃穆,多了几分凝重与紧张。 大理寺御卿从见到天子后,就老泪纵横地自觉认罪。 人是在大理寺天牢被救走的,作为御卿,他的过错比天大。 高永帝压根没功夫搭理他,眉头不耐烦地皱紧,呵斥道:“够了!你的罪,朕容后自有定夺。” “是。”御卿抹了把眼泪,垂头丧气的从白玉地上起身,回到队列。 “皇上,末将已命禁军及九门封锁京师,严查城中各处,定能将人捉拿归案。”九门统领拱手说道,在得知张冷畏罪潜逃,他就下令封门,只要人在京师,就一定能找出来。 “怕只怕他早跑出城去了。”一名文官讽刺道,“皇上,张冷要找,但当务之急却是将五皇子召回皇城问罪!” “五皇子何罪之有?”九门统领反唇怒问,“五皇子率兵前往边关,对京中的一切事务概不知情,大人开口便要问罪,不觉太可笑了吗?” “哼,李大人,你莫不是顾念和五皇子的私交,想替他辩解?在场的谁不知道张冷乃五皇子旧部,那畏罪自杀的两名副尉,也是五皇子昔日的左膀右臂,随他出生入死,要说救人一事五皇子不知情,谁信?”文官那双尖细、精明的眼斜斜看向统领,满是讽刺的意味,“说不定就连行刺星罗族酋长一事,五皇子也是晓得的,本官是为朝廷,为皇上,为天下黎民着想,才奏请皇上召五皇子回京,一个身负嫌疑之人,怎能镇守边关要地,手握三万精兵?” 李奎恶从心起,黝黑的肌肤胀得通红,似一只怒发冲冠的猛兽,看得人心头发凉。 “你放屁!五皇子忠心效力,为朝廷立下多少功劳?他会纵容手下人行刺星罗酋长?你别在这儿含血喷人,侮辱功臣!” “没错,五皇子曾率兵剿匪,为黎民除害,立下磊磊功勋,说他是奸臣?本将看,你才是真正的奸人!” “五皇子保护边关,你却在此大放厥词,想污蔑他?究竟谁才是朝廷的蛀虫?” 一干武将据理力争,五皇子的忠心有目共睹,若他有异心,当初怎会轻易交出骁骑营?轻易卸去戎装? “铁证如山,五皇子他的嫌疑最大!” “知人知面不知心,五皇子有没有参与到此事里,召他回京一查便知。” “不是五皇子所为,还能是谁?他人就算在边关,呵,只需一封书信,便能命他手下那些能人异士为他把事办成,当日五皇子大婚,不是有不少见所未见之人,随他闯宫吗?这点小事,何需他亲自现身动手?” 文官寸步不让,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与武将对持起来。 两派人如口吐莲花,唾沫星子横飞,不少不善言辞的猛将越说越上火,到最后,竟恨不得拔刀宰了这帮颠倒是非黑白,侮辱忠良的文官。 百官中分作三派,吵得不可开交的乃是出身寒门,官衔低位的文臣,以及性子率直的武将。 而京城中的各权贵世家,真正的朝廷重臣,却始终保持缄默,不置一词。 这些人中不乏有后宫嫔妃的族人,皇室旁系宗亲,对他们而言在朝堂上吵到面红耳赤,实在有失身份。 以高湛为首的数名皇子则站在百官队列旁,高硫几次想开口帮衬文官,都被高湛一记冷眼震住。 高永帝冷眼看着下方的众臣,面色由阴转黑。 好啊,真真是好啊,他的五皇子,他的好尘儿,竟能得尽半数武将为之据理力争。 若无今日之事,他尚且不知,一个早已撤去骁骑营将领之位,只在兵部任可有可无的闲职,前数日才重掌兵马的皇子,在武将中威望居然大到这步田地! 高湛眼皮一抬,将帝王的神色尽收眼底。 唇边温和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父皇对五弟已有芥蒂,眼下为他抱不平者越多,父皇只会越加忌惮。 得意的喜色在眸底一闪而逝,快得叫人难以捕捉。 “你们吵完了吗?”高永帝忍无可忍地出声问道。 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齿。 朝臣立即闭嘴,几名年纪尚轻的少年武将还冲文官投去挑衅的眼神。 “京中生事,你们却在此吵吵闹闹,怎么,是嫌京城还不够乱?”高永帝忽然发怒,拍案而起。 第两百一十九章 离开高尘,跟着本皇子 帝王震怒,百官谁敢再大小声?莫不是噤声闭嘴。 见此,高永帝的脸色略有所缓和。 “湛儿,硫儿,玉儿,信儿,此事你们怎么看?”他将目光转向众皇子。 高湛不动声色地向高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话。 高硫理了理袍子,走出队列,躬身说:“父皇,儿臣愚见,大人们说得各有各的道理,只是,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妨将五哥召回京师,严令彻查,要是五哥无罪,是清白的,想必以五哥的心性,肯定能理解父皇的苦心,可他若当真参与此事,”高硫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狠毒的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应照律法严办!” 五哥与三哥素来不和,这回是个绝佳的机会将他拖下马来。 高永帝点点头,而后,又看向高玉,示意他说话。 高玉的态度模棱两可,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能说情立场,反倒是八皇子高信,却是支持武将之言。 “湛儿,你呢?”高永帝挑眉又问。 顿时,无数双眼睛投落在高湛身上。 众所皆知,三皇子高湛和五皇子结怨颇深,当初五皇妃及笄大礼上,这二人闹得是不可开交,之后又因大理寺审案一事,彻底撕破脸。 一些个武将心沉入谷底,只觉高湛肯定会借此落井下石。 但出乎人预料,高湛并不赞同文官的建议,他如沐春风般的温润声线,在偌大的朝殿中荡开。 “儿臣认为五弟不会是狼子野心之人,骁骑营在五弟卸职之日,就非他管辖,即便五弟在军中威望极高,但他无将命在身,又怎能让骁骑营的将士为他效命?且不说五弟对大阳有功,对朝廷忠心耿耿,单凭他与星罗族酋长的交情,他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默许副尉私通贼子刺伤其吗?”高湛娓娓道来,说得有理有据,极容易叫人信服。 可若细听,不难听出他话中藏着的玄机。 不少心思通透的重臣,皆朝高湛投去了注目礼。 这三皇子是在给五皇子上眼药啊。 同样听出其深意的几名寒门文臣,状似和他唱反调般说:“三皇子,您这话就说错了,骁骑营对五皇子言听计从,那日五皇妃被掳,五皇子在无圣命之下,调动骁骑营封城,由此可见,他在骁骑营上上下下心目中的地位有多超凡!作为行刺一案的帮凶,两名副尉要行事前,难道不会先与五皇子通通气吗?就算没有,张冷获救,难道不是五皇子想包庇旧部,命人做的?” 高湛一脸不敢苟同:“大婚那日,五弟寻妻心切,实属人之常情,再者说,便是骁骑营听命于五弟,又有何证据说五弟知晓行刺内情?” 此话一出,多名武将出声附议。 余光瞧见这一幕,高湛不由在心头冷笑。 莽夫就是莽夫,只知打仗,殊不知他们的举动,正中他下怀。 果不其然,高永帝本有些好转的脸色,在观到武将众志成城的辩解,为高尘立正清白后,再度黑了。 “皇上,”殿外,得静安殿侍卫报信的总管太监,哒哒跑到上方的高永帝身旁,低声耳语,“静安殿的侍卫来禀,就在方才,有人潜入静安殿将看守五皇妃的侍卫打晕,五皇妃暂无危险,人安然无恙,仍在殿中。” 高永帝一抬手,公公识趣地退到一旁。 不伤人,不带她离宫,这帮人若说不是尘儿的手下,他不信! 好啊,尘儿的人竟敢将禁宫视如无人之境,随意出入?好大的胆子! 高永帝气得七窍生烟,再一看下方求情的武将,心头已然有了决定。 “此事关乎国体,关乎大阳安危,不得不谨慎为之,传朕旨意,命五皇子高尘速速回京,至于边关,暂且交由当地守城大将镇守。” 尘儿的威信太高,又最有嫌疑,若再手掌重兵,一旦心有不轨,只怕会是大阳之祸。 “皇上,万万不可!”几名老将高声呐喊。 高永帝面色一沉:“朕主意已定,若尘儿是清白的,又何惧朝廷彻查?” “皇上,战前换将乃兵家大忌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 九名武将相继拜倒,叩请天子三思。 而他们此番作态,更让高永帝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不论此事是否与尘儿有关,他在军中的威望都不能再涨,不可再立军功!再者,他几次无圣命肆意妄为,也是时候敲打一番了。 想到这儿,高永帝愤然拂袖:“你们爱跪,就在此跪个够。” “退朝”总管太监尖声高喊,公鸭嗓绕梁不绝。 天子大步流星从跪地的武将身旁走过,任由他们嘶声求情,也未回过一次头。 中立的重臣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离开了朝殿。 他们已身居高位,对皇子间的斗争,暂且不便插手,皇上正值壮年,若无意外,至少五年间,太子不会立,他们更不急着站队。 这时,哪个皇子在朝堂的声望、拥戴最高,就将成为帝王的眼中钉。 而这也是高湛背后淑贵妃母家的想法,他们从未在朝堂、私下与高湛来往密切,就是提防着这一点。 高永帝回御书房不久,便宣高湛及从三品以上朝臣前来议事,共商骁骑营一案。 后宫内院,孟慕晴足足等了半宿,未等来清讫,更是不知宫中情势如何,只能在此干着急。 短短三日,静安殿中无半点消息传入,孟慕晴几乎是数着时辰过来的,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自省结束,这天一早,她刚想从蒲团上起身,就听到门外有谈话声传来。 警觉地转过头去。 房门恰时吱嘎一声开启,一抹清雅的身影逆光而站,如墨竹,温润贵气。 可孟慕晴却在见着来人的瞬间冷了脸。 高湛?他来这里作甚? “这三日叫弟妹受苦了。”高湛柔声说道,“本皇子得知今日弟妹自省结束,特地前来接你出去,五弟不在,做三哥的,自是该照顾着点。” 说着,他体贴地俯下身,伸手想扶孟慕晴起来。 那温文儒雅的模样,换做寻常闺阁女子,许会被他所蛊惑。 可惜,孟慕晴偏不吃他这一套。 娇躯往旁侧一挪,避开了他的触碰,眉宇间的憎恶毫不掩饰。 曾经,这张脸、这个人骗得她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灭门惨祸。 今日,极有可能也是他设下圈套对付她的夫郎。 要让她再与之虚与委蛇,她做不到! 只要见到他,她就恨不能亲手手刃他,剥下他这张虚伪、恶心的假面! 高湛眸色微冷,这女人还是这般不知好歹! 突兀伸出的手掌缓缓收紧:“弟妹,此番离宫后,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五弟了。” 什么意思? 孟慕晴咯噔一下,神色已然多了些不安。 呵,只是随口一句试探,就能引得她脸色大变,她果然在乎高尘! 高湛的身躯朝着孟慕晴贴近,几乎是凑到她耳边说:“父皇昨夜下旨,宣五弟卸职回京,弟妹,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如果回头,或许,他日还能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譬如跟着他。 虽说她嫁过人,但看在她尚有几分姿色,且有孟家庇护的份儿上,他不介意接纳她,给她几分宠爱。 “啪”,孟慕晴下意识反手,赏了高湛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高湛尚未来得及反映,脑袋偏上一侧,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正在告诉他,他经历了什么! 愣怔后,愤怒的杀意在眸中凝聚。 她竟敢打他? 容颜狰狞,仿佛一只发狂的凶兽。 孟慕晴在出手后,才反映过来自个儿做了什么。 唇瓣用力抿紧,警觉的往几案处退。 她不后悔! 仅凭他方才那席话,别说是一巴掌,就是杀了他,她也无悔! “三皇子,这飞上枝头的荣幸,想必勾栏院里多的是女子想要,您还是留给她们吧。”她凉凉启口,目光带着三分讽刺,七分鄙夷。 说完,没等高湛发怒,扯开喉咙往门外大声唤道:“来人啊” 门外把守的侍卫早就听到了那一声异响,此时慌忙冲进屋,却在见着他们俩古怪的氛围时,愣住了。 三皇子怎的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救兵赶来,孟慕晴心中的慌乱彻底散去,她优雅地拍了拍衣衫,从地上起身。 面带不屑地看着高湛。 她就是动手了,又如何? 他敢在外人面前刁难她吗? 孟慕晴很笃定,高湛爱惜名声,断然不会给旁人留下欺辱弟妹的恶名。 高湛的目光阴鸷得就像一只毒蛇,袖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这个女人着实可恶! 有生路不要,非要自寻死路,那他又何需在怜香惜玉? 只要高尘倒台,孟府自然会受到牵连。 不能为他所用的东西,那就毁掉吧! 若说以前,高湛还存有一丝笼络孟家,收了孟慕晴的心思,那么现在,这份心思彻底消失,化作了除之而后快的杀心。 孟慕晴优雅抬步,只在经过高湛身侧时,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罔顾江山社稷,罔顾天下黎民,只为陷害五皇子,您这招连环计使得当真不错,着实让慕晴深感佩服。” 高湛身躯一僵,面上转瞬即逝的惊愕与慌乱,虽快,仍被孟慕晴看在了眼里。 果然······ 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件事是他设下的圈套! 心火犹如迸发的火山,蹭地窜上头顶。 他怎么敢! 怎么敢如此狼子野心? 只为了除掉有利的皇位竞争者,就拿大阳的安危做赌注,说他是败类,真真是侮辱了败类这个词儿! 孟慕晴的脸仿佛结了冰,异常冰冷。 她看向高湛的目光,满是鄙视与唾弃。 当初她是瞎了什么眼?竟会把这种人当作良人? 第两百二十章 一朝失势 她的眼神······ 高湛怒从心起,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三皇子?”侍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五皇妃都走出院子了,怎的三皇子还是一脸怒容? 阴冷的神情,再不复往日的温润谦和,看得人无端害怕。 “哼!”高湛冷瞪了眼侍卫,拔脚冲出殿门。 这一刻,他竟愤怒到连伪装都给忘了。 莫名其妙受到迁怒的侍卫无辜地挠了挠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离开静安殿,孟慕晴并没出宫,而是调头去了端贵妃的寝宫。 她得要知道高湛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昔日热闹非凡的殿宇,今日格外的冷清,便连伺候的一众宫人,也被支走,未在此守候。 孟慕晴心中升起几分古怪,母妃这儿怎的如此幽静? “吱嘎”,殿门忽然开启,一等宫女手捧喝光的药碗轻手轻脚从殿内行出。 “啊,五皇妃!”乍一见到孟慕晴,宫女吓了一跳,慌忙屈膝请安。 “母妃病了?”伸手将烫金色花纹的瓷碗拾起,嗅了嗅,“是感染了风寒吗?” 这里边的几味药,乃常见的治疗风寒的方子所需。 “嗯,娘娘她头两天就卧床不起了,太医看也看过,可是病情一点好转也没有。”宫女满脸惆怅,“奴婢去求见皇上好几回,想着或许圣上来看看娘娘,能让娘娘心里舒坦点,这病指不定会好起来。” 圣上没来过吗? 孟慕晴听出了宫女的话外之意,小脸立时添上几分凝重。 若皇上在知晓母妃抱恙,仍不肯前来探望,只怕他对高尘的猜疑,比她以为的还要深上许多啊。 “知道娘娘她是听到何事,一病不起的吗?”孟慕晴轻声询问,想从宫女口中探出些有用的消息。 小黑不在,清讫又不知跑哪儿去了,她就如失去耳朵的聋子,没办法弄到朝堂的情况。 宫女警觉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低声说:“五皇妃,您这三天在静安殿好多事不知道,这朝堂、后宫都传遍了,皇上他前两日深夜当朝下旨,要召五皇子回京,娘娘就是得知了这事,所以才会······哎······” 那一声叹息,带着三分同情,七分心疼。 孟慕晴心口大震,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把那即将从喉咙里冒出的愤怒唾骂给吞回去。 最坏的结果! 阴郁的气息,叫宫女有些害怕,她担忧地看了眼不言不语,却又好似随时会爆发的孟慕晴,颤声说:“五皇妃,您别急,也许皇上还有别的心思,不一定是要责难五皇子,而且,边关苦寒又危险,五皇子回来了,兴许是件好事。” 毫无说服力的安慰,显得分外苍白。 就连宫女自个儿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没念过什么书,可战前换将回京意味着什么,她看得清楚,皇上分明是怀疑到了五皇子头上,要夺他的兵权啊。 想着卧病在塌的主子,宫女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换做平素,孟慕晴或许能温声细语地安抚她,或许能佯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来,不叫旁人担心。 可是,她做不到! 现在的处境,和前世有何分别? 明明好多事都改变了,为何单单圣上对高尘的猜疑、忌惮仍和昔日一样? 凭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用生平所学去保卫山河,保卫万民,他错了吗? 心像是被凿开了一个冰冻,寒风肆意吹刮,冷得她不由唇齿发颤。 不值得,她从没像现在这般为高尘不值! “五皇妃······”宫女泪眼婆娑地唤道,很是担心她会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孟慕晴深深吸了口气,手背粗鲁地抚过双眼,将未滴落的泪水擦干。 她不会哭。 越是危险,她越是不能窝囊的只知道流泪。 “好好照顾母妃。”孟慕晴哑声说道,未等宫女反应过来,她深深看了眼前方几丈外奢华却又透着无尽苍凉的殿宇,利落转身离去。 “五皇妃,您要去哪儿?”宫女愣神后,大声问道。 孟慕晴径直迈下台阶,那单薄的身影沐浴在朝阳和煦的光晕里,笔直如松。 “娘娘,前边那人是五皇妃。”御花园里,一名身穿粉色宫装的宫女率先发现疾步走过花圃的熟悉身影,冲身后风韵犹存的妩媚女子说道。 “相请不如偶遇,走,随本宫同五皇妃打声招呼去。”秦氏扬起抹分外妖娆的笑容,花枝招展地朝孟慕晴走去。 “这不是五皇妃吗?好久没见了。” 熟悉声线从后方飘来。 孟慕晴步伐不停,就像没听到般,继续朝长廊处走。 秦氏熟络的笑脸有一瞬的龟裂,这女人竟敢对她视若无睹? 余光悄然转向宫女。 后者拎着裙摆疾奔上前,拦住了孟慕晴的去路。 “五皇妃,咱们娘娘怎么着也是宫里的主子,见着娘娘,您不请安行礼,反而背道而驰,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孟慕晴强忍着想一脚踹人的冲动,捏了捏拳,回身向秦氏欠身,随后,不等她叫起,自顾自起身:“本皇妃有要事在身,没功夫陪小主寒暄,请见谅。” 说完,她懒得再搭理这帮来者不善的人,扭头要走。 “娘娘你看她!”宫女愤愤不平地怒指孟慕晴的背影,宫里谁不晓得她家娘娘颇为得宠,谁见着了,不得打个罩面,好言好语一番?偏生这五皇妃竟敢当面摆谱,啊呸!五皇子都快倒台了,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秦氏瞪了宫女一眼,妖气横生的眸漫不经心睨过孟慕晴疾速离去的身影,艳艳红唇轻启道:“哎,五皇子此番遇到难事,想必五皇妃心中更是难受,本宫自是能理解的。” 如果她语气中少几分幸灾乐祸,或许会更好。 不大不小的声音,孟慕晴听得一字不落。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心中莫说怒火,连一分气恼都没有。 后宫里多的是嫉妒母妃多年荣宠之人,高尘落难,她们当然要趁机落井下石,好出这口怨气。 笑吧,接着笑吧,当这一道难关他们踏过去,她倒要看看,她们此时的猖狂和得意,到时候还能否拥有! 这个世界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她的夫郎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倒下! 红日当空,此时正是百官进宫上朝的时辰,帝王的龙撵在一众带刀侍卫及宫人的前呼后拥下,行过威严的百丈浮云地,正往朝殿行去。 而御书房前,把守房门两侧的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宽敞的青石地面上,挺身跪立的娇小身影。 “要不去朝堂给公公说一声?”一名侍卫扭头向身边的同伴询问。 这五皇妃刚来,一言不发地就跪在这里,他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皇上在上朝,这种时候无要事,谁敢去打扰?”另一名侍卫一副‘要去你去,我不去’的表情。 “我说这事你就别管了,等下了朝皇上回来,自然就能见到这位。”五皇子自身难保,现在谁和他扯上关系,就代表着麻烦,他们干嘛要去把麻烦主动揽上身?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慌么? 侍卫们的窃窃私语,孟慕晴只能隐约听见。 她目不斜视,仍紧盯着御书房的大门。 不断有闻讯赶来的宫人,故意挑这条路行过,见到她,莫不是指指点点。 有奚落的,有嘲笑的,也有心怀不忍的。 “娘娘!”端贵妃寝宫中,清讫夺窗而入,冷艳的面庞此时多了一丝焦虑,“夫人她正跪在御书房外边,她铁定是得知了主子的遭遇,想向皇上说情,求娘娘出面,把夫人带回来。” 她这三日,一直听从娘娘的吩咐,没敢去静安殿见夫人。 只因娘娘说,夫人若得知此事,说不定会冲动到罔顾禁足令,强行离开静安殿,届时,会再度激怒圣上。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夫人仍是听到了风声,居然没同她们商量,就去御书房外边跪着。 这两日的早朝比以往时辰更长,这一跪,要跪到何时去?夫人的身子骨能熬得住吗?就算熬得住,以夫人倔强的性子,皇上若不肯接纳她的求情,她会愿意收手离开吗? 清讫越想越觉得不能任由夫人这般固执。 “咳咳咳······”垂落的天湖蓝帐幔里,虚弱的咳嗽声不间断传出。 清讫赶忙挑开纱帐,顺手将床头矮几上的茶盏端起来,喂端贵妃喝下。 “替本宫更衣!”端贵妃罢罢手,吃力地想要起身。 京城的旨意,恐怕再过几天就要抵达边关,尘儿心里该有多失望?多难受? 在这种时候,她绝不可以再让慕晴出事! 与清讫的担忧相反,端贵妃真正怕的,除却孟慕晴倔强如牛的性子,更多的,是怕她会因此举而触怒天威,成为帝王怒火下,无辜被殃及的池鱼。 “是。”清讫小心地把人扶起来,亲手为她穿戴上衣物,本是想再绘给妆容,掩盖一下端贵妃太过苍白的脸色。 “不必了,随本宫走。”端贵妃阻止了她的举动,强打起精神,乘软轿前往御书房。 第两百二十一章 你不能做的,由我来做 双膝被地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咯得生疼。 孟慕晴抿了抿唇,仿佛不曾感觉到一般。 她的夫郎在边关保家卫国,她所能做的,是用尽全力去为他抗争,为他求情。 心中的执念就像疯狂滋长的参天古树,早已长得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说实话,她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说服皇上收回成命,甚至连一半的底气也没有,毕竟,天子之心难测。 孟慕晴幽幽吐出一口浊气,额上落下的热汗,模糊了她的视野。 那人在边关苦寒之地,过的日子,怕是不比她此时好上多少。 孟慕晴不自觉开始走神,思绪早已飞出这高丈红墙,悄然飘去了远方。 “端贵妃驾到”一声朗呼从林间的鹅卵石到前端传来。 御书房外把守的侍卫齐齐跪地行礼:“卑职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恍惚的心神忽然一凝,母妃怎的来了? 猝不及防侧目,便见一顶软轿正往这边过来。 轿子两侧随行的宫女,正是端贵妃的身边人。 “都起来吧。”停轿后,端贵妃扶着一人的手缓缓下地。 素面朝天的容颜,尽显苍白,眉宇间更是凝聚着几分病态,柔弱可人。 “母妃······”孟慕晴喃喃唤道,心尖微酸。 她知道母妃病了,却没想到竟变得这般憔悴,若是高尘在,看到母妃如此,该有多心疼? 端贵妃抿唇上前,纤纤玉手探入宽袖,捻着一方娟帕,半蹲在孟慕晴身前,为她擦拭额上晶莹的汗珠。 “日头这么烈,咳咳,怎么跪在这儿?随本宫回去,本宫命人替你煮碗祛暑的冰镇绿豆汤喝。”她温声说着,想伸手扶孟慕晴起来。 这傻姑娘,着实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她若有事,日后尘儿回来,她这个做母妃的要如何交代? “慕晴不走。”孟慕晴固执地摇了摇头,“母妃,您还病着呢,请回去吧。” 没见到皇上,没能说服皇上收回成命,她绝不会离开此处一步! 坚定不移的信念,透过她那双明亮的眸,清楚地传递出来。 端贵妃一时哑然,心头颇有些欣慰。 明知来此求情,会担上触怒天子的风险,她仍不顾一切地去做,就冲这份情意,的确值得尘儿为她倾心。 “本宫知你性子倔强,可是慕晴,咳,朝廷大事,妇道人家不该过问,也不能过问。”端贵妃低声提醒,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她今日的举措,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仅是无用功罢了。 若求情有用,她怎会心急到一病不起? 皇上决定的事,普天之下能让其改变主意的,不过一人矣。 端贵妃眸光轻晃,想到了那位与帝王少年相识、相爱,却又红颜薄命的先皇后。 “母妃,您不用劝我了。”孟慕晴扯出一抹笑,朝后方的宫女递了个眼神,“我是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可我知道,五皇子他不会做出对大阳不利的事,边关需要他,百姓需要他,大阳更需要他,”见端贵妃面露怔忡,孟慕晴继续说,“母妃,您是后宫中人,有些事您不能插手,但慕晴只是个商贾之女,得蒙五皇子青睐,才能有今日的荣华,慕晴不怕事,只怕不能帮上他,为了五皇子,慕晴必须全力去求皇上,即使皇上心意已决,可若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母妃的身份太过金贵,也太高,她的一举一动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荣损,不仅关系到她一人,同样关系到她背后的世家,关系到高尘。 母凭子贵,可同样子凭母贵! 她今日便是触犯了天威,皇上顶多只会训斥她、责罚她,但母妃却不同。 很多事她做不到,不代表自个儿也做不到! 她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背后也无那么多的权利交织,孟家虽有钱,却无权,由她来求情,最合适不过。 端贵妃嘴唇微微动了动,可面对着孟慕晴铁了心的坚定样子,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母妃,请回吧。”孟慕晴不再多说,她相信母妃会支持她的决定。 端贵妃看了她许久,最后终是一声长叹:“尘儿他能得妻如此,当是三生之幸。” “是慕晴毕生之幸。”孟慕晴面颊微微一红,有些难为情。 端贵妃重重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 “母妃,您快些回宫去,注意身子,别太操劳了。”孟慕晴不太放心地劝道,高尘处境危险,若母妃再有何万一,那便是雪上加霜。 端贵妃答应下来,一步一回头地踏入轿中,在孟慕晴的目送下,缓缓离开了御书房。 或许,她小看了慕晴的机灵。 疲惫的身躯轻靠住轿壁。 比起后宫中女子的眼界,慕晴她却是不妨多让啊。 出身寒门,却能将利害看得如此通透,呵,尘儿的眼光真真是极好。 “孟家大公子可还在京师?”带着几分虚弱喘息的话语从轿帘内轻轻传出。 一直尾随在暗中的清讫,传音入密。 “回娘娘,大少她正在主子的府邸。” “你告诉他,这段日子不论京中传出什么谣言,他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孟府乃大阳首富,绝不能在此时参与进来,“还有,咳咳,张冷找着了吗?” “属下已命人戴上张大人的人皮面具,那人的身形与张大人有九成相似,他能用内力变声,可以模仿张大人说话。”清讫实言相告。 面具在昨日已经备好,最快今日,便能出现在人前。 “好,责令他否定所有罪行,为那两名副尉叫屈,不论他用何种手段,切记,定要让负责审案的官员深信他的供词!另外,若问起是何人救走了他,将罪责推到高湛头上去!需要的证据,务必要备好。”要乱,就彻底乱吧!她的尘儿可不是轻易就能被算计的! “是。”清讫立即动身出宫准备。 正午时分,艳阳烘烤着大地,炽热的温度从脚下的石地上腾升而起,像是要把人烤到虚脱。 单薄的外衫被热汗浸湿,鬓发粘稠地贴在面部。 孟慕晴难受地舔了舔嘴唇,如一尊雕塑,身形巍然不动。 几名侍卫从她跪在这儿,就一直在,眼下见此,心中皆生出几分不忍来。 “我去朝堂那边瞧瞧。”一名侍卫终是不忍心,不顾同伴的拦阻,扭头想去看看早朝何时结束。 他刚行过左侧的长廊,冷不防,就见金光闪闪的龙撵往这方行来。 皇上总算回来了! 孟慕晴自然也见到了仪仗的影子,她打起精神,冲着龙撵的方向深深叩首,朗声道:“慕晴拜见吾皇!” 高永帝眉头一皱,手指轻挑开龙撵的金色帷幔,朝前方望去。 这人,竟跪在御书房门前? 她又想做什么? “皇上,”正欲打探情况的侍卫疾步上前禀报,“五皇妃在两个时辰前,就在此处恭候圣驾了。” 说实话,一介弱质女流,能有如此坚韧的心性,就连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 “哦?”高永帝抬手命龙撵停下,在宫人的簇拥中,如众星捧月般,下地往孟慕晴那处走去。 镶金嵌玉的王冠,垂落着珠帘,随着他迈开的步伐,轻轻碰撞,发出丁玲当啷的细碎妙音。 明黄衣诀出现在孟慕晴的眼皮子底下。 头顶上,是高永帝分不出喜怒的询问之声:“朕若没记错,今日你当自省结束离宫回府,为何跪在此处?有何事想求?” 孟慕晴呼出口气,沉声说:“慕晴请求皇上收回成命,莫要召五皇子回京!” 高永帝容颜一黑,身侧的气息多了几分阴冷:“朝堂大事,何时轮到你一女子来指手画脚?” “皇上,”孟慕晴坦然无畏地抬起头,面上坚毅、沉静,哪怕是迎上高永帝冷怒不善的眸,背脊始终挺得笔直,铮铮傲骨,“慕晴是女流之辈,不懂国家大事,更不敢妄自插手政务,但慕晴知道,五皇子他半生为国,说他有不轨之心,有挑起两国战火之嫌,慕晴不信!皇上,五皇子离京前,曾对慕晴说过,他此生只愿天下太平,大阳百年无战,国富民强,今时今日,他在边关为将,若朝廷在此时召他回来,天下必会非议,军心必会动荡,皇上,慕晴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京中发生了不少事,慕晴没有证据为五皇子辨认清白,纵然慕晴深信他绝非此狼子野心之辈,但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可慕晴只求皇上,即便要召五皇子回京,让刑部、大理寺彻查他,至少也请等到边关安宁之日。” 她顿了顿,接着又说:“骁骑营发生的种种,慕晴不清楚整个经过,但此时,大阳不能乱,一旦战前换将,就将给番邦可趁之机!皇上,求您三思,待边关稳定,战乱危波平息,到时,再召他回京不迟啊。” 她苦口婆心的话语字字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边关需要他,百姓们同样需要他。 能威慑草原的猛将,朝堂不是没有,可骁勇善战的老将,大多年事已高,战功磊磊,正值壮年,又身负经验,不会趁机谋取私利的,能令众将士信服的,放眼朝堂只高尘一人! 这些皆是大义,而这里边,她何尝没有一分私心? 只要边关维稳,高尘身上的功劳又多了一份,往后,便是再有何陷害、污蔑,无确切证据,皇上都得再三思量。 既然无法剔除这份忌惮之心,那就唯有让高尘处于皇权不得轻易动摇之位! 唯有如此,方能护他周全! 第两百二十二章 峰回路转的局势 高永帝仍是那副高深莫测不明喜怒的模样。 孟慕晴匍匐在地上,任他那双充满威严的眸盯着。 无声的对持让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一旁的侍卫面面相觑后,皆有些胸闷。 仅是待在一旁,就能感觉到皇上愈发森冷的气势,他们不由对有胆子说出这番话的孟慕晴增出了几分敬佩。 敢直言上谏,且面对皇上面不改色的女子,就冲这份胆量,便值得他们佩服。 “朕只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你回府去吧。”高永帝沉默了良久,才硬梆梆挤出一句话来。 在他眼里,不计较孟慕晴逾越的举动,已是恩赦。 步伐刚要迈开,冷不防又响起了她不知死活的话语。 “请皇上三思!” 高尘不能回京,至少不能是现在! 一抹怒色染上眉梢:“朕三思过了!” 他的决策何时轮到一介女子左右? “请皇上三思。”孟慕晴提升朗呼,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神情决然。 “孟慕晴!”高永帝只觉恼怒,她是吃定了自个儿不敢处置她吗? 孟慕晴无所畏惧地抬起头来,那双眼坚定得犹若磐石,将她满心的坚决传递出来。 “呵,”高永帝冷笑道,“你既然爱跪,那就跪吧。” 说罢,他看也不看孟慕晴拔脚踏上台阶。 若再听她胡言乱语下去,他只怕会控制不住下令将她拖下去重打一顿! 御书房厚沉的房门缓缓合上,阻绝了外界的一切。 孟慕晴有些失望,但这样的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一次说服皇上改变心意。 匍匐的身躯慢慢直起,如一株任风雨吹刮依旧笔直傲立的绿竹,坚韧的目光紧盯着房门。 “五皇妃,您快些回去吧。”太监总管叹息道,她在此胡搅蛮缠,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多谢公公的好意,只是,慕晴不能走。”孟慕晴固执地摇了摇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为高尘去拼一回! 红日西下,美丽的晚霞铺满苍穹,红金色的瑰丽光晕下,那抹雕塑般的身影仍静静立在御书房外。 高永帝烦躁地扔开折子:“她还没走?” “是。”公公沉声点头。 “哼,冥顽不灵!”高永帝火从心起,对孟慕晴的固执颇为不耐。 “皇上,再由着五皇妃这样下去,怕是宫中要起流言蜚语了。”太监总管谨慎地提醒道。 且不说五皇子是否失宠,只要他仍是皇子,孟慕晴就是皇家媳妇,如今这般作态一旦传出去,怕是会招来不少非议。 “怎么你觉得朕应当听从她的进言,收回成命?”高永帝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目光有些不善。 公公慌忙跪地:“奴才不敢。” “晾你也没这胆子,”高永帝缓了缓脸色,“朕倒要看看,她能在外跪到几时!着令皇后、淑贵妃留意宫中流言,任何人胆敢妄论此事,必将严惩不贷!” 也许这个孟慕晴就是想借流言逼他改变主意。 可惜,他是天子,向来不接受威胁!更何况,是区区一介女流! 夜色渐沉,孟慕晴只觉口干舌燥,视野虚晃。 但当高永帝出御膳房,欲回寝宫安寝时,她蓦地又打起了精神:“皇上!” 高永帝漠然睨了她一眼:“你可想明白了?” “慕晴恳请皇上收回旨意。”孟慕晴的决心并未因这一日的功夫有半分减少。 高永帝面色一冷,愤然拂袖:“好,好,那你就接着跪吧。” “皇上起驾”太监总管尖着嗓子朗呼。 圣驾无情地从孟慕晴的身前经过,将她远远地抛在了后方。 她面色一暗,一言不发地跪着。 紫夜时分,大理寺侍卫快马行至宫门,求见天子。 高永帝深夜轻装简行,悄然离宫前往大理寺天牢。 而次日清晨,骁骑营张冷浑身是伤主动回到大牢的消息,不知被何人传扬出去,竟是满城皆知,更有流言四起,声称张冷在酷刑下,宁死自辨清白,坚称行刺星罗族酋长一事,与他无关,更与五皇子无关。 同时间,五皇妃跪于御书房外,叩请帝王收回调令的消息,也传开了。 “混账!”高永帝还未上朝,就得知了京城的流言,气得哗啦啦将龙案上的折子挥落一地,“是谁在背后散播的谣言?” 他昨日分明严令宫中诸人不得传播此事,为何消息还能飞出宫墙? 报信的九门都统沉默地跪在下方,任折子劈头盖脸地砸来。 太监总管亦是跪地发抖,唯恐圣上之怒会烧到他身上。 “皇上,”一名近卫军在门外禀报,“多名武将正跪在宫门外,为五皇子求情。” “求情?”这些人想死吗? 高永帝气得直磨牙:“传令下去,凡求情者重责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皇上不可!”九门都统急声说,“如此一来,只怕会令百官不服啊。” “谁敢!”高永帝咬牙怒斥。 这天下是他的,百姓、臣子,皆要以他为尊,谁敢不从? 武将未被重责,令一则消息已然传遍京师。 据回归天牢的张冷招供,掳走他的并非是五皇子的人,而是暗卫!且他还在逃离时,无意间扯落了一人的衣袖,那块撕碎的衣袖上,攥刻有与昔日大理寺升堂公审一案中的腰牌上的图纹一样。 衣袖已被他呈交于大理寺,乃是铁一般的证据! 百姓淳朴,且愚昧,极容易受到煽动,得知此事后,他们心中已然信了三分,却犹豫着不知是否要为五皇子申冤叫屈。 事态只一天,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未等高永帝下令平息谣言,第二日落日时分,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送至京师,乃守城大将穆玉峰的亲笔信。 星罗族兵马异动,似正在集兵。 朝野震惊,任谁看到这则文书,都能猜到,番邦必是要举兵来犯了。 武将们愈发卖力地请求天子,大战来临,边关不可有任何差错!战前换将,更是兵家大忌。 这次,不仅是武将,就连城中百姓,也纷纷写下万民书,恳请帝王以大局为重。 御书房进进出出的官员不少,行过的宫人亦是脚步匆忙,忧心忡忡。 孟慕晴已在房外足足跪了两日,红润的脸庞苍白得仿若一张白纸,身躯摇摇欲坠,仅凭着一个信念苦苦支撑。 第三日,天蒙蒙亮时,太监总管自幽静的御书房内行出,手捧一道明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责令五皇子高尘率兵镇守边关,保四方安宁,其涉案一事,容后再议,钦此!” 皇上妥协了? 孟慕晴双目一怔,一股难以言状的狂喜在心窝炸开。 她等到了,终于等到了皇上收回成命的这一刻! “五皇妃,请起身吧。”公公神色复杂地叹息一声,伸手刚想扶人,谁知道,孟慕晴竟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三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难撑住,更何况她仅是个无内力傍身的弱质女流? 心中绷紧的弦忽然放松,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崩塌,堕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快,传御医!” 宫中又是一阵混乱。 当孟慕晴迷迷糊糊从昏迷中醒来时,入眼的是雕花的精美床顶。 身子就像从马车的车轮下碾过,酸疼、乏力。 “呀,五皇妃,您醒来了?”一名容颜俏丽的宫人慌忙搁下药汤,疾步走到床边,“您这回忽然晕厥,可把娘娘吓坏了。” “这里是······”孟慕晴借着宫女的搀扶,吃力地从床头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后,才弄清自个儿身在何方,“是母妃的寝宫吗?” “是啊,娘娘命人将您送来寝宫安置,还专程从太医院调了名医术高明的太医,为您诊脉、熬药,娘娘守了您两个时辰,身子实在乏了,便命奴婢在此代为守夜。”宫女老老实实地把她昏迷后发生的种种说了一遍,“太医说了,您气虚体弱,必须得好生调养,不然,日后会落下病根的。” “皇上当真下旨收回调令了?”孟慕晴哪儿顾得上身子?她忐忑地拽住宫女的手腕,急声追问。 昏迷前,她有听到公公宣读旨意,可她不确定那是否是她太过疲惫而产生的幻像! 宫女坚定点头:“回五皇妃的话,皇上是真的下了旨,宫里都传遍了。” 原来不是梦啊。 孟慕晴缓缓松手,身体后仰着靠在床头,纤细的手掌遮掩住那似哭似笑的面庞,只不断颤动的双肩,泄露了她此时不平静的心绪。 真好······ 真是太好了! 喜悦的泪花夺眶而出。 天知道,这几日来她有多怕,怕皇上会一意孤行,怕高尘会在战前奉旨回京,更怕他为边关安宁抗旨不尊,落下个骂名。 万幸,老天爷终究是听到了她的祈求,峰回路转,让他能继续留在边关。 宫女见她满脸喜色,嘴唇动了动,终是忍下了说出天下即将战火连天的话。 孟慕晴喝过药,又吃了些膳食,疲软的身子可算恢复了少许力气,只一双腿,仍无知觉。 她跪了太久,双膝气血不顺,已变得淤青发紫,三五天内想要下床行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夜凉如水,宫中却没几人能安然入睡,六部尚书及诸位皇子皆于御书房内与天子商议草原兵马异动一事,若当真开战,粮草、兵需,必须提前备好,且天下将提早征兵,防止前线兵马不足。 后宫中,太后与皇后诵经礼佛,惟愿天下太平,无战事烦忧。 孟慕晴支开了身旁伺候的宫女,待人离开后,方才轻声唤道:“清儿,你在这儿吗?” 殿中寂静无声,更无清讫的身影出现。 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自静安殿自省第一日后,她就再未见到清儿,这人究竟忙活什么去了? 双手撑住床榻,艰难地想要下榻走去窗边。 寝宫外必有隐卫保护,她得问问边关局势如何了! 初醒来时,她只顾着高兴,而眼下冷静下来后,昏迷前所听闻的事儿,通通涌入脑中。 张冷回归天牢,武将说情,边关急报,这些事她在御书房外听得一清二楚。 身躯刚扶住床头,双足还未落地,寝宫旁的窗户被一股凉风吹开,殿中烛火明明灭灭。 “谁?”孟慕晴警觉地偏头望去,下一秒,身子已被一个熟悉到刻骨的怀抱紧紧抱住。 周遭飘荡着的清冷气息里,是她熟悉的味道。 “高尘?”她不可置信地喃喃唤着。 脑袋蹭地抬起,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冰冷的银面。 真的是他······ 颤抖的指尖缓缓抚上银面,轻轻将面具挪开。 些许凉汗布满他光洁的额头,那眉,那眼,那鼻,都是她熟悉的样子。 “你······你不是在边关吗?”贝齿用力在下唇上咬了一口,细碎的疼正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他就在她眼前。 高尘缓了缓絮乱的内力,柔声说:“三日前千沙楼传信给我,有个傻子在御书房外跪地求情,我怎能安稳待在边关?” 她当日的所作所为夜里就传到了边关,他如何能坐得住? “你是大将,怎么可以擅自离开边关!”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事一旦被发现,他要面临什么? 孟慕晴很是气恼,皇上对他的戒心正值最深之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来无尽麻烦,这人,居然还敢在这种节骨眼上任性? “边关有暗风顶替,短时日内不会出现差错。”高尘轻声说道,语调似清泉,分外柔和。 圈在孟慕晴腰间的臂弯缓缓收紧:“谁许你胡闹的?” “什么胡闹?”她哪有?孟慕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何意思。 “还敢否认?你知道激怒父皇的后果吗?”无人晓得,当千沙的密信送至他手中,他有多慌,有多怕,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撇下了边关的一切事务,交由暗风打理,日夜兼程赶回京师,只为看她一面,只为护她周全。 帝王的怒火,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扛得住? 想及此,高尘的呼吸不由重了几分:“晴儿,再不许这般胡闹了,听到了吗?” “我那时只有这一个办法。”若有别的选择,她又怎会苦苦哀求?“不过,结果是好的,至少皇上他改变了心意,没再执意要调你回京。” 为此付出再多,她都心甘如怡,只因她知道,和这点牺牲相比,更重要的是他。 她还觉着做对了? 高尘惩罚似的狠狠堵住了她那张会惹他不快的小嘴。 吻如狂风骤雨般猛烈,抽走了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丝丝力气。 “你!”孟慕晴恼红了脸,伸手抵住他的胸口,试图将人推开。 “下次再敢不听话,我便这样罚你。”说着,高尘小心地把人扶上床榻,拨开衣裙的摆子。 “你要做什么?”孟慕晴撑着手肘,惊呼道。 “别动。”他目光凌厉,只一眼,就将她震在了原地。 微凉的手指轻轻卷起摆子下的裤腿,白皙的玉足曝露在他眼前。 若以往,高尘许会心生涟漪,但眼下,他却没那份心思。 眸光深邃,不然半分迷乱,清明如这天上悬月。 当那双红肿青紫的膝盖显露出来后,孟慕晴方才知晓他的用意。 下意识辩解道:“只是一时气血不顺······” 余下的话在他冷峻紧绷的面庞下,逐渐消音。 他在生气。 孟慕晴心虚地舔了舔嘴唇,她真没觉得这伤有多打紧,可看着他冷怒的样子,胸口忽然间就变得难受起来。 高尘什么话也没说,只覆上她的膝盖,沉默地将内力输送进去。 暖和的气流涌入经脉,沿着四肢百骸一并没入了心窝里。 孟慕晴不自觉鼻尖开始泛酸。 “疼了?”高尘拧了下眉,内力减缓了些许,以为是她的身子难受了。 “不是。”孟慕晴否认了,“高尘,别对我这么好。” 只是因为她的举动,他就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回来,和他的付出相比,她却没为他做过任何事。 想到这里,孟慕晴几乎控制不住泪水。 高尘看得心疼极了,忙抬手为她拭泪。 “不对你好,你让我对谁好去?”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别哭了。” 温柔如水的安抚,软化了她的心,那些压抑的思念,犹若潮水疯狂涌了上来。 怎的越说,她反倒哭得越狠了? 高尘略显无措,笨拙地替她一遍又一遍擦去。 好半天,孟慕晴总算是稳住了心绪,有些难为情地撇开目光。 她怎能在高尘面前哭得这般狼狈? 明明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没痛哭过一回!偏偏见到他,这些情绪都难忍住,就像火山砰然爆发。 将她的难为情看在眼里,高尘莞尔一笑,伸手将被褥拉上,盖住她的身子。 “哭累了就睡吧。”这几天累坏她了。 孟慕晴不肯闭眼,小手探出被窝,用力拽住他的衣诀。 她担心这一觉醒来,他会消失不见。 大手悄然盖上她的眼皮,伴随落下的是那缱绻温柔的话语:“我在这儿。” 他在,一直会在,所以安心的睡吧。 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小手,穿插入指缝,与她紧紧扣住。 “你这几日就会离京回去了吗?”孟慕晴抿唇问道。 “嗯。”高尘不愿瞒她,他此番回京,仅是为替她解围,如今她已安然无恙,边关需要他,他必须得走。 “······哦。”孟慕晴涩涩应了声,神情很是黯然,但须弥,她就笑道,“那你路上小心些啊,别被人发现了,到了边关记得写封信报声平安。” 不可以任性,就算她很想留下他,也不可以那样去做。 她瞬息间变换的情绪,高尘如何不知? 已不是第一次,可每每看到她善解人意的懂事样子时,他总会心生怜惜。 一抹难辨的暗芒掠过眸子,他哑声说:“晴儿,你可愿随我一道前往边关?” “什么?”孟慕晴吓了一跳。 莫说是他,就连高尘也没想到,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会情不自禁的说出来。 但这法子未尝不可。 她不在京师,能免去不少麻烦,去了边关虽说日子会苦些,可他会陪着她。 “想去吗?”高尘接着又问。 “可我离开京城前往军营,会给你招来非议的。”孟慕晴有些意动,却十分犹豫。 她何尝不想陪在高尘身边?随他出入战场也好,随他风餐露宿也罢,他身在何方,她就想陪同前往何处。 可想归想,她却不能任性,与他的前程,他的名声相比,这小小的念想算得上什么? “放心,我会安排好后事。”平素这般聪明,怎的到了关键时候就泛起傻来了?“寻个与你身形相似之人替代,再吩咐管家近日不见外客,理应无碍。” 在边关,他尚且能倾尽全力去护她,可留在京师,像这次的事,谁又能保证不会发生第二回? 父皇对他的猜疑已然大了,日后只会愈发加深,他人在边关尚是无忧,可这傻姑娘,定会一而再再而三替他出头,为他打抱不平,就像这次一样。 他怎舍得? 高尘主意已决,便是日后事情败露,他也不惧。 闻言,孟慕晴立即点头:“好,那我们何时走?今夜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随他同路离去。 “不急,”京中还得再妥善安排一番,犹是张冷那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等你的伤势大好,才能启程。” “可是边关的局势能等得了?”孟慕晴凝眉问道,很担心他会因此延误了战事。 高尘唇边的笑多了几分深意,刮了刮她的鼻尖:“草原虽在调集兵马,但所需的粮草还未备齐,短期内,不会贸然来犯。” 这场仗即使真的打响,怕也是许久后的事儿了。 “那,那封信函······”不是说局势一触即发吗? 孟慕晴一脸愣怔,若战事短期内难起,为何守城大将会写下亲笔信向朝廷报信? “乃是我得知京中变故,与穆将军商议后写下的。”信函上所述的内容与两国局势吻合,只不过是稍微夸张了些,穆玉峰此人生性刚正,不畏强权,心向大阳,朝廷的调令抵达边关时,他当场就抗了旨,不愿在战前换将,故而,在他的受益下,愿写下这份信函,让父皇改变了主意。 第两百二十四章 忍让换来了什么? 边关守城将军? 孟慕晴隐约觉得自个儿该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可惜,前世的记忆除却最深刻的几件事,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大多忘记了。 “穆玉峰,此人是个坦荡荡的人物。”高尘的评价不可谓不高,放眼朝堂,能得他赞许的屈指可数。 “啊,我想起来了。”难怪她会觉着耳熟,穆玉峰,此人不就是前世壮烈惨死在一次围剿山贼中的猛将吗?事发后,朝廷为他建了衣冠冢,她也曾陪同高湛前去灵堂吊唁。 当时,高尘与同在灵堂的兵部尚书发生了争执,似是因援兵误了时辰赶到,才害得穆玉峰身陷重围难以脱困而死。 “想起了什么?”高尘面露困惑,“怎的,你认识他?” 看似平静的语调下,细细品味,却不难察觉出那丝丝酸意。 孟慕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无缘无故又吃上味儿了。 “少年闻名的猛将,我怎会没听过他的大名?” “你好像颇为佩服他。”高尘危险地眯了眯眼,一副她若胆敢说是,就要叫她好看的架势。 孟慕晴莞尔轻笑:“你啊你,就不能有点大将军的风范吗?” 不过是夸赞了别的男子几句,有什么好吃醋的? 话虽如此,但她心窝里仍有一丝甜蜜泛起。 他会因她一句话而醋意横飞,这不恰巧表明他在乎她么? “大将军风范?”那种东西要之何用? “得,当我没说。”孟慕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过他的事迹,对此人上心不外乎他眼下与你共事。” 若不然,她何需去在意一位朝臣? 闻言,高尘满意的笑了,抬手掖了掖被角,温声说:“快些睡吧。” “唔,”孟慕晴憋着笑应了一声,双目刚闭上,冷不防又想起了一件事儿,“长安郡主和高永侯······” “这事我知晓,”高尘不愿多谈,“隐卫已一五一十说了,他们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也是桩好事。” 皇叔的封地虽离繁华城镇颇远,地处绵延山峦之后,地势险要且少有商贾来往,却算得上安宁,比之京城不知好上多少。 “无数人拼了命想迁居京城,殊不知,城中多少人向往着那些平凡安稳之所。”孟慕晴幽幽叹道。 只有真正处于权利斗争的漩涡里,方才知晓那些普通的平静生活,方才是最幸福的。 她的羡慕,高尘看得清楚,他淡淡地说:“待他日四方安稳,我便请旨辞官,陪你迁居别处,看看大阳的大好山河可好?” 当大阳不再需要他,当他能从朝堂全身而退之时,他定抛下一身荣华,与她游遍天下。 仅是想象着那样的日子,高尘清冷的面庞不由染上些许柔软。 “你舍得吗?”孟慕晴眉眼含笑地问道。 “有何舍不得?”他从来不在意权势,之所以在暗中部署种种,为的,不过是有能力去保护所有想护之人罢了。 坦然的目光一如他明如镜清如水的心,通透、真挚,不染一丝世俗污秽。 孟慕晴紧了紧手指:“那就这么说定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当她解了前世深仇,当孟家再不会成为皇权斗争中需要抢夺的棋子,他们就一起急流勇退,携手隐居在山林间,去瞧瞧塞外的风光,去看看雪山之巅的美景,去喝最烈的酒,品最好的茶。 抱着美到极点的幻梦,孟慕晴渐渐陷入了梦乡,在梦中,她嘴角那弯幸福的笑,仍旧明媚。 “晴儿?”高尘轻轻唤了几声,见她毫无反映,才放心地站起身,悄无声息飞出了窗子。 “师弟。”小黑从院中的灰墙上跃下,扶了他一把,“三日不眠不休的赶路,你的内力消耗太多,又为孟姑娘输送内力,还强撑着陪她谈心说话,当真不要命了?” 他一边骂,一边运气为高尘调理内息。 “无妨。”高尘漫不经心抹去了唇边溢出的血渍。 刚才,他确实是强撑着翻涌的气血,强行用内力将苍白的面色催使得红润,若不这样做,晴儿她会担心的。 “无妨?”小黑见鬼似的惊呼一声,脸色很是难看,“今夜我如果没有在宫里,你上哪儿找习同一门心法的高手替你调息?” 高尘缓缓合上眼,修长的身躯疲惫的靠在树桩上,气息虚弱且急促,已没什么精力再开口说话。 “得,”小黑收功撒手,“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宁肯受伤,也要去向天子求情; 一个日夜兼程,导致内力反噬,身负内伤,还要强壮若无其事。 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认命似的长叹口气,后又觉憋屈,狠狠瞪了高尘几眼,然后才把怀中治疗内伤的药瓶扔向他。 高尘未睁眼,略一抬手就将药瓶稳稳接住。 “多谢。” “别谢得太早,”小黑咧嘴一笑,“亲兄弟明算帐一码归一码,一共一百两银子。” 他伸手问高尘讨要药钱。 一百两? 这和趁火打劫有何分别?高尘不愿做冤大头,服下药后,从袖中摸出几块铜板,随手掷给小黑。 “才五个铜板?”小黑数了数立马怨气十足地叫出了声。 高尘早趁他数银子时,平息了絮乱的内力,纵身一跃回到了寝宫内。 闻之他不满的叫嚣,传音入密:“吵醒了她,你连这五个铜板也别想要了。” 小黑立即闭嘴,师弟他绝对干得出把银子抢回去的事儿。 虽然这银子少是少了点,可聊胜于无,不拿白不拿。 宫中高手云集,却无人发现深夜潜入后宫的高尘,他对宫中的地形及近卫军换岗的时辰太过熟悉,想要避开轻而易举。 翌日,天还未亮时,天空上已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整个皇宫仿佛笼罩在朦胧美丽的雨帘后。 孟慕晴醒来时,手臂下意识在床沿探了探,没能碰触到高尘的身子。 惺忪的睡眼立时变得清明,她蹭地坐起身,剧烈的动作牵扯得双膝一阵刺痛。 “嘶”,好疼! 身体重重砸回床榻。 “五皇妃,您不把自个儿折腾到重伤就不肯罢休是吗?”耳边传来了一句气恼的讽刺。 “你还在?”孟慕晴惊讶的抬头朝床尾望去,可在看清这人是谁后,眼色多了几分古怪。 她细细端详着这名穿着太监服,容颜陌生且平凡的太监,试探性地唤道:“高尘?” “嗯。”高尘点了下头,随后,转身走向一旁的梳妆镜,台面上,搁着打好的温水,他亲手浸湿了娟帕,走到床沿,弯身就要为她拭脸。 “我自个儿来。”孟慕晴难为情地躲过了他的触碰,这青天白日行亲昵之举,她着实有些害臊。 “你确定能自己来?”高尘索性直起身,一副她只要坐得起来,就把帕子给她的模样。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 孟慕晴深深觉得不能被他小瞧了去,一咬牙,作势要强行起身。 半个身子还未直起,就被他重新摁回了床榻。 “你啊,明知有伤在身,还和我置气,往日怎不见这般任性?”他似无奈又似气恼地说道,湿帕子顺势覆上孟慕晴的脸庞,擦拭的动作极轻,仿佛在对待着一件稀世珍宝。 孟慕晴没好意思开口,她刚才不是被气狠了吗?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否则,他又会说她耍小孩子脾气了。 “你扮成太监出入深宫,不怕被人怀疑吗?”她巧妙地扯开话题,略显闷瓮的嗓音从帕下传出。 高尘手上的动作不停,随口答道:“这张脸是母妃寝宫里一不起眼的太监所有。” “他是你的暗桩?”孟慕晴立马悟了他的话外之音。 “不错。”母妃身旁怎能无他信得过的下属保护?“所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若没有妥善解决好后事,我又怎会轻易现身?” 一张陌生的脸凭空出现在宫中,那不是引人猜疑吗?既然要伪装,就得做到十全十美。 “你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孟慕晴喃喃自语道。 “不过是想保护好母妃的安危,后宫争斗与朝堂无异,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埋下的所有暗桩,都是为了自保,而非害人。 手指微微顿了顿,一抹冷冽的寒芒飞速掠过眼底。 这些昔日的想法,如今看来,却太过天真。 他未结党营私,未贪赃枉法,未有过哪怕一瞬的不轨之心。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算计和猜疑! 也许,是他错了。 高尘将娟帕精准无误地隔空仍进银盆,复又侧身在床沿坐下,撩开孟慕晴的衣摆,查探膝上伤势的康复情况。 只一夜的功夫,便是以内力打通经脉,让气血顺畅,但那淤青却不见好转。 紫黑的膝盖头与她那白皙如羊脂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印记看上去格外骇人。 高尘抿了抿唇,这伤是为他受的,每看一次,他的心就会痛一次。 那刺眼的印记就像明晃晃的一把刀,深深刺入他的心窝,刺破了他曾经的自以为是。 五指黯然收紧,满是侵略性的决然狠光,将眸中的苦涩彻底吞噬,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 如果一味的忍让换不来安宁,那他何必再忍? 第两百二十五章 猜心 养伤的两天,让孟慕晴有种回到苏州孟府的错觉。 宫中锦衣玉食都是不缺的,而最紧要的是,他陪在她的身边。 最好的玉惜露,配合着内力,本需三五七日方能好转的伤势,已然复原。 “母妃,”这日清晨,孟慕晴接下了宫女的活儿,端着药汤前往前殿端贵妃的正宫,“太医说您的风寒虽痊愈了,可到底伤了根骨,必须得花些功夫好生调理,这活气补血的补药得日日喝,把失去的都给补回来。” 相比于两天前苍白、虚弱的样子,端贵妃如今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只是比起以往来,多了几分大病初愈的羸弱、纤细,端得是柔弱可人。 “你的话本宫哪敢不听?”端贵妃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尾随着孟慕晴进殿的太监,而后,温声调侃道。 孟慕晴露出抹乖巧的浅笑,伺候她把补药喝光,又从攥百禾图纹的银盘里取了粒甜枣,递到母妃手中。 “这几日亏得母妃宫里的人尽心伺候,慕晴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不过,慕晴在宫里待得太久,想着总归有些于理不合,今日专程来向母妃辞行,想出宫回府上去。” 端贵妃愣了愣:“今日就走?” 这话······ 孟慕晴隐隐觉得好似有哪儿不太对劲,细想片刻,没想出什么来。 是她的错觉吧? 迅速敛去眸中的晃神,她含笑说:“嗯,京城眼下是多事之秋,宫中又乱得紧,母妃病刚好,总在您这儿叨扰不是件事儿啊,更者,边关那边又······”她巧妙地停顿一下。 “也罢,难得你这般有心,把利害看透了。”留在宫中,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旁人看在眼里,而现在的局势又容不得她们出半点差错,离开或许是件好事儿。 端贵妃不再挽留,特地命太监护送孟慕晴回府。 临行前,她还特意叮嘱一句:“一定要把五皇妃送到府上,不得有任何闪失。” “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挥别了端贵妃,孟慕晴便在太监的陪同下,慢悠悠往洛阳门走。 路上,二人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半米距离,任谁看,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孟慕晴的余光一直落在太监身上。 唔,他学宫里的公公学得倒有模有样。 一抹恶趣味的笑意掠过眸底。 高尘怎会没有察觉? 这丫头,不知道在心底如何编排他呢。 二人畅通无阻地踏上艾青石路,洛阳门便在石路的尽头处。 璀璨的阳光从天而降,将影子拖曳在地上,成一条直线,完美的交融成一道。 “啧,”孟慕晴忽然驻足,温柔的眉眼似陇上了一层冰霜,“我们到旁边去等会儿,不着急现在出宫。” 高尘略一抬眸,就见到了洛阳门外一辆精美马车上踩着矮凳下车的孟水筠,立时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两人悄然调头,躲在石路旁的小树林里。 群树茂盛,枝桠葱绿,不细看,挺难发现其中藏得有人。 窸窸窣窣的金色光点,穿过密集的枝桠洒落在面上。 高尘悄无声息的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快松开!”孟慕晴吓得不轻,又怕说话太大声,泄露了行踪,只能咬牙低吼。 心咚咚,咚咚跳得飞快,有紧张亦有一种难以明言的刺激感。 石路前端,在几名婢女簇拥下的孟水筠,正缓缓朝这方经过。 脚步声由远及近,连带着孟慕晴的心跳又加快了许多。 一张脸红扑扑的,如盛放的桃花,娇艳欲滴,格外诱人。 景美,人更美。 高尘喉结微动,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危险的暗芒,便连呼吸,似也加重了不少。 那仿若野兽喘息的低沉呼吸,近在咫尺,撩拨得孟慕晴心中那池春水彻底大乱了。 她羞涩地垂下脑袋,连扭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孟水筠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树林前边时,孟慕晴突然感觉到一股拉力顿起,来不及惊呼,娇小的身躯失去平衡般朝后倒去,咚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嗯?”孟水筠警觉地止了步伐,神色古怪地往周遭看去。 “夫人,怎么了?”她身后的婢女颇有些迷茫,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许是本夫人太久没进宫来拜见母妃,有些紧张,所以听错了。”刚才那一声细碎可疑的声响,理应是她的幻听才对。 孟水筠转瞬便把疑惑抛开,优雅地迈开了脚步。 她还得把孝经呈给母妃,这些天来,她禁足在三皇子府里,此番好不容易解禁出来,得抓住一切机会,来挽回此番禁足风波带来的影响,尤其是母妃那儿,可不能因这次的事,坏了她好不容易建起的完美印象。 直至脚步声行远,高尘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怀中早已面庞充血的佳人。 手指轻抚过她红肿且透亮的唇。 “你够了!”这家伙怎么敢!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出这种事! 孟慕晴又气又羞,熠熠的火苗在眸底蹭地窜起,仿佛一嗷嗷直叫的小兽,充满了活力。 高尘嘴角一扬,哑声提醒:“人已经走了,快些出宫吧。” “就这样?”他连句道歉,连句解释都不打算给她吗? “不然,”高尘故意歪解了她的意思,饱含期待地又问,“再来一回?” 【轰】 一股无名的火,沿背脊直冲上头顶。 孟慕晴气极反笑,左脚猛地抬起,重重往下一踩! 让他胡说八道!让他油嘴滑舌! 混蛋! 踩了好几脚,她心头的恶气才觉顺了些,鼻腔中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昂首扭头,快步行出了小树林,只留下抹背影给他。 高尘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点疼对他而言无伤大雅,但她却舍得下脚,看来这回是真气狠了。 眸中隐过一道狐狸般狡诈的精芒。 他慢吞吞追出树林,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亦步亦趋,一瘸一拐地尾随在孟慕晴身后。 近卫军不做任何阻拦,大大方方放行。 “五皇妃,要为您备辆马车吗?”有侍卫细心地问道。 想来五皇子府还未得信,不知她今日要出宫回去,以至马车暂未备好。 孟慕晴刚想答应,可转念一想,若是坐马车走,那打扮成太监的高尘不就要在车外徒步随行吗? “不必这么麻烦,本皇妃许久不成在城中走动,刚巧借这机会四处走走。”她婉言谢绝了侍卫的好意。 “恭送五皇妃。”几名侍卫拱手相送。 走了约莫半刻钟,已看不见宫墙,孟慕晴方才止步,扭头看了眼龟速前进的高尘,心头咯噔一下,忙返回去:“你的脚怎么回事?” 为何走路一瘸一拐? 难道是她刚才太用力,伤着他了? “无碍。”高尘若无其事地说着,只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隐忍。 暗中一直尾随保护的清讫和小白迅速对视一眼,而后又齐齐扭头一个看向左边,一个看向右边,颇有些不忍直视自家主子睁眼说瞎话的模样。 夫人那点力道,对主子来说,和小猫挠痒无差,会因此受伤说出去谁信? 偏生孟慕晴却是信了。 她急忙扶住高尘的手臂:“我扶你到旁边靠会儿。” 把人扶到街边的巷口,她便松开手又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辆马车。” 街上只一些个百姓,无近卫军在,此处又是小巷子,稍微躲着些,不会被人看见的。 脚下的步伐还没来得及迈开,手腕就被他握住。 “逗你玩的。”高尘淡笑道,心窝甚暖,“这点小伤能耐我何?” 明明见识过他的功夫,却偏偏关心则乱。 呵,真是个让人没法子不去疼惜的傻丫头啊。 “逗我玩的?”孟慕晴顿时愣了,须弥,立马反应过来,怒指高尘:“你这人!” 骗她好玩吗?看她着急上火,他很得意是不是? 见她隐有发怒的迹象,高尘忙直起身,但口中却发出了一声轻嘶,好似因这动作牵扯到了受伤的双脚。 孟慕晴心头的火刹那间灰飞烟灭,冷着脸斥责道:“明明受了伤,还装什么没事人啊!在我跟前用得着强撑吗?” 她差点又被他给哄骗过去了! “受伤了就说啊,我又不会笑话你。”她撅着嘴抱怨。 高尘面露些许窘迫,好似伪装被发现了似的,更让孟慕晴坚信了自个儿的猜想。 “哼,总说我喜欢逞强,你不也是一样吗?” 絮絮叨叨的嘟嚷,如天籁飘荡在耳边。 高尘近乎享受般默默地听着,不觉不耐,更不会生气,只因他知,她在关心他啊。 两人在街边歇了一会儿,眼见快到晌午,高尘便说:“已经好多了。” “真的?”孟慕晴半信半疑,“那你走几步让我瞧瞧。” 他果真听话地来回走动了几步,本就没有受伤的双腿,又怎会叫她看出不妥来? 见此,孟慕晴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回了原位,却又有些不放心,回府的路上,时不时垂头去看他的脚,唯恐他还在强撑。 回到府上时,管家匆忙将人迎进了堂屋,他倒是没认出高尘来,只以为是贵妃娘娘派遣送行的宫人,不仅热情招待奉为座上宾,还感激地取了锭金元宝,作答谢。 第两百二十六章 双双离京 “这位公公,夫人她刚回府,需好生调养,您看是不是?”喝完一杯茶后,管家委婉地下达逐客令。 孟慕晴颇为好笑地抿了抿唇角,他的伪装真有这么好吗?竟连伺候在身边多年的管家都没能辨认出来。 高尘衣袖轻轻一挥,堂屋的大门咚地合上。 “公公?”管家护犊子的挡在了孟慕晴身前,戒备地看着他,随时准备着出声换人进屋。 “是我。”高尘撕下了面上的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管家倒抽了一口凉气:“主子?” 天,主子不是在边关吗?怎的会在这儿? “具体的经过往后有功夫再同你细说。”高尘不愿多谈,抬步走至上首挨着孟慕晴坐下。 她体贴地提起茶壶,又为他斟了杯温茶。 “下午,晴儿将随我离京,在她回来前,府宅不接见外客,”说着,他朝门外轻唤了声,“小白。” 小白纵身从窗外一跃而入。 “都准备好了吗?” “回主子,人已经安排在夫人的房间里。”主子交代的事,他怎敢怠慢?在夫人回府时,那名与她体形相似的隐卫,已潜入房中,且佩戴上了夫人的人皮面具,“至于张大人,暂时未查到下落。” 高尘眸光一暗,他知,张冷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继续查。”不论是死是活,人必须找到。 “是。”小白沉声应下。 高尘又细细叮嘱管家,在他们离开后,需要注意的一些琐事儿。 府中的女主子被掉包替换,最有可能察觉出不妥的,便是管家,以及孟家人。 “大哥那边我来说就好。”孟慕晴主动揽下了差事。 “嗯。”高尘点点头,由她说最合适不过。 待孟慕晴离开堂屋,去后院寻孟轻礼和鱼梅梅的空档,高尘支走了管家,交代着小白留于京中保护端贵妃。 晴儿离宫前母妃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分明是已经认出了他来,故意有此一说。 而离京后,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母妃了。 细细叮嘱一番,高尘又提笔写了封书信,交给小白转交师兄。 千沙高手云集,又素来行踪诡异,在暗中调查副尉一案,是最佳的的人选。 末了,他添上句:“如果查出蛛丝马迹,莫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率兵回京再行定夺。” 两名副尉的死,与三哥脱不了干系。 他从不信这世上有巧合一说。 副尉刚死,张冷就被人秘密救出大牢,而后一众文官的进言,这种种迹象,皆不可能是毫无联系。 必是一出连环计。 普天之下能有这么大能耐,设下种种圈套对付他的,除了三哥,怕是不会有第二人了。 高尘的猜想与孟慕晴不谋而合,但疑惑亦是一致的。 此案起因是星罗爵炎受伤,想借此设局,若没有提早部署,而是事后设的圈套,他不可能得不到一点风声。 只是,如果三哥早知会有行刺发生,他是如何知晓的? 若行刺乃他一手策划,凭星罗爵炎的功夫以及边陲的防备,想要一次成功,难如登天。 高尘揉了揉眉心,将心中复杂的思绪通通摁下。 这些事总有一日他能查个水落石出,但当务之急,却是边陲的战火危机。 另一头,孟慕晴把计划原原本本告知了孟轻礼,不出意外,被他一口拒绝。 她好说歹说,只差没把嘴皮子磨破,总算是勉强说服了孟轻礼。 “至少三日一封家书送回,若有哪日间断,我立即动身前去边关寻你。”孟轻礼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战争一旦打响,她人在边关,处境必会堪忧,既然三妹铁了心要去,作为哥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送家书回来报声平安。 孟慕晴哪有不应的?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啦,府里的事儿大哥你多担待着点,只要府里不露出破绽,相信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 “路上小心些,番邦当真举兵压境,立马回来,万事都没你的安危重要,明白吗?”私心而言,他不想家人涉险,可看着晴儿坚定固执的样子,除了妥协,他还能如何? 孟慕晴鼻尖微酸:“大哥,我省得的。” 午时,孟慕晴换了件朴素的青蓝长衫,将发髻松下,换做纶巾束起,再贴上清讫早早备好的面具,稍微铺上些粉,将连合处遮挡好,好端端的清秀佳人,立时变作了一黄面小生。 仔细端详着铜镜里那张陌生的容颜,她忍不住感叹道:“这面具好生真实。” 做得活灵活现,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 “此乃千沙楼的手艺师傅特地做的。”清讫细心地为她系上条布腰带,沉声解释道。 高尘重新换上了另一张面具,进房来唤她出发。 管家红着眼,差遣着下人出府置办东西,而真正的目的,则是为他们俩正大光明出府做掩护。 “主子,夫人,请千万要小心啊,老奴在府里等着两位平安回来。”管家语带哽咽。 番邦集兵的事,天下都传遍了,主子和夫人这一去,前方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而他却不能陪伴在身侧,只能守在家里,默默祈祷、祝福。 这滋味,确是太过心酸。 高尘什么话也没说,只重重拍了拍管家的肩头,后又朝孟慕晴使了个眼色,二人慢采购的下人一步,一前一后出府去了。 五皇子府外必有眼线盯梢,尤其是距离府宅最近的街头,那些看似寻常普通的百姓里,若详加观察,不难发现些许心不在焉、眸光闪烁之辈。 “我们先在街上逛一阵。”高尘低声说道,带着孟慕晴在街头巷尾穿梭,直至那些让他不快的注视消失,他利落地伸手,拽着孟慕晴混入人群,成功混出了城门。 “主子,马匹在八里外的凉茶边上。”清讫用内力传音。 他们身负武功,能避开城中的暗哨,可夫人却不行,若带着夫人施展轻功,难保不会被察觉,所以只得用这笨拙的法子离开京师,再快马加鞭赶赴边关。 黄沙漫天的官道上方,高尘拥着孟慕晴凌空踏过白杨林,足足八里路,他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就到了凉茶铺外。 “咳咳咳”,孟慕晴刚一落下,不由捂嘴咳嗽,喉咙痒痒的,像是有沙粒窜进了嗓子。 “喝口水润润喉。”高尘解下腰间的水袋,体贴地为她拍背顺气,“这一路去边关,少不得一番劳顿。” “你别想在这节骨眼上撵我回去。”孟慕晴一边喝水,一边警告。 高尘颇有些哭笑不得:“怎会?” 他既带她离京,就已是做出了决断,哪会轻易改变? “最好是这样,”孟慕晴没好气地哼哼道,“这点苦我还受得住,咱们快些启程吧。” 他回京数日,边关的情势是否有变也不知晓,必须得尽快回去。 高尘忍住了心尖升起的疼惜,带着她走向凉茶铺,补充了干粮和水源后,便从小二手中接过两匹千里马。 “祝您一路顺风。”小二一甩手中的白色抹布,搭在肩上,笑眯眯地弯腰说道。 孟慕晴狐疑地看着两人。 他们认识吗? “这位是师兄的下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面郎君。”高尘轻声解释,为孟慕晴引荐。 千沙楼的杀手? 孟慕晴从上到下把小二打量了一番,却是没能从他身上看出杀手该有的样子和气势,和真正的小二相差无几。 “你啊,”高尘打理着马鞍,见她满脸困惑,不自觉宠溺地笑了,“所谓的杀手,便是能杀人于无形。” 话音刚落,他嘴角那弯清浅的弧线蓦地消失。 身躯在原地一闪,如鬼魅般挡在了孟慕晴身前,右手凌空截住小二正欲拍下的手掌。 深邃的黑眸里冷芒乍现,似利刃,无情刺向小二。 “额!”千面郎君讪笑一声,“二阁主,属下只是想让夫人切身体会一回,并无任何恶意。” 他的能耐,夫人仅是听,不一定能明白,但若亲身品尝一次,必定就能知道,何谓无形间取人首级。 高尘漠然松手,退回到孟慕晴身侧:“不要再有第二次。” 他极不喜欢有人把危险的兵器架在晴儿的脖子上,哪怕只是有这念头,都不行! 千面郎君无辜地耸了耸肩,指缝间那把还未刺出的菱形寒铁刀片迅速收回袖中。 二阁主有令,他能不从吗? “他刚才想对我出手?”孟慕晴总算是听明白了,背脊不由一寒。 以往,她总以为自个儿的戒心极高,但凡有危险,她或多或少能察觉到一点。 可方才,这人何时出的手,又是何时心生的歹念,她根本毫无所觉。 如果他是别人的人派来暗杀她的,那她有反抗的机会吗? “不用理会他。”有他在,谁也别想伤了她去。 警告地眼刀再度投向小二。 “我的隐卫许久不曾和千沙楼里的人练招了,待回京后,我会与你们的阁主商量,来一次考校。” 千面郎君顿时惊呆了,考校?二阁主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他哀怨的凝视着高尘,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该上路了。”高尘权当没看见。 若他刚才不是玩闹,而是认真的,意图对晴儿不轨,那就不止是考校这么简单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星罗爵炎不见了? 三匹良驹从地势险要的古鲁关行过,迎风吹来的黄沙喷溅在脸上,带着些许刺痛。 “过了古鲁关再行十二里就是边陲要塞。”高尘勒马停下,墨黑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便连声音也被飓风刮得有些模糊不清。 孟慕晴朝远端眺望,除了漫天飞扬的沙土,便只有稀疏的小树林,根本看不见城镇的影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边关,曾经杂记手札中记录的落日美景,壮观山峦,皆比不得亲眼所见的震撼。 那绝非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喜欢,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这里一直是这样吗?”她抹了把额上热汗,解下腰间的水壶刚想喝,却发现壶里没水了,不由皱了下眉。 “嗯,”高尘淡淡应了声,翻身下马,“在此处等我。” “诶?”孟慕晴没来得及询问他要去哪儿,只见人如惊鸿,消失在了炎热的光晕底下,“你去哪儿啊?” 她大声问道,余音在古鲁关中来回传荡,却是没等来他的答复。 “夫人别担心,主子定是为您寻水源去了。”清讫下马走上前来,低声解释,“这一路快马兼程,夫人的身子吃得消吗?属下这儿有伤药,若您······” “我没事儿。”孟慕晴温声打断了她的话,抬头看了看那轮红金色的轮日,不自觉感叹道,“都说边关常年炎热,只有亲自来此体会一番,才能感受到这热度有多惊人啊。” 要塞方圆二十里内,几乎都被艳阳笼罩着,一路行来,甚少能见到赶路之人,便连货商也无影踪。 “在这儿生活久了,就会习惯的。”清讫哑声说,“待夫人真的进了要塞,风景便会有所不同了。” 边关虽贫苦,但这里的人自给自足,朝廷每年都会发下粮草、军备用以补给,百姓们的衣食住行比不上京城奢华,但也算不上差。 “听这话,你来过这儿?”孟慕晴面带疑惑。 “以往为主子办差时,曾来过此地。”清讫也不隐瞒,身为隐卫大阳各处城镇她哪方没去过?更者边关乃大阳的第一道关卡,主子最是看重,自是不会错漏。 “唔,”孟慕晴没细问,趁高尘不在,她同清讫闲聊着打发时间,“路上碰见的千面郎君怎的称他做二阁主?他的身份千沙楼里的杀手都知道吗?” “不,仅是楼中几大高手知道,千面郎君是其中之一,主子的师兄若不在楼中,千沙各事务,皆是由他打理,算得上是楼里颇有分量的大人物。”清讫娓娓道来,“此人善伪装,一手易容术乃是除楼中手艺师傅外,最出色的,不论他走到哪儿,都会随身携带十多张面具,除了主子、主子的师傅,及主子的师兄三人,别的人鲜少有能认出他的。” 孟慕晴这才恍然大悟:“的确是个人物啊。” 如果连千沙楼中多年共事的同行,都难认出混迹在人群中的千面郎君,可见此人的伪装功夫到达了怎样可怕的地步。 “难怪能杀人于无形。” “主子也能做到这一点。”清讫下意识为高尘说话,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闻言,孟慕晴嘴角微微抽动数下,她只是无心地感慨了一句,又没拿高尘同那人做比较,清儿何必这么着急解释? 她无奈地叹口气:“是是是,你家主子他身手绝不逊色于任何人。” 清讫坚定点头:“主子当然是最强的。” “······噗!”孟慕晴彻底破功,捂嘴喷笑出声。 她说这种话的时候,能别顶着那张生人勿进的脸吗?真的很滑稽诶。 “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怀?”清冷的声线在耳边炸响。 孟慕晴刚一抬头,就见高尘施展轻功从半空翩然落下,安稳地落在她的马边。 “哪有说什么,只是随便聊了几句。”若说她在同清讫谈千面郎君,这人定会吃味儿。 孟慕晴不动声色地朝清讫炸了眨眼,示意她别说漏嘴。 “喝水吧。”高尘将腰间的水壶卸下,递到她手里。 清凉的水没入喉咙,身心的燥热仿佛散去许多。 “这附近有水源吗?”孟慕晴抹去唇边的水渍,不经意问道。 高尘撇开头去,只两个耳朵透着些粉红。 眼前似乎还飘荡着她昂头喝水时,露出的纤细脖颈。 阳光下,白皙颈部滴落着透明的水珠,熠熠生辉,连他的心也似被羽毛撩拨了般,生出丝丝涟漪。 “怎么不说话了?”孟慕晴大感奇怪。 “咳!属下先回去了。”清讫忍着想笑的冲动,纵身飞回马背。 夫人真真是······ 难道看不出主子那旖旎的心思吗? 孟慕晴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咋的了? 高尘吸了口气,强行摁下那些不为人知的心绪:“吃点干粮我们要尽快上路了。” 他将馍馍掰碎,这样方便她咀嚼,不会咯牙。 孟慕晴只吃了点,就觉饱腹。 三人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再度踏上归程。 离开古鲁关沿泥泞的坡路行上几里,便踏上山路,遮天蔽日的绵延山峦宛如黄沙地里的一片绿洲,很是壮观。 穿过密林直行而下,就可见一处处梯田,这里是边关百姓栽种粮食的地方,山脚下的正前方,宏伟的城墙清晰可见,墙头,一排士兵正在站岗,城门前亦有木栅栏围起,大阳旌旗竖立在艳阳之下。 “这是什么声音?”离得近了,就能听到城中传出的呜呜巨响。 孟慕晴勒了勒缰绳,好奇地问道。 “是将士换防的号角声。”高尘耐心地为她解释,“此处每半个时辰会换防一次。” “这么频繁?”不过,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也难怪会如此不间断的换防巡视,孟慕晴转念就想明白了。 她刚要拍马下山,却见紧闭的城门忽然开启,一列骑兵轰然从城中行出,最前方身覆盔甲的中年男子一马在前,宛若凶狠杀神。 马蹄声从下方传来,如万马奔腾,震得她不禁有些双耳嗡鸣。 “主子,好像出事了。”清讫沉声说道。 边陲要塞若无要事,将士鲜少会大开城门出城。 高尘的神色略显凝重,手中马鞭一扬,快马行下山坡,与穆玉峰率领的骑兵在城外的空地上汇合。 “末将见过五皇子。”穆玉峰坐于马上拱手抱拳,刚毅的国字脸流露出几分急切。 “不必多礼,”高尘罢罢手,便问,“穆将军为何率队出城?” “禀五皇子,是那星罗族一行人于驿站无故失踪,末将已找遍了城中各处,仍未找到人影,恐怕他已经出城了。”穆玉峰急声说道,“昨晚他的随从说他染了风寒,末将立即派军医前去诊治,确实如此,所以今早他久不出门,房中也无动静,末将未多想,但直至送膳的士兵敲门无人应答,末将闯门进去,才知已是人去楼空。” 不仅是星罗爵炎不见了,连他身边的十几名侍从,也凭空消失。 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的,穆玉峰怎能不急?怎能不怒? 黝黑的面庞阴沉得犹若锅底,身侧气势极冷,正压抑着那快要爆发的愤怒。 “不见了?守城的士兵可有发现异常?”高尘眉心一凝,眸中闪烁着锐利的精芒,紧接又问。 “不曾,如果将士有发现,末将不会不知。”这才是他真正感到奇怪的地方! 那么多人,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就没了吧? 城内城外守卫森严,除非他们有飞天遁地之术,不然,怎会逃过众多将士的眼睛? “你率队到附近搜索,至于城中,交与本皇子。”他怀疑,人压根没离开城镇,或许就在城中某个角落,等着军心大乱的空隙,找机会逃走。 “带人朝草原那边去寻。”如果星罗爵炎真要走,必是回草原,与番邦的兵马会晤。 “末将正有此意。”穆玉峰看也没看高尘身后的二人,振臂一挥,率领两百骑兵快马离去。 飞扬的灰土溅了孟慕晴一脸,她随意抹了抹,便夹着马腹走到高尘身旁,神色严肃地问:“星罗爵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城?他会不会想脱身回草原,再举兵来犯?” 番邦不敢贸然出兵,是担心首领的安危,一旦星罗爵炎安然回国,他们就无了后顾之忧,极有可能大举压境。 高尘没说话,但他愈发肃穆的神情,已然验证了孟慕晴的猜测。 星罗爵炎身在大阳,大阳便握有番邦的软肋,失去这个弱点,只怕就······ “先入城。”高尘不愿杞人忧天,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人给找回来。 三人扬鞭策马步入城中。 高尘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勒令守城士兵将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出入,随后,他唤来了从昨夜到现在所有换防的将士,一一审问。 但很奇怪,将士皆声称在站岗时,未发现任何异常。 穆玉峰早已下过军令,除将士外,城中百姓不得擅自离城。 而他们在守卫时,城门一直处于封锁状态,未曾开启过。 城墙高大数米,上方又有人盯梢,想要用轻功离开,不可能没人察觉。 第两百二十八章 闲得无聊四处走走不行吗? “人会不会还在城里?”孟慕晴尾随高尘下了城墙后,拧着眉头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高尘点了点头,他的想法和她一致。 既然城门处无异状,最大的可能唯有人尚在城中。 他调头前往衙门,现在的衙门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知府急得直上火,没进门,就能听到他扯着嗓子鬼吼鬼叫的声音。 “找不到?那就再去找!一个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这人找不回来,咱们就等着脑袋落地吧!” 孟慕晴无奈的揉揉耳朵,这边陲的县令嗓音还真洪亮。 高尘稳步迈入公堂,便见一种衙差灰头土脸地排成三排,正聆听着知府的教训。 “行了,要论罪容后不迟,”他蹙眉说道,“把城中的地图取来。” “啊,五皇子!”知府脑袋一缩,以为他是来问罪的,又听到后话,眼眸蹭地一亮,亲自进了内室,取出一份边陲城镇的地图,摊开在公堂的长案上边。 地图描绘得分外详细,街道、暗巷、民居等一应俱全。 孟慕晴一席男装打扮,知府只打量了一眼,以为是五皇子身边的下属,没多心,躬着身子站在长案左侧,搓着手问:“五皇子,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笔。”高尘的目光仍落在地图上,右手一摊,一直毛笔立时从旁侧递来。 知府讪笑一声,收回了正要取笔的手,目光再次从孟慕晴身上滑过。 不愧是五皇子的人,动作果真利索。 孟慕晴根本没在乎他的打量,而是眯着眼,仔细研究着地图,猜测着高尘的用意。 “那些地方搜过?”高尘冷声又问。 “额!”知府有些晃神。 “没听到本皇子的问话吗?去过的地方通通指出来!”语气顿时加重,如一道惊雷,炸得知府险些魂飞魄散。 他冷汗森森地接连应了好几声,然后才把参与搜捕的衙差叫到跟前,让他们一一指出,再在地图上将搜索过的范围圈出,很快,地图上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的标注。 “咦,这两处为何无人去搜?”孟慕晴奇怪地指着地图上唯一两个没搜查过的地方问道。 知府忙解释:“这处是巡案大人的住所,而另一处是城中的粮仓。” “搜!”高尘不假思索的说道,“城里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是他们藏身的地点,岂能错漏?” 巡案的住所又如何?便是皇宫,也必须严查! “守城的士兵继续盯梢,其他人分作三批,一批在街上巡逻,一批由你率领,前往粮仓,另一批人,同本皇子一道,赶赴巡案住所。”高尘雷厉风行地下达命令。 衙门三十多名衙差全部出动,城中各处皆能见到披盔戴甲的士兵紧密巡逻的身影。 百姓早就知道星罗族众人失踪一事,个个躲在屋里,谁也不敢贸贸然出来凑热闹。 京城巡案及张泽海共同居住的宅子,是城中一所四合院,与民居相比,规格颇大,气势逼人,门口的石狮子旁,有几名士兵正在把守,这些人乃是守城将士,负责此地的防备。 高尘大步流星步入院中,士兵不敢阻拦,只能任由他率兵搜查各处。 “五皇子!”一道满是怒意的声线从后院传来,京中巡案着一件墨绿常服,气冲冲往院子里赶,他极其敷衍地抱拳行礼,没等高尘叫起,一股脑直起身,咬牙怒问:“您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怀疑本官包藏星罗族众人吗?” 高尘挑了挑眉,淡漠启口:“人不会凭空消失,若没出城,定还在城中某处,任何地方都必要严查,包括此地。” 他的态度出人预料的强势,带着不容忤逆的霸道。 巡案愤然抬头,撞入了高尘那双威严尽显的黑眸里,立时,满腔的埋怨与指责化为无形。 面庞抽搐几下后,他冷笑道:“好!本官没做亏心事,任凭五皇子搜便是!” “如此甚好。”高尘微微颔首,对他的配合还算满意。 衙差仔细搜查过各处,皆未发现半分可疑。 “五皇子,现在您满意了吗?”巡案得意地问道。 “走。”高尘懒得同他争论,满意?他岂会有这种想法。 若查遍城中各地,依然找不到,那将是最坏的结果! 孟慕晴临走前,深深看了眼仿佛得胜般的巡案,眉心一凝,只觉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火。 星罗爵炎无故消失,可这人,却在为落了高尘的面子开心?当真是心术不正! 大批人马撤离四合院,一名衙差拱手问道:“五皇子,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粮仓。”高尘沉声说道,余光瞥见面露一丝疲惫的孟慕晴,便用内力传音说,“若是倦了,你就先回衙门歇息。” 一路兼程,她早该是乏了,今日之事不知要搜多久,他哪儿舍得让晴儿跟着受罪? 孟慕晴笑着冲他摇摇头,目光倔强且坚定。 他在办差,她纵然帮不上忙,可陪在他身旁也是好的,岂能轻易离开? 高尘心尖一软,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场,他真想将人抱在怀里。 这丫头,总能在不经意间做出些让他感动暖心的事。 众人在街头拐道,径直往粮仓处去了,还未行近粮仓,就见士兵们护送一行人正从街尾走来。 高尘立即停步,幽深的眸紧盯着人群中那抹如鹤立鸡群般的妖娆身影。 孟慕晴更是大惊失色,他们真的在粮仓那方?为何? 一时,她联想了许多。 粮仓乃是一城最重要之地,储存着城中将士、百姓们的生活口粮,星罗爵炎何故会去那里?他有何企图?总不会是闲得发慌,跑去那儿散步吧? 她了解的星罗爵炎向来不会做无用功,其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皆带有深意,是个彻头彻尾的奸诈之人。 “哟,五皇子,”星罗爵炎笑若群魔乱舞,隔得颇远,便朝高尘挥手示意,“好久不见了啊。” 高尘脸色一沉,好久不见?暗风一直在城中顶替他办公,为何此人会······ 惊讶仅是短瞬他就悟了星罗爵炎的意思。 怕是此人已然看透了暗风的伪装,知晓自个儿不在城里。 “阁下何故在外游荡?”高尘质问道,态度很是咄咄逼人。 “寡人在驿站闷得慌,所以到城里走走,怎么,这也不行吗?”星罗爵炎咧嘴笑道,气势足以称得上张狂。 他在故意挑衅。 孟慕晴眸色一冷,对此人的印象再次降低,戒心升到了顶点。 “寡人非贵国的俘虏,想去哪儿是寡人的自由。”他嚣张地说道,一副‘我就如此,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高尘身侧的气息降至谷底,寒气肆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一个森冷冰寒,一个无畏倨傲。 那无形的硝烟,使得众人不由有些气闷。 知府更是吓得抬手抹汗,唯恐他们俩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孟慕晴在暗中偷偷拉拽了下高尘的衣诀,他可不能中了这拙劣的激将法。 但凡对星罗爵炎出手,亦或是出言不逊,恐怕会让两国的关系更为紧张。 她不经意的小动作被星罗爵炎看在眼里,审视的目光立即投来,自她面上那看似普通的容颜上滑过。 这人······ 高尘警觉地往前跨了一步,将孟慕晴护在身后。 若方才星罗爵炎仅是猜测,但他本能的维护,却是让他愈发肯定了孟慕晴的身份。 纵然穿的是男装,可女儿家的曲线,若细看,不难辨认出来。 能跟在高尘身边,又被他护如珍宝的,普天之下唯五皇妃一人矣。 “五皇子果真是个妙人啊。”星罗爵炎意味不明地勾唇笑道,一双血眸里荡漾着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了然光晕。 孟慕晴心尖微颤,慌忙低头,装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但她已明白,只怕这家伙猜出了她的身份啊。 “过奖。”高尘淡漠应道,“阁下身份特殊,若无要事,请留于驿站,莫要给大阳徒增麻烦。” “你!”星罗爵炎身后的侍从颇有些不爽,大王想去哪儿,需要大阳人同意吗? “不得对五皇子无礼。”星罗爵炎轻斥道,随后,又代从属向高尘赔了个不是,只是那态度极其敷衍。 高尘权当没看见,他没指望星罗爵炎对自个儿毕恭毕敬。 “不知行刺寡人的凶徒,五皇子可查出些眉目了?”星罗爵炎接着又问。 “调查乃大阳之事,若有结果,本皇子会告知阁下。”高尘没说有,也没说没有,答得滴水不漏,根本不给星罗爵炎找茬的机会。 “是吗?”他也不气,反而笑得分外张扬,“五皇子得快些查出凶徒,不然,寡人在贵国逗留得越久,怕是族人便会越思念寡人。” 这话是要挟!赤裸裸的要挟! 他分明是在暗指,大阳若查不出凶徒,两国就要兵戎相见。 高尘仍是那派八风不动的淡然样子,下颚轻抬:“自然。” 一桩闹剧以星罗爵炎回归驿站告终。 但后续的余波,却仍未停歇。 高尘带着孟慕晴前往军营主帐,而得知人寻回的穆玉峰也率队返回,与诸多副将一道,齐聚在主帐中,神色皆带着几分冷怒。 第两百二十九章 她的维护 军营主帐,自古乃将军议事之处,莫说女子便连营中士兵也不得擅自入内,以至于两名守在帐外的士兵为高尘挑开帐帘后,孟慕晴下意识顿了顿脚下的步伐。 身后忽然停滞的脚步声引得高尘回眸看来。 她分明戴着面具,可他就是能轻易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为何。 眉宇间凝聚的少许沉重,不由化作无奈与怜惜。 这丫头······ 他微微颔首,示意孟慕晴跟上。 孟慕晴愣了一下,随即,心窝里涌入一股暖流。 他信任她呢。 二人一前一后入帐时,几名副将正骂骂咧咧地低吼着。 “星罗爵炎到底想做什么?” “混账!他是在故意戏弄我等吗?” “什么地方不藏,偏藏到粮仓附近,估摸着,他肯定另有图谋。” 见高尘入内,众人齐齐噤声,恭敬地抱拳作揖。 “末将参见五皇子。” 高尘大步流星走上主帅席位,衣诀如罗盘,轻轻划动后,方才优雅落座。 孟慕晴礼貌地向众多将军行礼,而后似他的保护神般,立于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敬、谦顺的姿态。 “五皇子,”穆玉峰率先开口,神色很是愤慨,几乎毫不掩饰对城中那位的憎恶,“星罗爵炎此番故意玩失踪,末将觉得,他恐怕是想借此机会来查探城中守备的情况,之后必有后招,末将提议,派遣身手矫健的士兵,寸步不离把他盯死,防止今日的事,再发生第二回!”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一次就够了!绝不能发生第二次。 “没错,末将请令监视他!”立有副将请缨担下这重任。 孟慕晴心尖微动,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神态看在眼里。 和朝堂心思各异且站队分明的大臣相比,这些行事直率,说话坦然的武将,却个个是对大阳忠心,能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精良之辈。 那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团结,是她在京中从未见识过的,哪怕是在遥远的前世,她也曾未见过朝中有如此和谐、众志成城的一面。 高尘拧了拧眉,左手轻抬,止了众将军的话。 “驿站处的确要加派人手,”他沉声说道,“只是,星罗爵炎那边,是不可能同意由大阳派出人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由得他同意不同意吗?”一名腰佩流星弯刀的副将大声怒问,“这里是大阳边陲,他站在我们的国土上,就得照我们的规矩来办!” “然后再为此事,又增两国裂痕?使番邦有迹可循,说我大阳欺负他们的首领?”高尘反问道,语调很是平静,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威严与强势。 副将的嗓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面上胀红一片,竟是连反驳都说不出了。 主帐内,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通通落在前方最上首的高尘身上,似在等着他想出个解决的办法。 “星罗爵炎不会同意此乃其一,”见他们平静下来,高尘接着又说,“其二,行刺一事发生不久,如今还未查出究竟是何人在暗中部署,谁又是幕后主谋,你们敢保证,此时调派人手近身监视星罗爵炎,不会被这些潜伏在暗处的人抓住机会?又行一次刺杀之举么?” 犀利的目光犹若刀子,挨个扫过在场的一众将领。 众人心尖一紧,本能地垂下头去,避开他蕴藏沉重压迫感的注视。 “五皇子,您的意思是我等中有内奸?”穆玉峰忍着火气问道,“五皇子怕是不知,今日帐中的每一个人,都是随末将在边关镇守多年的将军,他们对大阳一片赤子之心,绝不可能做出对大阳不利的事来!” 他更不相信麾下副将中有叛徒。 那是多年的厮杀中,建立起的信任。 他们不是亲兄弟,却是能同生共死的同伴!同胞! 坚定而又灼热的目光,将心中所想传递出来。 孟慕晴唇瓣一勾,若非场合不对,她真想为穆将军这番话竖起大拇指。 同在边关为将,同为朝廷官僚,却能坦诚交心,彼此维护,这份情,足以让人动容。 不过,穆玉峰对高尘的不满,也让她略感不快,不自觉压低声音说:“穆将军。” “你是?”穆玉峰锐利的眸立即转来,面带几分困惑。 高尘亦好整以暇地斜眼睨着她。 晴儿忽然开口,有何用意? 既然都出声了,孟慕晴即便有些后悔一时嘴快,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她吸了口气,底气十足地道:“您误会主子的话了,主子并非质疑诸位的爱国之心,而是担心,有心人会从中钻了空子去,试想,能在要塞,这座铜墙铁壁内神不知鬼不觉对星罗族酋长动手,且还得逞,他们的实力、心机,必不简单,无人能保证这些人不会卷土重来,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主子也不愿给他们,要将一切隐患、苗头,一并扼杀,这才是主子方才那番话的真正意思。” 话音刚落,耳边便有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传来。 那笑声清浅得犹若三月春风,带着点点愉悦,点点舒快。 孟慕晴悄然转眸,朝高尘看去。 恰巧撞入了他那双缱绻温柔的黑眸里。 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心窝一路漫上面颊,她慌忙垂头,不愿叫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羞态。 但在下一刻,她又忽然记起,自个儿戴着人皮面具,根本不可能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有何好怕的? 孟慕晴懊恼地咬出唇瓣,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帐中除高尘外,倒是无旁人在乎她眼下的心绪为何。 他们正在深思她的这番话。 半响后,穆玉峰利落地撂了铠甲的下摆,直挺挺跪了下去:“是末将考虑不周,误会了五皇子,末将在此向您赔不是了!” 是他的错,他认! 身后武将紧随其后,一一跪倒,向高尘致歉。 作为副将,质疑主帅是最不可饶恕的重罪! 高尘云淡风轻地罢了罢手:“都起来吧,各位将军关心则乱,方才会有此行径,何错之有?” 这点小事他并不会放在心上,恐怕也只有晴儿,会因此而不快,挺身而出维护他吧。 想及此,高尘嘴角那弯浅笑不由加深了些许。 “也是本皇子未说清楚,才害各位误会。” 大度的宽容,让帐中将领皆生出几分佩服,一个宽宏大量的主帅,如何能不让人心悦诚服? “多谢五皇子。”众人缓缓直起身。 “驿站内外再加派一列士兵盯防,粮仓处,更要密切留意,任何可疑人接近那处,立即拿下。”高尘命令道。 他可不认为星罗爵炎会闲得无聊特地去粮仓附近散步。 这一诡异的举动,定有深意。 “城中水源也要派人盯着。” “五皇子您是担心星罗族会在城内行不轨之事?”穆玉峰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心神一凝,还别说,这事颇有可能! 城中将士、百姓赖以生存的不过两者,一是粮食,二是水源。 若星罗爵炎今日的举动当真是为了让边关自乱阵脚,好趁虚而入,将边陲拿下,在这二者上动手脚,是绝佳的手段。 “但愿是本皇子多疑了。”高尘侧面承认了穆玉峰的猜想。 他认识的星罗爵炎,一句话一个动作,都绝不会无用意。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另外,今日城内大乱,民心慌慌,穆将军,由你出面安抚百姓,切莫让恐慌蔓延。”高尘再度吩咐,任何有可能被人钻空子的地方,他都考虑在内。 议事仍在继续,整整两个时辰后,帐中将领方才告辞离去,各自办差去了。 漫天晚霞成漪,白云被霞光映得五彩斑斓,走出营帐,便可见威风的大阳旌旗在各处迎风招展,凛凛的士兵披盔戴甲在营中各处巡逻,一派森严、有序的景象。 “今儿累坏你了。”高尘一边往营帐外的空地上走,一边说道。 “哪有?”孟慕晴嘴硬地不肯承认,殊不知,她略显疲惫的神色,以及发颤的双腿早就泄漏了她的身子情况。 “到我的营帐里歇息会儿,等膳食备好,我再叫你起身。”高尘没理会她的倔强,低声说道。 他的营帐离主帐不远,就在数米外,由六名士兵把守着。 孟慕晴拧了下眉,迟疑地说:“这样不好,传出去会影响你在军中的威信。” 她是以随从的身份跟在高尘左右,一个随从有何资格住进主子的房中? “你啊,”高尘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怎的总是这般体贴人呢?偶尔任性一点,不无不好。 “既是我的随从,我住哪儿,你便跟着住哪儿,我入睡时,你在身旁守夜,旁人谁会说二话?”高尘断定,若他不解释晴儿绝不会妥协。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孟慕晴在考虑后,终是同意了他的决定。 两人刚一入帐,她一眼就看见了悬挂在屏风上的银色甲胄。 他的营帐摆设十分简单,除却桌椅、床榻、几案、衣柜,再无别的,普通得不像是皇子该住的地儿。 孟慕晴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却惊讶的发现里边装的不是茶,仅是最为寻常的凉水! 第两百三十章 诱惑 “别多想,”高尘握住了她拎着茶壶的手腕,柔声说,“暗风不喜饮茶。” “你确定不是你不愿太铺张浪费,将粮饷用于这些琐事上?”孟慕晴松开手,双手环在胸前,挑眉问道。 高尘笑而不语。 得,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孟慕晴横了他一眼,有些气,又有些心疼。 他一心一意为将士们考虑,不愿浪费任何一点粮饷在不必要的事上,可京城里那些受他保护的人呢?却在处心积虑地想要算计他,想要对付他。 “边关物资不多,价格不菲,能省则省。”便连知府的府中,也未有上等的茶叶、膳食供应,他又岂能不入乡随俗? “算了,”孟慕晴恹恹地罢了罢手,他治军严明,以身作则,此乃好事,她怎能去苛责他? “去床上歇歇。”高尘牵着人绕过屏风,一张宽敞的软塌映入眼帘。 榻上的被褥在他们抵达时,就换成了新的。 “柜子里有干净的衣物,你若想沐浴,我唤人打水来。”高尘细心地叮嘱道。 “一路上风尘仆仆的,你不用沐浴吗?”孟慕晴反过头来问他,“我这会儿不是很累,先伺候你洗漱好了,再······” 食指轻轻摁住了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莫要和我计较这点小事。”这点路途对他而言并不碍事,他却是知道,晴儿向来喜干净,耽误不得。 高尘没给孟慕晴反抗的机会,自顾自挑帘出去,没过多久,士兵就烧好了热水,搬来一个木桶放置在屏风后。 “都退下吧。”他支走了两名士兵,而后,又探了探水温,确定合适后,才招手让孟慕晴过来。 她慢吞吞走到桶边,袅袅的白色雾气,弥漫在帐中的各个角落,气氛氤氲且暧昧。 一双忽闪的眼睛,不安分地往左边瞅瞅,再往右边看看,就是没勇气去看他。 高尘莞尔一笑,拍拍她的脑袋说:“我在那儿守着你。” 他知她在顾及着什么,他也曾说过,在凯旋回京前,是不会动她丝毫,哪怕他想要她,想得几近疯魔。 “哦。”孟慕晴瓮声应道,待他绕过屏风去了帐前,方才松了口气,心头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丝失望闪过。 她轻手轻脚地褪去衣衫,白皙的肌肤上,隐约可见日夜兼程赶路而磨出的红肿擦伤,犹是两条腿最为严重。 温热的热水漫过伤处,一股细碎的疼立即袭来。 孟慕晴咬牙强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嗯? 高尘眉梢微凝,她的气息好像变了? “晴儿,你还好吗?” 内力传音的话,传至孟慕晴的鼓膜。 她心虚地回道:“很好啊。” 不对,声音比起平素少了些底气。 高尘想了想,终是拔脚朝屏风走来。 钝钝的脚步声好似踏在了孟慕晴的心窝上,一颗心咚咚咚咚跳得飞快。 “你想干嘛?别过来!”她弯下身,整个身子几乎没入了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边。 高尘站定在屏风前,哑声问:“当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孟慕晴急声反问,眼睛紧紧盯着屏风上倒影出的黑色身影,唯恐他会过来。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话起了作用,高尘果真没再上前,而是调头离开了营帐。 “呼”,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一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去呢,下一刻,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夫人。”清讫径直从屏风处走来,止步于木桶旁,“主子吩咐属下伺候您沐浴。” “······”孟慕晴错愕的瞪圆了双目,他要不要在这种时候这般体贴啊! “不,我自己来就好。” 清讫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反对,卷起袖口,拾起一旁的娟帕,就要为她擦身。 “清儿,真的不用了。”孟慕晴再三拒绝,笑话!她身上的那些痕迹要是被清讫看见,还不得告诉高尘吗?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得知后,会是怎样一副自责、懊恼的样子。 她不想看见那样的他,更不想害他担忧。 “夫人,主子有命,清讫不敢不从。”清讫一板一眼地说道,态度十分坚决,明摆着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他人呢?”孟慕晴仰头往屏风看了眼,没见到高尘的影踪。 “主子在帐外。”清讫解释道。 闻言,孟慕晴眼眸一闪,笑着和清讫商量,莫要把见到的东西,告知高尘。 她一番好说歹说,就差没端出当家主母的身份压人,可算是让清讫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了。 当见到她那磨破了皮的伤口时,清讫不赞同地蹙起了眉头。 “咳,”孟慕晴堆着笑,对她做了个三缄其口的动作,“千万别让他知道啊。” 夫人真真是! 明明伤在自个儿身上,不仅咬牙忍着没吭过一声,眼下反而还想瞒着主子! 清讫不知该气她的隐瞒,还是该佩服她的这份情意。 “属下答应了夫人,就不会反悔。” 那就好!那就好! 孟慕晴麻利地洗完了身子,换上件干净的长衫,正握着娟帕擦拭湿润的长发,身后,便有一具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手中的娟帕也被人抽走。 她惊讶地回过身去:“清儿呢?” 人刚才还在这儿的。 余光往四下一瞥,帐中哪还有清讫的影子? “她出去了。”高尘淡淡地说,“来,坐这。” 孟慕晴乖巧地在床沿坐下,半侧着身体。 高尘直身站定在她身旁,细心地替她擦拭云发。 柔顺的发丝灵巧地穿过他的十指,一缕一缕,滑过掌心时,带着微痒的触感。 他运起内力,为孟慕晴烘干了长发,口中冷不丁问道:“你有何事瞒着我?” “啊?嘶!”孟慕晴大惊失色,忘了自个儿的长发在他手里,这忽然的一转身,立时疼得抽了口凉气。 高尘不悦地冷下脸来,又舍不得训斥她太大意,只能把不快摁在心底。 身后传来的冷气,让孟慕晴有些忐忑。 她满脸歉意地说:“我一时不小心,你别生气。”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高尘终是不愿对她动怒,心疼地将扯掉的几缕秀发捡好,用一方娟帕包裹着,放入了衣襟内侧,“还疼吗?” 手指轻柔地捋过发丝,指腹时不时还在她方才作痛的地方揉捏按动。 孟慕晴甜甜地笑了,摇头说:“早就不疼了。” 如朝阳般璀璨的笑靥,让这间普通的营帐也变得明媚起来。 “刚才为何这么惊讶?”高尘手上的动作不停,又一次转回了最初的问题。 清讫离开时那副心虚的样子,分明是有事瞒他。 再加上晴儿种种奇怪的反映,若他还看不出些端倪,岂不成傻子了? “你突然问话,我能不受惊吗?”孟慕晴眸光躲闪地说道。 话音刚落,腰间立时被一只强劲有力地臂膀圈住,身子顺势被压倒在了床榻上。 “你!”她又惊又愣,褪下人皮面具的面庞,已是一片嫣红。 高尘很是干脆地点住了她的穴道,既然问她,她不肯老实交代,他便只有自己动手了。 喂! 孟慕晴想要阻止他,奈何,身子动弹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尘将她腰间的布带除去。 单薄的外衫褪下后,他的呼吸明显重了些。 身下满面桃花衣衫不整的女子,对他而言,是世上最大的诱惑。 眸光黑沉,隐隐有两团邪火正在跳跃。 高尘强行催动内力,将体内翻腾不息的火按捺住。 手指沿着两侧的裤腿缓慢下移,用内力将布料割开。 孟慕晴只能闭上眼装死。 可失去了视野,感官却变得分外清晰。 他沉重的呼吸以及那正在她腿上游走的指头,她通通能感觉到。 泛着红晕的面颊似要滴血,睫毛不停颤动。 她只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为何不说?”高尘哑声问道。 指腹停在了她磨破的伤痕上。 他早该想到的,晴儿虽习过骑术,可终究是女儿家,比不得男儿身子强壮。 那么着急的赶路,她怎会吃得消? 孟慕晴闭口不言,这一路来,她是咬碎了牙一直在强忍,除了疼,便只剩下累。 那时,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 可偏生此时此刻,当听到他这一声询问时,心就像被谁用力捏了一把。 高尘自嘲地笑了,她怎能这么傻? 他不再多问,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药酒。 “会有点疼,你稍微忍着点。” 说完,药酒涂抹在掌心,极其小心地覆上她的伤口,轻轻揉动。 “疼吗?” 怎么可能会疼! 孟慕晴暗暗想道,心胀胀的。 他那轻得近乎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她感动到有些想哭。 上过药,高尘又细心地为她揉捏过手脚:“明日你就待在营中,哪儿也不许去。” 她劳累过度,明儿醒来怕是会浑身酸痛,若不提前叮嘱,他真担心这丫头又会逞强的装没事人。 孟慕晴霍地睁开眼,眼底还泛着些许水光。 虽然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但她不肯妥协的倔强,却全都写在了脸上。 “只有这件事,由不得你。”高尘少有的强势。 孟慕晴死命眨巴眼睛,她不要待在营中! 高尘只当视而不见,他什么事都能依着她,可事关她的身子,没得商量! 第两百三十一章 娘子果真了解为夫 “夫人,请用膳。”清讫端着托盘挑帘进来,当见到气呼呼靠在床头的孟慕晴后,素来冰冷的面庞浮现了些许无奈,“您车马劳顿,主子是关心您才不愿带您入城奔波,夫人当体谅主子的心意才是,别同主子置气了。” 她捡着好话为自家主子开脱。 孟慕晴没好气地道:“这些我都知道。” 她晓得高尘的用心,但这并不表示她能消气!谁叫那家伙临走了还不忘点住她的穴道,美其名曰为,防止她偷偷跟踪。 想到他那满是怀疑的话,孟慕晴眸底的恼色又加深了些。 “我的身子骨本就无大碍,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清讫侧身在床沿坐下后,方才平静地反驳:“夫人受的是外伤,又气虚体弱,的确需要静心调养。” “清儿,你帮哪边呢?”孟慕晴暗暗磨牙。 “······”清讫默默吞下了已到舌尖的劝说之词,恭敬地拾起勺子,一口一口为她吃饭。 “嗯?怎的还加了药材?”孟慕晴只尝了一口,就品出菜肴里不该出现的味儿来。 清淡滋补的鲫鱼汤中,以药入味,与她所知的军营伙食不太一样。 军中膳食多以野味、干粮为主,尤是时下两国关系焦灼,随时将爆发战争的节骨眼上,更不可能有士兵会把心思搁在做可口的佳肴上边。 略微一想,孟慕晴便顿悟了,眉宇间残留的恼色化作甜蜜。 笑着问:“是他特地吩咐厨子做的?” “是,主子入城前着令暗风去城中置办了食材,为夫人补身。”清讫自然不会瞒着她,主子做的事儿夫人理应知道,唯有这样,夫人才不会再同主子置气。 孟慕晴唔了一声,他总是如此,在背地里为她付出,偏生从不肯主动提起。 她今儿的胃口很是不错,不仅把米饭吃光,连汤也没剩下。 用过膳后,孟慕晴精神百倍地想下床走动走动,却遭到清讫的阻拦。 “夫人,您得卧床静养,”余光瞥见她不情愿的模样,清讫便去了一旁的衣柜,取出一本兵法,“主子交代过,若夫人在帐中闲的无趣,可看会儿书,这书是主子往年翻阅过的,想必夫人会很喜欢。” “哦?”孟慕晴一听是高尘的书,果然起了些兴趣。 见状,清讫在松了口气之余,对自家主子的佩服油然而生。 主子对夫人的反应真真是了若指掌啊。 她伸手为孟慕晴解了穴,方便她翻阅后,才欠身说:“属下不在此叨扰夫人看书,夫人若有事交代,唤属下一声便可。” “好,你去吧。”孟慕晴挥挥手,心思全搁在了兵法上。 边角略显褶皱的书册有些泛黄,看得出是有人时常翻阅所致。 她虽博览群书,可看的大多是些姑娘家喜爱的杂记,亦或是些经商的册子,鲜少翻看兵书。 书册的每一页,皆有高尘落下的笔迹。 孟慕晴看得很是专注,时光在纸页翻动间快速流逝。 当手里的册子忽然被人抽走,她立时惊呼:“我的书!” 高尘随手将书扔到床尾,侧身坐下,身上的盔甲在摩擦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慕晴又惊又喜。 “有了书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高尘好笑地点了点她的眉心,这丫头用心到连他进帐都没发现,该骂! “那是,”孟慕晴弯嘴微笑,“书可比你有趣多了。” “看样子往后为了不让我失宠,得把府中的书都撤了。”高尘似真似假地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哀怨,可把孟慕晴逗得眉开眼笑。 “堂堂五皇子居然同书册吃上味儿?你真好意思!”她撅嘴抱怨,只眸中凝聚的笑意浓郁得快要溢出来。 高尘没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副‘我就吃味’的坦然样子。 “嗤,要是让营中的将士见识到你这一面,你主帅的威名别想要了。”孟慕晴笑骂道。 “为夫惧内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师,还有何威名?”高尘挑眉反问,那与有荣焉的骄傲语气,直让孟慕晴哭笑不得。 惧内,旁人眼中有失尊严的名声,怎的到他嘴里反倒成了件值得自豪的事儿了? 她摇摇头,不再同高尘斗嘴。 “今儿入城发生了什么趣事么?” “趣事?娘子指的是什么?”高尘一边替她盖被子,一边轻声问道。 “少插科打诨啊,你不是见星罗爵炎去了吗?怎的,可有探出些蛛丝马迹?”昨日的闹剧,他必会想办法打探清楚,查明星罗爵炎的目的。 高尘脸色微沉:“那人行事岂会轻易被人猜到?” “倒也是啊,”想想星罗爵炎缜密的行事作风,孟慕晴不由感叹道,“他的心思太深,每做一件事,都带着深意,且是一环扣一环,要想猜到他的想法,的确不易。” “狐狸尾巴总归会有露出来的一天。”高尘拧了拧眉头,对孟慕晴的评价颇有些不爽,“星罗爵炎生性狡诈,手段阴损······” 孟慕晴总觉这话有点耳熟,似乎在京中时,她就有听过一次。 手指抵住额角,歪着头,定眼看着他继续抹黑人。 在她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高尘淡漠的面庞飘上了一层极淡的粉,很是赫然。 “说啊,怎的不说了?”孟慕晴笑眯眯地催促他。 “咳!”高尘窘迫地咳嗽一声,“你用过膳了?药上了吗?” 哈,他居然也会觉得难为情? 孟慕晴双肩微抖,这家伙,怎会如此可爱? 高尘宠溺且带着几分无奈地看着她:“你啊,就这么喜欢看我笑话?” “我有吗?”孟慕晴忍着笑问道。 “是,你没有。”高尘摇头轻叹口气,没有揭穿她的伪装。 拿出药酒,为她仔细上药。 “酸吗?” “不会,挺舒服的,比昨天好多了。”她可没说谎,比起昨日疲惫、酸疼的滋味,今儿这双腿已然好了许多,“行刺的案子可有眉目?” 孟慕晴优哉游哉靠着软枕,一边享受,一边问起正事。 “没什么进展,那日与刺客交手的士兵活着的没几人,且都身负重伤,除了知晓来人身穿黑衣,武功高强外,再无其他有用的线索。”高尘沉声说道。 “这么说来,那些人的确是有备而来的。”行事不是一般的小心啊,试想,边关那么多将士盯防,却没一个看清了刺客的真面目,由此可见,对方在行动前做足了准备,“他们行刺得逞后,都逃掉了?不可能啊,不说将士身手超凡,只说星罗爵炎的武功,他是能与你打成平手之人,即使情形再危急,也当能还手反击,拿下几人才是。” 高尘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抬眸看了孟慕晴一眼,似对她的分析很是赞赏。 “怪就怪在这里,据供词所说,行刺之人虽有受伤,但无人当场身死,在得手后,闻讯赶来的一支巡逻士兵本想当即追上,将人擒拿,但星罗族的随从却叫嚣着要为星罗爵炎请大夫,这一耽误,当士兵们再想拿人时,人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孟慕晴倍感吃惊,那夜还有这些内情吗? “星罗爵炎伤得很重?”她回忆了一下昨日的情形,下意识摇头,“我看不像,那人生龙活虎,面无病态,说话也中气十足,说他重伤初愈,谁信?” 她的医术算不上精,但最基本的望闻问切,她却是会上几分的。 星罗爵炎脸色红润,下盘稳健,分明无伤在身。 “要是他伤得不重,他的随从为何要在当夜阻挠士兵追捕?总不会是关心则乱吧?”孟慕晴面露深思,“能跟着他潜入大阳的,不论是身手亦或是心智,都不可能弱到哪儿去,比起治伤,理应先将人拿下方才是当务之急。” 这些她能想明白的道理,没理由星罗族的侍从会不明白。 “所以,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高尘在看过口供后,便生出了相同的疑惑。 “盘问过他们了吗?”孟慕晴追问道。 “呵,”一声意味不明地讽笑滑出唇齿,他凉凉地说:“张泽海提议审问星罗爵炎的近侍,可惜,遭到了巡案的阻止,只在前几日礼貌地问过一回,再未盘问过第二次。” “什么?”孟慕晴大惊失色,面上掠过一丝怒气,“这么多的疑点,怎能不仔细审问?” “约莫是顾及番邦,害怕会惹他们不快,使两国紧张的局势再出变故,遭到问责吧。”看似云淡风轻的语调下,透露出的却是冰冷的怒意。 身为朝堂重臣,却因一些小心思不敢查案,使得案子毫无进展,这样的人,何以为官?何以为臣? “你有何打算?”孟慕晴吸了口气,将心头的冷怒摁下,她不认为高尘会由着巡案继续下去。 “这么笃定我会有所动作?”高尘斜眼看来,眸光戏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孟慕晴无语地切了一声:“这件案子关系到两国局势,你能纵容巡案敷衍了事?” “不愧是娘子,当真了解为夫啊。”高尘暧昧地笑了。 孟慕晴面颊一红,他们不是在说正事吗? 她狠狠剐了高尘一眼,殊不知,那羞态尽显的风情,似乱花,迷乱了高尘的眼。 第两百三十二章 针尖对麦芒 边关的夜空格外干净,抬头仰望夜幕,似银河般纯净,璀璨的星芒清晰可见,清冷月光倾泻而落,便连这肃杀的军营,似也因此多了几分柔美、安逸。 在孟慕晴不依不饶的劝说下,高尘在陪着她吃了晚膳后,终于松口,愿意带她到附近走走。 巡逻的士兵在营中各处打转,即使已是深夜时分,烛光、篝火仍散发着刺目的光亮。 孟慕晴深呼吸几下,凉爽的气息漫过四肢百骸。 “边关的夜色真美。”她喃喃道,唇边挂着抹温婉舒心的浅笑。 高尘含笑不语,比起这美丽的景色,他反倒觉得身边人更为引人注目。 “那边就是草原吗?”孟慕晴驻足在军营深处的栅栏旁,远眺着要塞的末首。 大阳与番邦以要塞为分水岭,穿越过要塞,便出了大阳国境。 “嗯,翻过两座山峦,再行过莫洛河,就是番邦驻扎的草原。”高尘淡淡地说道,“番邦调兵数万,便是在莫洛河对岸与大阳遥遥对持。” 本是晚风写意的悠然景色,忽地听到这话,氛围为之一空。 孟慕晴惬意的神情也染上几分凝重:“一旦战争打响,这里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远望城中,各家民居灯火具熄,百姓们此时大多入了甜美梦乡里。 而当战火连天时,这一切的美好与安宁,都会被打破。 “不会有那么一天。”高尘斩钉截铁地说道,手掌悄然包住了她微凉的小手,“这里会一直宁静下去。” 有他在,有那么多忠心的将士在,战乱绝不会发生。 “你给我松手!”孟慕晴动了动手臂,“这儿是军营!”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高尘勾唇一笑,不仅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放心,清讫和暗风在暗中把守,若有人过来,他们会告知我。” “······”孟慕晴不由黑了脸,她是想提醒他注意场合,不是在担心会不会有人过来! “行了,夜里风凉,我带你回帐歇息。”高尘没再继续捉弄她,真把人惹急了,可得花上不少心思去哄。 他松了松手,手掌藏于袖中,微微握紧,似是想留着掌心那些属于她的体温。 “你走前边。”她现在的身份是随从,见过随从走在主子前方的吗? 高尘颇感好笑,这丫头行事愈发谨慎了。 “好。”他从善如流地迈开步伐。 两人还未回到大帐,孟慕晴就看见穆玉峰率领着一支步兵,押着人往这边走。 她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番,只觉有些眼熟。 “五皇子,人带到了。”穆玉峰拱手道,“现在就要审问吗?” “当然。”高尘漠然颔首,“带他去主帐,记得,好茶好水招待,别让人说大阳不懂这待客之道。” 那名被摁住双肩的男子目光不善地瞪着高尘,似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分外危险。 “这人······”孟慕晴可算是想起来这人的身份,他不是星罗爵炎身边的侍从吗?“你把人偷偷掳来了?” 她压低声音问道。 “既然巡案不敢查,那便只能由我出手干预。”高尘坦然承认,一如孟慕晴所想的那样,在明知案子有疑点的前提下,他怎会毫无动作? 查案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但在私底下把人请来军营问问话,不无不可。 “你先回帐,我去去就来。”高尘不愿她太劳累,便想将人支走。 孟慕晴哪肯妥协? “这么热闹的好戏,我不要错过。”她好说歹说,连撒娇都给用上了,总算是磨得高尘同意带她一道去主帐旁听审问。 灯火通明的主帐里,那人被士兵点住穴道如一座雕塑般,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穆玉峰等三名副将则挺身站立在他身后。 高尘刚一入帐,那人立马扭头冲他怒目而视。 “混账东西,我大阳的皇子也是你能瞪的?”穆玉峰愤然怒斥,在边关镇守多年,他对番邦之人可没任何好感。 就是这些居心不良,成日里盘算攻打大阳的人,才害得边关时有战火爆发,害得那么多年轻士兵失去生命,害得无数人家妻离子散。 高尘对穆玉峰的行为也不阻挠,绕过长案后,优雅地在木椅上落座。 立有士兵拎着茶壶进到帐中,孟慕晴在半道把人拦下。 “这点小事交给属下便可。”她故意掐着嗓子学男子说话。 士兵只以为她乃高尘的随从,立马就把茶壶交给了她。 一杯清水没入杯盏里,高尘持杯浅抿了一口,只觉这水比以往喝过的都要来得甘甜。 他并不着急说话,而是气定神闲地把玩着杯盏。 帐中一片寂静,那名随从愈发急促的喘息,便显得格外清晰。 安静的氛围让此人颇有些不安,因为他根本拿不准这帮大阳人的意图。 渐渐的,狂躁暴怒的情绪越来越强烈,他瞪圆了那双铜铃大眼,嘴里呜呜叫着,试图引起高尘的注意。 “草原人的耐心似乎比大阳人少许多。”高尘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才坐了多久,阁下就坐不住了?” 暗藏奚落的话语,如燎原之火,立时让随从的怒火燃烧到顶点。 若是眼神能杀人,约莫高尘这会儿,已被千刀万剐了。 “主子说得极是,众所皆知,草原人生性鲁莽,有勇无谋,又何来的耐心?”孟慕晴顺势接嘴。 两人一唱一和,只为了挑衅,好让这人失去冷静。 人一旦没了理智,失了分寸,才会被攻克。 高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方才朝穆玉峰投去一抹眼神,示意他解了这人的哑穴。 后者利落出手,解开了穴道。 刚得到自由,那名随从张口就骂:“高尘!你这卑鄙无耻的混蛋!想对付我,和我单打独斗啊,偷袭打闷棍算什么男人?”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让孟慕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阁下何必动怒?”高尘淡笑道,“本皇子请你来此做客,是有一事想向阁下请教。” 那人刚要继续怒斥他,谁料,高尘嘴角那弯笑忽地敛了几分,眼皮轻抬,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帐帘。 来得真快啊。 一抹暗芒飞快掠过眼底。 “五皇子,你请寡人的随从做客,怎的不同寡人说一声?”邪肆狂傲的话语,从帘子外传来。 帐中的众将领纷纷沉了脸,面露几分敌意。 孟慕晴心头一紧,星罗爵炎好快的速度! 帐帘挑开,一排手持刀剑的士兵退入帐中,而刀尖所向,正是不请自来的星罗爵炎。 仍是初见时那般妖娆狂放的姿态,白发红眸,似一朵盛放在夜幕下的曼珠沙华,危险,却又带着让人沉迷的魔力。 “都退下。”高尘吩咐道。 士兵心有不甘地放下武器,慢吞吞退出了营帐,却在外边候着,但凡帐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冲进来护驾! “大阳五皇子,你这是何意?”星罗爵炎身后的随从见同伴安然无恙,便起了兴师问罪的念头,手掌悄然握上腰间的佩刀,大有高尘给不出一个合理说法,就要动手的迹象。 穆玉峰大步上前,强壮的身躯咚地撞上随从的肩膀。 四目相对,浓郁的火药味在帐中肆意弥漫开来,那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孟慕晴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我大阳的皇子是你能指责的吗?”穆玉峰怒声问道,旁人怕番邦,他不怕! 随从伸手想将他推开,但力气却像是砸上了一堵坚硬的石墙,竟是没能把人推动。 他怒红了眼,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这种时候,他哪能认输? 两人间的比拼,在场之人都看在了眼里。 高尘莞尔一笑:“穆将军,来者是客,怎能对贵客如此无礼?快些退下吧,莫要让客人失了颜面。” 这话看似是在打圆场,实则,却是暗指星罗族实力浅薄,让穆玉峰悠着点。 星罗爵炎眸光微微一闪,手掌轻飘飘落在了随从的肩上:“你也退下。” 话音初落,一股强悍的内力如气浪般,越过随从,笔直袭向穆玉峰。 高尘的身影从长案后飞出,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落至穆玉峰身畔,右臂轻挥,轻而易举便卸去了袭来的攻击。 “阁下请坐。”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星罗爵炎眸色微深,凝视了高尘一眼,终是仰头一笑,越过他,在旁侧的椅子上悠然坐下。 “呼”,孟慕晴紧绷的神经直至这时,才放松下来,背上竟渗出了一层凉汗。 饶是她自喻见过不少风浪,可方才那可怕的危险感,仍让她不自觉感到胆寒。 穆玉峰狠狠瞪了眼星罗族的众人,而后转眸,朝高尘投去抹感激的目光。 他知,若非五皇子及时出手,恐怕他无法抵挡住对方的攻势,从而丢了大阳的面子。 众将领挺身直立在左侧,与对面的星罗族众人隔空怒视,宛如针尖对麦芒,平静的氛围下,有蠢蠢欲动的暗潮正在凝聚。 “五皇子,你们大阳国人做事,向来如此吗?请客人前来,却不提前打声招呼?未免有失了大国风范。”星罗爵炎扬唇挑衅。 他的人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到的? 第两百三十三章 要战就战! “本皇子有些小事要向阁下的人讨教,若递帖子,只怕会大张旗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望阁下.体谅。”高尘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强行将人掳来的事儿,理由说得很是正当,叫人无错可寻。 星罗爵炎危险地眯了眯眼:“哦?讨教?” “不错,”高尘也不同他打哑谜,“本皇子看过行刺当夜的所有供词,心中有一惑,等着阁下的侍卫解答。” “说来听听。”星罗爵炎佯装迷茫,好似不明白高尘口中的疑惑为何。 “行刺当夜,阁下身负轻伤,”高尘特地咬重了轻伤二字,“但阁下身边的侍卫,却以要寻大夫之名,耽误了前来支援的士兵捉拿凶徒的时间,阁下不觉这事颇为古怪吗?” 犀利的目光紧锁在星罗爵炎身上,试图从他那假面般的笑容里看出些端倪来。 “有何古怪?寡人受伤,作为寡人身边养的狗,自当以寡人的安危为重。”星罗爵炎理直气壮地反驳,随后,又似恍然大悟般说,“莫不是五皇子以为,寡人的人与刺客串通,故意以此为由,放走他们?” “大王,他含血喷人!”那名随从当即反驳,“奴才对大王之心,天地可鉴,绝不会做出背主的事。” “寡人自是信你的。”星罗爵炎安抚道,遂抬眸看向高尘,“五皇子都听见了?” “人是会说谎的,仅凭他一句表达忠心的话语,便能断定他与行刺无关了吗?”高尘针锋相对,他手中无证据能证明此人的嫌疑,但当夜的种种着实太过古怪,叫人生疑。 既然有疑惑,他便得要抓住,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纵然找不着又如何?只要星罗族有可能与刺客串通的事坐实了,那么,他们就是理亏,再无出师之名。 “五皇子,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星罗爵炎面上的笑淡了不少,眸中寒芒乍现,“该不会,贵国查不出凶徒,担心星罗问罪,故而想出这等方法吧?若是这样,寡人真真是寒心啊,堂堂大国,竟为脱罪找寻借口抹黑星罗,传出去,就不怕叫天下万民齿寒么?” “大王请放心,如果大阳人这般卑鄙,我等定不会就此罢休!”他身边的随从杀气腾腾地说道,“星罗不会有叛徒!此事大阳不给一个交代,哼,我星罗铁骑必踏破你之山河,为大王讨个公道。” “尔等少在此言语威胁,分明是你们有心包庇疑凶。”穆玉峰据理力争,“再者,要战,难道我大阳会怕了你们这些蛮夷吗?” “你说谁是蛮夷?”随从豁然拔刀出鞘,锋利的刀刃直指穆玉峰的咽喉。 “想动手?”穆玉峰抽出腰间弯刀,“本将岂会怕了你?” 刀身嗡嗡鸣叫,浓郁的杀意在帐中翻腾着。 孟慕晴面露一丝不解。 星罗爵炎那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在激化双方的情绪。 照理说,心思缜密之人,骨子里必是多疑的,他的下属行凶当夜的所作所为,实在可疑,为何他竟连一瞬的怀疑都不曾有? 要么,此人对手下的信任十分坚定。 要么,便是他想包庇。 没等孟慕晴想明白究竟是哪一种,帐外又有脚步声传来。 “五皇子!”巡案气势汹汹地挑帘入内,当见到剑拔弩张的二人后,脸色立时大变,“穆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刀放下?” 天哪,对星罗动刀?他是想加深星罗的不满,使得两国兵戎相见吗? 巡案怒火中烧地朝穆玉峰投去抹眼刀,然后极为恭敬地向星罗爵炎行礼:“酋长,穆将军他乃是武将,不通人情世故,请您多多包涵,千万别同他一武夫计较。” 高尘和孟慕晴不约而同地拧起了眉头,很是不喜巡案卑躬屈膝的态度。 立有武将想当面呵斥他,却被高尘用眼神阻止。 在别国使臣面前内讧,只会叫他们开了笑话去,即使要训斥,也得等到无旁人之时。 星罗爵炎玩味地笑了:“包涵?寡人的从属背负了莫须有的冤屈,你来告诉寡人,寡人当如何包涵?” “这!”巡案一时有些为难,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更别说是解释了。 面对星罗爵炎嚣张的姿态,他一咬牙,回身看向高尘:“五皇子,您为何擅自行动?为何深夜请酋长来此?” “巡案大人,注意你的态度。”孟慕晴挺身而出,沉声警告道。 巡案深吸口气,极为敷衍地行了个礼,而后旧话重提,质问高尘为何隐瞒他,私自请星罗族到军营里来。 “五皇子不肯说,便由寡人来说吧。”星罗爵炎冷不丁插话,眉眼弯弯地道,“五皇子是为行刺一案,瞒着寡人将寡人的随从请来问话。” 巡案一听这话,怒从心起,语气愈发强硬:“五皇子,查案乃本官的职责,与您无关,您怎能自作主张?” “您是信不过本官的能力吗?” “本官早已说过,若案子有进展,会告知您,可您居然鲁莽行事,若您不给本官一个解释,本官定要将此事上告朝廷,请圣上做主!” ······ 噼里啪啦的质问不绝于耳。 高尘黯然攥紧了拳头,眉宇间尽是隐忍之色。 他不愿在别国人跟前与朝臣争执,只能保持缄默。 许是见高尘沉默不语,巡案的气势愈发张狂:“哼!本官会将这事一五一十写在奏折上,五皇子好好想想如何向皇上解释吧。” 说完,他转身又向星罗爵炎致歉,那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行了,今日之事,寡人不会计较。”星罗爵炎似被这出好戏取悦,优雅地直起身,拍了拍衣袖,“也劳烦五皇子用心查案,莫要再将罪名叩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话是警告,也是嘲笑。 高尘冷着脸目送星罗爵炎大摇大摆地离开。 巡案亦步亦趋像条小尾巴似的,追随在他身后,不知情的人来看,许会以为,他是星罗的臣子,而非大阳的。 “这家伙,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穆玉峰咬牙说道,只恨不得把巡案一刀宰了。 他身旁的副将也是一脸怒容,他们费尽思量只为找寻案子的突破口,来化解两国即将展开的战争,可有些人呢?不仅对疑点忽略不计,反倒还对敌人毕恭毕敬,如何能叫他们不气? “派人盯紧星罗爵炎。”高尘沉声吩咐,“他回驿站后的一举一动,本皇子都要知道!” “是!”副将立即领命,差遣一支步兵立即入城盯梢。 “都各自散了吧,今夜之事,莫要传扬出去。”他挥挥手,将气愤填膺的将领支走。 穆玉峰黑着脸退出主帐。 “星罗爵炎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孟慕晴见人都走了,便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要想知道他是真信任下属,还是纵容包庇,今夜过了,答案自见分晓。”高尘弯唇笑道,似心有盘算。 孟慕晴的神色颇有些古怪:“你好像对他的反映早有预料?” 不,不对! “你是故意的?”她如醍醐灌顶般惊呼道。 不会错,他若有心想瞒过众多耳目,偷偷把人掳来,大可吩咐隐卫,或是千沙出手。 而让将士行动,便极有可能走漏风声,而他仍然这样做了,唯一的解释便只剩下,他是有心想让星罗爵炎知道,人被带到了军中! “为什么?”孟慕晴刚想明白这一点,立时又有疑惑顿生。 高尘轻笑一声:“你素来聪慧,何不仔细想想?” 孟慕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揣摩他的用意。 半响后,她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高尘无奈地叹息道:“若他回驿站后,无任何举措,也不曾盘问下属此事,便说明,此人的言行是他默许的。” 自古帝王多疑,即便是在外人跟前诸多包庇,但私底下,绝对会彻查,而以星罗爵炎的性子,身旁有一可能包藏祸心的属下跟着,他定会将人除之。 反过来,对如此显目的疑点视而不见,且诸多包庇,只有一种可能。 此人的行为,他早已知晓,亦或是他得知后,认同了。 不论是哪一种,都表明星罗族与行刺一案脱不了干系。 “你想试探他?”孟慕晴眼眸蹭地一亮,立时就明白了高尘今夜大张旗鼓的行为背后所藏有的深意。 “我本就怀疑行刺一事,有星罗族的手笔。”而今晚,不过是为确定心中的猜想罢了。 “这话怎么说?”孟慕晴拧眉追问。 “平素那么机灵,怎的这时却泛起傻了?京中的种种迹象,矛头直指三哥,但他远在京师,对边关布防并不熟悉,若说是他动的手,想陷害我,陷害骁骑营,城中必有内应配合。”高尘深邃的黑眸里有精芒闪烁,“骁骑营的人,不会做出破坏大阳安宁的事来,即便副尉当真参与此事,但之后张冷被捕,一众文官联手上奏,使父皇对我生疑,迫我回京,这一切,必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隐卫一直盯防着三哥的举动,他若是事后布局,不可能没一点风声传出,他定是早先部署,也许,就连副尉的死,也是他所为。” 第两百三十四章 忍无可忍何需再忍? “这想法,我之前也有过。”在多番变故突然发生后,她也怀疑过高湛,“但我一直没想明白,他如果早就得知边关会有异动,提前部署,怎么可能呢?” “所以,行刺一案与三哥怕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高尘打从心底不愿这样去想,可前前后后所有的事加在一起,由不得他不去怀疑。 “你是想说,刺客极有可能是高湛派来的?而且,这事星罗爵炎亦是知晓的?”孟慕晴顺着他的猜想说道,心头咯噔一下,“不可能!” 这不是拿大阳的安危来做赌注吗? 高尘缓缓阖上眼睑,忽闪的烛光投射在他的脸上,神色略显晦暗。 “但愿是我想错了。”他幽幽叹息道。 孟慕晴动了动嘴唇,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蹲下身,将脸轻轻贴上他的膝盖:“会查出的,只要是人做下的事,就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嗯。”高尘淡淡应道。 这一夜,两人皆无一分睡意,翌日清晨,派往驿站盯梢的隐卫及士兵返回军营,据他们禀报,昨夜星罗爵炎回到驿站后便歇下了,不曾召身边侍从询问,更不曾大发雷霆,安静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而巡案也在天刚亮时,着令守城将士八百里快马赴京,他已连夜写好了折子递交朝廷,状告高尘插手审案,且因此使得星罗不快。 那封折子士兵直接送到了高尘的手里,上边洋洋洒洒写满了对高尘所作所为的不满。 孟慕晴只看了一眼,就气得将折子砸到地上。 “什么叫居心叵测?供词里分明就有漏洞可寻,你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召人问话,这有错吗?” “好了,何必为小人动气?”比起她的愤怒,高尘却并不怎么上心。 三哥的人若对他好言好语诸多维护,那才叫他意外。 “这份折子不能送到京城去。”否则,以皇上对他的戒心,只怕又要生出不少枝节了。 孟慕晴打定主意,当即就把折子给撕了。 高尘宠溺地看着她的举动,也不阻止,她心里憋着火,发泄出来也好。 气顺了以后,孟慕晴才有心思去想星罗爵炎太过平静的行为。 他的反映,一如她和高尘昨夜的推测,如此说来,他必是默许了手下以寻大夫为由,阻挠将士追捕的做法。 可这些都只是猜测,无任何凭证,总不能靠着这些怀疑,把星罗爵炎及他的从属通通拿下,再严刑逼供,问出真相吧? “别皱眉,”高尘抬手揉了揉她紧锁的眉心,“这事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孟慕晴瞳孔一缩,忙不迭问道。 高尘不解释,只弯腰将地上散落的碎纸片捡起来。 “你倒是说啊。”没见她都快急死了吗? 孟慕晴有些气恼,她很不喜欢高尘神神秘秘的样子。 “既然确定星罗爵炎有嫌疑,那么,余下的便是引蛇出洞,再厉害的狐狸,都有尾巴,我们需要做的,是把这只尾巴给引出来。”高尘别有深意地说道,指头轻划过碎纸上的字迹。 孟慕晴听得一知半解:“你打什么哑谜?快说!” “你啊,”高尘无奈地摇了摇头,“星罗爵炎这方走不通,京中不还有另一人吗?” 要想让他们露出马脚,就得先打乱他们的阵脚。 “你说高湛?” “不错,若三哥知晓案子已查到星罗族头上,且似乎找寻到了些蛛丝马迹,你猜,他会如何?”高尘反问道,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孟慕晴想了想,却是猜不到高湛得知后的反映。 “三哥的性子,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若得知了案件有所进展,他必会有所行动。 只要他动了,行刺一事才能出现转机。 高尘当天便模仿了巡案的笔迹,篡改了内容,特地点明案子的新发现,再命士兵昼夜兼程送去京师。 而另一边,穆玉峰派往莫洛河的探子打探到消息,星罗族调集的兵马似正在砍树造船,许在不久后,就会行过长河,逼近大阳边关。 高尘按兵不动,只加派了哨兵,在莫洛河附近盯防。 边关局势紧张,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城中百姓皆得知了星罗族即将过河的消息,他们害怕战争会爆发,不少百姓收拾了行囊,想出城避难。 穆玉峰下令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城,这举动,更是让本就紧张不安的百姓,愈发惶恐,他们聚集在城门处,哀求将士放他们离去。 “这样下去星罗还没打来,民心就先散了。”孟慕晴站在军营的栅栏旁,远望城池,神情凝重地说道。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高尘抿唇说道,莫洛河的异动他已命将士不得外传,而消息仍然走漏了,不用想也知道,必是有心人故意传播,只为让民心动摇。 而会这样做的,且又有能力这么快得到信的,除了星罗爵炎无第二人。 “主子。”暗风一席黑衣从军营内走来,手中捧着一封密信,“此乃千沙传来的消息。” 高尘展信一看,淡漠的容颜立时沉了下去。 孟慕晴见他神色有异,忙将信笺抢走,匆匆一扫,竟是气得手指发颤。 “朝廷要把副尉的尸体押送到边关,交给星罗族处置?” 怎么会这样? 她摁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当见到信上所写,近卫军在副尉府中发现边关地图以及一封要塞兵布阵换防的信笺后,怒极反笑:“人死了那么久,府里若是要这些东西,为何当时没有找到?” 这分明是栽赃!是想将脏水泼到死人头上去,让无法开口的亡灵来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那封伪造的信函刚送走没几天,就冒出了所谓的地图、信笺等铁证,若说其中没有高湛的手笔,她第一个不信。 “我们难道就由着案子这般草率地定案吗?”孟慕晴咬牙问道。 高尘朝她投去抹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向暗风询问:“京中可还有其它消息?” “有。”暗风又将另一封同时传至的密信从袖中取出。 这封信是盯防三皇子府的隐卫传来的,与方才那封不同,上边写下的是这几日三皇子府的种种异动。 边关加急文书送到的头一天,高湛秘密召集暗卫,入夜后,暗卫悄然离开府宅,去往副尉府中,将一个包袱偷偷藏于床下。 隐卫随后将包袱取走,但后半夜,近卫军不知何故,竟率队再查副尉府书房,且从书架上的两本书册内,找寻到了边关地图,以及写有要塞守备情况的书信。 第二日,众文官当朝进言,请求天子将副尉的尸骸交于星罗,以求息事宁人,解除边关危机,天子已然允了。 押送尸体前来的,正是高湛,且队伍已经离城,在来此的路上。 高尘看完两封密信后,身侧的气息冰冷得可怕,五指一紧,内力顷刻间将信笺碾碎,粉末落在了他的脚边。 “高尘。”孟慕晴忧心忡忡地唤了一声,小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 “我本以为,也许是想岔了。”高尘自嘲地扬起了唇角,他环顾四下,随处可见披盔戴甲的士兵,在四处巡视,栅栏旁,飘舞的旌旗迎风招展,远端城墙头,几名副将正耳提面命指挥士兵严守岗位。 闭上眼,他甚至能想象到,城门处百姓们恐慌、害怕的样子,能想象出,士兵极力安抚民心,阻止百姓背井离乡的场景。 所有人都不想战争打响,都在竭尽所能的保卫脚下这片山河。 “权势当真有这么重要吗?”他喃喃低语道,“我从未有心要与三哥去争什么。” 太子之位也好,那把龙椅也好,他不曾在意过,更不想要。 他一生所求,不过是能护想护之人,能看到大阳四海生平,再无战祸烦忧。 可是,他一再的退让,一再的隐忍,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是昔日旧部蒙受不白冤屈惨死,是帝王猜疑,是民心大乱! 宽袖下,双拳猛然握紧。 一抹肃杀之气,点染眉宇。 “暗风。” “属下在。”暗风跪地听命。 “联系师兄,让千沙将押送尸体的队伍拦下!”高尘沉声命令道。 他绝不会允许曾经随他出生入死,一心为国的忠臣死后,背负上这千古骂名! 暗风面露一丝迟疑:“主子······” 如果出动千沙,主子最大的底牌将会浮到明面上,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副尉家中搜出铁证一事,已然传遍京都,天下皆知,若顺水推舟,将尸体交与星罗,便可平息这场战事,主子只需想办法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辨明清白,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他不懂,为何非要冒巨大的风险,阻挠队伍赶赴边关。 “照我的话去做!”不容忤逆的语气,将暗风腹中的游说通通堵住。 他只得咬牙领命:“是!” “清讫。”高尘又唤了一声。 清讫也从暗中现身。 “你告知京中隐卫,将三皇子府的种种可疑迹象传入督察御史耳中,再让天牢里的骁骑营众人,为副尉请命,联系其家眷,向朝廷施压!” 这事断不能就此了结! 第两百三十五章 转防为攻 高尘连下三道军令,命穆玉峰率将出城前往莫洛河在河岸屯兵两万驻扎,防止番邦强度长河踏上大阳边境,与此同时,千沙在江湖上散播的谣言愈发猛烈,人人似亲眼目睹般,相传着星罗族自编自演只为挑起两国纷争的故事,短短三日,各地对星罗的抵御升到顶点,不少江湖人士纷纷动身赶赴边境,入伍抵抗外敌,誓要让胆敢侵犯大阳的敌人有来无回。 而京师,御史得隐卫密信后,连夜入宫向高永帝告发高湛极有可能伪造证据,污蔑忠良的行径,而两名副尉的三姑六婆,远亲外戚,一股脑全冒了出来,静跪在宫门外,为其请命,大牢里,骁骑营各将士,以绝食力证清白,请求帝王严查,莫要让忠臣寒心。 高尘前脚刚携尸骸离京,后脚京中横生枝节,他在得信后,虽以最快速度试图阻止不利的谣言,奈何,这些流言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多名武将联名上折,请求帝王还与公道,一众文官据理力争,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 边关要塞的军营中,不间断有从各地飞来的白鸽,携书信窜入主帐。 “各地百姓对星罗的怨言颇大,你看这封信,晋州竟有上千少年儿郎想报名参军。”孟慕晴笑着将书信递给高尘,国难当前,大阳上上下下却是万众一心,只要大阳国内不乱,民心所向,何惧番邦来战?她只觉心头豪气如云,那是难以言状的自豪,是身为大阳人的骄傲。 “预料之中的事。”高尘不觉意外,草草翻看一遍后,就将折子搁浅在旁,心思又落回了案几上的地图上边。 “虽然大阳上下齐心,但谣言再继续疯传,恐怕会加重百姓对番邦的仇视啊。”孟慕晴平复了豪状的心情后,把心中那丝顾虑一并说出,“如此一来,战争怕是不远了。” 交与星罗的尸体在半道被拦下,事情得不到解决,而国内又掀起与星罗抗争到底的风浪,怎么看这场战争似乎都难以避免。 打从心底而言,她不愿见到战火连天,更不愿看到这座安宁的城池有一日,会成为腥风血雨的战场。 高尘浅薄的眼皮幽幽一抬,眸中染上一分自信的笑意,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帐外士兵禀报,城头副将回营,有事要报。 “传。”他随手合上地图,孟慕晴忙上前将地图取过,低眉顺目地站在他身后。 披盔戴甲的副将昂首挺胸步入营帐,拱手道:“五皇子,城门处集结多日的百姓,已被众将士劝回各家,暂无人再要求出城。” “嗯,命将士巡逻时不得饶命,让知府开粮仓,发放粮食到各百姓家中,必要稳住民心,不得再让民心动荡。”高尘微微颔首,复又传令下去。 “末将领命,”副将答应下来后,咧开嘴露出一抹笑来,满心佩服地说,“能这么快安抚好百姓,多亏了五皇子提点的那番话啊。” 若非两日前五皇子亲自下令,命营中副将赶赴城门,向百姓许诺,绝不会让敌国铁骑入城一步,安了民心,事情哪能这么快解决? “百姓要的仅是朝廷的表态,不论是本皇子,亦或是朝廷,都不会放弃大阳的每一座城池,若故乡安定,谁人愿意背井离乡去往别处?”他做的并不多,不过是让守城将领出面,给百姓吃下一颗定心丸罢了。 副将点头称是,后又问起前线的战况,意图请命赶赴莫洛河与穆玉峰等人会晤,保边关安宁。 “前线那有穆将军足矣,你就留在城中做好防备之事吧。”高尘拒绝了副将的请战,城里必须有将士坐镇,以防止番邦突破莫洛河的第一道防线,举兵攻来,更者,有大军在此,城中百姓亦会觉得安稳,不至民心浮动。 副将面上流露出几分失望,为将者,谁不愿出入战场,为国,为民斩杀敌人? 好在他未强求,短暂的失落后,便收拾好情绪离营返回城中。 “看不出来,我大阳的将领竟都有一颗好战之心啊。”孟慕晴待人走了以后,才出声感叹。 “两国虽数十年来不曾正式开战,但小冲突却是不断的,镇守边关的他们,对星罗早有杀念,又岂会害怕?”武将多是热血儿郎,一次次目睹番邦寻事挑衅,心里积攒着火,而眼下,这团伙愈燃愈烈,自是希望能入战场,亲手将敌人赶走,“大阳休养生息多年,但若想开战,并非没有与星罗一战之力。” 不过是想,或不想罢了。 想及朝廷那些个贪生怕死的文官,在战争还未爆发前,就先怕了番邦,高尘的面色不由冷了一分。 “安宁数十年,也有人不愿失去这安逸的日子。”比起边关的将领,京师那些高枕无忧多年的达官贵胄们,却是少了分血性。 如若大阳重武,不抱着惧怕战争,害怕番邦之心,这几年,番邦怎会一而再再而三骚扰边陲? 一抹寒芒极快隐过眼眸:“你方才不是担心战事打响么?” “是啊,怎么看眼下这局势,都颇像是战前准备。”在他跟前,孟慕晴早已学会不去隐瞒心思,有话直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打仗亦是如此,守不如攻。”高尘双手交叉着,托住下颚,看似呢喃的话语里,却叫孟慕晴听出了几分风雨欲袭来的危险。 心头咯噔一下,她惊诧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 电光火石间闪过的念头,如泥土里浇灌了水的种子,疯狂生长。 她又惊又愕,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激动。 “天下人皆知,星罗族自编自演了行刺的戏码,试图挑起战火,大阳若容忍其所为,国体何存?”高尘暗藏深意地说道。 果然是这样吗? 若说刚才只是一个念头,那么现在,她敢肯定,高尘这三日来部署的种种,正是她所想的这般! “先以谣言煽动民心,掀起对番邦的仇视,再以副尉之死,向皇上施压,让皇上生疑,行刺一事乃高湛与星罗爵炎联手而为之,皇上疑心一起,定会恼怒,若此时番邦再有所异动,你主动请战,皇上有极大的可能将会答应。”孟慕晴梳理着心中的想法,越说,越有底气,“不再一味的防守,而是主动开战,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高尘面露几分赞许:“聪明,不愧是为夫的晴儿。” 暧昧的话语,撩拨得孟慕晴有些羞恼。 她娇嗔地瞪了高尘几眼:“少在这儿油腔滑调。” 他们在说正事呢! 高尘耸了耸肩:“虽未习过兵法,也未出入过战场,但稍稍提点,便能想到我心中所想,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得,我说不过你。”孟慕晴率先示弱,这人时不时的挑逗,她总不是对手,再由着他继续说下去,天知道他还会说出多少让她面红耳赤的话来,“只是,你真的有心想开战吗?若要开战,就得先声夺人,打番邦一个措手不及,可战争总会有无数死伤,不仅是番邦,连大阳也会因此损失不少兵力。” 不再防守而是转守为攻的想法,她是认同的,可就算这场仗赢了又如何?大阳同样会元气大伤。 若能将番邦彻底解决,划为大阳的版图这些牺牲尚算得上值得,可若不行,就仅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已。 “我能想到的事没理由你会想不到,”孟慕晴双手环抱在胸前,下颚一抬,一副坦白从宽的模样,“说吧,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蓄力作战,不像是他会干的事。 这丫头,竟这么快就能察觉到个中的不妥之处? 高尘颇有些意外,紧接着,便是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的晴儿啊,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 他笑弯了眉眼,手臂一伸,将人揽入了怀中。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孟慕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直至跌入那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里后,她才恼怒地骂道:“你疯了?这儿是军营主帐!” 余光不停往帐帘处偷瞄,唯恐有人会在这时候闯进来。 她现在可是男子扮相,若被营中将士瞧见这副亲昵的姿态,可想而知,他们会有多吃惊,指不定高尘过去不近女色,甚至是断袖之癖的名声,又将死灰复燃。 高尘手臂微收,将人愈发用力地箍紧在怀里,一声闷笑从孟慕晴头顶上落下。 只听他说:“外边有士兵把守,无通传谁敢擅入?”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好歹是主帅,这里更是议事的地儿,岂能胡闹?”孟慕晴磨着牙低吼,面上的红晕延伸至脖颈,白皙的肌肤透着一股妖艳、妩媚的粉色,分外诱人。 高尘眸色一深,竟鬼使神差的俯下头来,张口轻轻咬上了她红润润的脸蛋。 “砰!” 可疑的声响从帐中飘出,两名士兵迅速对视一眼,随后大声问道:“五皇子,您可好?” 帐内一片寂静,就在他们琢磨着是否要进去看下情况时,帘子霍地被挑开,高尘身边的小厮捂着脸疾奔而出,那慌张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第两百三十六章 大阳有你,乃是大幸 “丫头又恼上了。”高尘哭笑不得地摇着头,撑案起身,欲追出去致歉。 他刚迈出两三步,暗风就纵身飞入了帐中。 “主子,星罗爵炎在驿站里叫嚣要见您。” “哦?”一抹精芒在眸中一闪而过,“告知众将士,本皇子近日来身体微恙,不见外客。” “是。”暗风点头领命,只心中默默腹诽道:主子记仇的功夫比过去更胜一筹了。 高尘没过多久,就从主帐回了休息的营帐,绕过屏风,便见孟慕晴气呼呼躺在床榻上,身子蒙在被褥里,一副谁也不见的模样。 “边关的天本就热得很,怎的还蒙上被子了?”高尘哭笑不得地问道,手指捻住被角,拽了拽却是没拽掉。 “我乐意!”孟慕晴瓮声回道,双手紧紧拽住床被的两角,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她才不要再见到这家伙! 哪有人像他这样的?说话间居然还咬人! “好了,我向你赔不是还不行吗?”高尘示弱道,心里却觉着同自个儿耍脾气的晴儿,意外的可爱。 “哼。”孟慕晴别扭地仍不愿出来,每回把她气到了,他总是这样,这回可不能由着他,省得这家伙往后时不时就来这么一次,得给他一个教训,他才能长记性。 高尘连哄带求,依然未能把孟慕晴哄好。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到晌午了,就算再置气,怎么着也得把膳食吃过再气,你的身子骨本就弱,不吃饭会生病的。” 话音刚落,帘子外立有士兵的禀报声传入帐中。 “五皇子,星罗族酋长前来相见。” 高尘眉心一拧,星罗爵炎来此的目的,他大致能猜到几分,多是为了眼下各地对他不利的流言,以及大阳屯扎在莫洛河的兵马。 “让他稍等。”见是得见,在此之前,还有更为要紧的事等着他做。 高尘抬手拍了拍被褥,语气又放柔了几分:“真不出来?你放心让我一人去见星罗爵炎?” 被褥下的身躯有一瞬的僵硬。 高尘得逞地笑了,他就知道,这招对晴儿最为管用。 “哎,”他故作惆怅地长叹一声,手掌从被子上挪开,“也罢,待我见完客人,再回来同你说话。” 说着,他作势要起身离开。 身躯还未站直,孟慕晴已一把掀开了被褥,小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通红一片。 “谁说我不去的?”她没好气地哼唧道。 “不同我斗气了?”高尘勾唇反问,眸中凝聚着戏谑的光芒。 孟慕晴冲他龇了龇牙,宛如一只嗷嗷叫的小兽,看得高尘颇感好笑。 “你啊。”偶尔真像个惹人怜惜的孩子。 出帐后,两人一眼便见着了站在前方,被几名士兵团团围住的红衣男子。 刺目的艳阳从苍穹洒落,映照得他那红底镶金的袍子,好似放着光,贵气逼人。 孟慕晴对星罗爵炎没一丁点好感,故意慢高尘两步,低头看着脚尖。 “酋长不在驿站休养生息,怎的有空前来寻本皇子?”高尘挑眉问道,话带着三分奚落,七分嘲弄。 “寡人来此,不是正合五皇子的意吗?”星罗爵炎笑弯了眉眼,意有所指地说。 高尘眉梢微冷,这人其智若妖,难怪能得番邦众部落归心。 他优雅地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而后,才带着人挪步前往主帐。 “你们在帐外候着。”星罗爵炎撇下随从,欲孤身入内。 “大王!”随从面露难色。 “怎么,害怕本皇子会对你们的酋长不利?”高尘自是晓得这些人的顾虑,故意挑明。 “五皇子怎会是这种人?”一旁的士兵出言维护,不屑地瞪着这些随从,他们以为谁都和他们一样居心叵测吗? 几名随从很是恼怒,尤是那名不久前刚被请来军营做客之人,更是怒火中烧。 “好了,寡人不会有事,你们就在此候着。”星罗爵炎强势地命令道。 “是。”随从们纵然有再多不甘,也不敢违抗他,只能乖乖听话。 高尘也命士兵在外把守,只带着孟慕晴入帐,大步流星走至上首,刚落座,孟慕晴便奉上了一杯凉水。 “来者是客,难道这儿没寡人的茶水吗?”星罗爵炎抬眸朝孟慕晴睨来,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就是大阳的待客之道?” 孟慕晴低着头沉声说:“军中无茶,只有凉水,酋长恐怕会喝不惯。” 她就是故意的,又如何? 行刺的事和这人脱不了干系,是他一手导致眼下两国胶着的局势,她难不成还要给他好脸看么? 孟慕晴自知这样做极为失礼,但她不愿对星罗爵炎太客气。 “呵,”后者化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来,“能在五皇子身边伺候的,果然都是些妙人啊。” “啪嗒”,杯盏搁在案几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高尘冷着脸说:“你是专程来夸赞本皇子的近侍的吗?若是这样,门在那儿,慢走不送。” 当着他的面调戏晴儿,找死么? 孟慕晴心头甚暖,拎着茶壶退到旁侧,仍无要为星罗爵炎奉水的意思。 “都说五皇子乃难得一遇的良主,如今看来,传言倒也不虚啊。”星罗爵炎笑眯眯地将这话题掀过,撂了衣诀便在下方的首席上坐下,余光自孟慕晴站立的位置一扫而过。 鹣鲽情深,夫唱妇随么? 真真是叫人既羡慕,又嫉妒啊。 阴鸷的寒芒极快淹没在了他那双血红的眼眸里。 “据闻近日贵国各地流言四起,寡人分明是受害者,却无故被宣扬成了狼子野心之辈,五皇子觉得,放任谣言继续下去,当真好么?”星罗爵炎含笑问道,只笑意不达眼底。 那双眼冷得好似结了冰,隐隐透着几分血腥的肃杀与暴戾。 孟慕晴看了一眼,便刷地收回视线。 “本皇子远在边关,又如何分心去阻止各地的传言?更者,空穴无风,酋长又怎知,这流言有几分真几分假?”高尘淡淡地说道,拒不承认此事同他有关。 “五皇子这是想放任不管了?”星罗爵炎笑意不变,但身侧散发的气势,却利如冰锥。 帐中的氛围似凝固了一般,压抑得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孟慕晴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胸口略有点生闷。 她知,这看似你来我往的问答,其实是他们二人的对招。 星罗爵炎是为讨说法而来,且言语间,透着已知流言与高尘有关的意思。 “管如何,不管又如何?”高尘慢悠悠问道,眸中迸射出两道刀刃般的利芒,“两国兵戎相见,不是酋长你最想见到的吗?” 他处心积虑谋划一切,为的不就是乱大阳的阵脚,以好举兵攻来? 星罗爵炎深深凝视了高尘许久,遂仰头狂笑。 好,好一个高尘! 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真真是极好! 反守为攻,以流言造出师之名,得尽上风,便是两国当真开战,大阳国内必是万众一心,一致对外。 大阳能有此猛将,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混杂了内力的狂放笑声,震得孟慕晴有些鼓膜发嗡。 她不适应地揉了揉耳朵,冲那好似忽然发狂般的人投去一记冷眼。 高尘余光一瞥,见她面露不适,便在暗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默默将内力输送过去,替她缓解身子的难受。 星罗爵炎止住笑,眉宇间凝聚的凶狠之气,逐渐散去。 当他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后,微微愣了愣。 皇室中人,竟会有真情,可笑,可笑至极! “五皇子的手段,寡人总算领教了一回,贵国皇帝能得你拥戴,必是高枕无忧了。” 这话······ 孟慕晴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他是在警告高尘,近日的举动将会引起高永帝的猜疑吗? 不,不是警告,是挑衅! 这家伙,分明是在嘲笑他,就算能让局面倒向大阳,有迎战之勇,到头来也会因帝王的多疑而不得善终! “大阳如何,与酋长何干?”高尘似是没听出星罗爵炎此话的深意,面不改色地说,“谁人胆敢犯我大阳边境,除非从本皇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坚定的决然。 星罗爵炎笑得愈发放浪:“但愿有朝一日,能与五皇子在战场一战,在此之前,还请五皇子务必要活着,可别死在了旁人手里。” 他的首级,是他的,将由他亲手斩下! 浓郁的杀意犹若实质,排山倒海般朝高尘涌来。 那股可怕至极的气势,就连站在一旁的孟慕晴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僵硬。 高尘微微颔首,无所畏惧地迎上星罗爵炎杀机尽露的眸:“会的。” 只要这人贼心不死,他们必有一战! “寡人在贵国逗留了太久,也该回草原了。”星罗爵炎气势一收,仍是那派邪肆狂傲的作态,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这次的行刺,贵国调查了数日,仍无结果,寡人也不愿再等下去,更不愿因此挑起两国纷争,就此作罢吧。” 孟慕晴惊讶地抬起头,很是意外他会对此事轻拿轻放。 为何? 番邦一直想侵犯大阳,眼下分明是绝佳的机会,何故临时改变主意? 他做了那么多,难道不是为了掀起两国战火吗? 第两百三十七章 良苦用心拿什么还? “你会吗?”孟慕晴面露恍然,紧接着又挑眉问道,“要是番邦铁了心不肯错失良机,非得与大阳分个高下,你当真会转守为攻,挥军讨伐?” 高尘不假思索地道:“为何不会?胆敢犯我大阳山河者,皆是我刀刃所向。” 云淡风轻的话语,暗藏着的却是一颗赤子之心。 孟慕晴心窝微暖,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笑来,这便是她爱着的男人啊。 “可惜,他没给你这个机会,先行怯场了。”她恶趣味地说道。 “他能顾全大局,亦是件好事。”一个只懂逞一时之勇的人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在观时局而选择隐忍,厚积薄发之人。 高尘心中的忌惮并未因此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 “星罗爵炎,此人不除,将是大阳的心腹大患啊。”他低声喃喃道。 “大阳有你在,何惧这些宵小?”孟慕晴咧嘴反问,对他的信任毫不掩饰。 高尘很是动容,眸中隐藏的杀伐之气,在她毫无保留的信赖中,化作寸寸柔情。 “娘子这般依仗为夫,为夫甚是欢喜。” 又来了。 孟慕晴嘴角一抽,心头涌动的豪气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每每在她表露衷肠时,他总会破坏氛围,坏透了! “我懒得和你说。”她拍着衣诀起身,“你再休息会儿,我去炊事兵那儿瞧瞧膳食做好了没。” “且去吧。”高尘倒也不留她,大方地松开手,目送她离去。 直到人走出营帐,他面上浮现的温柔笑容,渐渐化作淡漠。 “暗风。” 一抹黑影从帘子外纵身跃入,似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亡灵。 “你速带隐卫入城盯紧驿站。”星罗爵炎这回吃了大亏,难保不会在离开前又动什么坏心,不得不防。 “属下领命。”暗风得令后,便与十多名高手一同入城,把守在驿站的暗处,在星罗族离开大阳国土前,他们将会寸步不离地监视这帮人,以防有任何纰漏。 约莫小半个时辰,孟慕晴才亲手捧着托盘回到主帐。 刚进账,她就瞧见高尘心无旁骛地俯案看着地图,手里拎着的两色旗帜,时不时搁在地图的某些道路上,似在排兵布阵。 “有伤在身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吗?”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握住他的手腕,黑着脸教训。 “好,听娘子的。”高尘从善如流地说道,心思不再搁在地图上,接过碗筷后,同孟慕晴一道用膳。 暖暖的阳光从帘外投射进来,一室静谧温馨。 吃过膳食,立有士兵进屋拾掇碗盘。 孟慕晴拭了拭嘴角,又为高尘把了下脉,确定脉象无碍后,才出声问道:“你刚才在研究什么?” 她好奇地看着案几上的地图。 “这些旌旗放的地方,是边关的入口,而这里,应当是莫洛河的所在。”她细细观察,不一会儿,便看出了些苗头,“咦,怎的前往莫洛河的几条道,你都布下了棋子?” “他们平安无恙的来,我们自然也要将人毫发无损的送走。”高尘别有深意地说道。 “唔,你担心会有人在星罗爵炎离开的路上伏击?”孟慕晴摸了摸下巴,“不太可能吧?照咱们之前的猜想,行刺一事,乃高湛所为,且星罗爵炎也是帮凶,多半是他俩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联手制造了这一出意外,现在东窗事发,高湛自顾不暇,谁还会对他动手?” 高尘笑了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件事眼看着就要解决,我不愿见到波澜再起。” 说他多疑也好,谨慎也罢,盯防着些总是没错的。 “这些地方,”手指指过旌旗所在的位置,“我会沿途调派士兵埋伏,防止意外发生。” “那不是得分派出许多人去?这样一来,城里的守备力量就会削弱了。”孟慕晴提出了计划中的不妥之处,“星罗爵炎被你算计得手,暂时回族,心中定是怨着你的,天知道,他会不会在临走前,趁城中守备薄弱之时,做出什么报复的举动。”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那家伙绝不可能会是吃了亏默默忍下的人。 越是身居高位者,心胸越是狭隘,且格外记仇,被落了面子,只要抓住机会,就会回报一番。 高尘眸中掠过一丝激赏,但紧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好像对他的性子十分了解?” 满是醋意的话语脱口而出,孟慕晴先是一愣,随后夸张地在鼻尖扇手:“呀,这帐里哪儿来的一股酸味?” 高尘双手环胸,一副‘我就是吃味’的坦然模样。 孟慕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明亮的黑眸似星辰,璀璨发亮。 “往后是不是我夸赞谁,你都得吃上一回醋啊?”她调侃道。 “有何不可?”高尘毫不觉得这事有多丢人。 “那若是女子呢?”孟慕晴继续问道。 “女子也不行。”她的眼,只能装着他,高尘霸道地想着。 莫要看他平素淡漠冷清,可身为皇家人,骨子里的强势与专制通通都有,以前不曾表露出来,不过是没遇上她而已。 “真蛮横。”孟慕晴娇嗔地嘟哝着,眉宇间浮现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与甜蜜。 “只是因为你罢了。”若是别人,他何需如此?“便是再蛮横,为夫也是你的夫君。” “我好像后悔了,早知道你性子这般霸道,答应嫁给你之前,我该好生考虑的。”孟慕晴坏心眼地说道。 高尘脸色一冷,周身气势从方才的无害,骤然间变得分外危险。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诚如晨阳宫袒露身份时一般,此生碧落黄泉,他永不放手。 生,她是他的妻,死,她亦是他的魂。 生生世世,不离不散。 极致冰冷的气息,却没让孟慕晴感到害怕,甚至还有几分别样的幸福。 “你我算不算误上了你这条贼船?”她巧笑嫣然地歪头问。 “即便是贼船,你也下不去了。”握着她手腕的五指微微紧了紧。 她没想过要下去啊。 孟慕晴暗暗反驳,却不肯说出来,否则,这家伙又会逮住机会,逗弄她一番的。 夜渐沉,两人结伴离开主帐,踏着地上投射的火把光晕,不紧不慢朝旁侧的帐营走去。 晚风呼呼刮来,撩起孟慕晴垂落的鬓发,时而有几缕调皮地擦过高尘的面颊。 “星罗爵炎回番邦以后,咱们也该启程回京了。”孟慕晴低声叹道,目光留恋地望着这片幽静、安宁的土地,“去了京城,怕是再难见到这么美丽的风景。” 高尘眼眸一闪,似有什么想法,却没着急出声。 孟慕晴也仅是随口一说,这里再美,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更何况,她还记得高尘曾答应她,若往后有机会,要带她去看更美的景,更美的地。 “咱们这一走,真希望不要再来第二次。”她含笑说道。 高尘倒有些意外:“方才不还挺喜欢这儿的吗?” 心思怎的说变就变了? “你来此就说明边关将有战事发生啊。”孟慕晴柔声解释,“我可不想有生之年,见到战火连天的一幕。” “若世上都如你这般,那便真的天下太平了。”只可惜,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之辈。 高尘脑中立时闪过了星罗爵炎的身影,那人当属头一个。 回到帐中,孟慕晴先行安寝,与往常一样,她睡在榻上,而高尘则在一旁守着她,她只以为待自个儿睡下后,他会去往空置的营帐歇息,哪想到这一夜,高尘竟未离开营帐半步。 明闪闪的烛火彻夜不熄,将一抹修长的剪影投射在帘布上。 天亮时分,孟慕晴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醒来,刚起身走过屏风,想唤清讫进屋伺候,哪料,竟意外地瞥见了俯首于案几上浅眠的男子。 他竟睡在这儿? 孟慕晴很是不快,大步上前想将人推醒。 就着案几入眠,他的身子骨会难受的。 手指还未触碰到高尘的肩膀,冷不防,余光率先瞥见了桌上笔墨干涸,却未上色的画卷。 浓黑的墨渍勾勒的出的轮廓,正是军营外的风景。 双眼突兀地瞪大,似惊,似喜。 她昨夜无心的一句话,他居然放在了心上? 这人······ 一股酸意涌上鼻腔。 他怎能这么好?对她的付出,对她的用心,从来都不肯说,却总是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带给她惊喜。 高尘,这个男人让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孟慕晴忙抬手遮住双目,贝齿用力咬紧了牙关,不肯哭出声来。 怎么办,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配得上他的这份良苦用心了。 和他相比,她为他做的那些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高尘本就浅眠,若非他太熟悉孟慕晴的气息,且又对她全无防备,在她近身之际,就该醒来,而眼下,却是直至她的气息乱了,方才幽幽转醒。 眸缓缓睁开,当见着她掩面落泪的模样后,无措而又笨拙地站起身:“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第两百三十八章 你做的,我都知道 孟慕晴慌忙抬首,想要止住眼眶里簌簌落下的清泪,却是无用。 “发生了何事?”高尘笨拙地问道,神色略显无措。 在他心目中,晴儿从不是会轻易掉泪的女子,她坚强到让他疼惜,除非有何意外突发,否则,她断然不会难过至此。 高尘细细一想,忽地,目光停顿在案几还未收拾好的墨画上边。 是因为它么? 一声哭笑不得地长叹滑出唇齿:“你啊,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也不怕被笑话?” 说着,他麻利地将墨画卷好随手搁到旁侧,不愿让她多看一眼。 孟慕晴好不容易止住泪花,一边啜泣,一边说:“谁敢笑话我?” “是是,你乃堂堂五皇妃,别人巴结你还来不及呢,谁敢当着你的面取笑你?”高尘从善如流地点头附议,试图安抚孟慕晴的心情。 她胡乱抹了把眼泪:“那画······” “啊,”高尘哑然片刻,须弥,故作轻描淡写地说,“昨夜辗转难眠,便想着作画来打发时间。” 早知她起得这般早,他便该趁昨夜时将画仔细收好。 高尘有些懊恼这一时的大意,他本是想在回京后,把画作完,送份惊喜给她,眼下可好,惊是有了,喜却是没了。 “打发时间?”她长得像傻瓜吗?这种理由说出来谁信? 高尘俨然一副坦然镇定的模样,活像真是那么回事。 “又是这样,”刚有所控制的泪光再度溢上双目,“你总是这样,背地里瞒着我做那么多,却从不肯告诉我。” “有吗?”高尘眸光一闪,挪至了别处,嘴上仍不肯松口,“你想多了。” “哼,我有眼睛会自己看。”要不是她昨日随口的话,他会秉烛作画一夜?直至累到趴在长案上睡着吗? 孟慕晴有些气,气他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又有些喜,喜他这份良苦用心,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唾弃与惭愧。 明亮的眸似蒙上了一层暗沉的雾霾,黯然无色。 他对她一直很好,没有利用,没有虚情假意,有的仅是一颗赤字诚心。 可她呢?她对他又做过些什么? 高湛算计他,她没能阻止,皇上猜疑他,她无能无力,就连这次这么大的诬陷,害他险些被强召回京,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为他求情而已! 这样想着,孟慕晴难过极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去回报高尘的这份情意。 她爱他,可为他做的,却没有他为自己做得多。 脑袋缓缓垂下,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般,一脸颓唐。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头顶上飘落下无奈的叹息。 “高尘,”孟慕晴幽幽抬起眸子,小手紧拽住他的衣袖。 “不许再瞎想了。”高尘怜惜地抹去她满脸的泪渍,将人紧抱在怀中,“不要觉得愧对我,你是我的娘子,我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 她想的一切,都写在了脸上,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傻姑娘啊,”高尘宠溺地抚着她微颤的背脊,眸光柔软得似能滴出水来,“你只需要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如此足矣。” 他做的这些事,本就微不足道,只是为了让她开心,而非给她压力,害她胡想联翩。 “可是我从没有为你做成过一件事。”更别说是在朝堂上成为他的助力,为他排忧解难,孟慕晴语带哭腔。 高尘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定了定神,双手如捧珍宝般,捧住孟慕晴的脸颊,逼着她抬起头,望入那双泪眼汪汪的水眸中。 “我喜欢吃什么菜?” 孟慕晴下意识回答:“清淡的素食。” “喜欢什么色?” “黑、白双色。” ······ 他问她答,从喜好到习惯,问得分外详细,而孟慕晴亦答得十分流利,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能答上。 高尘温柔地笑了:“这样就足够了,你为我做的,比你以为的多得多。” 她喜欢他,爱着他,将他视作重视在乎之人,才会牢牢记住与他有关的一切,大小巨细,一清二楚。 “总说没为我做成什么,可是,很多事并非要去做,而是凭这里去想,想念。”手掌轻抚上心口,“你的情意,你的用心,我这儿都能感觉得到。” “但是!”孟慕晴刚欲开口,唇瓣却被他的食指堵住。 “没有但是,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要生气了。”高尘故意冷下脸来,沉声威胁。 他从不觉得晴儿亏欠他半分,爱一个人,是想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发自肺腑去做,不计较结果,不计较回报,如此而已。 一番好说,孟慕晴可算是从牛角尖里走了出来。 “以前总觉得你太坚强,倒是没想到,你也会有变成泪包儿的一日?”高尘戏谑地调侃着,“瞅瞅你这眼睛,待会儿出去叫人见到,还以为我怎么亏待你了。” 孟慕晴难为情地红了脸:“我今儿不出门不行吗?” “行,怎的不行?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高尘一副宠妻如命,为妻是从的样子,可把孟慕晴逗得咯咯直笑。 终于笑了······ 一抹轻松之色在面上闪过。 比起她难过哭泣的样子,还是眉开眼笑的一面最是好看。 高尘暗暗想道,牵着人步入屏风内,随后才唤清讫打水送进来,亲手拧干帕子,想伺候她洗漱。 “我来。”孟慕晴夺过了娟帕,这种事本就该由她来做。 “好。”高尘纵容地闭上眼,享受着她的伺候。 转身欲走的清讫见到这郎情妾意恩爱无双的一幕,不由嘴角一抽,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她可不想逗留在此,目睹主子、夫人鹣鲽情深的画面。 享用早膳时,张泽海快马扬鞭抵达军营,称有要事要见五皇子。 士兵通传后,方才放他入帐。 孟慕晴早在人到时就佩戴上了人皮面具,以至于张泽海没能认出她来。 “下官参见五皇子,五皇子吉祥。” 张泽海拱手作揖。 “何事?”高尘搁下碗筷,问起了他的来意。 “下官听城中的将士们说,星罗族不日将启程回部落,此事五皇子可知晓?”他此番来此,正是为星罗爵炎辞行一事。 行刺一案直至现在仍无进展,照理说,星罗族应紧抓不放,问大阳讨要说法,怎会突然起意离去? 事反无常必有妖,张泽海只得来向高尘商量对策。 “这事昨日星罗族首领已与本皇子提过了。”高尘倒也不瞒他,“星罗族胸怀大度,不愿再计较行刺一事,你同巡案也不必再查,左右也难再查出什么新线索。” 事是谁做的,他心里有谱,要想追究,得等他回京,请旨严查。 张泽海一听,惊讶得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那么大的危机,就这么解决了? 高尘不再多言,只吩咐他回城后与巡案准备好送行一事,并让他前往驿站,询问星罗爵炎出发的时日。 张泽海带着满腹疑惑前来,又带着疑惑离开。 孟慕晴目送他走远,方才说:“他怕是要困惑好一阵了。” “他是个聪明人,回京后,得知了京中的传言以及朝中动静,应是能猜出一二。”眼下不知内幕,不过是远在边关,消息不灵通所致,能一举考中状元,且得父皇信赖之人,岂会是庸才?稍稍提点,自然会知晓个中隐情。 “你想让他自己弄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再在朝堂上参高湛一本?”孟慕晴猜想道,“张泽海生性正直,且知恩图报,得知是高湛在背后布局,试图污蔑你的名声,必会上折,请皇上严惩。” 如此一来,高湛在朝堂的地位将会摇摇欲坠,而皇上也会因诸位大臣的联名上折,而处置他。 “虽无铁证,但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三哥,他几次三番的算计,最后终能脱身,这回,怕没那么容易了。”高尘回想到上回大理寺开堂审案一事,神色蓦地冷了许多。 两次的账,他得一并讨回来! “你真的要出手对付他?”孟慕晴先是一喜,随后心头又泛起几分担忧,“上次大理寺的事,你也看见了,淑贵妃的家世颇大,高湛这些年在朝堂亦是苦心经营,想一举将他扳倒,不太可能,就算皇上因行刺这件事,对他起疑,可顾忌到他背后的势力,恐怕也会和上回一样,选择息事宁人啊。” 她最最担心的除却这一点,还有另外一点。 如果能将高湛一举击败,确是极好,可如果不能,那么,他和高尘就真的撕破脸,且会斗得愈发利害。 那人为了上位,为了抢夺龙椅,没什么事做不出来。 如今仅是暗斗,便能设下这重重圈套,若是明斗,可想而知,将来高尘的处境远比现在更为危险。 “那又怎样?”高尘面不改色的反问道,“经过这些事,我若再隐忍不发,只会纵容他愈发过火,既然要斗,那便斗吧!” 他以前不争,不夺,是为大局考虑,一忍再忍,可现在,便是为了身边在乎之人,为了他立誓要保的这片山河,他也要与高湛斗上一斗! 寒芒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迸出,锋利如刃! 第两百三十九章 山中的二人时光 孟慕晴眸光一颤,只觉心头掀起一片骇浪。 似紧张,更似激动! “你想好了?”她轻声问道。 若高尘决意要对付高湛,于她而言是最好的! 那些深入骨髓的仇恨,那些遥远的,却无法忘怀的前世记忆,她终于有机会能去讨,去报。 这是她的私心,而最重要的是,高湛是他最大的敌人,若能将此人除去,他便不会再步上前世的后尘。 “怕吗?”高尘误以为她的异常,是对前路的担忧。 孟慕晴急急摇头,她怎么可能会怕? “当真不怕?”高尘面露一丝狐疑,“若是输了,不仅我会因此蒙难,你也将受到波及。” “你不会输的。”孟慕晴斩钉截铁地说道,“输的人只会是他高湛。” 毫无保留的信任,暖化了高尘的心窝。 他偏过头来,忽地亲吻上孟慕晴的面颊,轻笑道:“你说得对。” 他不会输,也不能输,因为他身上有着绝不能输的理由。 “便是为了你这份信赖,我也会赢给你看。” 温热的鼻息不断喷洒在她的脸庞上,似火星在跳动,孟慕晴面红耳赤地撇开脑袋,手掌啪地摁住他那张眉眼含笑的精致面庞:“说话不要凑得这么近!” “不行吗?”高尘抬手擒住她的柔荑,轻轻挪开,身子又往她跟前凑近了些,近到鼻尖相对,呼吸交融。 咚咚······ 心跳得愈发剧烈,孟慕晴有些受不了地慌忙后退。 “我们来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她灵机一动,想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高尘哪容得她逃?嘴角一勾,笑得愈发愉悦:“可我不想谈这些琐事。” “琐事?”拜托,这才是正事好吗? 孟慕晴郁淬地剐了他一眼:“你好歹是一国皇子,能正经点么?” “在你跟前,我仅是你的夫君罢了。”高尘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家伙,越说越有理了? 孟慕晴懒得同他争论,每每提及到这种事,他总能有无数的理由,把她说到哑口无言。 “星罗爵炎即日要离开,你不登门去拜会一番吗?” “比起见他,我更想陪你。”高尘是铁了心要捉弄她,任她如何转移话题,仍是不为所动。 “我用不着你陪。”她现在巴不得他马上消失,省得在此撩拨她的心潮。 孟慕晴没好气地送了他两颗白眼。 高尘宠溺地弯起眉眼:“好了,不逗你便是。” 她该感谢他的放过吗? 孟慕晴心里恼得很,明明初见时,他是那般出尘、淡漠的人儿,怎的现在愈发不着调了?有事没事总爱逗弄她,很好玩吗? 她聪明地没把心中的腹诽问出口,一旦问了,他定会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然后告诉她,十分好玩! “来边关多日,眼下总算是能得到些安宁,吃过午膳,我带你去山林里转转?”高尘装作没看见她恼怒的模样,提议道。 “好啊。”孟慕晴自然乐得跳过方才那叫人发羞的话题,一口应下。 正午时,艳阳当空,军营内炊烟袅袅,不少刚换防的士兵,正席地而坐,聚在一起吃着热乎乎地饭菜,时不时说些家乡的风土民情,说说家中的亲人,一派安逸热闹的景象。 两匹良驹奔腾过泥泞的山路,暖暖的阳光从苍穹倾泻直下,如金色的瀑布,璀璨夺目。 “山里怎的没有野兽出没?”孟慕晴骑在马背上,故意放慢了速度,疑惑地扭头向高尘询问。 从军营出发来到山里,这一路上别说是只狼,就连只兔子她都没见到。 “兽通灵性,白日出没会被将士捉去打牙祭,到了晚上,方才能看见。”高尘淡淡地解释道,“不过夜里,你可不能来这儿。” 夜幕下的山林群兽颇多,分外危险。 孟慕晴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弯唇笑道:“不是有你吗?” 高尘摇了摇头:“双拳难敌四手。” 即使他武功高深,且愿倾尽一切保护她,谁又敢说不会有何意外?有闪失? 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冒这风险。 “少见啊,五皇子你也有不自信的一天?”孟慕晴笑靥盎然地问道,语调中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打趣。 高尘笑而不语,他并非不自信,仅是不愿害她有赴险的可能罢了。 余光一瞥,见得树上几颗红艳的果实,他纵身飞上树枝,利落地采摘下几粒,递给孟慕晴。 “这是?”她细细看了看,却是没见过,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此乃紫叶果,只长于深山里,大城镇中嫌少有货商贩卖。”高尘微微颔首,示意她亲口尝尝,眸底蕴藏着些许期待。 孟慕晴用袖口擦了擦野果,轻轻咀嚼,一股又酸又涩的果汁涌入唇中。 “呸呸,这什么味儿啊?好生奇怪!”孟慕晴忙吐了几口唾沫,眉头皱得死死的。 “是吗?”高尘眸光微闪,伸手将野果接过来,“兴许是没长熟。” 她怎么有种这人在故意戏弄她的感觉呢? 孟慕晴狐疑地睨着他。 高尘恰合时宜地露出几分迷茫,没让她看出任何端倪。 应当是想错了吧。 她收回目光,却是没瞧见,那一瞬高尘眉宇间闪过的戏谑笑意。 “这果子长熟了难不成味道会大不一样?”她顺势问道。 “嗯,应当是酸中带几分回甜。”高尘又摘下了一颗,与方才的几颗不同,这颗果子明显多了些紫色。 孟慕晴半信半疑地品尝了一下,果不其然,味道确是变了。 果肉清脆,果汁丰盈凉爽,很是可口。 “真亏你能找到这些罕见的野果。” 高尘有些莞尔,修长地身躯轻靠住马腹,姿态闲适且随性,倒是比平素多了几分洒脱。 孟慕晴看直了眼,这样的高尘,仿若卸下了所有的重担,逍遥自在。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或许他会如闲云野鹤一般吧。 这念头猝不及防在脑中滑过。 孟慕晴甩了甩头,他若非皇家人,他们又怎会遇上? 高尘斜眼看来,恰巧见着她可爱的动作,不禁含笑相视。 “咳,你看我干嘛?”孟慕晴刷地红了脸,噘着唇低声嘟哝。 “你说呢?”高尘好整以暇地反问。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能猜得到么? 孟慕晴哼哼两声,双腿在马腹上一夹,率先启程赶赴山巅。 没过多久,身侧便有马蹄声靠近,即使没有回头,她也知道,那人只会是他。 两人有说有笑地踏着遍地璀璨光晕慢悠悠前进,日光穿过那层层茂盛的枝桠,斑驳地落在他们的身上,闲适温馨。 约莫行了近一个时辰,孟慕晴可算到了山顶。 她翻身下马快步跑到山崖旁往下眺望,整座城镇仿若一小小的缩影,便连脚下的军营,也变得格外渺小。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哈,站在高出看到的风景,果然与众不同。”孟慕晴扬唇笑道,如花一般美好的笑容,落在高尘眼中,远比这山巅景色更为诱人。 柔软缱绻的目光如炽热的岩浆,烧得孟慕晴面上红潮漫天。 她横了高尘一眼,这么好的风景他不看,老盯着她作甚? “喜欢这儿,就多呆一会儿。”高尘从袖中取出一方娟帕,体贴地铺在泥土地上,拥着孟慕晴缓缓坐下。 和煦的暖风从山下刮来,伴着些林间花草的芬芳,沁人心脾。 “这儿见不着莫洛河吗?”孟慕晴往四下撇了撇,没见着长河的影子。 “在那处。”高尘指着前方绵延的山峦道,“得再翻过一座山,方能看见。” “穆将军带去的将士就在那方扎营?”孟慕晴紧接着又问,娇躯舒适地靠在他的身上,枕着他那宽大的肩膀。 高尘点点头:“嗯,待星罗爵炎回了草原,他们才会率队回城,怎么,你想去瞧瞧?” “是你想顺道勘察一下山道吧。”孟慕晴一脸‘早就看穿你’的得意模样。 他不会闲的无事,专程带她来山里转悠,说是散步,其目的理应是勘察地形,防止星罗族离开大阳时,会发生什么变故。 山路弯曲且泥泞,附近又多是灌丛、森林,是绝佳的伏击之所。 联想到他之前在地图上落的旌旗,孟慕晴自然而然就猜到了高尘的真正用意。 高尘淡然的面庞上,浮现了些许意外。 “被我说中了?”孟慕晴咧开嘴角,笑得愈发得意,背后似有一条小尾巴正在左摇右摆。 “不愧是为夫的娘子,的确聪慧过人啊。”高尘毫不吝啬地赞赏道,他这一路上可没流露出一点马脚,她却仅凭对他的了解,就能猜到这点,这样的认知,让他如何能不开怀? “那当然。”孟慕晴坦然收下了他的赞许,心头骄傲极了,“我如果猜得没错,想必今日回营之后,你就会调兵来此,提前部署好,对吧?” 高尘默认了她的猜测。 “哎,我就晓得你是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的。”孟慕晴叹了口气,拍着衣诀起身,“走吧,咱们接着探路去。” “不再歇会儿?”高尘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再歇下去,太阳落山前咱们别想回营了,刚好,我也想去看看莫洛河的风景。”孟慕晴执意要走,高尘自是不愿强求,两人牵着马,沿着山路继续前行。 路上,他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态,担心她会生气。 第两百四十章 就是迁怒,那又如何? 孟慕晴不是没有察觉到高尘隐秘的注视,却当作视而不见。 往日总是他捉弄自己,如今逮住机会,就让他也胡思乱想去吧。 唇边扬起的弧线多了丝丝狡诈。 漫步在山林间,呼吸着这清爽微凉的风,整个人仿佛也变得沉静下来。 翻过山峦,孟慕晴有些双腿发软,就在此时,她听见了随风传来的汨汨流水之声,还有若隐若无的人声。 “我们要到啦?”她打起精神,翻身上马迫不及待地朝林子尽头策马奔去。 高尘一脸无奈,这丫头竟也有这么急性的一天啊。 良驹在林间疾驰而过,论骑术,孟慕晴远非高尘的对手,仅仅是片刻功夫,他就从后方追赶上来,同她并驾齐驱。 “小心点,莫要摔下来了。”高尘勒着缰绳温声提醒。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虽说她不善骑术,可还没弱到会摔下去的地步啊。 孟慕晴冲他扔去了一记白眼,手中马鞭利落挥下,似要向他证明自个儿的能耐。 高尘略感好笑,却似妇唱夫随般,跟着她加快了脚程。 “什么人?”通往林子尽头的唯一一条山路处,四名士兵敏锐地听到马蹄声,当即拔刀,高喝道。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林中栖息的群鸟纷纷展翅,就连孟慕晴身下的良驹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倏地停了步伐。 “啊!”她没能来得及稳住身形,身子已因惯性朝前倒去,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 一抹惊鸿般的白影破空飞来,大手灵巧地圈住她的腰身,人稳稳地落入了怀中。 相拥着旋身落地的二人惊呆了四名士兵,他们傻乎乎眨了眨眼,有些无法回神,直到高尘冰冷的眼刀倏地投来,才将他们的神志唤回。 四人咚咚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小将······小将参见五皇子······” 天哪,他们方才看见了什么?五皇子居然会搂着一男子? 四人脑中忽然闪过流传多年的,有关这位的传言。 这位该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不不不,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有士兵大着胆子偷偷抬头,却在见到高尘仍未松开的臂膀时,彻底傻了眼,他不信邪地擦了擦眼睛。 “咳!”孟慕晴哪会没发现士兵的小动作?她羞恼地剐了高尘一眼,见他还不放手,不由重重咳嗽一声,以示警告。 这人,难道没发现下属诡异的表情吗?他们定是误会了! 在她愈发恼怒的目光下,高尘总算是松开了搭在她腰间的手臂。 “身为边关将士,怎能一惊一乍?”他拧眉训斥,不再是往日淡泊冷清的样子,如一把锋利的刀刃,锋芒尽显,且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肃杀。 士兵慌忙垂头,结结巴巴地向他请罪。 高尘冷冷地挥了挥手,心中已琢磨着,待会儿见到穆玉峰,吩咐他军法处置。 方才若不是他一直留心着晴儿,她必会受伤! 高尘完全不觉得这样的迁怒有何不妥,这四人性子不够稳重,不够谨慎,本就该罚! 训斥完,高尘理也不理冷汗涔涔的士兵,牵着孟慕晴拔脚就走。 “······”他断袖的名声这回恐怕要坐实了。 孟慕晴轻轻挣扎几下,见他没有要松手的迹象,而后方那道道复杂的目光也已投来,只得虎着脸由他去了。 行过林间小径,便可见到下方那条河水腾腾,奔涌不息的黄沙河,滔天的骇浪啪啪拍打着河岸的岩石,水花被石块冲开,水花四溅,合着那奔腾的水声,俨然一派壮观、震撼的景象。 孟慕晴看直了眼,两辈子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却又震荡人心的长河。 在这风景下,人显得格外渺小。 “五皇子!”穆玉峰在营前巡逻,冷不防探查到上方的熟悉气息,便施展轻功飞上山坡。 “这几日对岸可有异动?”高尘恰时松手,询问道。 “暂时没有,自数日前番邦集结于此后,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事反无常必有妖,末将已加派探子前去敌营打探,若有消息,很快就能知道。”番邦不会闲得没事调兵来边境,这几天看似没有动静,谁敢保证不是为了借此降低他们的戒心?好趁他们松懈时,举兵压境? “那些船造好了?”高尘微微眯起眼,凭借着出色的眼力,轻易就看见了河对岸的宽阔泥土地上,放置的十多艘木筏。 “已经造好了多日。”穆玉峰立即点头。 “十二艘木筏······么?”高尘喃喃低语道,心头已有了些猜测。 番邦此次调集的兵马有数万余众,仅凭十二艘木筏,想一次强度莫洛河根本是痴人说梦,这十二艘船,至多只能供百人过河,且河水翻腾,河岸又有大阳的将士把守,强度莫洛河,只会成为靶子,成功的可能性甚小。 番邦野蛮是真,却不表示他们乃无脑之辈。 除非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要强行渡河,亦或许,是在打造木筏时,得到了军令,暂且收手。 可不论是哪一种,都表明现在的番邦暂无开战的念头。 高尘的心思在瞬息间变换多次,可面上却一丝不露,仍是一副淡然镇定的样子。 “星罗爵炎已决定息事宁人,不日回族。” “真的?”穆玉峰大喜过望,一双铜铃大眼瞪得老大,“好,好极了!” 他咧嘴大笑,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直至这一刻方才彻底放松下来。 孟慕晴似也被他的笑声感染,心尖微微一动,嘴角也染了丝浅笑。 若能国稳民安,谁会愿意打仗呢? 高尘大致说了下心中的部署计划,穆玉峰一边听一边点头,时而还补充几句。 边境的山路他最是熟悉,计划中极小的一些不妥当之处,在他和高尘的商议下,一并填补好。 “那就这么定了,末将今夜就命将士在路上设好埋伏,务必要把从城镇到莫洛河的这一条路保护成铜墙铁壁。” “你这边抽调一千精兵足矣,余下的从城中调来。”高尘没打算只让扎营的将士参与埋伏,“这儿还得留下人手严守。” 如果星罗爵炎渡过莫洛河与番邦会晤,下令强攻,大阳亦有将士能进行反击。 高尘的言外之意穆玉峰已然懂了,他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好,还是五皇子心思缜密啊。” “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高尘没把他的赞赏放在心上,“士兵由你亲点,明日,本皇子会命城中副将率兵前来汇合。” 商定后,他便带着孟慕晴往河岸走去。 吹来的暖风里,夹杂了些许水滴,扑在脸上有些湿湿的。 孟慕晴耳廓一动,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对岸有人在唱歌?” “嗯,”高尘双手背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道,“应是草原人的歌声。” “明知大阳扎营于此,却敢放声高歌,真不知该佩服他们艺高人胆大,还是该说他们气焰嚣张啊。”孟慕晴神色复杂地感慨道。 “如此做,只是为了助涨士气,扰乱我放军心而已。”高尘眸色微冷,在原地驻足后,便朝后方尾随的穆玉峰招手,“你去军中找几个嗓音洪亮之人,同他们对歌。” 他今儿就来个以其人之道反之其人之身。 “是。”穆玉峰立即回营,整整挑了五十多人以方阵排列在岸边,提气高吼着军中战歌。 整齐的歌声震耳欲聋,带着少年的热血与激昂,直入人心。 孟慕晴情不自禁也跟着哼唱起来。 高尘满目宠溺地注视着她,眉眼温柔。 夕阳西下时,两人才意犹未尽地骑着马从山峦返回军营。 刚入帐,高尘亲手提起茶壶,为她斟茶。 “唱了那么久,喝点水润润喉咙。” 孟慕晴接过后,利落地一仰而尽,比起平日的饮品,却是多了几分姑娘家少有的爽快、干脆。 “真舒服。”微凉的水侵入喉咙,立时将干涩感除去,她惬意地笑了。 就在这时,暗风大步流星挑帘进账。 “主子,千沙急信。” 高尘柔和的眉眼顿时冷了几分,伸手将信函接过。 孟慕晴也探头过去,想瞧瞧信笺上写了什么。 这封信乃是派去阻挠高湛率领的队伍赶赴边关的千沙楼杀手送回的,他们已在京城外不到二十里处,扮作山贼将人围困数日,而高湛则率队强行突出重围,千沙来信询问是否要下狠手。 “暗风,你速去与九门联系,告知九门都统三哥遭到山贼伏击一事,着令他带兵前往支援。”高尘吩咐道。 “属下这就去办。”事不宜迟,暗风当天便传信送回京师。 “你要让九门支援高湛?”孟慕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微微一想,就弄明白了他的盘算,双眸蹭地亮了起来,“不对,支援是假,让高湛顺势回京才是真。” 京城有关他的谣言,已传遍朝野,九门若得知他遇袭,势必会告诉皇上,结合现今的谣言,皇上势必会召他返京盘问,这样一来,高湛根本到不了边关! “一介皇子被山贼困于半道,还得京师派人前去援救,啧啧,高湛若是返京了,里子面子都得掉光!” 第两百四十一章 隐藏在平静下的暗潮 高尘眼泛一丝狐疑,不是第一次了,面对三哥晴儿异样的表现已非头一回,而这次,她那畅快得意的语气,更是让他无法不去注意。 “怎么了?”孟慕晴被他看得心窝一紧,“我猜错了吗?” 眼睑缓缓垂下,遮挡住了眸子深处涌现的怀疑。 “为夫的晴儿向来聪慧,又怎会出错?”高尘若无其事地调侃道,算是默认了孟慕晴的推测。 见状,她也将方才那丝古怪抛诸脑后,唇角得意地弯起,笑得像只狐狸:“你这是夸我,还是在夸自个儿啊?” 主意是他想的,她仅是顺着线索去推测,若说她聪慧,那他岂不是更胜一筹吗? 高尘含笑不语,但眉梢流露出的愉悦却泄露了他在听到这番褒奖时的美好心情。 高湛那方的事孟慕晴已没心思理会,这因星罗爵炎即将离开大阳! 队伍离城那日,三万精兵在城外列队护送,城中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只为庆祝这个大麻烦终于要走了。 巡案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武将中,心头却一直在嘀咕:送给三皇子的信这都好几天了,为何三皇子却一封也没回?星罗族这次离开,行刺一事就得被搁浅,他们将要错过对付五皇子的绝佳机会啊! “我总觉得巡案的神色不太对劲。”孟慕晴低声说道,嗓音极轻,除了与她只半步距离的高尘,再无第三人听到她在说什么。 闻言,高尘凉凉地睨了巡案一眼,薄唇微动,传音入密。 “不用理会他,这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案子查无进展,这份罪待外敌离去后,他会上折请父皇做主。 星罗爵炎骑着墨色的汗血宝马在一众步兵的护送下,由驿站出发抵达城门。 见他启程,高尘方才带着众多将领漫步踏下石梯。 “这次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与五皇子再相见了。”星罗爵炎一副遗憾的语气说道。 孟慕晴郁闷地瘪了瘪嘴,不知情的还以为高尘同他有何私交呢。 高尘礼貌地寒暄几句,态度不近不远,俨然一副做戏的姿态。 看样子,是星罗族想攀上五皇子,人家五皇子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不少百姓暗暗想道,不由得对高尘生出几分好感。 这才是对待番邦应该有的强势态度啊。 星罗爵炎眸光一暗,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好在他也是逢场作戏的高手,任高尘如何冷漠,仍是那副熟络的样子,还邀请他往后有机会去草原做客。 “本皇子事务繁忙,想必不会有功夫前去赴约,”高尘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的邀请,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时辰不早了,酋长应尽快启程。” “哈哈哈,五皇子果真是快人快语,行,寡人就不再此叨扰了,出发。”星罗爵炎利落地挥下马鞭,而他身后追随的侍从亦拍马跟上,浩浩荡荡的数万人,从城中扬鞭策马赶赴莫洛河。 预想中的埋伏没有出现,路途顺利得让孟慕晴有些奇怪。 直至抵达河岸,一搜精美的船舶停靠在礁石旁,穆玉峰已率军列队站好,迎送星罗族众人上船回族。 “五皇子不必相送,就此别过。”星罗爵炎飞身跃上船头,红衣凛凛,傲然站于旌旗旁,朗声说道。 “再会。”高尘漠然颔首。 船舶缓缓驶向对岸,隐约能见到河对岸有一大帮穿戴厚重盔甲的将士正在恭候。 “你不觉得这一路太顺利了吗?”孟慕晴皱起眉头,紧盯着那抹越来越远的红影,明明事情进展得分外顺利,可她心头那丝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别多想。”高尘安慰道,谁料就在这时,星罗爵炎忽地回身,冲他露出了一抹近乎挑衅的嗜血笑容。 孟慕晴也看到了那双红眸,不自觉拽紧高尘的衣袖,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 “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她颤声道。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这一日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古怪的事情发生,星罗爵炎安然无恙的与番邦会晤,且率军离开,返回了营帐。 穆玉峰派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夜里传回书信,星罗爵炎已下令命全军撤回草原。 集结在河岸的将士大声欢呼,便连诸位副将连日来提高的心,也落回了原位。 夜微凉,河岸驻扎的军营内,却是灯火通明,随处可见坐在篝火旁畅快痛饮烈酒的士兵,随处可闻,他们爽朗、欢快的歌声。 穆玉峰亲自前来请高尘前去参加庆功宴,与将士同乐。 孟慕晴无奈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一杯接一杯饮下烈酒,几次想阻止,可当见到将士们热情、崇拜的目光后,又只得默默忍下。 算了,危机解除,就让他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吧。 如此想着,她便抛开了心中萦绕一日的不安,在好些喝得微醺的士兵前来敬酒时,落落大方地执杯饮尽。 翌日,天微晴,孟慕晴从宿醉中迷迷糊糊醒来。 “嘶!”真疼。 她揉着酸痛不已的太阳穴,苦笑一声。 早知道,昨儿个就不该喝那么多的。 对了!高尘呢? 她下意识往床侧看去,没见着高尘的身影,正欲下床寻人,哪想到双足刚落地,竟踉跄着又跌坐回去。 “酒性不好,还逞强的喝那么多,活该。”高尘挑帘进帐,身上的盔甲已然除去,换做了一席素白的长衫。 “你起得这么早?”孟慕晴疲惫地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同他说话。 她鲜少大醉,这是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次。 脑袋疼得似要炸开了,她难受地拧紧眉头。 “你啊。”高尘心疼地叹了口气,撩袍在床侧坐下,伸手将她的身子挪到腿上,轻轻摁着她的太阳穴,“往后不许再饮酒了。” “我昨夜喝多了,难不成做了什么失礼之举?”孟慕晴一听这话,立马慌了,她努力回想昨晚上的经过。 她只记得,自个儿坐在高尘边上,同一些副将对饮,之后的事,就再也记不得了。 “抱着为夫又亲又啃,算不算?”高尘眼底掠过一丝精芒,坏心眼地问道。 孟慕晴错愕的瞪大了眼,又亲又啃? 脑中不期然浮现了他所说的画面,脸颊立时充血般红了一片。 不是吧?她真的做了这么丢脸的事儿? 手掌无力地遮掩住面颊,天,她往后怎么见人? 高尘将她可爱的反映看在眼里,嘴角一勾,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逗你的,你的酒品不错,后来喝醉了便倒在地上睡着了,没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真的?你没骗我?”她仔细端详着高尘的神色,除了坦然,却是没看出撒谎的痕迹,这才长松口气,“混蛋!你居然拿这种事来同我说笑!” 她惩罚性地拧了拧他的腰身。 谁叫她刚才的样子,着实太过可爱呢? 高尘腹诽道,却识趣的没把这话说出口,不然,这丫头铁定会恼羞成怒的。 温馨暧昧的氛围,在穆玉峰的到来时,彻底告破。 “五皇子,末将有急事禀报。”他哑声高吼,语调带着几分急切与慌张。 高尘脸色微变,拍了拍孟慕晴的肩膀,示意她再休息会儿,便抬脚步出营帐,随穆玉峰离开了。 没过多久,清讫烧好热水进来伺候孟慕晴洗漱。 “清儿,昨夜我醉酒后,发生过什么事吗?”孟慕晴秉着谨慎地态度,想从清讫这儿套出些话。 她担心高尘会骗她,更担心,自个儿有出丑。 “夫人喝醉以后,与往日大不一样。”清讫沉声说道,“不仅和将士们打成了一片,载歌载舞,每每有人敬主子酒,夫人您都会抢过去,代主子饮下。” “······”她就知道,事情才没有高尘说的那么轻巧。 孟慕晴有些欲哭无泪。 “后来主子见夫人醉了,便趁将士们醉倒时,把您带回帐中休息。” 孟慕晴点了点头,她发誓,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沾一滴酒! 洗漱后,又喝了杯凉水,晕乎乎的脑袋终于恢复了些清明。 营帐外不断有凌乱的脚步声传入,孟慕晴有些困惑,便戴上人皮面具,和清讫一道出去了。 与昨夜欢庆的氛围不同,行过的士兵大多步伐匆忙,神色凝重。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了! 她忙不迭调头前往议事的主帐,还未入帐,就听见一名副将怒火中烧的骂声:“是星罗族!一定是他们干的!末将就觉得奇怪,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怎么会爽快的答应离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咱们呢!” 果然出事了! 孟慕晴加快了步伐,挑帘进去。 帐外把守的士兵都认得她,知道她乃五皇子身边的近侍,故而也没拦着。 帐中,昨日送行的几名副将全都在场,且都是一脸怒容,那样子,恨不得要吃人。 高尘冷着脸坐于上首,神情远不复离开帐营时的轻松,透着几分风雨欲袭来的危险。 见有人入帐,骂咧咧的副将勉强止了话。 “你来了?到本皇子身旁候着。”高尘朝她招了招手,把人叫到身边,而后,才转眸看向两侧的将领,“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回城!” 第两百四十二章 疫病?中毒? 拔营回城? 孟慕晴机械地眨了眨眼睛,她很识趣地没当着众多将领的面将疑惑问出来,而是等到人通通出去了,才询问缘由。 高尘轻轻揉搓着眉心,苦笑道:“城中多名百姓今早身体出现病症,守城的副将快马加鞭赶来报信,求军医回城治病。” “这么巧?”孟慕晴本能地把这事与昨日星罗族离开联系起来。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边关就出现病症,且人数不止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我也怀疑是他们临走前干的。”但仅仅是怀疑罢了,“现在想这些无用,当务之急是先寻到病根,治好百姓的急症。” “你不要太担心,”孟慕晴见他面露疲惫,蹲下身,握着他的手指说,“城里有那么多大夫,军营里也有最好的军医,肯定能在数日内将病症治好,并且把源头找出来。” “嗯。”高尘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他亲自率领精兵赶回城中。 刚入城,街边就有大批百姓匍匐在地上,请求他救救他们的家人。 “五皇子,您想想办法啊,我的儿子他还不到十二岁,还没娶妻生子,我们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民妇······民妇不能没有他啊。” “将军,将军求求你,我娘她吐了好多血,大夫看了都说没得救,求你救救她吧。” ······ 声嘶力竭的哭嚎从人群中传出,听得孟慕晴很不是滋味儿,那一张张清泪纵横的脸,一双双祈求、希翼的眸,就像是把把长针,无情刺入她的心窝。 高尘勒紧缰绳在街头止步,手臂微抬,百姓立时捂嘴止住了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本皇子答应你们,会倾尽全城之力,救治尔等的家人,若城中大夫,军中军医治不好他们,本皇子会责令其他城镇中的医术高明者尽快赶来,你们大可放心。”极其平静地话语,却让百姓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喜极而泣,拼命地朝高尘磕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那些感激与激动的情绪表达出来。 高尘眸色微沉,轻夹着马腹,行过街头。 他走得很慢,目光挨个扫过那些或喜或忐忑的百姓。 这些人都是大阳的子民,是他必须去保护之人。 他敛去了眸中的怜惜,马鞭一扬,快马赶赴衙门。 病发的百姓通通安置在衙门后院的厢房里,府外被衙差围住,未经允许者不得擅自入内,尤其是那些暂未患病的家眷。 没有人知道这病症是因何而起,也无人知晓,病情是否与瘟疫相同,会使人传染上,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城中的六名郎中齐聚在后院,满头大汗地商讨着病情。 高尘携带众将领过来时,郎中忙不迭想要行礼。 “情形如何?究竟是何病症?”他挥了挥手,免去了虚礼,直奔主题。 孟慕晴悄悄抬眸,视线越过众人望向开了一条缝的门内。 从里边隐隐有痛苦的呜咽声飘出,隐隐能见到一架简陋的木板床停放在门内的厅中。 她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待遇未免太过简陋,好歹也该摆张床榻供百姓安稳躺着才是啊。 但当郎中说起病情后,她方才知晓自个儿是误会了。 并非知府有心亏待百姓,而是衙门的房间不够用!据郎中口述,从早晨发现第一个病发者,直至现在,接连有上百人出现了相同的病症。 这些人起先仅是肌肤瘙痒难耐,而后,开始全身肌肤褶皱、溃烂,到最后生出脓疮,且还伴随着时而的吐血。 “类似的症状,不少疑难杂症都有,草民按照方子配了好些药,可大家伙服用后,不仅没起到半点效,反而脉象愈发絮乱。”一名郎中满脸自责地说道,“是草民学术不精,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医书!” “有功夫在这儿懊恼、自责,不如把心思花在寻找病根上,只有找到是什么病,才能有应对之法。”一味的自我训斥有用么?不过是添乱罢了。 高尘冷声责备了一句。 郎中心头大震,五皇子说得没错,他不能就此失意,城中那么多的病患等着他们去救呢! 高尘大致问过病情,便拔脚想往厢房走。 “五皇子。”知府抹了把额上的凉汗,“您是千金之躯,还是别进去了吧。” 万一这病传染到他身上,那自己可怎么向朝廷交代啊! 知府不敢拿脑袋去冒这风险,只能硬着头皮苦劝高尘离病者远点。 “知府大人,五皇子体恤黎民,此乃好事,”一道不阴不阳的声线从后方飘来,巡案着一席威严的朝服,和张泽海一道沿拱形月门外的小道走来,“你又何需苦苦相劝?百姓有难,五皇子贵为皇室中人,自然要代表天家前去探望,以彰显我朝仁爱之心。” 孟慕晴险些讥笑出声来,知府的担忧虽说是多余的,但好歹是出于一片好心,可这人,却是虚情假意,巴不得高尘进去后感染上相同的病症! “我家主子向来心怀大义,体恤百姓,相信老天爷有眼,知晓我家主子的仁心,是不会降难于主子的。”她毫不犹豫地直言反击,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高尘身边的近侍,维护他,是她的分内事! 巡案脸色微变,他与下臣交涉,何时轮到区区一介奴才插嘴? “五皇子,您的近侍未免太有失体统了。” 高尘浅薄的眼皮轻轻一抬:“有么?” “怎会没有?罔顾身份横加干预本官与知府说话,就冲这份不敬,就该罚!”巡案理直气壮地指出孟慕晴的逾越之处,还向高尘施压,示意他为让众人心服,应处置了她去。 孟慕晴低眉顺目地站在高尘身旁,轻声说:“属下是直肠子,向来有话直说,更者,属下有说错话吗?属下乃主子的近卫,非朝臣,不属巡案大人管辖,是否要罚属下,似乎与您并不相干吧?” 高尘森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的晴儿总是这般伶牙俐齿。 巡案愣是被堵得半响也说不出去话,手指颤颤地指着孟慕晴的鼻尖:“你!你!” “巡案大人,”孟慕晴特好心地提醒道,“眼下城中郎中人手不够用,请您千万要保住身子,可别在这节骨眼上犯病了。” “咳!”高尘握拳轻咳,淡漠的唇角朝上翘起。 她啊,连训人也非得说得含枪带棒,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眼见巡案气得吹胡子瞪眼,高尘便朝知府投去个眼神,示意他出面打圆场。 “大人,您要不去堂屋坐坐?下官命人奉茶,等这边查出些苗头,下官定第一个知会您。”知府给了台阶,巡案哪有不下的?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当然,临走时同样没忘朝孟慕晴抛去一记阴毒的眼刀。 后者无辜地摸着鼻子,她又没有说错什么,明明就是他先挑衅,她只是出于防卫才选择反击的好么? 目送找茬的人离去,高尘再度迈开了步伐,不顾知府的劝阻,执意步入厢房。 孟慕晴紧随其后跟着进屋,还从袖中掏出两块方巾交到他手里。 用方巾掩住口鼻,再避免与病患肌肤相处,理应能免去感染的风险。 但孟慕晴也很清楚,这仅是治标,若这病传染性极强,那么,同处一室的他们,亦有染上病症的危险,可古语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近距离观察,又怎能知道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高尘直身站于厅中的木板床旁,深邃的眸细细扫过木板上气若游丝嘤咛的少女。 这姑娘看上去顶多十岁,面部像是龟裂般,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且皮肉外翻,分明是溃烂的迹象,身体上除病发的痕迹,再无别的外伤,看上去就像是得了疫病所致的病发。 再检查后,高尘将军医留于府衙,与郎中们一起会诊,他还命暗风去寻师傅,让他老人家再来边关一趟。 “你师傅他会医术吗?”孟慕晴趁着四下无人,便同高尘咬起了耳朵。 “不会。”高尘否认了。 “那找他来有何用?”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能弄清病症的大夫! 孟慕晴为那名少女隔着方巾诊脉,她的脉象十分絮乱且虚弱,只能诊出五脏六腑受创,性命堪忧,可除此之外,她生的是什么病,仅从脉象上,很难辨识出来,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太医兴许能查出了。 “师傅不会医,却擅用毒。”高尘淡淡解释。 孟慕晴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怀疑他们是中了毒?” “上百名百姓同时发病,除了中毒,难道还有更合理的解释么?”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一说,所有的凑巧,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我也想过这一点。”孟慕晴喃喃道。 “等师傅来了,或许就能知道结果。”他们再猜下去,并不能解决任何事,如今,唯有命郎中想尽办法吊着百姓一口气,等援兵赶来了。 一边耐心等待,高尘一边着令穆玉峰率队彻查城中百姓近日来饮用过的水源、吃过的粮食,以及他们家中的日常用品。 如果是中毒,毒定是下在了百姓时常会接触到的事物上。 即便不是中毒,是一种不知名的疫病,那么如此找寻,或许也能将源头给找出来。 第两百四十三章 你是老神仙? 短短两日,城中病发的百姓人数疯狂上升,已有近两百人抱病,且出现了死亡。 孟慕晴跟着城内仵作去检验过尸体,其喉咙在死后第二日浮现青紫色,用银针刺骨后,针尖发黑,的确是中毒的症状。 高尘严令衙门众人,及一众将士,不得将病因散播出去。 星罗族已经出了两国界碑,若此时爆出隐情,百姓势必会怀疑是他们所为,到时,民怨升起,将会让这好不容易稳定的局势,再生变故。 哪怕明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星罗爵炎临行前的报复,高尘只能暂作忍耐,将城中情况一五一十写于折子上,命士兵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等待朝廷答复。 “皇上他会答应出兵讨伐番邦吗?”孟慕晴将泡好的茶水送去高尘手边,“我总觉得,朝廷会选择息事宁人。” 为边关的患病百姓而集结兵马,讨伐草原,这种可能性极小,便是皇上答应,朝中那些贪生怕死,唯恐战争爆发的文官,也不会答应。 “也许吧。”高尘面露几分疲惫,“不论如何,我总得要试一试。” 星罗爵炎胆敢拿百姓作为报复的对象,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这些人何其无辜?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便是再怨屡屡挑衅的番邦,在星罗族仍在城中时,也未上门找茬,只是远离他们而已。 为了报复大阳,他却选择对百姓下手,这份心肠着实太狠。 高尘打从心底对星罗爵炎的行为分外憎恶,即使是要报复,他大可冲着自己来,何必将不相干的无辜人卷入其中? “主子。”暗风从窗外飞身跃入客栈的雅间,拱手道,“您的师傅到了。” 高尘搁下茶盏:“请他上楼一叙。” 客栈里有掌柜和小二在,他若亲自迎接,只怕会泄露了关系。 暗风领命后,便下楼去请人。 孟慕晴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衫,颇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感。 “师傅性子顽劣,不拘小节,你大可不必如此局促。”高尘余光瞥见她惴惴不安地样子,温声宽慰道。 “哟,老夫一进门怎的就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啊?”中气十足地雄浑嗓音,从门外传来。 孟慕晴心神一凝,她居然没能听到脚步声? 这位老人家的功夫可见非同一般啊。 着一席清雅长袍的老人精神抖擞地步入房中,洁白的胡须轻轻颤动,步伐稳健,下盘稳固,一看便知是位高手。 “这就是徒媳?”白胡子老人从头到脚把孟慕晴打量了一番。 算不上锐利的目光,总让她有些莫名的不安,仿佛心里藏着的一切秘密,在这人眼前,全都袒露出来似的。 她垂下眼睑,不愿与老人对视。 “嗯,不愧是我的徒儿,眼光不错。”老人捻了捻两撇胡须,笑得极其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些许猥琐。 高尘气息一冷:“师傅,徒弟暂无嗜师的念头,所以劳烦您,把您的眼睛管好。” 就算是他的师傅,也不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晴儿。 氛围顿时多了几分危险。 白胡子没好气地哼哼两声:“见色忘师啊!枉我尽心尽力教你学本事,现在可好,你居然······” 余下的话在高尘冰封的目光下,彻底消失在舌尖。 老人气呼呼地在一旁落座,他不说了还不成吗? 孟慕晴很是意外,她设想过高尘师傅的种种样子,却独独没有想到,他会是个老顽童一般的可爱老人。 不过······ 狐疑地目光落在老人的面庞上。 “敢问前辈,我们在哪儿见过吗?”为何她总觉这人有几分面熟? 孟慕晴对自己的感觉很自信,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未出错过。 老人身躯微僵,讪笑道:“有吗?许是你记错了。” “不,我们一定见过。”若之前仅是怀疑,那么现在孟慕晴敢肯定她见过这人。 她面露深思,努力想从记忆里找出些蛛丝马迹。 白胡子拼命地朝高尘挤眉弄眼,没见到他快穿帮了吗?臭小子,还不快帮忙打圆场? 高尘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到他的眼色。 眸中染上一层戏谑的晕色,人都得为以前做过的事负责不是? “我想起来了!”孟慕晴双眸蹭地一亮,“您是许久前到过孟府的老神仙!” “孟府?什么孟府?老夫没去过。”老人矢口否认,只那闪躲的眸光泄露了他的心虚。 “我不会记错的,当日您还曾为我看过手纹。”那次的经历,她至今仍记得,只是没想到,那位老神仙会是高尘的师傅,且是千沙楼上一任的阁主! 她着实有些难以将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与江湖上第一杀手楼联系在一起,那感觉,就像是将黑和白混在一起一样。 “好了,”高尘眼见自家师傅一个劲冲他使眼色,终是开口帮了他一把,“这些事往后慢慢再说。” 孟慕晴乖顺点头,她可没忘这次寻这位前辈来是为了何事。 “师傅,徒儿千里迢迢将你请来边关,是有一事要拜托你。”高尘也不兜圈子,刚欲把实情告知,白胡子老人却先打断了他。 “具体的事我来的路上,听隐卫说过了,而且方才我也在附近转了转。” “有何发现?”高尘话锋随之一转。 “街上那些面色发黄,且身上散发淡淡恶臭的百姓,都是毒发前的迹象,你应当把他们早先安置好,别再街上闲逛,这些一旦毒发,吐的血有传染的作用,不仅是人,连畜生也难逃一劫。”白胡子正色道,不复方才的不着调,颇有些与孟慕晴初见时的精明、正气。 “暗风,这事交由你去办,速去!”高尘不愿拖延,将隔离的重任交托给暗风处理。 等人出去后,孟慕晴急声追问:“您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吗?” “当然晓得。”老人老神在在地摸了摸胡须,“这种毒烈得很,不过对江湖人士没什么作用,只对那些无内力傍身的普通人有,是十多年前出现的一种名为‘夺魂散’的剧性毒药,其粉末若被人误食,五脏六腑将会被毒药侵蚀,身子骨由内向外溃败,直至一命呜呼,浑身溃烂而亡。” 他说的和百姓临死前受过的苦几乎一致。 孟慕晴虚心讨教:“那您可知解药的方子?” 老人一脸爱莫能助地说:“我只会下毒,不会解毒。” 他乃千沙楼前任阁主,千沙干的是杀人的买卖,何时救过人?更何况,这种对武林人士无用的毒药,千沙根本不会去在意,故而,他只知其名,其用,而不知如何去解。 孟慕晴失望地垂下脑袋,总不能现在命人去寻找夺魂散的解药吧?若是短期内找不到,不知还得死多少百姓。 “师傅,你同药王私交不错,何不出面请他帮上一把?”高尘漫不经心地说道。 江湖上医术最出色者,当是药王,只不过这人从不插手朝堂,更不和达官贵胄往来,一心研究医术、草药,除非是私交笃定,否则,便是大阳没了,山河尽改,这人也不见得会出山,出手。 “这种事用得着你说?”白胡子得意地笑道,“老夫在发现城中毒药是夺命散后,就飞鸽传书给老不死,让他尽快将解药的方子送到城里,解了你眼下的难题。”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孟慕晴兴高采烈地捏紧了拳头。 城中的百姓有救了! “多谢前辈。”她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天知道,这几日她和高尘眼睁睁看着百姓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心里有多着急。 “还是徒媳懂事儿啊。”白胡子打趣道,还不忘朝高尘斜眼睨去,示意他学着点。 高尘只当视而不见,晴儿和师傅他老人家不熟悉,才会这般郑重,要是得知了他的性子,怕是不会如此了。 “不知道解药何时能送到。”孟慕晴直起身后,忧心忡忡地呢喃一句。 她唯一担心的,是在解药送到前,会出现更大的伤亡。 “不出三日必到。”白胡子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三日来,你们得把毒药的源头找出来,否则,这边解毒,那边中毒,到最后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高尘同意了他的说词,又细细问过夺命散的气味、粉末色泽,一一记录在案,再将这封亲笔信交给隐卫,转交到穆玉峰手里,由他率兵按照上边所记载的线索,彻查城内城外各处,找到毒药所在。 “对了前辈。”正事勉强解决,孟慕晴又心生了一个疑惑。 “叫什么前辈,你是我这徒儿的娘子,嫁鸡随鸡,随他叫我一声师傅就行了。”白胡子很是听不惯这生疏客套的称呼。 孟慕晴微微红了脸,好在她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故而没人看见。 “是,师傅。”她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敢问师傅,慕晴明明戴着面具,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张脸纵然是最亲近的家人,恐怕也难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而师傅他老人家刚一进门,就点出了她的身份,这怎能不叫孟慕晴吃惊? 第两百四十四章 粮食不足,军粮来补 “老夫不仅会占卜知命,对根骨也颇为了解。”白胡子笑得高深莫测,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神秘味道。 高尘淡淡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嗯,胡言乱语装神弄鬼的功夫,师傅敢称第二,世上无人敢称第一。” “你!”白胡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听听这叫什么话?有这么贬低师傅的吗? 孟慕晴只觉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分外有趣,看着他们俩的唇枪舌剑,不由被逗乐了。 午后,衙门贴出榜文,明文告知城中百姓朝廷已有了治病的良方,不需数日,便能解百姓之难,这则榜文一出,民心慌慌的局势顿时安定了,不少病患的家属纷纷在门前焚香,感激老天爷赐给他们一条活路,而好些人更是自发拎着装满食材的篮子,去往衙门,以示对朝廷的感谢。 高尘传令下去,地方官员不得收取百姓任何好处,且勒令衙差着重盘查百姓的日常起居,务必要尽快将夺命散找出来。 这种毒药只有服用方能起效,城中的水源、粮食、水果、食材等,成为了需要盘缠的重中之重。 “高尘,我怀疑夺命散很有可能是下了粮仓里。”孟慕晴灵光一闪,忽然记起不久前星罗爵炎失踪一事,娇躯蹭地从木椅上直起,激动地把推测说了出来,“那人无缘无故离开驿站,且城内城外那么多人找寻他,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明知将士在搜寻,却偏偏不肯主动现身,说明他的失踪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另有所图,而且,他去哪儿不好,偏去了粮仓,联系这次突发的急症,他诡异的行径就能说得通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孟慕晴越想越觉得自个儿的猜想十分靠谱。 经她这么一说,高尘亲自率领衙差去到了粮仓处。 城内所有的粮食全都存放在粮仓之中,储备的米粮足足能支撑半年。 把守在粮仓外的士兵刚将门锁打开,房内堆积如山的麻袋立时映入了众人的视野里。 “这些麻袋的口子开了。”孟慕晴眼尖地发现了好几袋正在往下簌簌洒落米粮的袋子。 “验。”高尘冷声命令,是否如晴儿所想那般,一验就知。 戴上人皮面具的白胡子孤身步入仓中,弯腰捧起一把大米,搁在鼻下细细嗅了嗅,又拾起几粒在舌尖品尝。 门外等待结果的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会是粮食出了问题吗? 几名负责把守粮仓的士兵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若是因粮食害得城中百姓染上怪病,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孟慕晴安静地站在高尘身后,心仿佛在打鼓,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安。 毒若当真下在了粮食里,那这些粮食恐怕就不能再要了,对城中必是一大损失。 如果毒没在这儿,是她估计错误,找不着源头,即使能解毒,也是治标不治本。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身后传来的絮乱气息,高尘岂会一无所查? 他不动声色地斜眼看去,朝她投去抹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 迎上他深海般幽邃的黑眸,孟慕晴心窝里缠绕的情绪忽地平静了些。 不能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归是能解决的。 “找到了,就是它们。”白胡子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孟慕晴的沉思。 他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病的源头就在这些粮食里。” “真的?”孟慕晴惊呼道,喜忧参半。 “怎会有假?”世上千万种毒药,他只需一闻一尝,就能辨识出来,这堆粮食中的的确确被人放入了夺命散,但分量不多,误食后不会立即毒发,可长期食用,就会造成城内眼下的惨况,且一发不可收拾。 “噗通” “噗通” 负责严守粮仓的士兵当即软了膝盖。 “五皇子,末将真的不知道这事啊。” “末将一直奉命把守粮仓,从未玩忽职守,求五皇子明鉴。” 他们彻底被这消息弄懵了头,神色既无辜又慌张,只觉大祸就要落下了。 “此事同你们无关。”高尘拧眉说道,粮仓的防备是在星罗爵炎失踪一事发生后加强的,若真要论罪,当初未提早部署好,防止他动手脚的自己,以及边防众将领,才是真正该罚之人。 但眼下,高尘却不急着降罪,而是将粮仓封锁,命士兵挨家挨户把拨下的粮食全都收回来,再命人去军营,用军粮用以百姓的口粮。 士兵不敢耽误,急匆匆办事去了。 “能把有毒的粮食和无毒的区分开来吗?”孟慕晴等旁人全都散了,方才踱步进入粮仓,看着这满屋子堆放的粮食,不由面露难色,“若全部处理掉,城中百姓接下来的口粮将成为一大难题,就算暂时用军粮补给,又能撑上几日?即便现在命人押送粮食前来,路上也得耽误好几天,将士和百姓每日所需的粮食不少,我担心粮草不够啊。” 总不能叫百姓饿肚子吧? 民心才刚稳定些,这时候如果再发生城中无粮供应的事儿,定会叫民心浮动,而现在又非收做的季节,城外的农田也未丰收,根本无法自给自足。 白胡子摸了摸下颚:“想区分开来不难,会耗上些功夫罢了。” “没有这个必要。”高尘直截了当地否决了孟慕晴的提议,“这些散落的粮食里都有夺命散,其粉末谁也不知是否已入其他袋中,使别的粮食也染上剧毒。” “可是······”孟慕晴欲言又止。 “即便这样的可能很低,但我们却不能拿百姓的命作赌。”高尘摇了摇头,态度分外坚定。 哪怕其他未开封的粮食被毒药浸湿的可能只有千万分之一,只要有风险存在,他就不能将粮食拨给百姓食用。 孟慕晴顿时哑然,她懂他,更知他心中的顾虑。 一声幽然叹息滑出唇齿,她颇有些头疼地问:“真的要将所有的粮食全部销毁吗?百姓们之后的口粮,从何而来?” 高尘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看向白胡子。 孟慕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即明了了他的心思:“对了,千沙!” 比起朝廷的军队,千沙楼的高手脚程更快,由他们出面去往邻镇运送粮食回来,时日必能缩到最短! 被两双眼睛盯着,白胡子能怎么着?只得妥协答应。 “徒儿有难,做师傅的岂能袖手旁观?不过,想让千沙出面,报酬可不能少,不然你师兄又会在老夫跟前念叨许久了。” “没问题,只要您愿意帮忙,酬劳的事儿,慕晴会一力承担。”孟慕晴许下了承诺。 在等待药王的解药方子送来的这三日,他们也没闲着。 附近城镇中有孟家米铺的分铺,孟慕晴写了封亲笔信,交给白胡子,由他联系盘踞在邻镇里的下属,从米铺押运粮食入城。 而高尘则将疾病的缘由一五一十写在了奏折上,且写明了应急之法。 他若不早先向朝廷说明,押送粮食入城的事儿一旦传入京师,说不定又会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去。 一切部署周全,便连粮仓里的储备米粮,也由将士运送到城外的山脚下,亲手烧毁。 这么大批粮食不见了,衙门自是要向百姓给一个说法。 高尘对外只说,此次的急症乃是因粮食存放太久,且近日天气突变,导致粮食发霉,而百姓误食后,方才引来这场大病。 百姓们不疑有他,很轻易就接收了朝廷给出的说词,眼见边防将士竟把军粮拨给他们,莫不是感激涕零。 “五皇子,今日的军粮发放后,余下的,只能再撑一日。”穆玉峰快步来到主帐,将粮食告急的消息上报。 这么快?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很是意外。 她料想过军粮会不够用,却没有想到仅仅是一日半的功夫就见了底。 “将领们的口粮缩减一半,士兵们将三餐变作两餐,紧衣缩食,务必要确保百姓有饭可吃。”高尘当机立断做出了决策,“告知众将士,此次危机后,所有人记军功,朝廷不会亏待他们。” “是。”穆玉峰无任何微词。 他们从军为的是什么?是保天下太平,保国泰民安! 如今百姓有难,作为大阳的将士,他们愿意让出一份口粮来,先让百姓吃饱,这是他们的职责,责无旁贷! 高尘亦身先士卒,甚至比将士吃的更少,每日仅一餐,且菜肴大多是深山里挖出的野菜。 他的行为将士通通看在眼里,不由得肃然起敬。 两日后的深夜,一只海东青扑扇着翅膀飞入军营。 “药王来信了。”白胡子刚接到密信,立即找到高尘,将信笺上记载的方子交给他,“此方就是夺命散的解药药方。” “来人,去传城中各家药铺的掌柜来见。”高尘连衣裳也没换,只着一席常服,深夜召见了城中四家药铺的掌柜。 药方上所需的几味药材算不得罕见,药铺里都有。 高尘自掏腰包,将药材全部买下,再命人连夜煎药,给重病的百姓服用。 第两百四十五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孟慕晴略懂药理,当仁不让地加入了煎药的队伍中,多一个人帮衬,就能早一些为百姓熬出解药,让他们少受一点苦头。 热汗涔涔,宛如断了线的珠子自她俏丽的脸颊滑落。 “夫人,您要歇会儿吗?”同样在营帐外的篝火旁扇扇煎药的清讫,侧目看着孟慕晴,拧眉问道。 她都坚持了近两个时辰,熬了二三十碗解药,再这样下去,会累坏的。 “不用了,我还顶得住。”孟慕晴倔强地说,抹了抹脸上的热汗,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从紫夜到天明,她手中来回扇动的扇子没有停歇过一次。 将士们听说这药是为百姓治病的,主动请缨帮忙,连一些识字的副将,也帮着药铺掌柜抓药,万众一心,只为早日解除城中的病情。 高尘未在军中,而是与穆玉峰骑马出城,去半道接押运粮食的队伍去了。 两日后,最后一辆装满解药的木板车送走,孟慕晴累得直接坐到了地上,顾不得此时灰头土脸的样子,狠狠喘着粗气。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整整两天,每日只歇上一两个时辰,大多时候都得守在篝火旁,不断重复着扇火熬药的动作,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亲手熬了多少份药汤。 如今心头的大石卸下后,才惊觉这四肢竟累到没了知觉。 高尘去了衙门还没回来,她稍稍坐了会儿,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清儿,我去帐内睡会儿,他回来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 “是,夫人。”清讫点头应下,扶着她进帐。 脑袋刚碰到枕头,不一会,孟慕晴就沉沉地熟睡过去了。 高尘风尘仆仆赶回军营,刚入帐,就见到了床榻上那抹恬静酣睡的身影。 心忽然变得柔软,放轻步伐,轻脚走到床边。 这几天来,真的把她累坏了。 手指轻摁上孟慕晴微拧的眉梢,眸中带着几许心疼,几许怜惜。 “五皇子。”夕阳落山时,穆玉峰从城中返回军营,挺身站在帐外唤道。 高尘快步行出,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问:“何事?” “您调来的粮食已经如数发放到每一名百姓家中,剩余的部分,末将想问问您,是否要屯放入粮仓,另外,城中病死百姓的尸骸,应当如何处置?”穆玉峰也放轻了嗓音询问。 “粮食暂且屯放在衙门,命人将粮仓仔细清扫一番后,再放进去。”如此一来,便可除去隐患,防止粮仓内散落的夺命散又沾染到粮食上,“至于尸体。” 高尘迟疑了片刻,终是做出了决断:“为防疫病发生,尽快焚烧掉。” “焚烧吗?”穆玉峰心有不忍,按照习俗,过世之人当行土葬,唯有那些罪无可赦的恶人,才会以火刑焚烧尸骸,如今这样做,会不会让令百姓难以接受? 他的顾虑高尘心中有数,抿唇道:“非常时期,必须采取非常手段,百姓们应能理解朝廷的苦衷。” 尸骸若不焚烧直接下葬,极有可能引发瘟疫,到最后受苦受难的仍是老百姓。 “末将明白了,”穆玉峰点了点头,“这事末将会让知府好好同百姓们说道一番。” “有劳了。”高尘拍拍他的肩膀,“在烧毁尸骸后,于附近深山里挑一处风水宝地,将人好好安葬。” 但愿这样能让百姓们欣慰一些。 送走穆玉峰后,高尘刚折返回帐,却看见孟慕晴揉着眼睛从床头坐起。 “醒了?”他一个箭步走至床沿,侧身坐下,“怎么不多睡会儿?” “什么时辰了?”孟慕晴沙着嗓子问道,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不太清醒。 高尘捻起被角,盖住她的身躯:“天还没黑,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你放心地睡吧。” “不了,”孟慕晴半倚着枕头,靠住床,同他说话,“我都睡了快一天了,再睡下去,得把骨头给睡到散架咯。” 她巧笑嫣然地笑道,眉宇间还残留着几分疲色。 高尘看在眼里,心似是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我有些后悔带你来边关了。”未经思索的话脱口而出,蕴藏着的是对她满满的怜意。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孟慕晴扑哧一声笑开了,“比起在京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反倒喜欢现在这样。” 至少能陪着他,苦也罢,累也罢,她都能和他一起去经历,而不是躲在千里之遥的安宁之地,每天想着他,挂念他。 “运来的粮食够吗?”孟慕晴口风一转,问起了正事。 这丫头! 高尘很是无奈,她辛苦了多日,好不容易能歇息会儿,结果倒好,一醒来,又操上心了。 摇摇头,他探着身子将床头矮几上的杯盏拾起,递到她手中。 “从邻镇运来的粮食,能撑上十天,十天后,朝廷的米粮应当也送到了。” “怎么不多运些过来?”孟慕晴略感奇怪。 高尘笑骂道:“当真睡糊涂了?这些粮食取自民间,出自你家,若是运得多了,父皇他定会再生猜疑。” 百姓已对孟家的慷慨颇多赞叹,这份声望,若高过了头去,只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我已经上折,请父皇恩准,以市面上粮食的价格,从国库拨银,还与孟家。” 孟慕晴刚想说用不着,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此举的用意。 脸上的轻松之色不由一变,多了些苦涩与嘲弄:“帝王心啊。” 明明只是想解百姓的燃眉之急,从不曾想赚国难钱,可到头来,他们却不得不顾及朝廷、天子的心思,真真是讽刺。 “我晚上会写封信告诉爹,让爹收下朝廷拨下的银两。” 皇上他必然会从国库调银返还孟家,这样做不仅能彰显朝廷的仁义,亦会使得天子的威望在坊间水涨船高。 若这笔银子孟家不要,难保皇上不会猜疑孟家别有用心。 他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我白日已吩咐隐卫去苏州报信,这份家书,你就不必再写了。”高尘柔声说道。 “你怎的又比我快了一步?”她刚才想到这些事,可这人竟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不然,我怎配做你的夫君?”高尘嘴角一勾,恶趣味地反问道。 暧昧的话语如一片羽毛,拂过孟慕晴的心尖。 她倏地羞红了脸,娇嗔道:“无赖!” 高尘没所谓的耸了耸肩,无赖么?他喜欢这评价。 “哼,我累了要休息,你请自便吧。”孟慕晴说不过他,索性钻进了被窝里。 孩子气的举动让高尘有些哭笑不得,脱了鞋,他自顾自地躺在了孟慕晴身边。 这几日不仅是她累,他也累极了。 强劲有力的手臂隔着被褥,从后圈住了她的腰身。 他缓缓阖上了眼:“再睡会儿吧。” 绵长的呼吸从头顶上落下,帐中一片安静。 孟慕晴躲在被窝中,悄悄眨着眼睛,他睡着了吗? “高尘?” “······”回应她的是满室的寂静。 孟慕晴偷偷摸摸探出头来,扭头往身后看去,入眼的是他安详、淡然的睡颜。 细长的睫下,他的眼圈泛着淡淡的青色,唇瓣干涩,面上透着一股疲态。 方才她只顾着和他说话,竟是没能发现他的疲惫。 孟慕晴懊恼地咬住下唇,心难受得要命。 “乖乖就寝。”忽地,耳畔传来了他的声音。 “你没睡着!”孟慕晴似是做坏事被抓住了一般,惊呼道。 高尘幽幽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哪像是刚醒来的样子? “佳人在怀,我如何能安然熟睡?” 又来了! 孟慕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刚想起身,哪料半身还未直起,腰间圈着的手臂蓦地收紧,又把她重新压了回去。 “你给我松开!”不是说有她在,他睡不着吗?干嘛还不肯撒手? “不要。”高尘果断拒绝了她的要求,身子又黏了了上来,几乎是贴在了被褥上。 饶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孟慕晴依然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如红日般暖热的体温。 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心窝一路涌上面颊,小脸红扑扑的,羞若春桃。 “让人看见像什么话?”她呵斥道。 高尘缄默不语,但横在她腰身的手,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我和你说话呢。”孟慕晴别扭地挣扎了几下,奈何,他的力道太重,宛如铁臂把她牢牢固在怀中,根本无法动弹,“你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高尘面色不变,连呼吸也如睡着时一样平稳、轻浅。 他不该做什么将军,应该去戏班子唱大戏! 孟慕晴既好气又觉好笑,天底下哪有这么无赖的人? 可看着他流露出的倦意,想要推搡他的念头,终是烟消云散。 罢了,就让他放肆一回吧。 这样想着,她便稍稍变换了姿势,像只慵懒的猫儿窝在他的怀中,聆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陷入了梦乡里。 夜正浓,帐中烛火明明灭灭,为榻上相拥熟睡的二人笼罩上了一层温馨的昏暗金芒。 次日一早,一股沁人心脾的菜香,将高尘从梦中唤醒。 第两百四十六章 孟家喜讯 “过来用膳啊。”孟慕晴搁下托盘,朝屏风内略显茫然的高尘招手。 极其寻常的菜肴,散发着令人食欲大动的香气。 高尘心窝甚暖,还有什么比得上醒来时,能见到心仪之人端上膳食更让人幸福的呢? 匆匆洗漱后,他便坐在了案后的软垫上。 “唔,味道还成吧?”孟慕晴直身站在案边布菜,余光却一直徘徊在高尘的脸上,带着点点期盼,点点紧张。 “军营的炊事换人了么?”高尘神色不明地问道,颇有些高深莫测之态,浑然看不出喜怒。 孟慕晴心头一紧,难不成这菜他不喜?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亲自下厨啊! 她忙拾起筷子尝了一口:“挺好吃的啊。” 味偏寡淡,理应符合他的口味才是。 “呵,我有说不好吃吗?”高尘伸手把人搂入了怀里,毫不顾及她沾染着油渍的唇,俯身吻了上去,狠狠地将那些美味合着她的气息一并吞入腹中。 这个丫头啊,叫他怎能不爱? 孟慕晴被吻得七晕八素,身子化成了一滩水,软绵绵靠在他的怀中,小脸晕红,眉眼间更是流露出几分情动的风情。 “今日的饭菜是为夫此生吃过的最美的一次。”喑哑的嗓音幽幽传入鼓膜。 “那你还故意那样说!”孟慕晴嗔怒道,拳头轻轻砸向他的胸口。 捉弄她很好玩么? “不如此,为夫怎知娘子这般在意呢?”高尘挑眉反问,戏谑的暗芒在眼底闪动,仿若一只得逞的狐狸,气得孟慕晴直磨牙,拳头再次举起,这次却没能成功砸到,而是落入了他的大手里。 “烫伤了?”笑意顿时敛去,带有厚茧的指腹抚过她柔嫩手背上的几枚红色水泡,不擅厨艺,却任性地非得下厨,她存心想害自个儿心疼吗? 高尘不悦地抿了抿唇线,终是舍不得责备她,将人松开。 “我命人去找些烫伤药来。” “别!”孟慕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诀,红着脸说,“这点伤哪用得着大费周章的上药啊?顶多明日就没事儿了,再说了,我现在可是你的近侍,你见过主子去给奴才取药的吗?” 她做菜时有不少士兵看见,这会儿再去取伤药,那些人会怎的想? “上回在莫洛河岸的风波至今都没过去,再出点岔子,你龙阳之好的名头,就别想摘掉了。”虽说她挺喜欢看着高尘吃瘪,但背负上断袖之名,于他不是件好事儿。 “你啊。”高尘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心。 这丫头,总是如此,处处为他着想。 孟慕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知道,高尘这是妥协了。 高尘最终确是如了她的愿,只打了盆凉水,小心地替她擦拭伤口。 他发誓,此生绝不会再让她进一次火房! 高尘狠狠瞪着她手背上那些极为扎眼的小水泡,暗暗想道。 几日后,朝廷押运来的米粮抵达了边关要塞,负责此次运送的是高信,他不仅带来了米粮,同时也带来了高永帝的圣旨。 朝廷勒令高尘领兵回京,他离京时率领的精兵皆要返回京师,且守卫边关多年的穆玉峰等一众将领,也要随队回去,听候封赏,暂替他们镇守边关的,是随高信一道前来的两名年少武将。 高尘接旨后,便命穆玉峰带钦差入城,安置在衙门的后院,待夜里,才为他们举办接风宴。 人退出主帐,高尘随手将圣旨扔于案几上,脸廓微冷,哪是即将得到封赏之人该有的样子? 孟慕晴朝帘子外看了眼,确定四下无人,方才开口:“皇上召边关将领全数回京,恐怕这一回,再想返回边关是不可能了的。” 这道旨意,看似无上恩宠,可实则,却是明升暗贬,想将此次有功,且对高尘信服的将领从掌兵权的要职上撤下来。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旨意不得不让人如此联想。 若圣上无此心,怎会把将领们全部召回京师? 便是要行赏,一道圣旨足以,除非他想着把这些人留于京中为官,不再下放到边陲。 “好了,”瞥见她面上的凝重之色,高尘勾唇笑了,“事儿是否如你所想,回京便知,现在想太多,除了会叫你烦心,起不了任何作用。” 圣旨已下,不论是他,还是边关将领,都只能遵旨而行。 孟慕晴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只是想到皇上的猜疑,不由有些心堵罢了。 高尘抬手替她拍了拍后背。 孟慕晴斜眼望去,无声询问他此举何意? “为你顺气。”他淡淡地说。 纵然心头再堵,见着他这副体贴、温柔的样子,也全都散了、软了。 “不管皇上他心思为何,我都会陪着你。”她悄悄伸手,拽紧他的衣摆。 猜疑也好,提防也罢,她会一直同他待在一起,荣辱与共! 接风宴在天色渐沉时召开,地点就在军营。 穆玉峰喝得有些多了,竟在席上拖着那两名即将接手镇守边关重任的武将,絮絮叨叨地同他们说话,交代他们定要守好要塞,保护好城中千万百姓。 孟慕晴看在眼里,不禁对穆玉峰肃然起敬。 他是真的把镇守边关当作了毕生最大的责任,才会在即将离开时,如此恋恋不舍。 为将者,当如是。 酒过三巡,高尘有些乏了,便带着孟慕晴提前退席。 微凉的夜风从栅栏外刮来,那微醺之意,立时散去了许多。 “徒儿啊。”白胡子不请自来,早早等在了营帐中。 “前······”在白胡子略显不满的目光下,孟慕晴识趣地改变了称呼,“师傅。” “乖。”白胡子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随后,眼刀立即投向高尘,连徒媳都对他礼遇三分,偏生他这徒儿,愣是对他不假颜色!“哼!” 不悦至极的轻哼,高尘不是没有听到,绕过长案,在上首落座后,才淡淡地问:“师傅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有事说事,没事速走,别再次打扰了他和晴儿难得的独处。 他心中所想,透过深邃的眸透露出来。 白胡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分明是过河拆桥! “师傅,您喝水。”眼见氛围有些怪异,孟慕晴赶紧打圆场。 “还是徒媳好啊。”白胡子赞许道,随后,竟说他饿了。 孟慕晴嘴角一抽,余光瞥见高尘那不快的神情,偷偷朝他投去抹安抚的眼神后,便乖乖出了营帐,去准备膳食。 “师傅,究竟有何事?”高尘复又问道,什么事竟要特地支开晴儿? 白胡子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伸手探入袖中,取出一各白玉药瓶,搁到他身前的案几上。 “这是今年的药。” 高尘神色漠然地将药瓶收好。 白胡子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这时,帐外已有脚步声传至,他终是吞下了满腹的话语,飞身跃出帐中。 “咦?师傅他老人家走了?”孟慕晴捧着托盘进来,却是没看见白胡子的影子。 不是说饿了么? “师傅他行事向来不着调,往后熟悉了,你便会知道。” 听到帐内飘出的话,白胡子气得内力一泄,从半空落下,在帐外不远处的树上站好。 气呼呼瞪着帘布。 听听,听听,这是徒弟该说的话吗?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爱徒的身子。 “诶······”但愿这次的药能多撑上些日子,莫要再让那双紫眸出现了。 四日后,大军在天未亮之际拔营启程返京,他们走得悄无声息,没有惊扰到城中一名百姓。 孟慕晴骑在马上,脑中却不期然浮现了百姓们醒来后,得知大军悄悄离开时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老百姓对高尘十分尊敬,两天前,她还听营中的士兵谈及,百姓们在坊间议论要为将士送行的事儿。 不能亲眼目送大军离去,他们应该会很失望吧? 孟慕晴猜想到,但她也能理解高尘传令隐瞒百姓拔营的举动。 行军两日,一只海东青从苏州飞来,带来了一封家书。 大军在官道旁歇息,高尘带着孟慕晴走到白杨林中的无人之处,将书信递给她。 “是你二哥的亲笔信。” “二哥来信了?”孟慕晴赶忙展信来看,当看见上边所写的事儿后,小脸染上几分喜色,“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有弟弟妹妹了? 孟慕晴乐得捧着信傻笑。 真好,娘她平安诞下了宝宝,真的太好了! 喜悦的泪光在眼眸里闪烁,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苏州去,回家去,瞧一瞧她的血亲。 “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担心岳母会出岔子吗?如今喜讯传来,应高兴才是,”高尘心疼地为她拭泪,“怎的反而哭上了?” “我······我高兴嘛。”孟慕晴死死捏着信函,哽咽道。 半响后,她才勉强平息了心中的激动,抹了把眼泪,又把家书细细看了一遍。 书信上除了报喜,还说了爹已经收下朝廷拨的银两,让她不用担心。 字里行间,透着的是亲人对她的关切与在乎。 末首处,孟轻歌还故意写了句话,询问何时能让他抱上侄子。 孟慕晴闭上眼都能想象出,二哥写下这句话时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她轰地红了脸,什么侄子!她和高尘连堂都没拜,二哥想这些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第两百四十七章 回京挨训 不过,高尘他能认出这是二哥的亲笔信,还知道信中内容,会不会早她一步看过信了? 这念头忽然出现在孟慕晴的脑中,她抬起眼皮,偷瞄高尘。 “怎的了?”高尘疑惑地问道。 “没,没啊!”孟慕晴慌得有些结巴,迅速把信折好收入衣襟,拒绝让他看到上边的内容。 抱侄子这种话,她才不要让高尘见到呢! “休息够了,咱们快点启程吧。”她慌慌张张地拔脚往林外走,连看高尘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都怪二哥,没头没脑在信上胡写些什么啊! 高尘眸光轻闪,满目兴味的凝视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这丫头,难道不知以他的眼力,只需一眼,就可将信笺上的内容记下来么? 手指轻轻摩擦着下颚,孩子吗? 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高尘有些异动,看来此次回京,得先补上成亲大礼,至于朝堂那些烂摊子,容后再说不迟。 巡案坐在树下,冷眼看着又一次独处的二人,眉头嫌恶地皱紧。 哼,好一个五皇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身边的近侍行不轨之事,当真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不行,他得把这消息告诉三皇子,好让三皇子早做应对。 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皇子,纵然军功在身,也势必会让天下人唾骂! 巡案在路上偷偷摸摸写了封密信,避开众多将士的注意,飞鸽传书送回京城。 但让他奇怪的是,大军已临近京师,可三皇子的回信仍未传来,途径各城各镇,更是没有唾骂之声。 巡案不知何故,但心里,却已开始不安了。 “终于回来了。”孟慕晴看着前方熟悉的巍峨城墙,喃喃低语道。 “你先回府,我率队回宫述职。”高尘交代着,她无官职在身,自是没资格随他入宫面圣,回府恢复身份,才是当务之急,有暗风和清讫沿途保护她,应出不了差错。 “好,你进宫后多加小心,别出事,我在府中等你。”孟慕晴郑重地叮嘱道。 宫中是何局势,暂时不明,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高尘勾起一抹淡笑,算是答应了。 入城后,随处可见欢迎大军凯旋归来的百姓,人群里更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挥舞着手绢,向高尘暗送秋波。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边关告急,乃是五皇子一手扭转了局势? 他是大阳当之无愧的英雄! 孟慕晴在岔路前与大军分道,余光瞄见路边那一双双爱慕的眼,调笑道:“要是他孤身一人从这儿经过,定会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姑娘吞掉。” 隐匿在暗中的清讫听到这话,很想问问自家夫人,这种时候她不该为主子招惹来的桃花吃醋么? 孟慕晴可不晓得清讫的腹诽,当大军消失在前方道路尽头时,她迅速调头,赶往五皇子府。 “五皇子,您的近侍是要去哪儿?”巡案夹了夹马腹,向高尘询问。 那人竟在半道离队,去向不明,怎能不让他起疑? 高尘淡淡睨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巡案哪想到他会当众不给他留脸?神色一僵,已是怒了。 “五皇子与五皇妃鹣鲽情深,分开了这么久,眼下回到京师,当然要差人回府去报一声平安。”张泽海也拍马上前来,为高尘解释,缓和他们俩剑拔弩张的氛围,“此乃五皇子的私事,不告知大人您,也在情理之中。” “是这样啊。”巡案摁下心火,顺着张泽海给的台阶下来,不再提及此事,只心里,却对他的说词不敢苟同。 报平安?只怕是另有图谋吧。 高尘懒得同他们多言,一扬马鞭,加快前行的速度。 他得尽快入宫,解决完正事回府陪伴晴儿。 而另一边五皇府。 孟慕晴刚行过府外幽静的青石路,就与一顶软轿擦肩而过。 “嗯?”那不是高湛府中的轿子么? 孟慕晴下意识停步,回头凝视软轿。 “看什么看?琼华夫人的轿子也是你能直视的?”轿外的婢女气焰嚣张地怒斥道,孟慕晴乃是男子扮相,又戴着面具,故而,她只以为是五皇子府的一名奴才。 想到方才被拦堵在府门外的遭遇,不由将火洒在了孟慕晴身上。 孟慕晴不悦地蹙起眉头:“卑职乃五皇子身边的近侍,见有陌生轿子经过,心生疑惑,多看了两眼,你一小小婢女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这儿是五皇子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大放厥词的地!” “你!”婢女哪想到这奴才口才如此伶俐?当即气红了脸。 “不要多事。”孟水筠柔弱却带着威严的话语,从轿帘内飘出,阻止了婢女太过逾越的举动。 她轻轻挑开窗边的帘布,露出了那张娇柔可人的美丽脸庞。 “本夫人的婢女言语有失,请您莫要见怪,本夫人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五皇子眼下的声望如日中天,哪怕是一个下人,也不可轻易得罪。 孟慕晴被她那张虚伪的假善面庞恶心到,身上不禁冒出了好些鸡皮疙瘩,索性撇开头骑马离开,只留下抹背影给孟水筠。 “夫人,你看她!”婢女心有不甘。 孟水筠娇柔的脸颊浮现了一瞬的阴霾,但下一刻,又回归平静。 她好似隐忍重负般幽幽叹了口气:“走吧。” 莫说是婢女,便连抬轿的轿夫见到这一幕,也对孟慕晴生出几分嫌恶,连带着对高尘,亦是分外反感。 这五皇子不过是刚得势,他身边的人就仗势欺人,未免太过了! 人向来同情弱者,他们选择性遗忘掉乃是婢女先行挑衅,天枰彻底倒向了孟水筠这方。 当然,这些人的想法孟慕晴无心理会,更不在乎。 高湛的奴才对她感官为何,她需要在意吗? 马在府门前停下,清讫立即飞身跃入高墙,没过多久,管家就亲自出门迎人。 孟慕晴为防隔墙有耳,只同管家点了点头,便下马入府。 厚重的大门合上后,管家才抹着泪说:“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他是见过夫人离开时佩戴的假面的,所以能一眼把人认出。 孟慕晴笑了笑,同管家寒暄几句,便问起了府中近日的情况。 自她离京,五皇子府一直闭门不见外客,倒是有不少官宦女眷递了帖子想登门拜访,亦是邀请孟慕晴赏园、聚会,都被管家以她身体抱恙为由推辞,宫中淑贵妃也曾命人请她入宫一叙,却被端贵妃阻止,故而,无人察觉到府中的异常,一切安好。 闻言,孟慕晴暗暗松了口气,她拜托管家去后院,将自个儿回府的事告知大哥和鱼姐姐后,便去了新房与那名假扮她的隐卫对换身份。 “这面具做得真是栩栩如生啊。”刚回房,孟慕晴就被眼前与自己容貌无异的女子惊住,绕着人走了一圈,“就连我都差点以为,你就是我了。” 隐卫沉默地摇了摇头,撕下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褪去男装,重新恢复女儿身,孟慕晴竟有些不太适应。 她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里边倒影的身影,苦笑道:“我怎的觉得这么别扭?” 晃晃发髻上的珠钗,碰撞间有丁玲当啷的清脆声响传出。 “舍得回来了?”话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孟轻礼缓步迈入房中,当见着她消瘦下去的身形,脸立时冷了,“若让娘见到你这副样子,不知该有多心疼。” 出去一趟回来,人就瘦了一圈,真不知五皇子是怎么照顾她的! 孟轻礼下意识迁怒到高尘身上,身侧散发的寒气比方才更甚。 孟慕晴一个劲赔笑,任孟轻礼教训,不敢回嘴。 见此,孟轻礼哪还能训得下去?再大的怒火通通变作了心疼。 “只此一次,往后不许再任性了。”她可知,当边关的消息一次次传回京师,他有几多担心?尤其是得知边关无粮后,唯恐她会吃不饱,睡不稳。 孟慕晴讪笑两声,却是没答应。 以后若再遇到类似的事,她仍会义无反顾的陪在高尘身边。 她不愿许下做不到的承诺,所以只能傻笑,试图蒙混过去。 她心里那些小算盘,孟轻礼岂会猜不到? 抬手赏了她一个爆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心向夫郎?” “疼!”孟慕晴眼泪汪汪地抱住脑袋。 孟轻礼眉头一皱,哼声说:“疼才长记性。” 话虽如此,但他的眼睛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孟慕晴的额头。 “哥,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啊,对了,二哥还给我写了封信。”见他不生气了,孟慕晴立时将话题转开。 家里的变故,孟轻礼知道得比她快。 “你去边关的事儿,爹没让娘知道,和二弟联手瞒着她。” “额!”家中人居然晓得了?孟慕晴很是吃惊。 “你擅自吩咐米铺备好粮食送往边关的事,真以为爹会不知?”各地的铺子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家里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命令既然是她亲口下的,那她必定身在边关城中。 “唔。”孟慕晴懊恼地咬了下唇瓣,爹他知道自个儿去了边关,肯定很生气,很担心吧? “现在晓得怕了?”她决定赴边关时,怎的没想到这些? “早知道,我就不该暴露身份的。”就以高尘的身份出面调粮多好! 孟慕晴撅着嘴嘟哝,但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即使再来一次,她仍会在暗中以孟家嫡女的身份嘱托米铺放粮。 若是高尘出面,且孟家名下的铺子皆听他命行事,朝廷恐怕又会多疑。 他乃皇子,孟家又是大阳第一富商,这层关系太过危险,一旦过了界限,将会引起无尽麻烦。 第两百四十八章 高湛革职,侯雨姵离京 要说这京师的消息传的是最快的,孟慕晴回府不久,正与孟轻礼说完话,就见管家来禀,各官员府又有新的帖子送到。 接过那叠红底黑字的帖子,孟慕晴只翻了几份就随手搁到一边。 “之前怎么样,这几日仍旧怎样,对外称病,不见外客。” 高尘前脚刚回来,她后脚病就好了,这不是引人怀疑吗?更何况皇上对高尘的猜疑尚在,这时候答应赴宴,和找死有何分别?保不定皇上会误以为他们有结党营私之心。 “老奴省得了。”管家躬身欲退下。 “啊,对了,琼华夫人今日登门,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孟慕晴直到这会儿,才想起询问孟水筠的来意。 “这,老奴却是不知,”人连门都没进,更未言明造访的目的,管家略一想,吞吞吐吐地说,“约莫是为了三皇子的事儿吧。” “嗯?三皇子?”孟慕晴面上一怔,说起来,自高尘暗中透露高湛被困的消息给九门后,有关他的风声似乎一直没有再接到,“他怎么了?” 管家眉心一凝,夫人这语气,听着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是他的错觉么? 心里虽存了疑心,但他仍一五一十将京中这几日传得甚广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来高湛在被九门救回京城后,就沦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且被皇上停职禁足于府中反省。 “他停职了?”孟慕晴双眸顿时大亮,愉悦的笑抑制不住地爬上了唇角。 报应,这真真是报应! 他一生处心积虑只为上位,夺得大权,如今落得一无所有,名声尽失的地步,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咳!”孟轻礼握拳轻咳,提醒她注意场合。 孟慕晴忙将外露的情绪敛去,状似惆怅地说:“哎,三哥也是个可怜人啊。” “······”堂屋中的二人齐齐抽了抽嘴角,夫人(晴儿)说这话的时候,能别笑得如此开怀吗? 孟慕晴没在意他二人异样的神态,沉浸在畅快中,难以自拔,甚至有种冲动,想去三皇子府拜访,亲眼看看高湛失意的落魄模样。 好在她仍有些理智,知道这样做有多不合时宜,并未将念想付诸为行动。 “说起来,老奴有件事儿险些忘了知会夫人。”管家一拍脑门,“宫中养伤的侯家千金,不久前听说是病愈了,端贵妃娘娘就做主,命其母将人接走,母女二人已离开了京师。” “侯姐姐走了?”孟慕晴顿时大惊,可惊讶后,又有些欣慰,“走了也好。” 往后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兴许还能半生安宁,不必再在京师这个权利斗争的漩涡中沦为棋子,受尽利用。 “贵妃娘娘赐了不少盘缠,可保她们母女俩后生无忧,夫人无需伤怀。”管家不愿她太难过,捡着话安慰,在他看来,侯雨姵犯下的那些事,死千百次都不足以赎罪,也就夫人心善,愿意留下她一条命。 孟慕晴一改方才兴高采烈的模样,神色恹恹的。 侯姐姐虽是咎由自取,可这里边何尝没有她的一分错? “但愿侯姐姐能早日放下,莫要再生妄念。” 见她神情惆怅,管家懊恼地只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早知会这样,他干嘛要提及那位,坏了夫人的好心情啊? “同我说说此行在边关的遭遇吧。”孟轻礼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不愿多谈侯雨姵此人。 孟慕晴强打起精神,颇感好笑的说:“我以为这种事只有鱼姐姐会感兴趣呢。” “晴妹妹,你在说我什么坏话?”说曹操曹操就到,鱼梅梅逆着光从门外进来,笑吟吟地说,“我一来,就听到晴妹妹你念叨我的名字。” “哎哟,妹妹哪儿敢啊?”孟慕晴夸张地举手求饶,那副滑稽的样子,直让孟轻礼连连摇头。 此次回来,晴儿的性子倒是比以往活泼了许多。 他略感欣慰,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理应有的模样。 回想到妹妹以往温婉却老成的样子,孟轻礼面上掠过一丝心疼。 孟慕晴拗不过鱼梅梅的死缠烂打,一边给她递糕点,一边说着边关的遭遇,略去危险的局势不提,只捡些有趣的事儿,路上的风景说,气氛倒是一片温馨、欢乐。 晌午已过,仍不见高尘回来的身影,孟慕晴有些坐立难安,找清讫打听消息,都找了好几回。 清讫只从宫中探子那儿得知,自家主子于御书房与皇上议事,但究竟说了些什么,无从知晓,直至夕阳快落山时,孟慕晴总算是把人盼了回来。 马蹄声刚从墙外飘入,她急不可待地拎着裙摆冲进了院子,紧拽住高尘的衣袖,从头到脚把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紧随其后追出堂屋的孟轻礼摇头失笑。 五皇子一回来,晴儿眼里就见不到别的人了,连他这个哥哥都被抛诸脑后。 高尘轻拍着孟慕晴的肩膀,目光越过他,与孟轻礼在空中对上,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如何?宫里有没有为难你?”孟慕晴急声询问。 他只是回宫述职,没理由耽搁这么久,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夜里再同你详说。”大哥在此,有些话不好多说。 孟慕晴乖乖点头,是她太着急了。 众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孟轻礼识趣地带着鱼梅梅先行回房,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他们。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他刚走,孟慕晴立马旧话重提,一副要高尘坦白从宽的严肃样子。 高尘满脸的无奈,每每遇上他的事,晴儿总是这般急切,连平素的冷静都不见了影儿。 “说话啊。”他是想急死她么?孟慕晴催促道。 “好,我说。”高尘顿时妥协,将入宫后的事娓娓道来。 他此番进宫,没受到太大的刁难,之所以回来这么晚,仅是因向帝王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耽误了时辰。 “你都告诉皇上了?”孟慕晴心头一惊。 “纵然不说,父皇心里也是有谱的。”他早在折子上,就写明了三哥与星罗有可能联手制造出行刺的事,边关急症,父皇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次只是再略微补充了些而已。 “那皇上的态度为何?他打算如何处置高湛?”孟慕晴追问道。 高尘摇摇头:“父皇的态度模棱两可,许是仍在怀疑。”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高湛,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孟慕晴没好气地说。 “但三哥他终究是皇子,别忘了,他背后的淑贵妃,以及一干拥戴他的大臣。”无铁证在手,想处置三哥,便是父皇也得再三思量,这个结果在高尘的预料中,他从未寄望于仅凭一些猜测,便能让高湛彻底倒台。 “的确啊,”孟慕晴有些小失望,复又问道,“骁骑营呢?皇上是否要释放了他们?还有高湛手里的两具尸骸,要如何安置?” “不知,父皇对此事三缄其口,不露一点口风。”高尘眸光微暗,似有暗潮在眼底凝聚,“我明日早朝会再提此事。” “你想逼皇上表态?”孟慕晴立即猜到了他的用意,“可这样做,会加重皇上对你的忌惮。” 甚至会让皇上误以为,他在施压、强逼,从而对他的防心更重。 “即使什么也不做,有些裂痕仍不会消失,他们随我多年,风里来火里去,一生尽忠报国,不该蒙受这不白的冤屈,更不该锒铛入狱。”高尘的态度分外坚决,作为昔日的将领,眼见旧部遭受冤屈,而袖手旁观,他于心难安,更是愧对骁骑营那么多将士的爱戴与崇敬。 瞄见孟慕晴犹豫、担心的神情,高尘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有功劳在身,即便当朝进言,父皇也不会责难我。” “现在是不会,不代表将来不会。”孟慕晴冲他翻了个白眼,“得,左右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 “嗯,娘子果真了解为夫的秉性。”高尘顺势点头,不忘趁机捉弄她一下。 “少来这套,”孟慕晴气恼地拧了下他的胳膊,“就算皇上迫于压力下令放人,他们出狱后,恐怕此生难再担负要职了。” 行刺的事至今无证据显露,所有的一切通通只是他们的推测,要想彻底证实副尉以及骁骑营是清白的,是被诬陷的,除非再加派人手彻查,不然,这黑锅他们背定了。 坊间百姓千千万,有人受流言误导,怀疑是星罗族自导自演,有人怀疑是高湛动的手脚,当然也会有人认定就是那两名副尉所为,而骁骑营亦是知情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先从天牢中脱身,才是当务之急。”高尘不愿去想日后的事,水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孟慕晴也只能这么想。 入夜,高尘守着她睡下,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主居,前往大理寺。 黑漆漆的冰窖里,两具极其普通的木棺停放在中央,棺椁上结了层薄薄的白霜,里边放着的是那两名自尽而亡的副尉尸骸。 暗风和小白守在冰窖外,防止有狱头前来叨扰。 高尘缓步走至木棺前,指尖拂过棺木,也不知是被冰冻着,还是因为别的,指头竟颤抖起来。 第两百四十九章 慕菀菀被贬了? “主子进去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小白守在冰窖外,低声嘟哝,随即,朝暗风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进去提醒主子该离开了。 暗风不为所动,一脸‘要去你去’的表情。 小白心头一堵,狠狠瞪了他一眼。 后者则面不改色地回视他。 主子为旧部的死难过,这时候谁敢去打扰主子就是去触霉头,只有傻子才回去。 高尘出来时,瞧见的就是他二人凝眸对望的画面。 眉梢一扬,淡淡地说:“若是看对眼,我不介意为你们主婚。” 说完,他扬长而去,徒留下傻了眼的两人面面相觑。 半响后,小白才勉强回过神:“近墨者黑,主子和夫人呆久了,连性子都变了!” 居然拿他们打趣,这要放在过去,打死他,他也不会信。 “以后你离我一丈远,不许靠近我。”暗风避如蛇蝎般说道,他可不想自己的清誉毁在同伴手里。 小白嘴角一抽,只觉无辜极了。 天底下那么多漂亮姑娘他不要,会看上暗风? “这话该是我说才对。”他冷哼一声,施展轻功追着高尘的气息离开。 翌日,高尘在用过早膳后,便换上了朝服欲进宫上朝。 “你真的铁了心要当朝进言吗?”孟慕晴一边替他系着腰间的玉带,一边问。 “嗯。”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 想到那两具早已凉透的尸骸,高尘眸中的决然又浓了几分。 骁骑营上至张冷,下至普通的一名骑兵,毕生所愿乃是为朝廷鞍前马后,保家卫国。 可他们如今却不是死在沙场上,不是死在敌人的刀刃下,而是背负着骂名,死得不明不白,他不止要奏请父皇释放骁骑营众将士,还要请父皇彻查此案,还他们一个公道! 若不这样,他怕,怕地下的亡灵会寒心。 “我就知道。”孟慕晴毫不意外,如果为明哲保身,而对旧部的处境冷眼旁观,那就不是他了。 她拍了拍高尘身上的衣裳,抚平上边的几道褶子:“按你的心意去做吧,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方支持你到底。” 对上她满是信赖的眼睛,高尘眸中的暗色如数褪去,化作了寸寸柔情。 “若有朝一日,我与天下人为敌呢?”嘴角一弯,他打趣地问道。 孟慕晴却答得十分认真:“你不会。” “这么肯定?”高尘本以为她会训斥自己胡说八道,亦或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会与他共同进退,却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三个字。 “若天下人负你,你只会隐居深林,不问世事,绝不会与万民为敌。”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那不是他。 他若有此心,前世便不会死在算计里,致死,也不曾生出过一分反意。 孟慕晴曾奇怪过,以他的手段,以他今生的这些势力,前世他当真不知高湛要除他吗? 不,他应是知道的,便是当真不知,在谋反一事曝光后,他也有反抗的机会,他大可以仗着半生打下的声望,挥军造反,但他到死都没有那样去做。 在与他交心后,她便大概能猜到前世他为何会如此。 那时大阳的朝堂上,唯他与高湛分庭抗争,一旦他二人撕破脸,正面交锋,将是不死不休,天下大乱,苦的是黎民。 他怕是不愿如此,方才宁死不愿兴兵造反吧。 “在想什么?”高尘见她面露深思,且神色瞬息间变换了多次,不由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把孟慕晴的神志唤回。 “唔,我刚才在想,如果有一天高湛要算计你,想要你的命,你会拱手将命奉上,还是选择与他为敌,一分高下?”孟慕晴歪着头,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高尘愣了愣:“怎的忽然问这种事?” “谁让你和高湛眼下势成水火,我担心嘛。”她吐了吐舌头,“要是你不想回答也没什么。” 她在撒谎。 高尘一眼就看穿了孟慕晴的心虚,却没有揭穿,而是细想了片刻,才说:“三哥若是个明主,也许我不会同他争什么。” 但那是过去,这次的事后,他便再无了这样的念头。 “可惜,他不是,一个胆敢与番邦联手,将边陲要塞视作赌注,罔顾黎民生死之人,不配为臣,更不配······”坐上那把椅子,后半句话高尘没说,但其意,孟慕晴懂。 “我与三哥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若想要我的命,我断不会轻易交出,”说到这里,高尘顿了顿,深深凝视着孟慕晴,“且他屡次加害于你,纵然他往后不愿同我为敌,我亦不会放过他。” 所以,前世他果然是抱着不愿大阳分裂,朝纲动荡的心,才没有反抗吗? 孟慕晴眼圈一热,这人就是个傻子! 不过还好,还好他今生改变了心意。 “哼,算你答得不错。”她笑弯了眉眼,将眼底的湿润压下,“好啦,没时间多说了,你快点出门,别误了早朝。” 她推搡着高尘离开房间,亲自把人送到门外。 “乖乖在府中等我回来。”高尘上马前,牵着她的手,顺势在她额上落下了一记浅吻。 孟慕晴耳边似传来了几声窃笑,往旁侧一看,便见得两名正拿着扫帚轻扫石路落叶的家仆,正捂嘴憋笑。 脸蛋顿时爆红。 “快走啦!” “是,为夫这就走。”高尘笑了笑,在孟慕晴快要抓狂时,翻身上马,逃之夭夭。 这家伙,临走了还不忘挑逗她! 孟慕晴又羞又气,心窝里还荡漾着几分甜蜜。 高尘走后不多久,端贵妃就差宫人到府上来宣她进宫。 孟慕晴不敢怠慢,立即梳妆打扮一番,带着悠悠入宫去了。 “小姐,”颠簸的马车里,悠悠神色古怪地打量着孟慕晴,似在确定着什么,“您终于恢复正常了吗?” “什么叫恢复正常?”她有不正常过么?孟慕晴笑骂道,惩罚性地捏了捏悠悠的鼻子。 “哎呀,奴婢只是觉得五皇子离京后的小姐,变得有些陌生。”悠悠挠着头,极力想表达得清楚一点,可具体的她又说不上来,急得脸上居然浮出了一层密汗。 孟慕晴有些愣怔,悠悠她竟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大抵是他不在府里,我不习惯吧。”她找了个说词。 悠悠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些日子小姐总是待在房中,就连奴婢也鲜少见呢,不过,小姐这么在乎五皇子,五皇子他要是晓得了,一定会十分感动,对小姐也会更加好的。” “他对我已经足够好了。”孟慕晴喃喃自语道,说起那人,就连语调也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小姐,您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太低,悠悠没能听得清楚。 “没什么。”孟慕晴迅速敛去了胸腔里荡开的涟漪。 主仆二人刚穿过洛阳门,绕长廊行过御花园,就听见有宫女在园中的一处山石后窃窃私语。 孟慕晴本不愿听人说闲话,但一个熟悉的名字却传入了她的耳中,脚下的步伐随之一停。 慕菀菀? 她朝悠悠投去噤声的眼神,而后竖起耳朵倾听。 “诶,这慕菀菀当真是脑子愚笨,三皇子刚失宠,被禁足在府里,她不陪着也就罢了,还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向淑贵妃请安后,跑去向端贵妃请安,这不是火上浇油,纯心惹淑贵妃不快吗?” “活该她被淑贵妃撤了侧妃之位,降为侍妾。” “听说她今儿又进宫了,许是想向淑贵妃求情。” ······ 孟慕晴听了一会儿,见宫女有离开的迹象,便迈开了步伐,慢悠悠往端贵妃的寝宫走去,脑中却一直想着方才听到的消息。 慕菀菀竟被贬了位分?且听宫女的谈话,似是她自找的?她这一趟离京,京城倒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儿啊。 孟慕晴加快了步伐来到寝宫。 “慕晴见过母妃,母妃吉祥。”她谦顺地屈膝行礼。 端贵妃步下高首,亲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自家人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说着,她便命殿中伺候的宫人全部退下,亲昵地牵着孟慕晴到上首就座。 “许久没见你了,让本宫好好瞧瞧。”端贵妃审视了一番,她的目光算不得犀利,却让孟慕晴有种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的错觉,本能地将目光挪向别处。 “看上去瘦了许多,这些日子定是没吃好,折腾了身子。”端贵妃略显不悦地轻斥道,但心头却无半分怒意,反而感到一阵欣慰。 自个儿的儿子,她岂会不认得?那日随慕晴一道来拜见她,向她请辞的公公,分明就是尘儿。 他远道回京,又在慕晴离宫后,府中下人忽地出门大肆采购,且隔日就对外声称抱恙,闭不见客。 种种可疑的迹象,还不够端贵妃猜出实情么? “许是这几日身子骨不太舒坦,所以没什么胃口。”孟慕晴强笑一声,说话时几乎没几分底气。 端贵妃倒也没揭穿她:“本宫这儿有些血燕,待会儿带上一道离宫,回府后让厨子做好,为你补补身子。” 第两百五十章 一个人的独角戏 端贵妃提了几句侯雨姵离宫的事,见孟慕晴并不惊讶,料想她定是得了信儿,也不再多言,那人走了也好,省得往后在京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前朝议政并未结束,孟慕晴耐心地同端贵妃说着体己话,关心着她的身子骨。 安宁、闲适的氛围很快被打破。 一名宫女屈膝在殿外禀报:“主子娘娘,三皇子妾侍慕氏又来了。” 慕菀菀?她来此做什么? 孟慕晴温婉的笑脸淡了许多,隐隐透着几分排斥。 “本宫有些头疼,”端贵妃揉了揉眉心,身子轻靠住一旁的扶手,“让她回去,今儿本宫不召见任何人。” 端贵妃随意寻了个理由,想把慕菀菀打发走。 宫女欠了欠身,下台阶转告慕菀菀,可出乎人意料的是,这女人不仅没走,反而还要进殿探望。 “这个慕菀菀!”端贵妃略显不快,她本以为慕菀菀虽行事诡秘,可好歹是个有眼色,识趣的女子,万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不着调,全然看不懂旁人的心思。 “母妃,您别急着上火,”孟慕晴柔柔一笑,将茶杯递到她肘边,“她许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同您说呢?” 虽然她实在想不出慕菀菀这般坚定要求见母妃,有何非常的理由,但这里是母妃的寝宫,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便是召见了慕菀菀,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好吧,本宫就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端贵妃轻哼了一声,“宣她进来。” 没过一会儿,殿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席浅粉色儒裙裹身,腰间缠着条同色盘扣腰带,梳流云髻,插着两支精美银色簪子的慕菀菀施施然从殿门而入。 孟慕晴鼻尖一动,是檀香? 她颇为古怪地打量了慕菀菀几眼,即使绘着美丽的妆容,亦难掩饰她略显憔悴的面色,但让人惊讶的是,她那含着些许欢喜与期待的神态,看上去不像是个夫君处境堪忧的女眷该有的模样。 “妾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慕菀菀优雅地行了个礼,而后,目光落在左侧的孟慕晴身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嫉恨掠过眉眼,“见过五皇妃。” 极其敷衍的礼,令孟慕晴有些哭笑不得。 她点了点头:“不知慕氏来此,有何要事?母妃身体微恙,不能久坐,你有话还请明言。” 慕氏! 她怎么敢这么无礼的称呼自己? 云袖下双拳黯然攥紧,慕菀菀气得咬牙,却偏生又没资格与孟慕晴争论,只得把那些翻涌的不甘与嫉妒揉碎了往肚子里咽。 “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可是昨儿个没睡好?召太医诊过脉了吗?”慕菀菀连连反问,关切之意毫不掩饰。 听到这些话,孟慕晴险些乐出了声。 不知情的人来看,想必会以为母妃和慕菀菀交情有多好呢。 话说回来,这人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 身子抱恙的话,一听便是托词,她竟当真了? “有劳关心,”端贵妃客气地笑道,态度很是疏离,“你求见本宫有何目的?且说说。” 有事说事,没事跪安。 端贵妃的言下之意是人都能听得明白。 慕菀菀却像是听不懂似的,三步并两步,往端贵妃身前靠近,嘴里还道:“贵妃娘娘,小病可不能置之不管啊,菀菀这就命人宣太医过来。” “······”端贵妃与孟慕晴同时默了,对视一眼后,在彼此面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无奈与郁闷。 这人自说自话,她们能怎么着? 孟慕晴索性不再出言劝退,手背轻托住腮帮,歪着头斜眼看慕菀菀做戏,心头暗暗猜想她死皮赖脸缠着端贵妃的缘由。 她的困惑在高尘下朝赶来时,终于明朗。 只因慕菀菀在见着他时,面上所有的神情通通化作了痴恋,那双放光的眸子痴缠地黏在高尘身上,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虽很快就敛去了那一瞬的失态,但一直留心观察她的孟慕晴却是尽收眼底的。 唇边荡开一抹坏笑,原来如此,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夫君。”她娇声唤道,拎着裙摆小跑向高尘。 “夫君?”丫头她今儿怎的这般热情? 高尘略感意外,但心里却格外舒坦,他顺势张开手,将人拥入了怀里,宠溺得醉人的双眸,弥漫着寸寸浓情。 余光一瞥,见着了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女子,对晴儿少有的亲昵,立时就明白过来了。 “进宫多久了?”高尘轻声问道,也不掩饰对孟慕晴的深情。 既然她想胡闹,他理应配合。 端贵妃摇了摇头,作壁上观,对他们俩你侬我侬的样子视若无睹,还贴心地将殿中伺候的两名宫女支开。 “刚到不久。”孟慕晴抬眼撞入了他通透如月的黑眸里,心尖狠狠一颤,莫名有些害臊,有些心虚。 她知,心里那些小计策定是被他看穿了。 两团红晕咻地窜上脸颊,手掌抵住他的胸口,想退出来。 高尘顺势松手,却没放她离开,手臂滞留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改抱为揽。 情意绵绵的画面,叫端贵妃颇为欣慰,而慕菀菀则怒红了双目,淬了毒的眼刀控制不住地朝孟慕晴身上投去。 她是故意的!故意在人前勾引五皇子。 贱人! “慕氏,”高尘冷冽的眸隔空迎上了她阴冷的目光,“你在此作甚?” 当着他的面对晴儿如此无礼,她想死么? 慕菀菀胸口大痛,似蒙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踉跄着跌坐在了身后的木椅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冲她恶语相向?为什么要用这么嫌恶的目光盯着她? 她只是想来此,看他一眼,这有错吗? 孟慕晴暗暗冷笑,她这副委屈、哀怨的样子是在做给谁看? 真以为她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爱慕,无人知道吗? “来人啊,扶慕氏出宫,送她回府去寻大夫看看。”孟慕晴朗声唤道。 “我没事!”慕菀菀哪愿意轻易离开?她日复一日入宫拜见贵妃,不就是为了今日能与高尘相见吗? 他就在她的眼前,她不走! 怨毒的目光狠狠刮向孟慕晴,随后,又痴痴凝视着高尘,仿若有千言万语想说。 他平安地回来了,毫发无损。 真好,时隔多日她终于又见到他了。 没有知道,在高尘离京的这段日子,她过得有多煎熬,每日醒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人去打听边关的消息,为他而忧,为他而喜,他在边陲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的心。 孟慕晴怒从心起,往前迈开一步,将她投来的视线拦阻下来。 冷着脸道:“慕氏,你看够了吗?” 真当她是死人不成?居然胆敢当着她的面向高尘暗送秋波! 高尘眸光微闪,唇角滑开了一抹柔软的浅笑。 她维护自己的样子,真真是可爱至极。 “我······”慕菀菀似被发现了最大的秘密,脸色刷地白了。 “在本皇妃面前,谁给你的资格敢以我自称?”孟慕晴咄咄逼人地怒问,“论身份,本皇妃乃皇上亲封的正妃,而你不过是三哥府中的小小妾侍,该有的礼数,你难道不知?” 慕菀菀慌忙摇头,求助般看向高尘,盼望着他能挺身而出为她说话,为她训斥孟慕晴。 奈何,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高尘不仅对她的处境置若罔闻,反而一脸纵容地盯着孟慕晴。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是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慕菀菀将所有的怨恨通通算在了孟慕晴身上,那目光,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剐。 “慕氏,”端贵妃不悦地沉了脸,“尘儿方才回京,本宫与他有许多话要说,你跪安吧。” 慕菀菀打从心底不愿就此离开,可端贵妃亲口下的令,她又不得不从。 紧握的拳头在袖中微微发抖,她恼恨地瞪着孟慕晴,许久后,才慢悠悠站起身来。 她得忍,必须忍! 她不能在五皇子面前出丑,更不能给这女人得意的机会! “······妾谨遵娘娘之令,”格外生硬的话艰难地从唇缝里挤出,“望娘娘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早日康复。” “嗯。”端贵妃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瞧出她冷漠的态度,慕菀菀委屈的红了眼圈。 她硬是将泪意压下,扭头朝高尘走来。 “五皇子。”她脆声唤道,眸中凝聚的无数情意快要抑制不住。 孟慕晴嘴角微抽,她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这儿,慕菀菀却像是没看见? 高尘神色漠然,对她痴恋的神情视如空气。 他的怜惜与不忍,此生只会给一人,至于旁人,他无暇顾及。 “听说您这次凯旋归来,菀菀真的为您高兴,”慕菀菀自顾自地说道,“大阳能有您坐镇,是天大的福气。” “护边关安宁,是所有朝臣的分内事,慕氏,你过誉了。”孟慕晴接嘴道,目光分外冰冷。 这里是深宫,谁也不知外边有多少桩子,这番话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可想而知,会给高尘带去怎样的麻烦! 慕菀菀用力咬住唇瓣,她和五皇子说话,有这人插嘴的份儿吗? 反驳的话语到了舌尖,又被她咽了回去。 第两百五十一章 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慕菀菀失意而走,那一步一回头的样子,让孟慕晴颇有些想笑。 她是在等着高尘出声留人么? “往后没得母妃的传召,不相干的人不得擅入寝宫一步。”高尘冷声向宫人吩咐。 慕菀菀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冷不防就听到这话,只觉一颗心抽抽地痛着。 她何尝不知这话是专程说给她听的? 可她不懂,五皇子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她。 遥想当初初见,他淡泊于世,惊艳无双,岂会是狠心之人? 定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才害得他对自己不假颜色! 慕菀菀又一次迁怒了孟慕晴,只恨不得将此女除之而后快。 当然,她那些小心思,孟慕晴毫不知道,也满不在乎。 一场小闹剧结束,她和高尘留在宫中陪端贵妃半日,与她说话,同她闲谈,直至用了午膳,端贵妃午休的空档,二人才并肩退出寝宫。 “宫里的一切看上去和过去一样,没什么变化。”孟慕晴漫步在美丽的花园里,看着周遭精湛、安宁的景致,看着步伐匆忙的宫人,心中生出不少感慨。 这儿和边关相比,判若两个不同的世间。 “对了,今日早朝有何变数么?”她话锋一转,问起了早朝的经过,至于慕菀菀一事,压根没被她放在心上。 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高尘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踩着她斜落在石路上的剪影,一边说:“并无,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父皇已下旨释放骁骑营众将士。” 他说得简单,可孟慕晴却不觉得事情会这么轻易落定。 秀眉微微拧紧:“对此你付出了些什么?” 天底下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尤其是在无证据证明骁骑营清白的前提之下。 骁骑营于高尘是一大助力,皇上没理由明知这一点,仍轻易放人。 这次放了他们,等同于放虎归山,滋长高尘在京师的势力,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他万不会这样做。 高尘微微一怔,随即,便笑了。 这丫头如今是愈发难以糊弄。 “笑什么!”孟慕晴没好气地低斥,“快说啊。” “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高尘有心逗弄她,哪肯为她解惑? 孟慕晴郁淬地瘪了瘪嘴:“猜就猜,哼,真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 高尘含笑不语,浓郁的宠溺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往后私底下莫要与慕菀菀来往,此女心术不正,恐怕会生歹念。”想及那人,高尘心头便泛起了几分憎恶。 不说秦氏母女昔日的所作所为,就以慕菀菀今时今日的身份,她所做的种种已是出格,更是上不得台面。 “有人爱慕你,这不是好事吗?足以见得咱们五皇子风采无双啊。”孟慕晴暂且搁下了心思,坏笑道,“瞧瞧,就连有夫之妇,都对你痴心不改,更别说天底下多少未出阁的姑娘了,她们可是把你视作了大英雄,只要你振臂一呼,五皇子府的门槛,定会被她们踏破。” “娘子是在吃味儿么?”高尘伸手搂住了她的细腰,话是贴着她的耳朵问出的。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朵上,分外酥麻。 孟慕晴别扭地动了动身:“松开!” 又来了,他这不分场合的亲昵,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不要。”高尘难得的强硬,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愿松手。 他们是夫妻,便是在大庭广众下亲近,又有何方? 更者······ 深邃的眸在四下一扫,呵,这儿有的是眼线,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晴儿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存在。 “你够了啊,这里是皇宫。”孟慕晴羞红了脸。 “好,那我们便出宫回府去。”高尘故意曲解了她的话,揽着人朝洛阳门走。 马车仍停放在宫门外,刚一上车,孟慕晴立马把他推开,嗔怒道:“你晓不晓得今日的事会传入皇上耳中?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高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心思太重了。” 她是为了谁啊? 孟慕晴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高湛被软禁,他又建了功,多少眼睛明里暗里在关注着他的举动?但凡有任何出格、失礼之举,等待他的将是朝臣的抹黑。 他们哪有资格任性?哪有资本随心而为? 见她恼上了,高尘只得暂且撇下这话题不谈。 “父皇今夜将设国宴,届时你同我一道赴会。” 孟慕晴的注意力立时分散:“国宴?” 是为边关将领论功行赏一事么? “高湛也在赴宴的名单里?” “自然。”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可能不去。 孟慕晴立时来了兴致,幻想着高湛眼下失意的模样,不由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前世,他意气风发,犹是在与她成亲后,更是顺风顺水,在朝堂诸多建树,何时有过落魄之时? 哈,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高湛如今狼狈的样子了。 高尘将她异样的神色看在眼里,眉心微拧:“晴儿。” “嗯?”孟慕晴奇怪地侧目看来,“怎么了?” “只是想叫叫你。”圈在她腰间的手无意识收紧,那些到了嘴边的询问,终是被高尘忍住了。 她为何这么在意三哥,为何对三哥落难,如此高兴。 这些疑惑,他很早就想问她,可想想,她有她的秘密,又何必多问呢? 他只知道,这丫头是在意他的,是爱着他的,至于其他,知或不知,并无分别,她哪日想说,他听便是。 马车并未驶向府宅,而是径直去了大理寺。 御卿得知五皇子府的马车到访,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更换,急匆匆便从门内行出,亲自出门迎接。 “五皇子,您来得刚巧,下官正吩咐放人呢。” “不必麻烦了,本皇子亲自去一趟。”高尘带着孟慕晴朝天牢行去。 骁骑营的将士是受他连累,才会遭受牢狱之灾。 他没能及早将他们救出,没能及早还他们一个公道,能做的,仅剩下亲自接他们出来。 “不是你的错。”孟慕晴悄悄握了握他的手指,低声安慰道。 他未说出口的自责,她都懂,她更知道,这人从知晓副尉惨死至今,心里一直没好受过。 高尘轻轻摇了下头,眸光略显幽暗。 上位者的争斗,苦的永远是麾下之人,他们是为他所害。 行过那条幽冷且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通道,便入了天牢。 牢房里关押的将士褪去了盔甲,穿着灰扑扑的囚衣,坐在角落中,听到脚步声个个视若无睹,直至昏暗的光线里出现了高尘的身影后,那一双双沉寂、暗藏愤怒与不甘的眸,才蹭地亮了。 “将军!”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件事和您无关,您快走吧。” ······ 没有人喊冤,他们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能让这件事牵连到高尘身上。 孟慕晴很是动容,她终于明白了,高尘为何执意要救他们,哪怕当朝进言也在所不惜。 因为这些人值得他去冒险。 高尘亲手取过狱头手中的钥匙,放人出来。 然,士兵们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对他的举动十分疑惑。 “父皇已经下旨,你们可以各自回家了。”高尘眼泛欣慰地说道。 突如其来的喜讯,令众多将士有些茫然,他们甚至以为,此生将永无翻身之日。 “张冷留下,其他人暂且回家去,晚上宫中设宴,尔等还需出席。”高尘没有解释,只命衙差护送众人各自回府梳洗。 “是,将军。”众人领命离开,走时,腰身挺得笔直,纵然是身形狼狈,仍不改骨子里的傲气。 “停放在冰窖中的木棺,本皇子也要带走。”高尘没有忘记那两具还未安葬的尸骸。 御卿面露犹豫,今日早朝五皇子虽当朝进言,但皇上是在退朝后,召他觐见,方下旨放人的,至于两名副尉的尸体,却是没说要还于骁骑营,他若私底下交尸,皇上得知后,难保不会责难。 “此事本皇子已知会过父皇。”高尘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闻言,御卿干笑两声:“下官这就命人去运尸。” 有五皇子这句话,他自是不怕了,纵使之后皇上要降罪,不还有他顶着吗? 离开天牢时,几名衙差用麻绳系着棺椁行出,还细心地寻了辆木车,搬运上去。 “你想将人安葬在何地?”孟慕晴低声问道。 “不急,现在还没到安葬的时候。”在洗清罪名,还与清白前,尸体不能下葬,“先送去京师义庄。” 他是想继续查下去? 孟慕晴有些意外,又觉是意料之中。 作为将领,麾下旧部蒙受了不白的冤屈,自然是要为其讨回公道。 高尘亲自尾随棺椁去了义庄,且着令仵作到场,由他监督检验尸体。 伪装成张冷的隐卫始终不离他身旁,跟着一起旁观验尸。 “晴儿,你在外边候着。”尸骸积放多日,样子难免有些难看,他怕会吓到她。 孟慕晴确有些不适,但她却固执地不肯离去:“我会些医术,留在此看看或许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他能面不改色,她又怎能退怯? 第两百五十二章 木梳青丝,情意缠心 冰封太久,仵作一时未能检验出异常,高尘也不觉失望,命义庄的收尸人好生照看尸体后,便带着孟慕晴回府去了。 而隐卫则返回骁骑营,继续伪装张冷。 “张大人那方还没有一点消息吗?”马车里,孟慕晴忧心忡忡地问道。 高尘脸色稍暗,摇头说:“人依旧下落不明。” “会找到的。”孟慕晴强颜欢笑着想要安慰他。 他们心里都是明白的,张冷失踪多日,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但谁也不愿把话挑明。 也许没找到尸体,他们尚且能抱着一丝希望。 天色渐渐沉了,美丽的晚霞缀满长空,孟慕晴特地挑了件瑰色霓裳裙,肩上披着件轻如薄纱的银白绣花披帛,坐于铜镜前梳妆。 高尘不知何时猫着步伐入屋,伸手摘走悠悠手里的木梳,挥了挥衣袖,命她退下。 悠悠含着抹了然的笑,躬身退出房间,走时,不忘顺手将房门带上。 她可不想有人进屋去打扰五皇子与小姐和睦的相处。 木梳自三千青丝中缓缓滑过,每一下,都显得格外温柔,好似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孟慕晴悄然闭上了眼,身子半靠在高尘的胸前,静静聆听着他那强劲且有力的心跳之声。 当发簪别上发髻,高尘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顺势从后抱住她,抬眸看向铜镜。 真美······ 含着几分惊艳的目光毫不掩饰。 “五皇子这双手不止是耍刀弄枪厉害,连挽发的手艺也不错啊。”孟慕晴打趣道,心头甜得就跟浸泡在蜜罐里似的。 “罢了,我唤悠悠进来替你重新梳发。”高尘虽爱听她的赞誉,但这发髻着实比不得婢女挽的。 “别,”孟慕晴摁住了他的手,在发髻上稍作整理,立时将些许不整之处抚平,“这不好了吗?” “嗯,还是晴儿的手巧。”高尘宠溺地笑了,她不嫌弃他的手艺,已是最好的,不过······ 眸色一深,也许他得找清讫讨教一番如何挽发? 这念头突然升起,就在高尘的心头扎了根,且在瞬间根深蒂固。 “想什么呢?”孟慕晴提着裙摆悠然起身,却撞见了他深思的模样,脑袋一歪,恶作剧般伸手戳了戳他的左脸。 唔,真舒服。 微凉的肌肤仿若一块美玉,许是常年修炼内力的缘故,肤润且柔,令人爱不释手。 她无意识地又戳动了好几下,直至一声闷笑传入鼓膜,才回过神来。 手指咻地收了回去,脸蛋红扑扑像极了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 该死!她居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高尘俯下身,主动将脸凑到她面前,似在无声邀请她继续为所欲为。 “咳,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快些出发吧。”孟慕晴慌忙转过身去,连看高尘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拎着裙摆快步走至门后。 又害羞了。 “小心些,别摔倒了。”高尘旋身一转,人已落至她身畔,“夫人方才的举动,为夫甚是欢喜。” 含着三分戏谑,七分愉悦的话近在咫尺。 “方才有发生过什么吗?”孟慕晴的眼神略显躲闪,嘴硬地不肯承认,企图装傻蒙混过去。 “既然夫人说没有,那便没有吧。”高尘从了她的意愿,只脸上那副妇唱夫随的神情,却让孟慕晴愈发难为情起来。 她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只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白电劈天,一场倾盆大雨说到就到了,精美的马车咕噜噜驶过街头,木轮行过地上的水坑,溅起不少水花飞扬。 “今儿这天,真真是古怪啊。”孟慕晴伸手挑开墨金色窗帘,看着外边乌云遮城的天空,喃喃低语道,“咱们出府时不还夜色明朗吗?一眨眼的功夫就电闪雷鸣了。” 就像是老天爷在发怒似的,轰隆隆的雷声砸在耳边,莫名叫人不安。 而在雨帘中,遥遥可见远端威严的宫闱,合着这雷声电光,却是变得有些幽森。 “无妨,今夜设宴的地点设在清琅宫中,而非御花园,想必出宫时,这雨也该是停了。”高尘手臂一张,将她从窗边拽到身畔,体贴地为她整理了下披帛,以防她冻着。 孟慕晴还没来得及感动,马车忽地停了。 许是大雨连绵,街上少有百姓行走,他们行的又是小道,故而整条街格外安静,便连雨声与风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回事?”高尘凝声问道。 今夜充当车夫的小白神情古怪地望着夜幕:“属下方才好像见着了一抹黑影。” 话刚落,一枚暗器破空袭来。 他当即飞身跃至半空,掌心凝聚着内力,大手轻挥,将暗器隔空击落。 “叮当” 什么声音? 孟慕晴退出了高尘的怀抱,想出去瞧瞧。 “你在此等着。”高尘哪愿让她涉险?将人留于车中后,便利落地摞帘出去。 “主子,您看。”清讫也从暗中现身,用娟帕包裹着地上沾染水滴的七菱星暗器递到高尘跟前。 “是罕见的高手,属下无能,未能看清对方的样貌,让他逃掉了。”小白旋身落地,惭愧地说着。 他只来得及击落暗器,却是没能找寻到出手之人的方向,就这么一瞬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高尘点了点头,身上的衣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紧紧盯着暗器上那块绑着的挂饰。 “是张大人刀柄上的物件。”清讫一眼就认出了此物是谁人所有,“主子,这人恐怕是三皇子派来的。” “确定吗?”孟慕晴听到这儿哪还坐得住?立马掀开帘布,从马车里跳下来。 “不会错,的确是张冷的东西。”高尘漠然回答,身侧的气息冷得仿若结了冰,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凛冽。 孟慕晴仔细研究了下挂饰,这东西是极其常见的剑柄挂坠,不论是款式,亦或是布料,都没什么稀罕之处,但高尘和清讫的话,她深信不疑。 五指猛地攥紧:“高湛为何要把张冷的东西送来?而且还用这么鬼鬼祟祟的手段?他不是被软禁在府宅里吗?” 高尘缄默不言,三哥特地差人送来此物,是为了警告?还是为了眼下的处境,而起的报复? “速与三皇子府的隐卫联系。”那儿有他的人在,三哥的一举一动隐卫理应知晓。 高尘伸手将挂坠收入囊中,什么话也没说,牵着孟慕晴再度回了车里。 小白极快消失在了雨帘尽头,而清讫则顶替了他的职责,挥鞭赶车,继续朝洛阳门行去。 马车内,气氛远不如最初的安宁,孟慕晴满脑子都在猜着高湛此举的用意,那人绝不会做毫无目的的事。 “你说他会不会是想用张冷来要挟你?”沉思片刻,她突地灵光一闪,像是想明白了似的问道,随即,又将这个猜测否决,“不会的,他现在就是那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假扮张冷的人尚在骁骑营,这时候曝光张冷在他手中一事,只会加重他的嫌疑,让皇上肯定他就是洗劫天牢,截走囚犯的幕后真凶。” 这样做与自掘坟墓有何分别? 她认识的高湛心思缜密,在无十足的把握前,是断然不会铤而走险的。 除非,他狗急跳墙,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但思来想去,孟慕晴也想不出这理由为何。 身体疲惫的靠在车壁上,咬牙低喝:“这家伙便是落难了也不安分!” 他就不能省点心,少掀出些风浪么? “急什么?”高尘拧起的眉头在她纠结、抓狂的生动模样下,竟是松开了,“他的目的早晚会知,我们只需以不变应万变便可。” “说得轻巧,万一他又闹出些幺蛾子来怎么办?”她极不喜欢这雾里看花的郁闷感,无法猜到高湛下一步的行动,他们连如何应对都想不出,滋味糟糕透了。 高尘有些失笑:“京师的局势对我虽不利,对三哥何尝不是一样的?只怕他面临的麻烦,远比我更大。” 该着急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若只因他一小小的异动就乱了阵脚,只会给他反身的机会。”高尘耐心地安抚着孟慕晴的情绪。 清浅如风的话语,仿佛带着一股难言的魔力,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的种种不安。 “也是,”孟慕晴重新打起了精神,眸中凝聚的烦躁与絮乱通通化作平静,目光如炬,亮如白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不信斗不过他!” 高尘莞尔轻笑,他最喜的正是晴儿活力四射的样子。 只是······ 手指轻擦过宽袖,三哥特地送来此物,目的怕是不会简单啊。 马车刚抵达洛阳门,便有侍卫撑着油伞伺候二人下车。 “主子。”小白急匆匆从左侧的静谧街道快步走来,衣袍浸湿,发丝滴水,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高尘挥手命侍卫退下,单手执伞,为孟慕晴挡住雨势。 “属下去过三皇子府了,据把守在外的隐卫讲述,府中一切如常,三皇子正在着装准备进宫,并无任何异动。”小白附耳低语,把刚得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了高尘。 第两百五十三章 三哥,有需要千万别客气 没有异动么? 高尘危险地眯了眯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严密盯梢。” 吩咐后,他才携孟慕晴迈进层层低开的宏伟宫门。 雨滴哒哒敲打在油伞上,声响清脆,似玉珠掷地,但孟慕晴显然没有闲情逸致去细听,刚展平的眉头这会儿皱得快能夹死苍蝇了。 高尘止了步,抬手抵住她的额心:“皱眉皱多了,当心老得快。” “你打哪儿听来的胡话?”孟慕晴扑哧一声笑了。 “离京时偶然听说的。”高尘淡笑道,“你笑着的样子比方才好看得多。” 这算是夸奖么? 孟慕晴耳廓一热,想反驳,却在瞥见几步外尾随的侍卫时,默默咽下了训斥之语。 人前她可不能折了高尘的面子。 眼刀在暗中冲他投去,等回府后,她再同他好生说说这事! “五皇子。”身后忽然有呼唤声传来。 两人齐齐侧身。 是烈武涉? 一手持伞一手拎着朝服衣诀小跑而来的可不是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吗? 烈武涉刚靠近,略微有些气喘,行礼后,便站在高尘身旁,同他们热情寒暄,大多是问问他在边关的遭遇,高尘偶有回应,倒也不至让氛围冷下去。 行至清琅宫的百丈浮云阶下,张泽海与穆玉峰等边陲武将凑巧也刚到,都是熟人各自见礼后,便结伴入殿。 高尘由始至终都与他们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态度不近不远,拿捏得恰到好处。 “哼,得意什么?要不是番邦主动撤军,他能领到军功?”早先入殿,且已坐在皇子席的六皇子高硫一见被众朝臣簇拥入内的高尘,不由出言讽刺,而当他看见孟慕晴后,眸中的怨毒更是浓郁了许多。 如此‘炽热’的注视,孟慕晴即便有心想忽视也难。 她端着温婉的笑脸,隔空迎上高硫不善的视线,冲他点头示意,哪知高硫就像见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脏东西一般,嫌恶地撇开头。 孟慕晴没所谓地扬了扬眉毛,六皇子对她的恶意从他下江南时就有了,他不喜她,她更没有拿热脸倒贴的嗜好。 “五皇妃,您可是不轻易出府的人啊。”不少官宦女眷趁机围上前来,殷勤地同孟慕晴搭话。 众所周知,五皇子这次立下军功,又在军中威望颇高,而三皇子眼看着便要倒势,她们怎能不趁机巴结?能交好,便是多一个依仗。 当然,这些人大多是夫家官阶不高之辈,真正的达官贵胄,大多只是客套地寒暄几句。 皇上正值壮年,立太子一事兴许尚有几年,皇子中眼下成器的虽是三、五两位,可谁知道这局势容后几年不会改变?这时候谁站队,谁就是结党营私,稍有不慎,便是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看似其乐融融的氛围,在高湛携两名妻妾入殿时,忽地多了些诡异。 众武将敷衍行礼,全然没有要上前攀谈的意愿,反观昔日的三皇子党则跟见着救星似的一拥而散,而那些个追随高湛不久的小官,则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迎上去。 孟慕晴倒有些意外,嘴角一勾,笑道:“弟媳见过三哥。” 高湛温文儒雅的面庞闪过一丝阴冷,而后抬手虚扶了一把:“自家人何必多礼?三哥听人说了,你最近身体抱恙,快些起来。” “多谢三哥,慕晴这病啊,在得知五皇子平安回京时,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不,听说宫里要办宴会,没顾着五皇子的拦阻,非得要来此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呢。”孟慕晴特地咬重了平安二字,明笑暗讽。 这话听得高湛好生不是个滋味,就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不知怎的,他竟想起了那日在静安殿中,她也是相同的表情。 广袖下,拳头霎时握紧。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对了,今儿怎的没见慕氏?”孟慕晴假意朝四周看了看,面露几分困惑。 “妹妹有所不知,菀菀她身子不适,爷便留她在府中静养,没带她入宫。”孟水筠柔声解释。 “身子不适?”孟慕晴吃惊地捂住小嘴,“不是吧?慕晴不久前还在母妃的宫里见到她了呢,观她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儿啊。” 这才叫油壶不开提哪壶,宫里哪儿有秘密可言?三皇子侧妃,哦不,曾经的侧妃慕菀菀多次拜见端贵妃,因此还被贬了位分一事,早就成了官家后宅里茶余饭后的笑料,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三皇子不带她来,定是为了前儿个又入宫的事,以此惩戒,可偏偏五皇妃却装着不懂把话挑明,不是挑衅,不是当众打脸又是什么? 好些武将心头畅快,他们对三皇子私底下拉帮结派,且小动作不断的行径早已不满许久,再加上前段日子,这人与众文官一道抹黑五皇子,险些害得五皇子被召回京师,边关危急,眼下见他丢脸,可不是乐得开怀吗? 孟水筠笑脸僵硬,狠厉的寒芒几乎要化作实质,从她眼里迸射出来。 “姐姐何故这么看慕晴?是慕晴说错话了吗?”孟慕晴一脸迷茫地转目看向高尘。 后者宠溺一笑:“你说得不错,三哥府里的慕氏本皇子也曾见过,确是面色如常,未显病态。”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戏码,愣是让高湛有些下不来台。 若非多年来的忍力,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故意找茬的两个人。 “菀菀是回府后不小心染上了风寒。”他极为艰难地说道。 “啊,那可得好生养着,别看伤寒是小,可若不注意,小病养成大病,那就麻烦了。”孟慕晴体贴地叮嘱道,“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要不三哥请他们过府瞧瞧?慕氏身子骨微恙,要是传到秦娘娘的耳中,定会让她担心的,秦娘娘怀有龙子,这一担忧,难保不会动了胎气,仔细些总是好的,”她好似没瞧见高湛几欲龟裂的温润笑容,继续说,“不过三哥向来体恤众位大人,无要事定是不愿劳烦太医走这一趟的,不如寻京中的郎中看看?三哥若拿不准哪家医馆的郎中医术较好,慕晴倒是能为你引荐几位,对了,顺道还能替姐姐你治治旧疾。” 含枪夹棒的一席话,连着孟水筠一道损了进去,顺道还提了提她之前称病的事儿。 高尘的心软如春水,目光似月色般醉人。 她啊,损起人来当真是不留余力。 “晴儿所言甚是,”高尘帮腔道,“三哥有需要,弟弟定竭力帮衬。” 对上二人暗藏嘲弄的视线,高湛气得身体直哆嗦,却偏生还得咬碎了牙将所有的不甘与恼怒通通吞进腹中。 近乎扭曲的笑颤抖地挤了出来:“不必了,本皇子已请过郎中。” “是吗?三哥不愧是知心人啊,对府中的妻妾果真疼爱有加。”孟慕晴笑弯了眉眼,这看似夸赞的话,实则却蕴藏无尽讽刺,就差没挑明,指着高湛的鼻尖骂他装腔作势伪善虚假了。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明眼人怎会听不明白? 不少文官心有不甘,只觉这五皇妃做得太过,可她一未挑明,二未提及朝政,是以弟妹的身份在关心三皇子的家事,他们便是有心想出头,也无立场啊。 高永帝的及时到来化解了双方的暗斗,文武百官及女眷各自回到席上,跪地恭迎圣驾。 着一席朝服的帝王携太后、皇后及两宫贵妃踏上高台。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得到允许,众人才撩袍站起身来。 宫乐响,美妙的丝竹之音飘荡在宽敞奢华的大殿之中,如天籁般悦耳。 骁骑营的将领由张冷带领,坐于武将席末首,而不远处便是以穆玉峰为首的边关武将。 高永帝遥遥执杯,含笑望着穆玉峰等人:“此番边关维稳,亏得诸位爱卿倾力镇守,朕代黎民,敬你们一杯。” “皇上谬赞了,末将担当不起。”穆玉峰豁然起身,仍是那派刚正不阿的严肃样子,“这次能解边关之危,最大的功臣应属五皇子,若非他阵前调兵,周密部署,在突发异状后,第一时间安抚百姓,处处为百姓着想,恐怕危机不会这么快解除。” 孟慕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瞧,他做的一切,纵然朝廷不认,皇上不认,可世上却有的是人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做过的一切,不会被世人遗忘。 高尘悄然伸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指。 这丫头,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乐?胆子愈发大了! 他不经意的小动作,吓了孟慕晴一跳,手臂往回一缩,想挣脱出他的禁锢。 “想被旁人发现么?”高尘薄唇微动,嗓音已用内力传至孟慕晴耳中。 她刷地侧过脸去,恼怒地瞪着他,这家伙还有脸说? 松手! 她用眼神命令。 高尘却垂下眼睑,左手不动,右手则悠然执杯,活像没看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似的。 孟慕晴死命瞪了许久,见他面不改色,终是泄气地由他去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 漫天要价 高永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茬,仰头将杯中美酒饮尽。 看样子,皇上是不愿给高尘太大的殊荣啊。 孟慕晴神色微暗,有些替他不值。 就在这时,清琅宫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至,美妙的宫乐戛然而止,高永帝含笑的面庞上透着几分不快:“慌慌张张的作甚?” 氛围都叫这奴才给破坏掉了。 入殿的近卫军顶着天子的龙威,硬着头皮踱步行过大殿,在前方跪地禀报:“皇上,星罗族使臣在宫外求见。” “什么?”立有朝臣错愕惊呼。 穆玉峰等边陲将领,更是面面相觑。 早已返回番邦,不在大阳境内的星罗族怎的在他们庆功时又冒了出来? 孟慕晴刷地扭过头,满脸不解地看向高尘:“这事你知道吗?” 高尘摇了摇头,神色稍显肃穆:“确定是星罗族的使臣么?” “奴才不敢妄言,其手中文书上,的确盖有番邦印记。”若是没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他怎敢进宫禀报? 满朝文武窃窃私语着,莫不是在猜测星罗族再度到访的目的。 高尘瞥了眼坐在高硫上首的高湛,这事他会否早有耳闻? 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高湛遥遥冲他举杯,仍是那副温文如玉的模样。 “请。”高永帝在短暂的踌躇后,终是下令宣人进殿。 不论星罗族的使臣二次造访所为何事,大阳都不能避之不见。 “事反无常必有妖,对方恐怕来者不善啊。”孟慕晴忧心忡忡地叹道,可细想一阵,仍是猜不透星罗族的用意,更猜不到,他们是如何瞒过京师诸多耳目,悄无声息入城的。 “这里是大阳,是天子脚下,他们掀不起任何风浪。”高尘对此颇有自信。 许是被他感染,孟慕晴心头泛起的不安诡异地散去了:“也是。” 她伸手从银盘里摘下一颗葡萄,气定神闲地咀嚼着。 与他们二人镇定自若的姿态相比,朝中尤以众文臣为主的官员个个提心吊胆,心如打鼓。 边关危机刚除,星罗族又卷土重来,他们哪能不忐忑,不害怕? 殿外,由一列近卫军亲自护送的使臣大步流星迈过殿门。 貂绒披风在他魁梧的身躯后轻轻摇动,四四方方的国字脸,透着几分豪迈,几分野性、高傲。 “星罗族阿里多拜见大阳皇帝。”使臣右手握拳放置在胸口,像高永帝弯身行礼。 “敢问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穆玉峰率先问道,气势逼人,“难不成是知道我朝今夜举办国宴,特地来讨一杯水酒喝的?” 孟慕晴不由听乐了,想不到生性率直的穆将军口才也是出类拔萃,这番明嘲暗讽的话,说得真真是恰到好处。 可与她的想法不同,一众文官对穆玉峰无礼的挑衅颇为不满,他说这种话万一激怒了星罗,这好不容易安宁的局势,不就又要被打破了吗? 莽夫就是莽夫! 谴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落在穆玉峰身上,他仍挺直背脊,一双虎目死死瞪着使臣,至于周遭的一切,未入得他的眼。 使臣仰头朗笑:“饮过了草原的羊奶酒,其他地方的酒对阿里多而言,与喝水无异,这杯水酒不喝也罢。” “有眼无珠之辈,自是品不了琼瑶佳酿。”高尘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淡淡地说道,回击了阿里多的挑衅。 “五弟何故打断使臣的话?不如且听听看,他今日究竟为何而来。”高湛温声启口,让这略显僵滞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你就是五皇子?”阿里多蹭地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将高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阿里多听大王说过你。” “是么?”高尘神色不变。 “大王说你智勇双全,是大阳最强的猛将。”阿里多朗声转述了星罗爵炎的评价。 话刚落,立即引来了无数抽气之声。 孟慕晴不悦地拧起眉心,这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不是为高尘树敌吗?这人是真没心眼,还是在装疯卖傻? “不敢当,”高尘幽幽抬了抬眼皮,“或许在贵国眼里,高尘颇有些能耐,但在大阳,比高尘出色者多如牛毛。” 说得漂亮! 孟慕晴双眼一亮,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尘儿所言极是。”高永帝赞许地看了高尘一眼,难看的脸色略有些回温。 阿里多赔着笑,不再就这话题多谈,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封文书,呈给高永帝。 高永帝翻阅后,眉头立即皱紧:“星罗未免狮子大开口,竟想讨要这么多赔偿?” 赔偿?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颇有种想冲上前去,将文书抢过来看的冲动。 上边究竟写了什么?居然能让皇上当场翻脸。 “多吗?大王在贵国遇袭,险些命丧酒泉,大王仁义,不愿深究,也不愿两国再起纷争,但这不代表我星罗忍得下这口气!仅仅是要些马屁、粮草而已,难道大阳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们吗?”阿里多直言反问,气焰分外嚣张。 “父皇,可能将文书交给湛儿一阅?”高湛拱手问道。 高永帝烦躁地挥了挥手,身边的太监总管极有眼色地把文书送了过去。 高湛看过后,传递给身旁的高硫,挨个翻看,落至高尘手中时,已过了一刻钟。 孟慕晴余光一瞥,立时就看见了上边写着的条条款款。 十万牛羊,上万担粮食,五万两黄金,这就是星罗族开出的条件。 她险些气笑了,这些条款哪是讨要赔偿,分明是漫天要价,拿大阳当肥羊宰割啊。 “啪”,文书被高尘扔到了案几上,他冷冷地说,“贵国的条款,我大阳绝不可能接纳。” 两国尚未开战,且未分高下,大阳为何要答应这无理的要求? “五皇子说得对,这些要求恕大阳无法苟同。”穆玉峰立即站到他这方,态度尤为强势,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阿里多笑了一声:“这是我星罗愿撤军的条件,如若贵国不肯答应,那么,他日星罗铁骑将踏平贵国的山河。” “你们大可以试一试。”高尘并未因星罗的威胁而动摇,深沉的黑眸里隐隐掠过一丝妖异的紫光,气息危险如魔,令人胆寒。 几名边陲将领豁然起身,虎视眈眈地瞪着阿里多。 清琅宫内的氛围凝重得有些窒息,那股一触即发的硝烟味,不知让多少文官吓得胆敢直颤。 “皇上,”一名四品文官哆嗦着直身站起,“此事事关重大,需谨慎以待啊。” “我国常年息战,若为一点小事挑起两国战火得不偿失,星罗族愿意退兵乃是好事,至于赔偿,大可再商量。”不少文官起身附议,他们打从心底不愿见到战乱四起。 星罗有退兵的念头,只是纠结于赔偿的多少,在这一点上,他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各退一步,直至达成相同的意愿。 孟慕晴愕然看着未战先怯的众文官,身子气得直哆嗦。 他们竟当着星罗族的面率先示弱?这让边关那些拿命与番邦铁骑去拼,去搏的将士做何感想? 小手在桌下愤然握紧,混蛋!大阳就是有这些人在,才会一直无法扫平番邦,任由番邦常年在边关滋事挑衅! 高永帝接纳了文官的意见,而对一众武将的据理力争视若无睹。 他罢了罢手,命太监护送使臣到宫中的偏殿歇息,而后,声称乏了,早先离开清琅宫。 临走时,吩咐太监总管宣读写好的封赏圣旨。 除高尘只得了些金银赏赐,恢复兵部的官职外,再无别的封赏。 而穆玉峰等将领一如孟慕晴回京时所料,全都被调回京师当值,且是虚职,无一人掌管兵马,看似明升,实则却是被调离了朝廷集权中央。 “五弟,恭喜啊。”高湛率领一众扬眉吐气的文官,特地走到高尘身前,向他道贺。 瞧着这帮人眉飞色舞的模样,孟慕晴就怒从心起。 “哎,”她佯装头疼地叹了口气,“慕晴真羡慕三哥,能在府中清闲度日,哪像夫君,一日难得偷闲一刻,如今又要回兵部当差,真不知何时才能空闲下来,多在家中陪陪慕晴。” 高湛笑脸一拧,若非这会儿是在人前,他定会还击。 可在场那么多人看着,纵使他在怒,也不能和一女子过不去。 “能者多劳嘛,谁让五弟才学出众,得父皇重视呢?”他特地咬重了重视二字,暗藏挑衅的目光直投向高尘。 奈何,高尘却对他幼稚的挑衅置若罔闻,轻拍了下衣诀,拂袖起身。 “三哥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还请让道,本皇子要去御书房求见父皇。”他没功夫在这儿与三哥逞口舌之快,当务之急是先说服父皇绝了答应星罗族无礼条件的念头。 开了先例,往后谁敢保证番邦不会故技重施? 更者,番邦最缺的是物资,是银两,若大阳愿意给出赔偿,这些东西他日便会变作攻打边关的利器,于大阳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说罢,高尘不再理会神色僵硬的高尘,牵着孟慕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琅宫。 第两百五十五章 半道遇袭 纸醉金迷的宫宇被远远抛在了后方,夜风轻抚,吹起肩头散落的几缕秀发肆意乱舞。 孟慕晴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见四下无人,才出声问道:“皇上他该不会真的要答应星罗族蛮横的要求吧?” 说实话,皇上临走前的样子,真让她心里打鼓。 在文官的说动下,难保皇上不会一时糊涂,做出错误的决定。 “行刺的事实为何,你在折子上不都写明了吗?错不在大阳,何需答应星罗?” “可我们并无证据。”这是最要命的,更者,这件事牵涉到三哥,一旦真相曝光,大阳同样会落入下风,星罗爵炎怕是想到了这些,才会派使臣携带文书来京,向大阳索取赔偿,“星罗调头讨要补偿,尚说得过去。” 但他们提的要求未免有失分寸,叫人无法容忍。 “听你这口气,好像很赞同星罗族的做法。”孟慕晴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 “若仅是少许的赔偿,无伤大雅。”以最小的损失来终止干戈,大阳姑且能接受,“可惜,他们的心太大了。” “你打算去见皇上?”孟慕晴深有同感。 “嗯,今夜怕是百官不会离宫了。”高尘朝身后看了眼,隐约可见清琅宫中行出的朝臣身影,“我命隐卫送你回府,你不许胡思乱想,宫中有何消息,待我回去后,会告诉你。” “唔。”孟慕晴有些闪烁其词,在没确定朝廷的风向前,她哪能安心啊? “别让我操心。”高尘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许苦等,回去后便回房歇息,我会让清讫在房外守着,你胆敢不听话,待我回府,定要好好教训你。” 孟慕晴郁闷地翻了个白眼:“知道啦。” 她答应还不成吗? “你自己也得小心些,千万不要和皇上起正面冲突,把利害分析了,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定断。”她沉声叮嘱道,唯恐高尘与皇上意见不同,又起争执。 “好。”高尘一口答应下来,把人送到宫门,亲自护送她上了马车。 孟慕晴挑开帘布,冲他挥手道别。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闪烁的宫灯下,那抹修长的身影始终站在洛阳门前未动。 直至再看不见他的影子,孟慕晴才放下帘布,疲惫地靠在车壁上。 今晚本该是热闹的庆功宴,结果就因为星罗族的出现给搅黄了。 说起来,这人到底是如何潜入京师的? 她拧眉深思,难不成是借着京师的暗桩,瞒过了隐卫的耳目混进城中?再特地挑在庆功宴的时候表明身份,就为了给朝廷添堵?破坏今晚的宴会? 不管她怎么想,也难想明白。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清讫,你在这儿守着夫人。”暗风从暗中现身,追赶着街头那抹疾速离去的身影而去。 与此同时隐匿在暗处的隐卫也纷纷现身,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尾随他追去,一部分人则把守在马车两边。 “怎么了?”孟慕晴从马车内探出头来。 深夜的街头行人罕至,各处民居大多熄了灯火,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层,投射在地面坑坑洼洼的水洼中,折射出些许冷芒。 清讫抿了抿唇:“方才街头有黑影行过。” “嗯?还有呢?”仅是如此,暗风不会有这么大的反映,“那人你们认识?” “是,”清讫坦然点头,“若没有看错,应是张冷张大人。” “你说谁?”孟慕晴吓了一跳,“张冷?” 怎么可能! “属下也觉不太可能,故而,暗风才会追上前去一探究竟。”是真是假,只要抓住那人便能弄个明白。 孟慕晴点了点头,神色略有些恍惚,她刚欲回到车里,谁知,从旁侧的民居顶端竟有暗器袭来。 “夫人小心!”清讫飞扑上前,将她稳稳压入车内,袖中匕首豁然出鞘,笔直地朝暗器刺去,将其击落。 马车两侧的隐卫齐齐护在车前,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暗器掉在地上后,却未发出叮当的碎响,而是冒起袅袅青烟。 “糟了,是迷烟!”清讫只嗅了一口,便觉头重脚轻,她立即调动内力,试图抵挡住脑中的眩晕感,可惜,已经晚了,视野一片迷离,就连孟慕晴的身影也出现了数道,模糊不清。 “清儿?”孟慕晴用力推了推身上闭目不语的清讫,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冷静!这种时候她绝不能乱了阵脚! 孟慕晴逼着自个儿镇定下来,伸手探了探清讫的鼻息,确定她还有气后,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一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吃力地将人推到身旁,竖起耳朵倾听着马车外的动静。 但除了肆意刮动的风声,她什么也没能听到。 隐卫呢? 孟慕晴紧张得额上渗出一层凉汗,微颤的指尖偷偷滑向车帘,刚要挑开,两道黑影倏地从外窜入。 她立即将袖中的迷药滑到掌心,但她快,黑衣人更快,他们就像是早知她有所防备般,一把擒获了她的手腕。 “你们······”质疑的话未说出口,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人彻底堕入了黑暗里。 黑衣人扛着昏迷不醒的孟慕晴凌空跃起,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了夜幕下,徒留这一地的狼藉。 半个时辰后,穷追无果的暗风率领一众隐卫返回五皇子府,却被府中隐卫告知,夫人还未回来。 “快,去城里找人。”暗风当即下令,将府中所有人全都派遣出去,全城寻找孟慕晴的下落。 而当隐卫终于在街头找到那辆突兀停在路边的马车时,车上哪还有孟慕晴的影子? “大人,他们全都中了迷烟。”隐卫检查过马车外晕厥的同伴,一眼就分辨出人是为何昏迷,“是江湖上常见的五绝散。” 这种迷烟只对身负内力的高手有效,一旦吸入,便会中招,而妄动内力,将会让药效发挥得更快。 暗风脸色铁青,夫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他要如何面对主子? “这里交给你们,我这就入宫向主子禀报,其他人,继续搜查,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夫人找回来!”说完,暗风施展轻功朝着宫墙飞去。 但皇宫守卫森严,御书房又门窗紧锁,除非强行闯入,否则,任何人等都难以进入其中。 暗风联系上小白,他曾陪同主子在第一次大婚时强闯后宫,由他出面,不会暴露主子麾下的全部势力。 言简意赅的把事说了一遍,小白一听立即意识到事态的紧急,顾不得别的,当即从御书房把守的侍卫头上飞过,夺门而入。 正在就赔偿一事争执不休的朝臣,齐齐转身,满眼惊讶地看着胆敢擅闯御书房的男子。 “这位不是五弟身边的隐卫吗?”高湛眸光一闪,貌似不经意地点明了小白的身份。 上方稳坐在龙椅上的高永帝神色甚冷:“御书房何时成了什么人都能自行出入的场所?” 威严的目光投向高尘,是他在纵容尘儿了么?便连他身边的小小隐卫,都敢将皇宫视如无人之境肆意走动? 若换做平时,高尘自是会斥责小白一番,但他深知,若无要事小白断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 “何事?”高尘忽略掉上方投来的不善视线,哑声问道。 小白咚地跪在他身前:“主子恕罪,属下等把夫人弄丢了!” “嗡” 耳边一阵嗡鸣,脑中所有的思绪在这一瞬全都化作了空白。 高尘身形微晃,随后立时站稳,一个箭步冲到小白面前,五指成爪,将人从地上生生拽起。 “什么叫弄丢了?”深不见底的黑眸掀起滔天海浪,“把话说清楚!” 危险的杀意仿若狂风以他为轴心,席卷过御书房的各个角落。 “五皇子!”一众武将暗叫要遭。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五皇子有多在乎五皇妃?可这里毕竟是皇宫,而且皇上就在此处,他这般动怒,只怕会徒惹皇上不快啊。 相较于武将的担忧,以高湛为首的高硫及众文官,则是在惊讶后,选择了作壁上观。 孟慕晴为何失踪,他们并不感兴趣,只是,他们很乐意看到高尘因此失态,在皇上(父皇)跟前失礼。 小白有些喘不过气,双腿悬空着,一张脸早已憋得胀红。 “就在······在不久前······夫人离宫回府······在半道上遇到了埋伏······人不知被谁掳走了······”他断断续续地把事实说了出来。 埋伏? 高尘霍地松手,冷冽的眼刀立时投向高湛。 冰冷得全无半分温度的眼神,透着凛然杀意。 饶是高湛也不由愣了愣,竟在他的注视下,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怕。 “五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瞬的失态后,高湛便恢复了镇定,他挑眉问道,“难不成你怀疑此事与本皇子有关?笑话!本皇子自入宫后,一直没有离开过,弟妹失踪,怎会是本皇子所为?” “不是你?”高尘喃喃反问,身形一闪,人已逼至高湛眼前,可怕的压迫感随之降临,如巨笼,把高湛罩住,“当真不是你干的?” 第两百五十六章 是你绑走了我? “本皇子没做过。”高湛甚是无辜,孟慕晴在京城失踪一事,他确是毫不知情,可对上高尘不信任的眼神,他竟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半个时辰后,京师全城戒备,九门、骁骑营及潜伏在各处的隐卫、千沙暗探纷纷出动,突如其来的动静将百姓从梦中惊醒,看着民居木窗外闪烁的火把光芒,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 如今日的先例不是没有,当初高尘与孟慕晴大婚之日,人无故失踪也曾闹出过这样的动静。 不少文臣在愣神后,立即向高永帝状告高尘扰民之举,且言辞凿凿,暗指他又一次擅自调动京师兵马,愿朝廷出面制止他毫无理智可言的恶行。 然,高尘在御书房得知消息后,就纵身飞离皇宫,高永帝连人都找不到,连下两道圣旨,召高尘进宫,仍是不见其人。 “父皇,儿臣能体谅五弟焦急之心,但再纵容他胡闹下去,京师民心将乱,请父皇下令,撤回在坊间肆意搜寻的兵马,还百姓安宁。”高湛眼见高永帝隐露怒色,当即进言,“弟妹失踪的确是大事,可眼下星罗族尚在京中,更者赔偿一事还未谈妥,国家在前,小家在后,怎容五弟胡来?” “三皇子言之有理,皇上请下令吧。”不少未离开御书房半步的文臣齐齐叩首。 穆玉峰眼见这一幕,提气朗呼:“皇上,五皇妃在京城失踪,人必定就在附近,此时不搜,一旦拖延了时日,恐会遭遇不测。” “难道就因为这样任由五皇子胡作非为吗?”一名从四品的文官梗着脖子怒问,“将军,你可知京师乱了,会有何后果?星罗······” “哼,”穆玉峰神色一肃,“五皇子此番为大阳立下汗马功劳,其妻五皇妃莫名失踪,被人绑走,若不把五皇妃找回来,天下人必会齿寒!至于星罗,”两道利刃般逼人的寒芒自眸中迸出,“他们若敢来,我大阳难道会怕?届时,末将愿请缨出战,保大阳国泰民安!” “为了一个女子置京师安稳于不顾,穆将军,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文官据理力争。 “够了!”高永帝听得脑仁生疼,“传朕旨意,命九门、骁骑营立即收兵,抗旨不尊者,杀!” “皇上!”穆玉峰、张泽海等人齐声惊呼。 “吾皇圣明。”以高湛为首的朝臣高呼万岁,得意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投向一脸愤愤的武将。 这帮只知带兵打仗的莽夫懂什么? 五皇子此番透露出的军中威望,足以让皇上忌惮,再加上京师安稳,皇上权衡后,必将下此圣谕,哪怕他们说破了嘴,也难有何改变。 三日后,大阳十里坡附近的绵延山脉中,重峦叠嶂的山岭似是盖上一件葱绿的蓑衣,明媚的秋阳穿过密集且茂盛的枝桠斑驳地照耀在地上,两处相隔仅数米的山坡形成了一泥泞凹凸的峡谷,窄小的道路上,有一队押送着黑色棺椁的送葬队伍正在快速行进。 厚实的木棺上方是送葬侍卫不停挥洒的纸钱。 “再有三日就能绕过边关要塞,大家伙加把劲,别在这最后关头出什么闪失。”一名浑身缟素的壮汉抹了把热汗,大声嚷嚷。 是谁在说话? 若隐若现的人声好似从云端上飘落下来似的,有些模糊不清。 孟慕晴极力想睁开眼,但眼皮却重如千金。 “大人,里边有动静了。”抬棺的侍卫敏锐地听到棺椁中发出的一声异响。 那名人高马大的壮汉当即抬手,命众人止步,而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药瓶顺着棺木缝隙,往里边洒了些白色粉末。 孟慕晴还未苏醒的神志,又一次堕入了黑暗里。 “行了,继续上路。”壮汉大手一挥,队伍再次启程。 孟慕晴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苏州,回到了寂静无声的孟家。 门庭空无,连府中的下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迈上台阶,想要敲一敲门,手指刚覆上大门,门竟自发打开了。 “有人在吗?爹?娘?”她奇怪地朝门内探头。 铺天盖地的血泊映入眼帘,汨汨的殷虹色里,几具失去头颅的尸骸倒在其中。 “啊” “美人,您醒了?”耳畔传来的是一道恭敬却极其陌生的声音。 惊魂未定的孟慕晴迷茫地偏过头。 “您做噩梦了吗?”穿着大袖罗衫的妙林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动着,分外可爱。 是梦吗? 孟慕晴苦笑一声,抬手摁了摁眼角,也是,她的家人如今应在苏州安逸度日,又怎会遭遇那么惨烈的事? “你是谁?”孟慕晴强打起精神,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少女。 “奴婢是伺候您的下人,美人唤奴婢三儿就好。” 三儿?这什么古怪的名字? 孟慕晴转眸打量起周遭的环境,与其说这里是间屋子,更像是帐篷,与边关临时驻扎的军营帐篷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屋内堪称奢华的摆设。 多块白虎皮织成的美丽地毯铺在地上,一扇万马奔腾的屏风将帐篷一分为二。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整张脸立时冷了。 这里不是京城! 她掀开身上的锦被想要下床,但双足刚落地,一股酸涩感顿时袭来,身子失重般朝旁侧倒去。 “美人小心。”三儿搭了把手,想要扶住她。 帘子无风自摆,一抹妖冶的红影竟越过她,抢先一步扶住了孟慕晴的臂膀。 肩头撞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几缕银白的秀发从头顶上落下。 孟慕晴愕然抬眸:“是你!星罗爵炎!” 怎么会,她怎么会见到这个人? “看来美人对寡人的情意着实非同一般啊,这才方醒,就对寡人投怀送抱。”星罗爵炎勾唇邪笑,圈在她腰间的手徒然收紧。 “唔!”细微的疼让孟慕晴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手掌吃力地抵住他的胸膛,“放开我!” “美人不喜欢吗?”星罗爵炎俯下身,恶趣味地冲她的耳廓吹气。 “啪” 清脆的碎响打破了帐篷内暧昧横生的氛围。 三儿吃惊地瞪圆了双眼,小手捂住嘴巴,傻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 美人居然对大王动手?天哪,这怎么得了! “你对他,也是这样吗?”星罗爵炎顺势松手,手指轻抚过火辣辣的左脸,危险的问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孟慕晴虎着脸,无所畏惧地迎上他暗潮涌动的血眸。 别人怕他,但她不怕!她更不后悔刚才的举动。 “你是寡人的美人,不在寡人的身边,又该在哪儿?”星罗爵炎歪头笑问,那一声声美人,叫出了孟慕晴一身鸡皮疙瘩。 她狠狠剐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绕过人拔脚就往帐外走。 她要回去,回到高尘身边。 “美人。”三儿下意识想拦下她,未得大王允许,她不可以轻易离开啊。 手臂还没伸出,就被星罗爵炎一记厉眼震在了原地。 三儿害怕地缩了缩脑袋,只能乖乖放行。 孟慕晴拖着疲软乏力的身体气冲冲挑帘出去。 但当她看清帐外的一切后,整个人彻底傻了眼。 碧绿草原一望无际,在帐篷附近是一个个蒙古包,仿若驻扎在此的营地,栅栏、旌旗、巡逻士兵应有尽有,远端隐约可见正在赶牛放羊的牧民。 孟慕晴使劲擦了擦眼睛,还用力掐了自个儿一把,再三确定眼前种种并非是又一场噩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草原风光比之大阳美多了,不是吗?”星罗爵炎不知何时已从帐中行出,站定在了孟慕晴身旁,一席炎炎红衣,在秋风中扑扑作响。 “是你在京师把我掳走的。”孟慕晴暗暗捏紧拳头,怒视他。 她记得昏迷前的遭遇,当时她正欲回府,却意外遭到埋伏,陷入昏迷,醒来后人就在这里了,若说这事不是他所为,谁信? 星罗爵炎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此事。 “你究竟想做什么?”孟慕晴双目喷火的怒问道。 “还记得上次分别寡人说过的话吗?”星罗爵炎忽地俯身,凑近她的面庞,“寡人说过,珍爱之物要细心保护,不然,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夺走。” 他从那时就计划着要绑走自己了? 孟慕晴脸色微变:“为什么是我?” “寡人与你一见如故,这理由可够?”星罗爵炎似真似假地问道。 可这话,孟慕晴却嗤之以鼻。 他智多如妖,绝不可能做毫无意义的事,绑她来草原,必是有所图,但他究竟图的是什么? 孟慕晴面露沉思,不停猜测着星罗爵炎的真正目的。 “大王。”此时,一名身披甲胄的武将快步行来。 星罗爵炎回身朝三儿使了个眼色,便抛下孟慕晴与武将一道离开了。 “美人,这里风大,您大病刚愈,快些回帐吧。”三儿低声提醒。 “我没病。”她好得很! “可是您一直卧病在床,就连大夫都说您身子骨抱恙啊,啊,您一定是舍不得大王对不对?”三儿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大王政务缠身,等处理完国事,定会回来探视您的。” 第两百五十七章 听说五皇子重病了 “······”探视?她倒希望星罗爵炎别再出现在她跟前。 孟慕晴郁闷的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三儿争论,反倒问起了眼下的时日。 据三儿说,现在已是月末。 那她岂不是昏睡了足足八天? “你知道大阳近日有什么异动吗?”孟慕晴不着痕迹地想从三儿口中多打听些消息。 她失踪八天,高尘不可能没有动作。 也许,他找她快找疯了。 这样想着,她对星罗爵炎的恼恨又更深了几分。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把她绑来,她怎会被迫离开高尘? 天知道,那家伙在知晓她失踪后,会干出什么糊涂事! “美人怎么会问起那些蛮人的事?”三儿一听大阳二字,立马沉了脸。 在星罗,没有任何人对大阳抱有好感,许是打小所受的教育,使得他们从心底里认为,星罗一直被困在草原,就是因大阳国所害。 孟慕晴见她不忿的样子,便顺势询问:“你对大阳好像不太喜欢。” “当然不喜,”三儿昂着头大声说,“大阳人做的那些事,奴婢绝不会忘。” 大阳有对番邦做过什么吗? 孟慕晴很是不解,如今她孤身在此,逃是逃不掉了,便暂且搁下了心中的焦虑,向三儿打听起来。 “哼,先王在位的时候,好几次向大阳送去文书,想和大阳通商,结两国邦交之好,那时候,我族遭蒙大雪,好多牛羊马匹都死了,连粮食也少得可怜,先王不忍族人们受苦,才放下身份,主动与大阳联系,结果呢?大阳不仅没答应,竟还见死不救!这也就罢了,就说前年,我族在与大阳交界的大山里采摘野菜野果,却被当地人当作探子,前去的族人被杀得精光······”三儿义愤填膺的细数着数年来星罗遭遇到的不公。 孟慕晴听得连连蹙眉,前世今生,她都曾听说过番邦想通商的事,但大阳始终顾忌着一旦通商会令星罗变得强大,有朝一日举兵反扑,故而不曾答应过。 却不曾想,星罗族人会因此记恨大阳,且这份仇恨如此之深。 “他们做了那么多恶事,这次还害得大王险些丧命,是大王仁义,没和那些狡诈的大阳人计较,不然!”三儿用力挥了挥拳头,仿若只要星罗爵炎一声令下,连她也会为其去拼命,叫敌人好看。 孟慕晴一时哑然,诚如三儿对大阳的痛恨,身为大阳人,她对星罗屡屡冒犯边陲,成日处心积虑想犯大阳国境的恶行,同样恼怒,因此,她未和三儿争执什么,更没有辩解过一句。 有些信念早已深入她的心底,哪是旁人只言片语就能动摇,能改变的? 没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孟慕晴便推说累了,转身回了营帐。 她身上的衣物已不是被掳走前的儒裙,而是星罗族宫妃的服饰,就连身上的珠钗、配饰,以及防身的迷药,通通没了影子。 想也知道,定是有人在她昏迷时趁机给拿走了,而且这命令必是星罗爵炎下的。 孟慕晴沉着脸坐在帐中的蒲团上,第一次庆幸平素鲜少会佩戴高尘赠与她的那些礼物的习惯,否则,只怕她拼了命也会向星罗爵炎讨要回来。 她小坐片刻,又在帐中翻箱倒柜的找寻东西,想试试能否找到星罗族的地图,从而找到一条能避开眼线,安全离开草原回去大阳的路线。 但她注定是要失望的,帐内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别说是地图,连本书册都没有。 想想也对,星罗爵炎机关算尽,不惜潜入京城将她掳走,又怎会大意到留下地图给她呢? 一连三天,足够孟慕晴冷静下来,她借着四处转悠的机会,把营地各处走了个遍。 没有地图不代表她会混吃等死,一味的等待高尘得知她的下落,从而赶来救她,她偷偷记下了营地士兵换防的时辰,以及营地出入口的哨兵防备情形,试图找机会溜走。 但计划还没成形,一则消息彻底打乱了她的阵脚。 “你说星罗······大王他要拔营回宫?”孟慕晴瞠目结舌地看着三儿,要是进了番邦的皇宫,想要逃走不就更难了吗?“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宫?” “我族扎营于此,就是为了等待大阳答应赔偿条约啊,听将士们私底下说,大阳这次如果不应,我族会拔营赶赴边境,向大阳讨要说法。”三儿一副可惜的语气,似在为大阳这次的妥协感到遗憾。 “等等,”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你的意思是,大阳愿意就行刺一事向星罗族赔偿?” “嗯,营中的将军已经出发去了边关,等待大阳的护送队伍抵达,在边界会晤。”三儿把知道的事儿通通告诉了孟慕晴。 朝廷答应了? 这怎么可能!那么无礼的条件,一旦答应,朝廷不仅损失了财,还将损失掉大国威名,皇上他怎会做出这么糊涂的决定? 高尘呢?朝中的武将呢?他们难道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皇上犯糊涂吗? 三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美人,你怎么了?” “我没事,”孟慕晴深吸口气,强挤出一抹笑来,把内心的急切死死摁了下去。 “哦,没别的事吩咐,奴婢去为您收拾行囊,您有差遣只管叫奴婢就成。”三儿欠了欠身,退出营帐。 在她离开后,孟慕晴强撑的笑容彻底龟裂,人跌坐在了蒲团上,心已一片大乱。 她被困在这里,根本无法得到任何有关大阳的消息。 是朝廷与星罗的使臣在商议后,达成一致? 还是京师出了什么事,导致朝廷迫不得已,才答应了星罗族的要求? 入夜,营地内喧哗声不断,数万将士正在忙活着明早出发的准备。 星罗爵炎踩着月光孤身进入帐中,目光扫过桌上一点没动的饭菜,眉梢一扬,笑道:“听婢女说,你今天点食未进?莫不是听说了大阳退步的消息,心中郁闷,连饭菜也不肯吃了?” “你是来炫耀的吗?”他不提这事尚好,一说,孟慕晴心头那把火立时燃烧起来。 大阳明明无错,却愿赔偿星罗,这事换谁,谁不膈应? 呵,这天底下胆敢与他大呼小叫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星罗爵炎没有动怒,反而生出了一丝新奇的兴味。 “寡人是来给你送消息的。” “什么消息?”孟慕晴急声追问。 “先用膳,用过了再说不迟。”星罗爵炎气定神闲地说。 “我不饿。”吃饭?气都快吃饱了,她哪儿能吃得下去? “是不饿呢,还是觉得草原的饭菜不合胃口?稍微将就几日,待回了宫里,寡人寻几个会做大阳菜肴的厨子,专程做给你吃。”说着,他整了整衣袍在桌边坐下,手掌轻托住腮帮,静等她用膳。 回宫?孟慕晴很想嘲笑他在痴人说梦,可她又比谁都清楚,在这人的眼皮子底下,仅凭她一人想要逃掉,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看着他笃定、狂妄的姿态,她便怒从心起,身躯往椅背上一靠,冷笑道:“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没人勉强。” “激怒寡人对你没什么好处。”星罗爵炎眸色微冷,“趁寡人尚有几分耐心,你最好乖乖听话,寡人可不比五皇子,懂得怜香惜玉。” 危险的暗芒在他的眼中凝聚。 孟慕晴背脊一寒,她知,星罗爵炎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与其激怒他,不如暂时示弱,在暗中寻找脱身、求救的机会。 想明白这点后,她终是拾起了筷子,草草吃了几口饭菜,随后,将木筷扔到桌上,挑衅看着他。 “现在可以说了吗?” 星罗爵炎倒是没想到孟慕晴会先行服软,微微一怔,眸中兴味又浓郁了几分:“寡人的探子从大阳传回消息,听说五皇子病重卧床,好些日子下不得地了。” 病重······ 孟慕晴的脸色刷地白了:“不可能!” 高尘的身子骨向来强硬,怎会突然抱病? “不要以为说出这种话,我就会信你。”她固执的认定此乃星罗爵炎的诡计。 星罗爵炎没所谓的耸了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随意模样。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孟慕晴有些动摇,如果高尘果真抱病,那么高湛的势力趁机向皇上进言,说服天子应了星罗的要求,的确能说得过去,毕竟,有他在,大阳是断然不会轻易向星罗妥协的。 可是,那人武功高强,内力高深莫测,岂会轻易染病? 星罗爵炎细细端详着孟慕晴变来变去的脸色,只觉有趣。 从她苏醒至今,除了最初的失态,一直十分冷静,还想着观察营地中的防备情况,趁机脱身。 没想到,如此沉着聪慧的女人,竟会因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失去惯有的冷静。 高尘,你真真是好命到让人羡慕啊。 血红色的眸子缓缓阖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染上眉梢。 星罗爵炎只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离开,但孟慕晴絮乱的心境,却再难恢复平静。 他真的病了吗?病得严重么? 担忧的思绪扰得她一夜难眠,第二天清晨,在三儿的推搡下离开营帐时,面色分外憔悴,眸中更是爬上了道道血丝。 第两百五十八章 他弄丢了她 “美人,请上车。”三儿引着孟慕晴走到队伍后方的马车旁,早有士兵摆放好矮凳,等着她上车。 孟慕晴环顾着四下,入眼是黑压压一片整装待发的将士,最前方骑于马背上的是为大军开道的武将,而在她乘坐的马车前,则是星罗爵炎的圣驾。 数万士兵齐聚在此,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迟疑片刻后,她终是咬着牙登上了马车。 大军开拔,从草原向城镇行去。 路上,孟慕晴有些不太适应草原的气候,有点闹肚子。 方圆数里内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连间茅房也没有,三儿请示过星罗爵炎后,与几名侍卫一道,护送她前往林中。 侍卫把守在灌丛外,目不斜视地站岗,而三儿则站定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但凡孟慕晴有任何需要,她都能第一时间过来。 窸窸窣窣的细碎从灌丛传出,三儿回头一看,孟慕晴已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众人回到队伍,途径前方星罗爵炎乘坐的马车时,忽然被他叫住。 “美人,身子可舒坦点了?”似笑非笑的精湛容颜,从挑起的布帘内探出。 孟慕晴沉默点头,只目光略显躲闪。 星罗爵炎没多问,挥手放行,在她回到马车后,却招手唤来了一名将军。 “去,仔细查查她去过的地方。” 与此同时,大阳国京师五皇子府。 小白亲手端着碗熬好的药汁,疾步从后院来到新房,还没入内,就被小黑拦下。 “东西给我,我送去给师弟。”他接过药汤,在小白担忧的目光下推门进屋。 木窗紧闭的宽敞卧房,一如孟慕晴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便连她闲暇时翻看的书册,也还搁在太师椅旁的矮几上边,自她失踪后,这间屋子除高尘外,旁人一概不得入内,更不得妄动她的东西。 小黑猫着步伐轻手轻脚走到书桌边,看着埋首案几,连自己进屋,也无任何反映的高尘,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别在看了。”他伸手抽走了高尘掌下的图纸,“城内城外能藏人的地儿,千沙和隐卫全都去找过,她根本没在这些地方。” 图纸上绘制的是京师内外的详细地形图,上边标注的,是客栈、酒楼、破庙等地方。 “师弟,你该好好养病,寻人的事,我和师傅会替你去做。” 高尘一言不发的推开了药碗,抬手将图纸重新抢了回来,继续观察。 微颤的指尖在城内街道上抚过,这些地方都找过了,人如果还在城里,不可能找不到。 目光转向城外的地形,一遍遍搜寻,像是要从这份地图上找出被他忽略掉的地儿。 她被人绑走,肯定是藏了起来,如客栈这些太过显眼的地方不太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京城附近的深山丛林。 “派人去山中搜寻,村庄、茅屋都不可放过,咳咳咳,三哥名下的宅子都派人去过了吗?他府中的暗卫近日可有异动?”高尘凝声问道,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细沙磨过。 小黑摇了摇头,如果有消息他怎会不说? “是吗?”高尘握拳重咳,如果是三哥把晴儿绑走,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她不在三哥那儿,又会在什么地方? 按着图纸的手缓缓收紧,竟是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褶印。 晴儿,你究竟人在何方?为何连一点消息都不肯给我? “咳咳!” “师弟,别再看了,”小黑满心不忍,“我知道师弟妹失踪,你很着急,但正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把身体养好,如果你倒了,谁还会去寻找她?十弟妹如果还在,她会愿意看到你这副样子吗?” 他有多久没有合过眼?没有休息过一刻了? 打从师弟妹失踪,他就不眠不休的在部署着一切,想把人找回来,便连皇上召他入宫的旨意,也视而不见,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通通派了出去,不顾身子,不顾帝王的猜疑,只为了尽早找回师弟妹。 认识师弟多年,他从不曾见到过师弟这般理智全无的样子。 小黑的心抽抽的痛着:“师弟,先把药喝了。” “不必。”高尘手腕一翻,竟是把药碗打破。 “你这是在故意折腾自个儿吗?”小黑气得大声骂道,“你自个儿的身体难道你不知道?再这样下去······” “是我把她弄丢了。”是他的错,是他太过自信,以为在京师,她就是安全的,以为身边有隐卫跟随,她就不会出事,“那日,我该亲自送她回家的。” 若非他大意,她怎会失踪?怎会离开他的身边? 她没有武功,身旁又没个知心人保护,落在旁人手里,会不会受苦?会不会遭罪?会不会······高尘甩了甩头,不敢去想那最可怕最绝望的后果。 看着他平静面庞下,那些让人发凉的绝望与疯狂,小黑忽然顿悟了。 师弟他是在自责没能保护好师弟妹,他不肯喝药,不肯休息,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他的过错。 “我会派人继续搜寻,就算把大阳翻个底朝天,也会把师弟妹毫发无损的带回到你面前。”说完,小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阁主,主子他······”小白见他出门,立即迎上前去,透过那还未合上的房门,瞧见了书桌后那抹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待会儿你和暗风联手,把他打晕,不这样做他是不会听话的。”小黑低声吩咐道。 在人回来前,师弟的身子绝不能垮掉。 “可!”小白不太愿意,对主子出手那是天大的不敬。 “现在是讲忠心的时候吗?得手后,把这药给他喂下去。”小黑从袖中取出了一瓶药来,重重拍了拍小白的肩膀,郑重托付道。 “这是百日醉?”小白嗅了嗅药味,立马分辨出了。 百日醉,江湖上失传多年的迷药,只需一粒,就能让绝顶高手昏睡百日。 “非常时期需要用非常办法。”若不靠蛮力强行让师弟休息,再让他沉浸在焦灼中,他担心,师弟心头那根绷紧的绳,早晚会断裂,届时,恐怕他会疯的。 小黑神色一暗,师弟这么在意师弟妹,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甩甩头,将这抹思绪抛开,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想把人给找回来。 十日的赶路,星罗族京城宏伟的城墙终于映入了眼帘,城头上竖立着威风凛凛的旗帜,穿着甲胄的士兵正在上方严守,与大阳的京师不同,城门外的官道上,随处可见两边只用一张牛皮铺地,贩卖货物的货商。 那些货物大多是凶兽的獠牙制成的配饰,或是生肉。 这情形在大阳是不可能出现的,必会遭到九门将士的驱赶,更有甚者,许还会遭来牢狱之灾。 “我想在街上转转。”孟慕晴放下帘子与三儿商量。 这儿龙蛇混杂,或许她能借机将消息传递出去,好让高尘知道她的下落。 “这······”三儿面露难色,“恐怕得大王允许,美人请稍等,奴婢这就去向大王禀报。”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下了马车,一路小跑着抵达圣驾旁,跪在地上禀报。 孟慕晴紧张地坐在车里,星罗爵炎会不会答应她心里很没谱,但在入城前,怎么着她也得挣扎一下,留下些线索,否则,一旦进宫,宫中必有无数眼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很快,车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孟慕晴误以为是三儿回来,忙将车帘挑开:“他怎么说?” 是他? 染笑的容颜顿时沉了,写满了不欢迎三字。 “不是要在附近走走吗?有寡人陪伴,相信美人你定会乐不思蜀。”星罗爵炎刻意忽略了孟慕晴冰冷、抗拒的模样,自顾自地说道。 “大王请尽快回宫,宫里有不少政务等着您处理,逛街这么小的事,有三儿陪同足矣。”让他陪着?她怕是无福消受!孟慕晴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立时招来了马车两侧士兵的怒瞪。 大王愿陪她逛街,这是何等殊荣?她竟还再三推脱,不肯领情?分明是不识好歹! 孟慕晴只当视而不见,她不是星罗族人,而是被强行绑来的,想要她给好脸色?抱歉,她做不到。 “不得对寡人的美人无礼。”星罗爵炎笑意微收,冷冽的眸警告般扫过一旁的将士。 士兵们立时收回眼,不敢抗命,只心头,对孟慕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人多了几分忌惮与重视。 数万大军里,没几人知道孟慕晴的身份,更是不晓她乃大阳的五皇妃,她是忽然被大王身边的随从带到营地的,来后当日,就被封为美人,以至众人只以为她是营地附近村庄里的漂亮姑娘,入了大王的眼,方才有幸能在大王身边伺候。 “京师不安全,美人又生得如花似玉,寡人怎放心你单独去到坊间?”星罗爵炎侧过脸来时,笑得群魔乱舞,看似宠爱的语调下,是不为人知的强势与霸道。 要么由他陪同,要么驳回要求,不得离队,二者选其一。 孟慕晴眉头猛皱,她自是听出了星罗爵炎的言下之意。 第两百五十九章 义妹?嫔妃? “我忽然不想出去了。”孟慕晴耸耸肩,打消了传递消息的念头。 有此人寸步不离地尾随,她不可能在暗中做任何手脚。 既然知道无用,又何必再浪费力气去做呢? “哦?不想看看我族的风光?”星罗爵炎笑意盎然,眸中满是兴味。 “不想。”孟慕晴不假思索地说道,风光?星罗族的兴盛落败,与她何干? “可寡人想与美人你同游一日。”事是她起的头,却由不得她结束。 孟慕晴毫无防范之下,就被他近身,且被圈着飞上了高空。 “尔等先行回宫,寡人去去就回。” 众副将听得天上飘落的命令,纷纷下马领旨,率队先行入城。 秋风如刃肆意刮过面颊,令孟慕晴十分难受,尤是星罗爵炎羽冠下随风飘舞的白发,时不时自她脸上擦过,像羽毛般痒痒的。 她又一次拍开了落下的白发,咬牙说:“放我下去!男女授受不亲,我······” 速度忽地提升,迎面吹来的大风,让孟慕晴余下的话全都消失了。 她一时不查被风呛得直咳嗽,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星罗爵炎唇边的笑加深了几分,似恶作剧得逞一般。 好在他并无要折腾孟慕晴的念头,俯身朝下方一条无人的暗巷飞去。 “咳咳咳!”刚落地,孟慕晴便一把将他推开,撑着墙痛苦地咳嗽起来。 “很难受么?”星罗爵炎笑着问道,抬手想替她拍背顺气。 孟慕晴哪肯领情?他刚靠近,立马就接收到了两记凌厉的眼刀。 无奈的摊摊手,驻足在原地不再近身。 气顺了之后,孟慕晴忙整理仪容,在他跟前,她绝不要流露出狼狈、脆弱的一面。 “走吧。”星罗爵炎朝她抬了抬下颚,示意她跟上。 孟慕晴始终和他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出了巷子,便可见衣着简朴的草原人在街上走动。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没在街头? 孟慕晴很是不解,身为皇帝,他不用稍微乔装打扮一番么? “想看我,可放心大胆的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星罗爵炎将她打量的眼神看在眼里,极其大度的说道。 孟慕晴立马将目光收回,不再理会他,而是观察着四周的情形。 白发红眸之人,普天之下唯星罗爵炎一人,以至他刚现身街头就被百姓认了出来,街边的百姓年轻者皆是一脸崇拜之色,向他恭敬行礼,而年迈的老人,则是一副恐惧之态,当他们经过身前时,甚至会害怕到哆嗦。 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叫孟慕晴心生困惑。 在她的记忆里,帝王出游,莫不是万民毕恭毕敬地跪地接迎,怎会像见到鬼魅般避之不及,惊恐胆颤? 余光往身侧偷偷投去,看他的样子似是早已习惯了。 疑惑间,一匹枣红马从道路尽头奔腾而来。 “大王。”马停在身畔,马背上的红衣女子利落地翻身下地。 “香儿,你怎么来了?”星罗爵炎面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实,那双冰寒的红眸里,涌现出了几分暖暖的疼惜。 孟慕晴眉心微拧,他似乎很重视这个女人,与他接触数次,她头一次在这人脸上看到暖色。 “大王回国都却滞留城中,我怎能不来瞧瞧?”女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后,目光转向孟慕晴,“她就是将士们口中所说,大王在营地新封的美人?” 孟慕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镇定模样。 “正是。”星罗爵炎宠溺地笑了笑,还抬手揉着少女的脑袋。 孟慕晴暗暗心惊,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能得到星罗爵炎的万般宠爱? “果然是美人,可惜,太弱了。”香儿摇头说道,“一看就不是练家子,” “······”孟慕晴嘴角微抽,却无力反驳,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么? “大王,就让她陪着香儿一起练武吧,给香儿半月时日,定能让她脱胎换骨。”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柔弱。 星罗爵炎脑中不由浮现了她们二人一起练武的画面,仰头朗笑:“好,就依香儿的。” 脱胎换骨吗?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孟慕晴几次想插话,可惜两人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径直把事敲定了。 拜托,好歹她也是当事者,能问一问她的意愿吗? “那香儿先把她带去练武场了。”少女手中的软鞭立即出动,似富有生命力一般卷住孟慕晴的腰身往回一带,干净利落地将人带到了马上,双脚轻点地面,顺势飞上马背,将孟慕晴稳稳夹在前边,“大王,香儿先行一步。” 说完,她一夹马腹,马儿仰天四名着朝前方奔走。 孟慕晴慌忙回头,想要向星罗爵炎求救,练武场这种地方,她是真的不想去! 奈何,她余光瞄见的,却是站在路边挥手冲她道别的身影。 一路狂奔穿过半个京师,在无阻挠下,进入宫门,沿宽敞的石路一路北行一刻钟,就抵达了修建在皇宫北面的练武场。 练武场与大阳京师的校场十分相似,只是地方要小上许多。 少女勒紧缰绳,马儿在练武场外的栅栏处止步。 孟慕晴抹了下脸上沾染的尘埃,拧着眉头说:“我对练武没有兴趣,小主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没关系,慢慢的你会喜欢上的。”香儿全然不顾她的拒绝,指着练武场内的梅花桩说,“你基本功太差,必须从踩桩开始学习,每日在上边练一个时辰马步,扎稳根基,然后······” “能容我说句话么?”孟慕晴见她还有然后,忙出声打断,“我天赋太弱,且对耍刀弄枪并无兴趣,更无重头学起的想法,您若想要收徒教艺,还请另寻他人。” “可大王他恩准了啊。”大王的命令已下,她怎么可以拒绝? 那是你们的大王,不是我的! 孟慕晴险些把这话说出口,好在理智尚存,她深吸口气,强笑道:“大王那里,我会去请旨,求他收回成命。” “你能说动大王?”香儿一脸意外,随后,激动地抓住了孟慕晴的手腕,“大王他很宠爱你对不对?” “不······” “我就知道,我猜得没错!大王少近女色,这还是第一次带着坊间的姑娘回国都,封为美人纳入后宫,他肯定对你情有独钟,太好了!”香儿喜悦地握紧拳头,“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大王,尽快为大王诞下子嗣。” 能让她把话说完吗? 孟慕晴颇感头疼,星罗族的人难道都这么喜欢我行我素、自说自话? 星罗爵炎是这样,这位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还是这样。 见她已从诞下子嗣说到要自个儿帮忙说服星罗爵炎多去后宫,孟慕晴彻底歇了插话的念头,由她去了。 香儿叽叽喳喳说了老半天,不禁感到口干舌燥。 “我要回寝宫去,你和我一起吧,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孟慕晴倒也没拒绝,她对星罗族的皇宫并不熟悉,独自在宫中转悠,难保不会撞上什么贵人,倒不如跟着这个貌似单纯的小姑娘,兴许还能从她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便点头同意了。 让她意外的是,这女人竟骑马返回寝宫,且路上遇见的宫人,远远瞧见马儿就跪地行礼,连好些身负盔甲的朝臣也不例外,由此足以见得香儿在宫中超凡的地位。 至少在孟慕晴的认知里,大阳可从没出现过胆敢在宫中骑马之人。 “想必小主你定是万分得宠。”一边骑马而行,孟慕晴一边感叹。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大王的妃嫔,因此吃味儿吧?”香儿放慢了脚程,银铃般的笑声滑出唇齿。 “难道不是吗?”孟慕晴有些错愕,以她在街头流露出的亲近,还有星罗爵炎宠溺的态度,她应当没有猜错才是。 “我只是大王认的义妹,才不是宫中的嫔妃呢,不过,你往后在宫里,要是见到那些后妃,千万要小心,那些女人的手段很厉害,为了争夺大王的宠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香儿好心提点道,“你是大王从坊间带回来的,没有家世撑腰,大王又宠爱你,她们必会把你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大王在时,不敢对你怎么样,大王若不在,肯定会前来找茬。” 孟慕晴满脸苦涩,若是可以,她怎会愿意进宫,做什么美人?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香儿误以为她的沉默是被自个儿的话吓住,拍着胸口许诺道,“你是大王的意中人,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我们能在宫里再走走吗?我第一次进宫,想看看各处是什么样的。”孟慕晴忽略掉她的话,憨笑着说,“早点熟悉皇宫,知道什么地能去,什么地儿不能去,往后才不会行差踏错。” “好啊。”香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孟慕晴的私心。 从前朝到后宫,每一处她们都走遍了。 孟慕晴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将行过的每一条路全都记在了心里,且对星罗族皇宫明面上的守备有了大致的了解。 第两百六十章 偏不叫你得逞 推脱不过香儿的殷切热情,孟慕晴便留于她寝宫用了晚膳,顺道在席间不动声色打听大阳的消息以及星罗族的前朝情势。 星罗爵炎强掳她来此,定是有所图,且多和两国局势息息相关,既然暂且逃不掉,那么她能做的事就只剩下摸清他的目的,多打听些对大阳未来有利的情报了。 “大阳吗?说起来,最近闹得最大的不就是大阳愿以一万白银和五千担粮食补偿大王受伤一事吗?”与三儿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同,香儿提起这事却是一脸愤愤,“大王在大阳遇袭,他们居然只用这么点甜头就想息事宁人,分明是仗着国大民强,欺压咱们。” 孟慕晴假笑一声,没有接话,心头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这赔偿比之前星罗提出的减少了许多,尚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哼,不过且容他们猖獗一阵子,星罗有大王在,不需三五年一定能越过大阳去,成为最强盛的国家,到时候,就不用再在草原上过苦日子了。”香儿目光灼灼地说道,对星罗爵炎的信赖毫不掩饰,那仿若放光的崇敬样子,像极了信徒在向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顶礼膜拜。 “族里上上下下都盼着两国打仗呢。”孟慕晴意味不明地笑道,余光偷偷注意着香儿的反映。 她用力点了下头:“当然啊,就是不知道这仗何时才能打起来,真希望那一天能早日来临。” “打仗劳民伤财,会使得民不聊生的。”孟慕晴微微皱起了秀眉,试图说服香儿。 “那又怎么样?我星罗族的军队是最强的,定能轻而易举拿下大阳,为后世造福。”香儿豪气如云地说着,她不是星罗族唯一一个抱有这念头之人,整个星罗不论男女老少,都有着相同的信念,他日必要踏破大阳山河,将其取而代之。 孟慕晴垂下了眼睑,心情很是沉重。 若这份信念一直存在于星罗族的族人心底,两国有朝一日必将兵戎相见。 等她回到京师,定要好好提醒高尘,早做防范,省得敌人打上了门,大阳却无还手之力。 “不说这事了,和我说一说你与大王认识的经过吧。”香儿盘腿坐在软塌上,满眼好奇地追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孟慕晴看了眼她随性的坐姿,有些不太适应。 或许这是番邦女子的常态?不拘泥于规矩,率性而为? “你怎么不说话啦?我有何不妥吗?”香儿低头看了看身子,脸上写满了疑惑。 “香儿,你失礼了。”一道邪肆却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看似训斥的言语里,却带着几分纵容,几分宠溺。 孟慕晴当即噤声,目光越过香儿投向了来人。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她竟然直至人出声才察觉到。 “大王。”香儿吐吐舌头,盘着的腿立马放了下去。 “你的规矩该重头学过了。”星罗爵炎摇头叹道,但那双血眸里不见半分苛责之色,“寡人的美人打扰你许久,是时候把她交还于寡人了。” “好呀,”香儿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伸手推了推孟慕晴,“你快去陪大王吧,明儿有闲工夫咱们再谈心。” “······”比起陪这人,她更愿意在此陪她。 孟慕晴默默腹诽道,可身体却听话地直了起来。 人在屋檐下,她没有别的选择。 星罗爵炎似仅是来带她走的,草草与香儿寒暄几句,又叮嘱她记得按时用膳后,便转身离开了寝宫。 孟慕晴慢吞吞跟上,临走时,还瞧见香儿朝她挥舞拳头加油助威的动作。 额角不由抽动数下,宫里居然容得下这么天真、活泼的女子,真是叫人意外,但由此也可看出星罗爵炎对她的疼爱有多深。 她眯了眯眼,眸中掠过几道精芒。 也许她能想办法从香儿传递出消息。 目送两人一前一后行远,香儿面上热情的笑方才卸下。 “大王······”香儿已经长大了,为什么您眼里的香儿,仍是一个需要百般疼宠的妹妹呢? 她没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一身寂寥。 出了寝宫,一架龙撵静静停放在石墙外的空地上。 早有侍卫挑了帘子,静候大王上架。 星罗爵炎在龙撵前止步,回身朝孟慕晴勾了勾手指:“寡人特许你同驾。” “不必了,”孟慕晴连半分犹豫也没有,果断拒绝了这莫大的殊荣,“香儿说过,小女子身子柔弱,需要时常锻炼,还是大王您坐辇驾,小女子步行陪同吧。” 笑话!和帝王同驾,她在星罗皇宫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后宫里那些女子,不明里暗里寻事找茬才怪! 至少在她寻到稳妥脱身的法子前,她还不想惹上诸多麻烦。 当然这只是其一,更为重要的是,她不愿与旁的男子太过亲近。 “哦?”星罗爵炎眉梢一扬,笑道,“既然如此,那从今日起,每日早朝时分,你就在御花园里跑上几圈,好好加强一番筋骨。” 孟慕晴听得目瞪口呆,他在说笑吗?绕御花园徒步奔跑?会累死人的! “如此便不会辜负了香儿的美意,亦能让你尽快出师。”星罗爵炎压根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将事拍定。 瞥见她隐忍的怒容,星罗爵炎只觉龙心大悦。 高尘啊高尘,你在算计寡人之时,可有想过有一天你最最在乎的宝贝,会被寡人所制? 狂放的笑声在空中飘荡,孟慕晴吸了口气,硬生生将心头的愤怒忍下。 她知道,星罗爵炎是故意想激怒她,看她笑话,但她偏就不要他如意! “好啊。”不服输的目光隔空迎上星罗爵炎的眼,还挑衅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不就是跑步么?她不怕! 正好她还能趁此机会多观察一下宫中的防备情况。 出人预料的反映让星罗爵炎的笑声立时停了。 这女人,果真是一身反骨! 他倒要看看,她的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 星罗爵炎恼怒地拂袖踏上龙撵,不再唤孟慕晴同驾,而是任由她徒步尾随。 返回御书房时,他特地命侍卫拐道而行。 孟慕晴几乎走了大半个皇宫,步伐一次比一次沉重,但她却连一声也没吭过,咬紧了牙关艰难地追随。 日落时分,龙撵终于抵达御书房。 孟慕晴累得香汗淋淋,只觉这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送她回敏秀宫。”星罗爵炎大手一挥,放过了她。 六名侍卫从前后左右四方将她团团围住,护送她前往寝宫歇息,说是护送,但这架势,更像是监视、押送。 敏秀宫,后宫里一处许久无人居住的清冷宫殿。 当孟慕晴踏入院子,立马就被眼前荒凉、落败的一幕惊呆了。 院中的石桌凳上清晰可见一层灰白色的尘土,旁侧的一池湖水深绿且不见底,四周的山石更是长满青苔,更别提院中唯一一株大树,枝桠光秃秃的,只挂着几片极其可怜的枯黄叶子。 孟慕晴身侧的气息突地一寒,脑中不期然闪过了许久不曾回想起的遥远回忆。 上辈子她也曾住在过与这相差无几的冷苑中,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搭理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双目猛地闭上,她甩了甩头,把那些翻涌的画面抛开,抬步进了院子。 “这位美人和宫里那些娘娘好像不太一样。”目送她入了房的侍卫们聚集在墙角,窃窃私语道。 “敏秀宫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可她到这会儿都没发过一声牢骚,不愧是能被大王亲封,还从草原带回宫的小主。”有侍卫立马为姓罗据俄杨高唱赞歌。 房外的动静孟慕晴毫不知道,她正用袖口捂住口鼻,清扫着这间许久无人居住,尘埃遍布的房间。 紫夜,星罗皇宫里灯火具熄,宫中每处道路都有佩戴刀剑的士兵来回巡视。 御书房内,星罗爵炎随手将最后一份批阅完的折子扔到旁侧。 他离京一段时日,但积压的奏折并不多,能呈交到他手里,由他亲自批阅的,皆属大事,譬如各地番邦的动静等,而那些个小事,则经由大臣们审批。 若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要这些朝臣何用? 饮过一杯茶水后,身体的疲惫勉强散去几分,星罗爵炎这才有心情询问别的事。 “敏秀宫那边有何消息?” 像她这般从未吃过苦头的大家闺秀,恐怕早就叫苦连天了吧? 想到她郁闷、憋屈的样子,星罗爵炎心情大好。 “大王,敏秀宫一切如常,那位在一个时辰前清扫完各处,已经歇下了。”一名近侍从房梁上跃下,单膝跪地禀报着敏秀宫的情况。 星罗爵炎愣了愣,面上掠过一丝惊讶:“她清扫了各处?” “是,而且她并未让奴才帮手,是一个人做的。”敏秀宫外有人十二个时辰盯防,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宫中的眼线。 呵,不愧是高尘的意中人啊,单单是这份忍辱负重,能屈能伸的韧性,就足以叫无数女子失色。 “大王,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近侍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皮,见上方的大王面露赞许,终是硬着头皮启口。 第两百六十一章 我要亲自去接她回来 “去了大阳一趟,就学会了他们那套扭捏吞吐劲儿?”星罗爵炎不耐地蹙起眉头,“有话就说。” “奴才不明白,大王不惜动用埋在大阳京师数年的暗桩,也要将那位掳来是为了什么。”近侍把心一横,将心中多日来的困惑问出了口。 大阳的五皇妃是怎么来到草原的,外人不知,但像他们这等追随大王身侧的侍从,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王在继位前,就开始在大阳国京师埋下暗桩,足足数年,才让他们在京城扎根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可现在,就为了掳走一个女人,出动桩子,使得多年部署成空。 若是为了扰乱大阳的安宁,倒也值得,可一个皇子妃有那么大的能耐吗?便是不说这一点,单是大王将人掳来,却奉为座上宾,还封其为美人,纳入后宫,此举更是匪夷所思。 “寡人做事,何时需要向一介奴才解释?”冷冽如冰的话语炸响在近侍的耳畔。 近侍张口欲言,但下一刻,一记掌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正前方扑来。 胸口大痛,强壮的身体砰地砸在了后方的房门上。 “噗”,鲜血喷出唇齿。 “不要再有下一次。”星罗爵炎噙着抹轻柔的笑,低声说道,血眸中闪动的却是与笑容截然相反的冰冷。 近侍是被两名同伴架着出去的,厚重的金色房门缓缓合上,一同被阻绝的,还有殿中那抹尊贵、妖冶的身影。 “李牧,你今日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质问大王,是大王近年来对奴才们太温和,让你忘了大王的手段吗?”一名侍卫一边架着人去往御医所,一边教训道。 “也许是吧。”那名身受重伤的近侍有气无力地回道,面如死灰。 是啊,大王他近年来脾气愈发好了,他甚至都忘了大王那些令人恐惧的惩罚手段。 “大王行事自有主张,岂是你我能过问的?今夜的话日后不要再提了,否则,下一回恐怕你连这命都保不住!” 谈话声随着夜风逐渐飘远。 翌日清晨,只浅眠了不足两个时辰的孟慕晴仍穿着昨日的衣裳,孤零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早晨的凉风格外清爽,打在脸上,便连周身的疲惫,似也被吹散了许多。 她托着腮帮,神情恍惚地注视着前方的清池,思绪却早已漂移到了别处。 距离得知他的消息已经过了好多天,他的病有好些吗?是否还和过去一样,不把小病搁在心上? “小主,大王有令,请您移步御花园。”墙外把守的侍卫瞧了瞧天色,这个时辰大王应当快上朝了,他便稳步进了院子,请孟慕晴去御花园跑圈。 飞远的思绪立时收回,孟慕晴一脸木然的起身:“这就去。” 这天早上,不少宫人、侍卫纷纷看见在偌大的御花园里,沿园子一路小跑的倩影。 “大王,人的确在园中,您看,就在那儿。”龙撵悄然在花园外的林间小道上停下,一名近侍抬眸看了看园子,恭敬地向辇中闭目小憩的主子禀报。 静止的长睫微微颤了颤,那双冰冷的血眸中,隐过一丝兴味。 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抬,立有侍卫将布帘挑开。 星罗爵炎穿着一席明如火焰的红袍,不紧不慢地下了龙撵,目光穿透枝桠,落在了前端不远处吃力跑步的女子身上。 下盘颤抖,体力尽失,这女人分明是强弩之末。 即使是这样,依然不肯示弱吗? 艳艳红唇滑开了一抹玩味的弧线:“今日天色不错,让她一直跑,直至寡人下朝。” “是。”侍卫拱手领命。 孟慕晴的余光已然看到了正渐行渐远的龙撵,脚下步伐当即停下,气喘吁吁地抹着汗珠。 “小主,大王有令,命你继续跑,不得停下来歇息,待大王下朝后,你才能回宫。”侍卫尽责地宣布自家主子的圣谕。 孟慕晴脸色一冷,拖着酸痛的双腿继续小跑。 想要看她出丑,看她落得一身狼狈?她偏不!她是高尘的妻子,是大阳的五皇妃,纵然身在别国,也绝不会向敌人示弱半分! 孟慕晴始终注意着呼吸吐纳,尽力控制着速度。 余光也一直在留意御花园旁途径的士兵队伍。 大阳国五皇子府。 在得知高尘昏睡,仍无孟慕晴的消息后,孟轻礼不顾管家苦口婆心的劝阻,轻装简行,带着鱼梅梅一道离府,去京师的孟家商铺,联系各地商行、伙计四下寻人,便连江湖上的一些至交好友,他也联络过了,出动了手中能动用的所有力量在大阳国境内训中。 “有消息了。”清讫刚接到从百里之外的锦州传回的消息,立即来到后院新房,推门而入。 小白搁下手中的凉水,从床沿起身。 自高尘服用了百日醉陷入昏睡后,他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在一旁照料饮食起居。 “是夫人的消息吗?人在哪里?” “有隐卫打听到与夫人的画像相似的女子在锦州出没。”清讫将海东青送回的密信交给小白。 他匆匆一看,多日来阴云密布的面庞终于放晴:“我这就出发去锦州。” “主子的师兄已经赶去了。”清讫把人拦下,“他轻功冠绝江湖,用不了两日就可抵达锦州。” 闻言,小白长松口气:“但愿他能把夫人平安无事的带回来。” 话音刚落,床榻上如木偶般的身体忽地动了。 “主子?”清讫鼻尖微动,敏锐地嗅到了房中突如其来的血腥味,愕然转过头去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高尘紧抿的唇角,有血渍正在渗出。 小白赶忙出手,手指还未碰触到高尘的手腕,就被一股内力震开。 “主子在强行运功压制百日醉!”他惊呼道。 “不可能!百日醉哪怕是绝顶高手都不能解开,主子他这数日一直昏睡,怎会有恢复神志调动内力?”清讫打从心底不信,“定是主子身体有恙······” 话还没说完,高尘已幽幽转醒,那双闭了数日的眸缓缓睁开。 两人同时一怔:“主子?” 高尘随手抹去唇边的血渍,撑着身体坐起来。 没有责备,没有训斥,他甚至连看也没看两人一眼。 极其缓慢地下床朝房门走去。 主子的气息乱了! 清讫心头一紧,又看了看高尘异常惨白的脸色,这才信了小白方才的说词。 “主子,快服下伤药。”她慌忙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来,递给高尘。 这要是绝佳的内伤药,定能帮助主子尽快调理好内息。 高尘轻轻抬手,竟将药拍开。 “备马。”他单手撑着门匛,哑声命令道。 “主子!”两人齐声惊呼。 “我要去锦州。”她就在那里,在等着他,他要亲自去接她回家。 清讫忙朝小白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动手将主子制服。 主子内伤在身,气息大乱,仅凭这样的身子,他怎能出府? “若不听命,尔等不必留在我身边。”高尘似背后长了眼睛,率先说道,神色不见半分玩笑。 “主子,千沙楼楼主已出发去了锦州,相信过不了几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小白稳了稳心神,耐心地劝说道,“您不必亲自前去啊。” “我让你们速速去备马!”高尘豁然转眸,泛着诡谲紫光的眸,犹若恶魔,不见了往日的淡然,只余下无尽危险的寒凉。 饶是追随他多年的清讫、小白,这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在那慑人的目光下,再不敢忤逆,咬着牙说:“属下遵命。” 良驹很快就在府外备好,共十二骑一路直奔城门而去。 “主子,五皇子离府出京了。”高尘前脚刚走,后脚,消息就传到了高湛耳中,“奴才在城内亲眼看着他率人离开,走得十分匆忙,而且,奴才还发现五皇子离开时脸色有异,似乎是真的患了重病。” 穿着百姓便服的探子跪在书房中央,将所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高湛眉心一跳:“此话当真?” 五弟他居然擅自离京了? “奴才不敢有半句谎言。” “好,速去备车,本皇子要入宫面见父皇。”高湛只觉喜从天降。 好一个高尘,竟敢在无圣谕允许之下,私自离开京师,还带着人一同出城? “来人啊。”当探子出门后,高湛立马朝门外朗声唤道。 三名暗卫从门外飞身入内,静候他的差遣。 “去,沿途打探高尘的去处,买通江湖中人,布好人手,这回,本皇子要他有命出城,没命回来。”他凉声吩咐道,宛如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阴毒、凶狠,“五弟,你可别怨三哥,要怪就怪你太过重情,才会将机会亲手送到三哥手中。” 短短一个时辰,高尘擅自离京的消息就传入了各高官耳中。 能居朝堂之高的,消息大多灵通,高尘匆忙离京,城内多少百姓亲眼目睹? 高永帝得知这一消息后,气得当场砸了杯盏。 他已勒令尘儿在府里好生养病,甚至答应,会在暗中走访寻找孟慕晴的下落,可他倒好,竟阳奉阴违亲自离府出城去了? “他当真有把朕放在眼里吗?” 第两百六十二章 宫中作画 帝王震怒,下令声称五皇子高尘思虑成疾,暂免兵部之职,于府中静养,而暗地里,却命人找寻高尘的下落。 就在这时,各地官衙上折抵京,密报孟府异动,门下长工正在四处寻人,甚至在江湖上发出悬赏令,以上万黄金买嫡女孟慕晴的下落。 而张泽海、穆玉峰等朝臣,则极力劝阻圣上当以大局为重,孟府家财万贯,五皇妃自幼在家中得宠,五皇子如今又为大阳立下汗马功劳,朝廷万不能在此时叫忠良寒心,对五皇妃的生死置之不理,阻挠五皇子寻人。 多名武将联名上折,高永帝再三权衡后,终是放弃了命高尘回京的念头,且命多地府衙留意五皇妃的消息,一旦找到人,立即护其返京。 大阳的异动皆传入了星罗爵炎的耳中,当看见密报上所述,高尘重伤仍执意前往锦州寻人的消息后,他不由得笑了:“不顾前朝政务,帝王忌惮,擅自动身,高尘啊高尘,你也不过如此。” 原以为他是个英雄人物,没想到,也难越美人关。 果然啊,只要对孟慕晴出手,就能乱了他的阵脚。 “命各地探子继续监视,除此之外,无需出手干预。”他随手将密信碾碎,沉声吩咐道。 即使星罗不出手,大阳三皇子也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一抹冷冽的寒芒悄然隐过他血红色的眸,这次,他便要坐山观虎斗,坐享渔翁之利。 敏秀宫中。 孟慕晴正埋首案几,将记忆中星罗皇宫的地图绘制在纸上,这份地图是她数日来细心观察的成果。 据她几天的探查,宫中守备每两个时辰会进行一次更换,且是在前朝的宽阔广场作以换防的根据点,从那处出发,一个时辰当能巡逻完整个皇宫,再折返回去。 毛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标注着巡逻侍卫队在这两个时辰里途径宫中各主道的时间。 “前朝守备森严,不能从那儿走。”孟慕晴拧着眉头,否决了从朝殿附近离开的想法,目光扫过地处御花园后的后宫。 星罗族皇宫以御花园一分为二,前方是议事朝殿、设宴的国殿等,而御花园后,经重华门便是后宫,相较前朝重兵把守的情形,后宫的守卫算得上薄弱。 可她要如何瞒过敏秀宫外的侍卫,躲过各宫门前的防卫之人,成功脱身离开呢? 孟慕晴有些心烦意乱,她也曾想过拉拢宫中的宫人,想法子将消息传出宫去,好让高尘知道她的下落,但星罗爵炎根本没有给她分配宫人伺候的想法,每日寸步不离看守她的侍卫,除却传递他的圣谕,呈送膳食,压根就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 她烦闷地揉了揉脸,面露一丝苦笑:“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该把家里的铺子开设到番邦的。” 至少那样,星罗族尚有能传递消息的据点,而不似今日这般孤立无援,求天不应。 当然,这想法仅是一瞬就被她抛开。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放弃,高尘还在京城等着她回去! “美人。”门外,忽地传来了香儿热情的呼唤。 孟慕晴迅速将图纸折好塞入衣襟,再扯过一张宣纸,随意写了几个字作为掩饰。 “你在练字吗?”香儿在门前留下了随行的宫人,孤身入内。 “是啊,我这儿没什么要紧事,就练练字打发时间。”孟慕晴温和地说道。 “你的字挺好看的,”香儿拾起宣纸看了看,“比我写的好多了。” “公主谬赞了。”孟慕晴谦虚地摇摇头。 “真的,香儿从不说谎,就这字绝对是后宫里的妃嫔中写得最出色的。”香儿拍着胸口说,“不过,草原上的姑娘都和你一样,喜欢舞文弄墨看书习字吗?倒是和国都里的女子不太一样,好多姑娘从小最爱的就是练武,最不喜的便是看书了。” 番邦重武轻文,不论男女老少,都需习武,以便他日能上战场,为星罗出一份力。 “真要说擅长,我的画倒是比字还要好上一些。”孟慕晴眸光一闪,笑着说,“以前没事的时候,总爱做些画卷,公主不嫌弃,我替你描一幅丹青可好?” “好啊。”香儿用力点头。 “只是这敏秀宫里没什么别致的风景,不如去御花园吧。”孟慕晴提议道。 香儿不疑有他,当即就答应了,还命屋外的婢女去寻文房四宝送到御花园里,而后,方才和孟慕晴一道出门。 星罗皇宫何时有过当众作画的先例?听说有人在御花园为香儿公主作画,后宫的嫔妃莫不是盛装打扮前来旁观。 “本宫就说何人竟敢做这卖弄才学的事,原来是大王的新宠啊。”身着华贵长裙的妃子站在林间的树下,冷冷盯着花圃旁,正净手的孟慕晴,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娘娘说得极是,这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女子,可和咱们不同,也许是生活在边境,受到了大阳人的传染,也学起了他们那套本事。”她身旁的婢女出声帮腔,对孟慕晴这般作态极是看不上眼。 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孟慕晴不仅没生气,反而心情大好,让香儿倚在一株梨花树下后,便拾起毛笔蘸了墨,开始作画。 星罗爵炎得了信,带着一众近侍从御书房踱步前来,透过林间密集的群树,看着前方沐浴在阳光下,专心作画的女子。 “大王。”几名宫妃得见他出现,慌忙行礼请安。 星罗爵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愿她们惊扰到园中的孟慕晴。 御花园里静得只闻鸟声,孟慕晴时而抬眸看香儿,时而低眉作画,神色很是专注,仿佛眼中唯香儿与画作两物,再无其它。 星罗爵炎双手环在胸前,静静地凝视着她认真的小脸,有些失神。 一幅墨色的丹青极快成形,孟慕晴抬手拂去了额上的汗珠,笑着朝香儿招手:“你瞧瞧。” “让寡人看看。”一抹红影从林间飞来,先一步夺过了她手中的宣纸。 孟慕晴先是一惊,随后立即沉了脸。 “不错,神韵传神,确是好画。”只寥寥数笔的勾勒,画中人却是栩栩如生,仿佛要从这画中呼之欲出,星罗爵炎蓦地俯身,在她耳畔说,“苏州第一美人的才学当如是,果真不负盛名啊。” 孟慕晴警觉地退身数步,用力擦着耳朵,想要将上边属于他的气息通通抹去。 星罗爵炎笑意一冷,她在嫌弃他吗? “大王,快让我瞧瞧。”香儿一路小跑着从花圃过来,见到画作后,立即双目放光,“画得真好。” “看着这画,便连寡人也动了心,想让美人为寡人作上一幅了。”星罗爵炎似真似假地说道,看向孟慕晴的目光分外宠溺。 “只是拙作,信笔涂鸦罢了,可惜宫中无染料,不然画会更美。”孟慕晴一脸遗憾。 星罗爵炎唇边的笑加深了几分,染料?番邦人大多尚武,怎会有闲情逸致制作染料? 她是信口一说,还是别有用心? “是这样吗?”香儿一听这话,顿时起了兴趣,仅仅是墨画就这么美,若是再加以染料图色,肯定会更加漂亮,“大王。” 她期盼地看向星罗爵炎。 后者深深凝视了孟慕晴一眼,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孟慕晴生出几分心虚来。 她捏了捏拳头,坦然迎上他的视线。 “好,寡人会命人前去大阳,买些染料为这画作增色。”星罗爵炎疼爱地拍了拍香儿的脑袋。 孟慕晴眸光一怔,紧接着,心窝里泛起了几分喜色。 若是高尘得知星罗族忽然潜入大阳添购染料,一定会起疑,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今日宫中的异常,从而推断出她被困在星罗皇宫! 太好了,她的计谋就要成真了! “就这么开心吗?”耳边忽地传来一道低沉的声线。 孟慕晴愕然抬眸,撞上了星罗爵炎戏谑的寒眸中。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光在周围一扫,除了她,似乎没有人听到这话。 “你可知,高尘现在人在何处?”星罗爵炎嘴唇微动,传音入密。 孟慕晴不知怎的,竟有了丝不详的预感,她紧盯着星罗爵炎妖冶的面庞,等着他解惑。 “他眼下正在大阳锦州寻你。” 锦州,秀眉猛地皱紧,他怎么会去那儿? 孟慕晴有心想问他,让他把话说清楚,但星罗爵炎却不再开口,而是与香儿说起话来。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前往锦州。 孟慕晴拧眉深思,猜想着高尘突然离京的原因。 星罗爵炎不会无的放矢,更没有必要骗她,所以他的话定是真的。 只是,锦州多年安稳,无要事高尘不可能前去,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在那儿? 想及此,孟慕晴呼吸一滞,刷地抬眼看向星罗爵炎。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这消息必是他放出去的! 暗藏愤怒的目光落在星罗爵炎的脸上。 这家伙故意散发出假消息,是想蒙蔽高尘的眼,让他查探不到自己真正的下落吗? 不,不对! 以他的智谋,不可能仅是如此。 她立时想到了前不久在营地时,星罗爵炎所说的事儿,小脸刷地一下白了。 第两百六十三章 重伤垂危? 高尘染病在身,却动身前往锦州,这事星罗爵炎知道,高湛定也会有所耳闻,他会不会趁着高尘身体抱恙时,对他出手? 如果高湛当真有此心,不论成败,大阳都会大乱。 孟慕晴冷冷看着星罗爵炎,想必这才是他的目的,想搅乱了大阳这池水,好得渔翁之利! 他故意把这事透露给他,何尝不是存了炫耀之心? 饶是她想得明白,能看穿他的用意,可身陷囫囵,困于宫中,她又将如何告诉高尘莫要上当? 这人好生混蛋! 怒火点亮了她的黑眸,如这天上午阳,熠熠生辉。 星罗爵炎一边同香儿说话,一边留心着孟慕晴的神态,得见她双目喷火,不由乐了,极为恶趣味地朝她投来了一抹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着:便是你猜得到寡人的计策,又有何用? 孟慕晴咯咯攥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动手揍人的冲动。 “今儿这天着实燥热,来人啊,去煮碗冰镇绿豆汤来,送给美人消火去热。”星罗爵炎弯唇笑道。 “······”孟慕晴的脸色由青转黑,眼刀不要钱般一个劲往星罗爵炎身上砸。 “大王对美人真好。”香儿撅着嘴说道,话里带着似真似假的醋意。 星罗爵炎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她好吗?他会对她更好的。 孟慕晴收回目光,不愿多看他那张混账的容颜,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糊上去。 “我身体不适,请大王允许我先行回宫。” “哦?那可得寻大夫来瞧瞧,别落下病根啊。”星罗爵炎一脸关切地说道,特地命侍卫去请大夫。 孟慕晴自知他是故意想激怒自己,硬是将恶气忍下,没同他正面交锋。 回到敏秀宫后,孟慕晴焦急地在屋中来回踱步。 不行,她得想办法尽快让高尘知道她的下落,以防他被星罗爵炎牵着鼻子走。 次日,她等的机会便主动送上了门。 许是听闻星罗爵炎对她画作的那番嘉奖,且还声称要寻她作画,后宫中的妃嫔纷纷派了身边的宫女前来登门求画。 孟慕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一时间,星罗族后宫刮起了作画的风潮,一些个来自小番邦的嫔妃,在孟慕晴的怂恿下,特地命亲信偷偷去大阳添购染料,还有不少位分较低,常年见不着君王一面的后妃,甚至以重金向孟慕晴拜师求艺,只为了能在君王跟前多露露脸,让君王对她们多一分上心。 后宫的动静星罗爵炎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反而纵容孟慕晴继续扩大动作。 这股风潮连前朝也被惊动,朝臣们得知大王对作画颇感兴趣,莫不是在京中找寻画师,学着附庸风雅。 每日孟慕晴在御花园里奉命跑步时,都能听宫人们说起宫外国都的情形,据说,一些宫妃甚至请人到坊间去添置了许多手札、书册,用以翻阅。 这些女子为了邀宠,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她行事了。 目光越过高墙远望着远端,这么大的动静,过不了多久大阳必会得到风声,或许她在这儿滞留的时日不会长了。 孟慕晴在星罗族皇宫整整待了快一个月,不仅将这儿的地形打探清楚,还从宫人私下的谈论中,得知了不少星罗族的内幕消息。 据传,这段日子各处营地纷纷上书,要朝廷再拨粮饷,支撑军中兵马开支,且星罗以北的流星河近日因接连大雨,导致河水上涨,附近好些村庄都被淹没,牧民失去了家园,需朝廷安顿。 后宫的开支锐减,好些妃嫔的吃穿用度比起过去来,都简朴了很多,唯有孟慕晴,她在敏秀宫的吃穿用度算不上奢侈,故而,此次缩减开支的事,没有殃及到她身上。 天灾降临,国库无闲钱发往军中,前朝后宫皆是一片愁云惨淡之状,便连习字学画的宫妃也失去了学习的闲情逸致,成日在寝宫里为族内的情形叹气。 星罗遭难,孟慕晴却是心情大好,连晚膳也多用了一碗米饭,食欲大开,用过膳后,还有闲情在院中悠然散步,绕着池塘走了一圈,冷不防余光瞥见了拱形石门前,不知站了多久的妖冶红影。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御书房为粮饷、灾难的事头疼吗? “听说你今夜胃口大开,心情十分愉悦?”星罗爵炎危险地眯了眯眼,挥手命身后的侍卫退下,抬步进了院子,似有兴师问罪之态。 孟慕晴先是一惊,而后竟是笑了:“我不该高兴吗?” 她是大阳人,得知敌国遇难关,不开心难不成还要为星罗惆怅、担忧不成? 抱歉,她没那么善良。 “若不是星罗四下征兵,导致军队数多,国库无法支撑,岂会落入今时今日的地步?”但凡星罗愿先安内,而非处心积虑想攻打大阳,把银子花在修建堤坝,早预天灾,也不会有现在的难题出现。 说到底,这一切是他们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星罗爵炎冷笑一声,眸中凝聚着几分恶意。 “寡人本在为银两头痛,可见着美人你,却心生一计,寡人若将你当作诱饵,叫大阳以粮食来换,你说,能换得多少物资?” “就怕大王你不仅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反倒会招来大阳铁骑。”孟慕晴并未被他唬住,只要她身在星罗的消息传扬出去,那么,大阳便有了出师之名,再加上星罗国内不稳,天时地利人和,是绝佳的出兵时机,届时,他的如意算盘便会落空,还会惹来大祸。 “高尘的女人果真心智如妖,眼光深远。”星罗爵炎颇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能看到这女人担惊受怕的一面,竟是没想到,她会如此镇定,“不过,你所说的后果尚有一前提。” “什么前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想攻陷星罗,首先也得大阳有善战的武将可用,”星罗爵炎笑得眉眼弯弯,但那双眼却冷若冰凌,“美人怕是不知,三天前,贵国传出消息,五皇子在锦州遇袭,性命垂危,大阳无他坐镇,何惧之有?” “嗡”,耳畔一阵嗡鸣,似惊雷炸响,炸得孟慕晴头晕目眩。 “你别想骗我!”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细碎的疼痛终是勉强将她脑中的最后一丝神志稳住。 高尘怎么可能性命垂危?他必是在说谎,想以此来报复她方才的话。 “骗你?”星罗爵炎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狂笑,“你在回国都的路上,偷偷在灌丛里留下碎布,想把消息传递出去,这段时日,又故意在宫中掀起行诗作画的风潮,好让高尘得到风声,知道你之下落。” 他知道了? 孟慕晴脸色一白,却倔强的昂起头,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高尘在星罗埋有探子,只需稍稍打听,就能知道宫中的异变,结合她失踪的时日推断,立马就能猜到她的下落,从而想办法救她回去!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星罗爵炎挑眉笑问,眉宇间妖气横生,“按理说,高尘应早就得到了风声,为何至今未差人前来救你?他麾下能人异士辈出,寡人的皇宫于他而言,算不得危险,想要出入轻而易举。” “你究竟想说什么?”孟慕晴不愿承认被他说中了心事,咬牙怒问。 “美人这么聪明,当真猜不出寡人之意吗?”星罗爵炎很是欢喜她这副惊恐不安却还在佯装镇定的反映。 孟慕晴呼吸一顿,心头泛起无数不安。 她不是傻子,星罗爵炎的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高尘的确性命垂危。 若不是那样,他岂会至今未差人前来? “看样子,你心中有数了。”星罗爵炎莞尔一笑,“现在,美人你还以为寡人若提出物资交换,贵国会在恼怒下,兴兵来犯吗?” 他的挑衅,孟慕晴置若罔闻,她眼下所有的心神全都搁在了高尘身上。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相信星罗爵炎这番说词,他极有可能是在胡言乱语。 可是,事实诚如他所言,由不得她不信。 他没来救她,是因为遇袭了,受伤了? “他······他伤得怎么样?”孟慕晴颤声问道,眼圈迅速红了,近乎祈求般的目光,却让星罗爵炎心头一堵。 她从被掳至今,不曾在人前掉过一次泪,红过一次眼,就连他故意折腾她,把敏秀宫赐给她住,让她在御花园内跑圈,受尽旁人的冷眼和嘲讽,她也没有叫过一声苦和累。 可是现在,仅仅是听到了高尘的消息,多日来的坚强外衣,立时脱落,甚至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真真是叫人不喜。 “你说话啊!”久等未得到回答,孟慕晴愈发急了。 什么冷静什么倔强,这一刻在巨大的恐慌与担忧中,烟消云散。 她只想知道,高尘现在如何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大概还剩下一口气吧。”星罗爵炎没所谓地耸了耸肩,神色冷漠到无情,“可惜了,寡人原以为能在战场上同他一较高下,不想,他最后竟是折损在同胞手里。” 第两百六十四章 第一次杀人 “他不会折,更不会死!”孟慕晴哑着嗓子低吼道,盯着星罗爵炎的眼闪烁熊熊烈火,“你别想咒他。” 冷静,孟慕晴,不要轻易就上了他的当,高尘那么厉害,怎会陨落?定是他信口胡说,想以此来捉弄她,报复她刚才的幸灾乐祸。 深深吸了口气,她才勉强将即将失控的神志稳住,但双袖下,那双柔软的小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明明心中恐慌非自欺欺人的佯装镇定······ 星罗爵炎不快地沉了脸,为她这份毫无缘由的信赖,更为她这副护犊的姿态。 “或许非得等到高尘的死讯昭告天下,你才肯相信?若是美人所求,寡人不介意为你大胆一回,去将尸骸偷来星罗,送到美人面前。”红眸妖气横生,带着三分嘲弄,七分恶劣。 “在没有寻回我之前,他不可能有事。”孟慕晴固执地说道。 他们还未成亲,还未拜堂,还未斗垮高湛,还未去天下云游······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没有做,他怎么可能舍得扔下她? “真美。”星罗爵炎惊艳地看着她那双染满水色,却又好似坚硬无比的金刚石般,熠熠生彩的眸。 若是将她眼中的人挤走,刻上属于他的印记,染上他一人的影子,该有几多绝美? 不经意浮现的念头,好似种子悄然在心底种下。 “啪” 孟慕晴猛一抬手,将他伸来的手指拍掉。 “我乏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 指尖传来的细微疼痛,让星罗爵炎眸中的恍惚尽数散去。 呵,好一只会挠人的猫儿。 孟慕晴懒得理会他意味不明的态度,利落地转身朝房间走去。 “寡人劝你最好乖乖待在宫里,若你再胆敢在暗中耍什么小把戏,莫要怪寡人不怜香惜玉了。”邪肆且冷冽的警告从背后传来。 孟慕晴步伐不停,大步流星步入房中,啪地将房门甩上。 星罗爵炎玩味的笑了,他知,她万不会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不过,有些事却由不得她,既然到了星罗,在尚有利用价值前,他怎舍得放她离开? “严密把守各处,除寡人外,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敏秀宫。”星罗爵炎离去时,向守在院外的侍卫命令道,“包括香儿。” 不论她接下来有何种法子,只要无人帮衬,这只猫儿便掀不起任何风浪。 暗沉的晚霞从雕花木窗外斜射入室内,紧闭房门后,孟慕晴似失去了力气般,靠着门缓缓跌坐在了地上,颤抖的双臂用力抱住肩头,贝齿死死咬住唇瓣,仿若无声哀鸣的小兽,正孤零零舔舐着伤口。 高尘,你是平安的对吗? 什么性命垂危,都是他用来扰乱她的计谋,对不对? 你那么厉害,身边又有千沙有隐卫保护,谁能伤着你? 孟慕晴一遍又一遍在心底自我安慰着,可那股无形的不安却如阴云始终盘绕在她心头。 他至今没来,也许是被朝政束缚了手脚,也许是星罗爵炎玩弄手段,故意蒙蔽了探子的视线。 没错,一定是这样,她不会轻易中了星罗爵炎的计! “高尘······”混着哽咽的呢喃在空荡无声的房间里幽幽荡开。 “你要敢出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回去以后,你必须安然无恙,不然······不然我就随便寻个人嫁了!” “你听到了吗?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家。” ······ 不需五日,大阳国五皇子高尘于锦州遇袭,且身受重伤的消息传遍番邦、大阳。 孟慕晴被软禁于敏秀宫中,已有四日未得见到外人,这日深夜,皇宫中竟有喜庆宫乐之声飘来,她心头一紧,忙推开窗户眺望着远端高低错落的殿宇,无垠的夜空被宫灯照得通明,似笼上了一层暗红的云彩。 星罗遭蒙天灾,国库又无银两支撑军需开销,重重难关摆在眼前,为什么宫里却是一副载歌载舞的欢庆氛围? 他们在为何事开怀?又在庆祝什么? 孟慕晴心似擂鼓,咚咚咚咚不安的跳动着。 “哎,宫中招办宫宴,咱们却得守在这儿无缘参加,真是倒霉。”院外,有侍卫一脸郁闷的嘟嚷,“大王不是很宠里边那位吗?今儿举国欢庆,怎不见大王带她赴宴?” “你是想跟着一起去凑热闹吧。”他身旁的同伴打趣道。 “当然咯,这回大阳没了那什么五皇子坐镇,等大王一声令下,咱们就能一举踏破大阳的河山,这么大件好事,错过了多可惜。” 孟慕晴竖起耳朵聆听着院中随风传来的谈话,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大阳没有五皇子坐镇······ 眼前一黑,她一手撑住房门,险些晕厥倒地。 不,不会的,他们全都在说谎! 高尘还好好的活着,还等着她回去。 她攥紧拳头,用力按捺住胸腔里泛起的巨大恐慌。 她不行,这些人都是星罗爵炎的爪牙,他们说的任何话,她都不信! 决绝之色在眸中凝聚,孟慕晴扭头走向床边,从软枕下取出了一块锋利的破瓷片。 这是她这几天来瞒过院外的侍卫,砸碎了茶盏,偷偷磨利后做的。 不能再等了,她要离开这儿回大阳去!她要亲眼看到高尘平安! “来人啊······” 细弱的呼唤从房内传出。 正说话的侍卫耳廓一动,忙朝同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好像是屋子里传来的动静。”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儿守着。”一名侍卫率先步入院中,敲了敲门,“小主,您有什么差遣吗?” 房门无声开启,他奇怪的朝里边探了下头:“小主?” 就是现在! 躲在门后的孟慕晴如出笼的猛虎,猛地扑向侍卫,掌心捏着的瓷片无情割破他的咽喉,左手顺势捂住其口鼻。 “唔!”侍卫来不及呼救,鲜血已如泉涌飙射出来。 成功了! 孟慕晴一把拽住他的脖子将人用力拉入了房中,用她娇小的身躯吃力地撑住侍卫壮硕的躯体,防止他跌倒。 “我今儿无聊得很,你陪我说说大王的事儿吧。”她佯装镇定地朝门外朗呼,随后,脚跟绕住房门,顺势将门合上。 院外张望的六名侍卫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感情是小主对大王思念成疾,想从他们这儿打听些大王的消息啊。 知道房中无事后,这帮人便没再细想,继续谈论起宫中今晚的盛况来。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孟慕晴却像是没察觉到,她凝神窃听着门外的动静,直至确定无人察觉到异常靠近后,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怀里的尸体仍散发着余温,但心跳、气息已经绝了,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撑住侍卫胸口的手触碰到了那些粘稠、恶心的液体,她咬着牙硬是将五脏六腑翻涌的作呕感压下,轻手轻脚把人挪到了床榻上。 剥盔甲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初秋的夜寒凉刺骨,可孟慕晴却是一脸香汗。 窸窸窣窣地换上了侍卫的衣物,她看也没看榻上之人,放下帐幔就跑到门前,偷偷把门开了条小缝。 院外的侍卫正聚在一起闲聊,似乎没留意屋中。 “你去替我传句话给大王,说我身体微恙,请他稍后过来一趟。”孟慕晴镇定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被外边人听到。 而后,又佯装愤怒的大声呵斥:“什么叫不敢?大王对我的宠爱你这奴才没看见吗?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啪!” 一声清脆的碎响沿门匛的缝隙滑出。 “哈哈,让你得罪小主,这会儿倒霉了吧?”几名侍卫幸灾乐祸地看着低着头,掩面从屋中走出的同伴。 那人深埋着脸庞,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步伐匆匆,从六人跟前快步溜走。 “记得顺道去顺点吃的过来啊,要在这儿苦守一两个时辰,我这肚子饿得慌。”一名侍卫朗声高喊。 那人慌忙点头,随后,脚步一拐,便消失在了敏秀宫外的长廊深处。 “他平日里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没想到今儿得罪了小主,居然变得扭捏起来了。”侍卫摇头晃脑的嘲笑道,“待会儿换了岗,我可得把这事告诉弟兄们,让他们乐呵乐呵。” 嬉笑声渐渐消失,确定后方没人跟上来以后,孟慕晴掩面的手才终于放了下去。 第一关总算是过了! 她悄悄吐出一口浊气,抬眸朝远处又看了看。 前边的欢庆还没有结束,那方的守卫应当是最森严的,而且这宫里暗中肯定有许多高手盯梢,要想出宫,除非想法子引开他们的注意,制造骚乱,趁乱溜走! 她朝着四下张望了几眼,然后眸光一凝,根据这段日子来探查出的地形,拔脚朝御膳房走去。 半个时辰后,御膳房所在的南边天空忽然被熊熊火光映得通红,火星随风飘散,同时传开的还有宫中宫人一惊一乍的呼叫声。 “快来人啊,走水了!” 惊变突生,宫中巡逻的侍卫急急忙忙赶去失火的地点,一边动手扑火,一边前往设宴的前殿向星罗爵炎禀报。 第两百六十五章 逃 “何事怎么惊慌?惊扰了大王的兴致,你们担当得起吗?”眼见侍卫匆匆忙忙步入殿中,后宫一位分颇高的妃子当即发怒,今夜是庆祝大阳失一猛将,乃是大喜事,岂能被败了雅兴? 星罗爵炎悠然执杯,红衣裹身,修长的身子慵懒地斜靠在龙椅上,眼皮微微一抬,那名出声训人的妃子仿若受到惊吓般,忙不迭噤声,乖如小兔,再不敢出声。 “大王,御膳房走水了!”侍卫跪地禀报。 自大王继位以来,宫中一切事务井然有序,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御膳房忽然走水,且火势凶猛,他们怎能不慌? “走水?”星罗爵炎眸光一闪,“速调人扑火,令派一列侍卫严守敏秀宫,哪怕是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再着令国都守备将领,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雷厉风行的圣谕迅速下达,宫中上千侍卫分作两队,奉命办差。 但也有好些大臣感到吃惊,只是意外走水,大王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此事另有玄机? 宴会中止,星罗爵炎抛下了满殿的朝臣、嫔妃,亲赴敏秀宫。 意外?那种东西他从来不信! 敏秀宫外,把守的六名侍卫傻愣愣看着忽然涌来的大批人马,有些回不过神。 直至红通的火把下,那抹尊贵非凡的红色身影缓步走来,他们才慌里慌张的跪地行礼。 “此处可有异动?”星罗爵炎抿唇问道。 “没有啊,属下们一直在这儿值岗,未离开过半步。”侍卫小心翼翼地回答。 一切如常吗? 星罗爵炎深深望了眼院内紧锁的房间,鼻尖微微一动,唇角那弯细微的弧线蓦地冷了下去。 是血的味道。 身影化作疾风,迅速掠过侍卫的头顶,房门被粗鲁地踹开,那股遮掩的血腥味立时扑面袭来。 “大王,”紧随其后的侍卫冲进了屋子里,掀开床榻垂落的帐幔后,当即变了脸色,“是把守此处的侍卫!” “小主人不见了!”立有人朝房内张望,却是没能找寻到孟慕晴的影踪。 “咚”,那六名侍卫膝盖一软,近乎绝望的跪倒在地上。 “不可能,属下没擅自离······”辩解话来不及说完,一股掌风从正前方挥来,直逼六人的天灵盖,人当场惨死,身体摇晃数下,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屋外的地板,院内院外死一般的寂静。 “连个女子都看不出,要你们何用?”星罗爵炎凉凉开口,殷虹的血眸闪烁着冷酷的寒芒,目光所及之处,众人莫不是心尖发颤。 大王动怒了! “去找,若是找不到,尔等提头来见。”肃杀的命令落在耳畔。 侍卫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身,开始搜索整座皇宫。 宫内随处可见步伐匆忙,神色焦急的侍卫穿梭,无人留意到在他们中有一面上沾染尘土,容颜模糊的侍卫混迹在人堆里,一路尾随着侍卫出宫。 “你们负责左边,你们负责右边,其他人,跟我来。”骑于马上的侍卫统领在宫门前调兵遣将,“记住了,不论如何也要把小主找回来!” “是!”麾下众侍卫齐声高吼。 凌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国都的宁静,许多睡眼朦胧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街上,互相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各条暗巷看看,酒楼和客栈就拜托你们了。”孟慕晴掐着嗓子向前方的同伴说道。 惦记着尽快寻回小主的侍卫哪会在意别的?胡乱挥挥手:“好,你去吧,有发现马上放出信号弹。” “行。”她趁机离队,装模作样的在街上转悠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自个儿后,才拐角踏入了一条无人的幽暗巷子。 不断有步伐匆匆的骑兵在巷口经过,火把的光亮每一次闪过,都能让孟慕晴的心为之一紧。 好在没有人发现她。 她拍了拍胸口,连大气也不敢喘。 没想到这次的逃脱居然进行得这么顺利,这还得多亏了今晚宫里举办的宴会啊。 她暗暗窃喜,但神经却不敢完全放松。 虽然畅通无阻的出了宫,可眼下整个国都被重兵把守着,她逃离敏秀宫的事,早晚会被发现,到时候加班成侍卫的伪装,也会随之告破。 瞧瞧身上的衣着,孟慕晴颇有些头疼。 这衣服不能穿得太久,她得想法子扮作城中的平民,等到封城的风波过去,严守的人减少一些,再偷偷摸摸溜出城去。 正当孟慕晴想着办法时,突然听到巷子外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快,通知所有将士,小主极有可能伪装成了宫中的侍卫,让他们密切留意身边人,发现可疑者立即拿下。” 糟了! 孟慕晴脸色惊变,混蛋,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张地捏紧。 待到马蹄声远去,孟慕晴才悄悄从暗巷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你,”一道严厉的嗓音从右侧的结尾传来,“在那儿探头探脑地做什么?” 该死!他们居然没走? 孟慕晴心里那根绳顿时绷紧,灰尘扑扑的面庞上浮现了一层密汗。 怎么办? 去而复返的骑兵正骑着马朝暗巷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孟慕晴的心尖上。 不能急,她得想办法敷衍过去,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了阵脚。 “抬起头来。”率队的骑兵伍长沉声命令,锐利如刀的目光从孟慕晴头顶上飘落,似审视,似戒备。 宫中传话,人很有可能伪装成侍卫躲在巡查的队伍里,而这家伙,竟鬼鬼祟祟藏身于暗巷,怎么看怎么可疑。 孟慕晴娇躯一僵,不仅没有抬头,脑袋反而垂得更低了。 伍长面上的疑惑加深了些,扭头朝身后的从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随时准备上前拿人。 “大人,你看她的衣襟,那儿好像是血迹。”一名骑兵借着火把的光晕,敏锐地发现了孟慕晴身上那件盔甲上沾染的褐色,便附耳向伍长禀报。 若说刚才伍长仅有三成怀疑,那么现在,他敢保证眼前此人定是从宫中逃走的小主! “把她给我拿下!”他一声令下,孟慕晴扭头就往巷子另一头狂奔。 不可以被抓到,她必须得逃!一旦落入了星罗爵炎手中,再想逃跑,就不会有机会了! “快,别让她跑了。”伍长被孟慕晴的举动惊住,反应过来后,一掌拍中马鞍,飞身猛扑上去。 身后逼近的危险气息,让孟慕晴浑身的寒毛立时倒竖。 她一咬牙,身躯利落地往地上一滚,竟是让伍长伸出的五爪袭空,身形在半空停滞,恼火地盯着下方屡屡窜逃的身影。 骑兵们当即下马,取下腰间的信号弹,朝夜空发去。 数多璀璨的烟花照得夜幕忽闪忽闪的,很是美丽。 见到信号弹的众侍卫果断调头,从四面八方朝暗巷涌来。 孟慕晴贴墙站着,前方巷子已被骑兵围住,后方亦有快速逼近的脚步声传来,逃无可逃。 难道真的要再次被带回去吗? 她怎么能甘心!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就差最后这一步,竟要前功尽弃了? “小主,请你乖乖束手就擒,这刀剑可没长眼睛,万一奴才们下手失了分寸,误伤了您,那就不好了。”伍长飞身落地,笑容和善地说道,但与这话截然相反的,却是他那蠢蠢欲动的气势,仿佛只要孟慕晴流露出半分要逃走的意思,就会不顾一切扑上来将她擒获。 “我不是你们的小主,”孟慕晴冷下脸来,“不会随你们回去。” “看来小主是不肯听奴才们的忠告了,”伍长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大手一挥,“拿下!” 既然软的不吃,那就不能怪他们无礼了。 眼看着侍卫越逼越近,孟慕晴却如瓮中之鳖,根本无路可退。 目光在四周来回寻找,试图找到什么东西来拼死顽抗。 然,暗巷里除了满地的污水便只剩下堆砌的麻袋,根本无任何兵器可用。 就在侍卫即将把她团团围住的瞬间,一枚暗器从上空落下。 “小心!”伍长拔刀出鞘,飞身斩落了暗器。 暗器刚一落地,一股细小的爆炸声平地升起,紧接着便是呛鼻的白色烟雾。 “是毒烟,有人想带走小主,快把她抓住。”伍长掩住口鼻,一边挥手扇开烟雾,一边大声命令。 巷子里一片混乱,孟慕晴痛苦的弯下腰拼命咳嗽,视野被白烟模糊,连人影也看不真切。 此时,她蓦地感觉到后领一紧,身体似被什么人拎着,正朝空中飞去。 “小主。”伍长率先发现天上飞走的人,一咬牙,提气追赶。 “给我留下!”一股内力隔空击来。 伍长顺势后撤,仅仅是这一瞬,眼前哪还有孟慕晴的影踪? “你们是什么人?”他怒声问道,似猛虎般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 来人一席黑色夜行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冷冽如寒星的黑眸,手持一把长剑孤身站在巷子的灰墙上。 “小爷是你祖宗。” 第两百六十六章 他来了 国都北角一处四合院高墙上方,几抹黑影鬼魅般越墙而入,灯火具熄的前厅很快便有了些烛火的光亮。 孟慕晴直至双足落地,仍不敢相信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傻乎乎看着上方那张熟悉的冰冷银面,有些回不过神。 是他吗? 刻骨的气息近在咫尺,熟悉的体温就在掌下,双眼涩涩地眨巴几下后,立时泪如泉涌。 “高尘,你终于舍得来了吗?”混蛋,他怎么能这么晚才到?他知不知道这段日子,她有多想他! 拳头高高扬起,却又舍不得落下。 高尘朝身后的隐卫递了个眼色,以小白为首的众人极其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他们最后得见到的画面,是自家夫人一头栽进主子怀里失声嚎啕的画面。 “可算是成功了。”小白尽忠职守地站在门外,心里既欣慰又有几分酸涩,“没想到在我们动手前,夫人竟会闹出这么一场大戏。” 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主子正欲潜入皇宫救人,夫人就提早制造了骚乱,给了他们得逞的机会。 “不要高兴得太早,”清讫忍不住泼了盆凉水,“风波还没彻底平息,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如何逃过星罗族的耳目,安全脱身回到大阳,才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 “夫人忽然失踪,星罗爵炎那家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搜查到此处。”她冷冷看了眼墙外的远方,那片被火把映红的天空,沉声说道。 “不管怎么样,主子能和夫人团聚都是一桩幸事。”小白倒没受打击,“我真不想再见到那样的主子了。” 回想夫人失踪后,主子那副往死里折腾自个儿的架势,他至今心有余悸。 “说起来,”许是见气氛有些沉闷,他忙调转话锋,往房门斜睨一眼,“我还是头一回见夫人哭得这么厉害。” “这话有本事你搁主子跟前说去。”清讫没好气的刮着他。 “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在主子面前说夫人,那不是找死吗? 屋外的谈话孟慕晴浑然不知,发泄一通后,她泄愤似的将泪水一股脑全抹在了高尘的衣衫上。 “哼,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她撅着嘴抱怨道,心却从未有过的安宁、平稳,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和恐慌,都在见着他的这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高尘拥着人拔脚走到上方的木椅处,随后松开手,银面后那双深邃的紫眸细细审视着她。 “瘦了。”比起在京师,她的人又消瘦了一圈。 手指心疼地抚上孟慕晴的脸颊:“他亏待你了?” 淡漠的话语里,暗藏的却是风雨欲袭来的危险。 孟慕晴忙不迭摇头:“没有,衣食住行上,他都没苛刻半分。” 只是,没有他在身边,便是再好的佳肴,再华丽的衣裳、配饰,于她也无任何作用。 “你是不是受伤了?”孟慕晴抬手揭开了高尘的面具,右手摁在他的脉象上,替他诊脉。 她可没忘记星罗爵炎曾说过的那席话。 “脉象平和有力,不是受伤之态。”奇怪,那人难不成真是故意哄骗她?“你在来的路上曾疗过伤?” “······不曾。”沉默仅是一瞬,高尘便矢口否认的她的猜测。 “果然,那混蛋是在诓骗我,想看我出丑!”孟慕晴彻底恼上了星罗爵炎,他拿什么事骗她,她都能忍,独独用高尘的安危戏耍她,令她无法忍受,“我就说嘛,你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众多高手保护,即使遇袭,也能全身而退,岂会轻易受伤?” “是他告诉你的?”高尘眸光微微一闪,双眸冷若寒谭,“他不过是想以此来捉弄你,就凭那些人,怎能伤我分毫?” 孟慕晴一脸认同地点了点脑袋,但余光又在高尘身上转了一圈。 他说话时,气息平稳,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有伤在身的模样。 如此想着,心里最后那丝不安也随之散去。 忽地,眼前一黑,眼皮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你······”干嘛遮住她的眼睛?余下的话没有说话,唇便被狠狠堵住,狂风骤雨般凶猛激烈的吻剥夺了她的呼吸,唇上甚至有些许刺痛传来。 孟慕晴娇躯微僵,下一刻竟红着脸,凭着直觉伸手圈住了高尘的脖颈,生涩而又温柔地回应着他。 她想他,她也知道,他也有着同样的心情,分开的日子,那些道不尽的思念,通通化作了无声的深吻。 双唇分离后,高尘久久不言,只用力紧抱着她,不愿松手,也不敢松手,唯有这样,他才敢相信,他的晴儿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 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师弟。”一道殷切的呼唤从远端飘来,没过多久,小黑就从空中落到了院子里。 “你小声点,别打扰了主子和夫人。”清讫冷声低喝。 “清儿啊,我好不容易才摆脱掉那些小尾巴,脱身回来,你的态度能稍微温柔点吗?”小黑满脸哀怨地问道,但嗓音却下意识减轻了许多,倒不是他怕清讫,只不过是不愿被师弟记恨,要知道,那人心眼小得离谱,一旦被他惦记上,后果十分严重。 清讫双手环在胸前,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任由小黑怎么盯,散发的冰冷气息仍不见分毫,明摆着不待见他。 小黑无辜的摊了摊手,不再自讨没趣,而是竖起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怎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话音刚落,房门无声开启,将门外的三人吓得不轻。 “进来。”高尘悠然坐在木椅上,神色淡漠,一副气定神闲之态,而孟慕晴则坐在他手边的木椅中,低垂着脑袋,面颊红扑扑的。 小黑目光一扫,一眼就发现了她极力想要掩住的红肿嘴唇,这下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立马朝高尘投去抹暧昧的目光。 隐卫滞留在院中盯梢,只他们三人稳步进屋。 “夫人。”清讫一见着孟慕晴,当即跪下请罪,“清讫无能,害夫人落入贼子手中,请夫人责罚。” 那日,若非她大意,中了贼子的迷烟,夫人和主子怎会被迫分开? “这事怪不得你。”孟慕晴急忙伸手想把人扶起来。 “回京后,自行领罚。”高尘冷不丁的一句话,却让孟慕晴变了脸色。 “她已经尽力了。”她试图说情。 高尘却置若罔闻,不管有多少苦衷,有多少理由,错了就是错了。 相比孟慕晴的恼怒,清讫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叩首领命,主子愿意罚她比什么都好,她最怕的,是主子会因此舍弃她,对她失望。 孟慕晴张了张嘴,终是在清讫心服口服的目光下,吞下了满腹的劝言。 “主子,夫人已然脱身,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小白拱手问道。 “我回来时留意过城内的动静,星罗爵炎这回是出动了所有兵马,正挨家挨户寻人,想瞒过他的耳目安然撤走,很难。”小黑一改方才玩世不恭的笑容,神情略显凝重,“据这几日来的暗访,星罗爵炎麾下除明面上的士兵,还有不少高手,这帮人是最麻烦的。” “等等,你们来国都有好几天了?”孟慕晴一下就抓住了话里透露的讯息。 “来了四日。”高尘坦然答道,见她面露疑惑,似是猜到她想问什么,率先解释道,“没进宫去寻你,是因宫内外守卫森严,在无万全之策前,不好贸然行动。” 若动手,那就必须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仅不能将她安全带走,反而会暴露行踪,或是全军覆没。 孟慕晴这才恍然大悟,她没有责怪高尘,他的用心她是明白的。 小黑眉梢一皱,似要说什么,却被高尘一记冷眼震在了原地,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识趣的将话忍了回去。 “你们是何时知道我在这儿的?还有,锦州的消息又是怎么回事?”孟慕晴连连发问,高尘既然没有受伤,为何星罗族今夜会大摆宴席庆祝?如果是假消息,星罗爵炎不可能会这么大张旗鼓,可如果是真的,他的伤未免好得太快,这才多久?竟成了个没事人。 孟慕晴怎样想也没能想得明白。 小白得到高尘的示意,便出声解释:“夫人可记得暗风?” “当然记得。”一抹思绪在脑中闪过,却飞得太快,以至孟慕晴没能抓住。 “主子在听说夫人在锦州出没后,便派暗风戴上人皮面具以作伪装当众离京赶去,但主子却乔装打扮,于暗中尾随,故而才能瞒天过海。”小白满脸佩服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如此倒能解释得通,可若是这样,锦州遇袭一事,就应该是真的,只是受伤之人是暗风,不是他。 “属下等在锦州搜寻一番,没能找寻到夫人的行踪,便知消息应是假的,主子将计就计,故意散播传言,让天下人皆知,我们于锦州遇袭,以此降低敌人的戒心。”小白接着又说。 第两百六十七章 情都在心中 “然后你们就躲在暗中,继续寻找线索,后听说星罗族皇宫异状,猜到我兴许在这儿,便赶来了?”孟慕晴顺水推舟般往下猜想。 小白眼露一丝佩服:“正如夫人所想。” “这次若不是你机灵,想出这法子,兴许我仍在怀疑掳走你之人乃三哥。”高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幕后之人竟会是他。” 是他太大意了,以为星罗爵炎在边关受挫,会安分一段时日,没算到他这么快又一次出手,且大胆到在京师掳人,从而走了不少冤枉路。 “若能早点怀疑到他身上,也不至让你在此受苦这么久。”他哑声喃喃着,双眸里满是愧疚与懊恼。 “别说是你,普天之下谁会想到此事是他所为?”孟慕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不愿他一味自责,这事他无错,清讫也无错,错的是居心不良,包藏祸心的星罗爵炎! 高尘微微一怔,她在安慰他? 一股暖意涌上心窝,紧接着,经脉似针刺般,传来一阵细碎的刺痛。 “嗯?”孟慕晴敏锐察觉到他手指尖细微的颤动,狐疑地转过头来。 “晴儿能宽慰为夫,为夫心中甚是欢喜。”一抹轻若悬月的笑在唇边绽放,目光缱绻且温柔,含着脉脉浓情。 孟慕晴刷地一下红了脸,这儿还有旁人在呢,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用力一挣,手如同泥鳅立时从他掌心抽走。 “此处乃我麾下的探子潜伏在星罗时添置的,你身上太过狼藉,暂且去沐浴洗漱一番,有什么话容后再说,可好?”高尘柔声问道。 他不说孟慕晴尚未察觉到自个儿身上那干涸的血迹。 抬手嗅了嗅,一股恶心的铁锈味涌入鼻息。 “也好。”这味道她真真是有些受不了。 高尘朝清讫看了一眼,后者立时顿悟了他的心思。 “夫人,属下为您引路。” “那我先去洗漱,你也趁此休息一会儿。”孟慕晴叮嘱后,方才与清讫一道离开了前厅。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高尘面上那弯温柔的笑才终于撤了下去,喉咙一痒,噗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主子!” “师弟!” 屋中的小黑、小白二人急忙上前,一个扶住高尘的臂膀,一个运气为他输送内力。 絮乱的内息在内力的引导下,渐渐恢复平静。 高尘罢罢手:“不碍事。” “不要逞强,”小黑收功后,从袖中取出一粒药来,“你在锦州受的伤,本就没有痊愈,再加上这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伤势加重,今晚又强行动用内力救人,再不休养,日后会落下病根,再难治愈。” 服下药,他才淡淡地说:“别让晴儿知道。” “你到现在还想瞒着她?”小黑很是不快,师弟他在背后为师弟妹做了那么多,却不肯让她知道,这算什么? “主子,夫人略通医术,恐怕想瞒是瞒不住的。”小白和小黑的想法一样,他们都想让孟慕晴晓得,高尘为她做过的种种。 “只要你们不说,她便不会知道。”晴儿一旦晓得了,又会自责难过。 他不想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的晴儿只需开怀欢笑便可,所有的苦,所有的累,他愿为她去担。 “哼,师弟妹怕是一见到你,就替你诊过脉了吧。”小黑猜测道,“我进门时,观你气色红润,想必是用内力催化的,你啊你,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难怪主子会突然吐血。”小白面露恍然,“主子,请您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夫人若是知道了这些事,会伤心的。” “我心中有数。”高尘点了点头。 “有数?你再这么折腾自个儿下去,我看你是嫌命长了。”小黑没好气的骂道,对上高尘甘之如饴的模样,索性一挥手,“得,你爱干嘛干嘛,我不管了。”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爱惜,旁人说再多顶用吗? 高尘岂会不知他的好意?但比起这点伤,他有更在乎晴儿。 “师兄,撤离星罗还得要劳烦你。” 小黑很想有骨气的不搭理他,可又狠不下这份心,气恼片刻后,终是问道:“你想怎么做?” “派到草原各处的千沙杀手是时候可以行动了。”高尘低声说道,深邃的紫眸几欲成黑,闪烁着的是冰凉刺骨的狠厉杀意。 小黑脸色微变,迟疑地问道:“你确定真要用这办法?” “这几日密谈,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高尘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 “可前提是救不走师弟妹,一旦按这法子行动,星罗爵炎必定震怒,大阳和星罗也将不死不休。”小黑沉声提醒道,希望高尘能再详加考虑一番,莫要冲动行事。 高尘凉凉扯开一抹笑:“师兄,我同他经此一次,便已是你死我活。” 不能怪他心狠,要怪只能怪星罗爵炎动了不该动的人。 小黑顿时哑然,沉默了良久,方才艰难点头:“我会联系下属,照你的吩咐去做。” “有劳了。”高尘感激地说道。 “行了,你我师兄弟间还需讲究这些吗?”小黑翻了个白眼,起身朝门外走去。 另一边,孟慕晴正在长廊左侧的一处客房里静静等待着清讫烧水进屋,直到这会儿,她仍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更不敢相信。 手指用力掐了脸蛋一下。 “夫人?”清讫提着两个盛满热水的木桶进门,恰巧见到她古怪的举动,微微一愣。 孟慕晴尴尬地放下手:“我只是以为自个儿在做梦。” 夫人她,是真的很想念主子吧,才会害怕到误以为眼下的团聚是一场美梦。 清讫如是想着。 将烧好的热水倒入木桶里,伺候孟慕晴沐浴洗漱。 “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他过得可好?”孟慕晴轻靠着木桶,轻声问道。 “夫人怎不问主子?”清讫一边替她洗发,一边问。 “他啊,向来报喜不报忧,就算过得不好,在我面前从来都不会说。”那人是何秉性,这么久了她还不了解吗? 清讫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的顿了顿,有那么一刻,她真想将实情和盘托出,可若是说了,岂不是与主子的命令相左? 在马不停蹄赶来国都的路上,主子早就告知过他们,若见着夫人,绝不能在夫人跟前说不该说的话,引夫人难过。 “夫人失踪后,主子便没有精力理会旁的,一心寻找夫人,胃口比起以往淡了许多,没日没夜的挂念着夫人。”清讫只捡了些能说的说。 孟慕晴缓缓阖上眼,她不傻,清讫这番话必是有假。 那人对她之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便连她,再与他被迫分开后,不也夜不能寐,茶不思饭不想吗?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许是这水温太烫,连带着她的心,也似被烫出了好多水泡,难受得要命。 “不过,能和夫人团聚,也算是了了主子的一桩心头大事。”清讫口风一转,轻声宽慰,“往后只要夫人陪在主子身边,主子他定不会再这般了。” “嗯。”孟慕晴语带哽咽的应了一声,很快,她又将心中的思绪抛开,佯装平静的问,“我大哥还有鱼姐姐他们,还在京师吗?” “孟少和鱼小姐已经离开府宅,去了孟府的商铺,想找到夫人的下落。” 孟慕晴背对着清讫,故而没有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夫人,孟少爷离府时对主子弄丢夫人,且多日没能打探到夫人的消息这事,十分不满,可以说是愤然离开的。 “这次回去,恐怕又要被大哥一通教训了。”想到大哥发怒时的样子,孟慕晴心里既暖,又有些惧,“暗风一人留在锦州?” “不,主子的师傅与好些隐卫,都在锦州保护暗风,防止再有人于暗中出手,若不这样做,恐怕会引来怀疑。”暗风是顶替主子留在锦州的,身边没有高手保护,若叫有心人知道,必定会起疑。 “唔,想得果真周道。”孟慕晴夸赞道。 “此乃主子的主意。”清讫不动声色地为自家主子说话。 孟慕晴咳了一声,面颊在升起的热气烘烤下,有些发烫。 “暗风伤得严重吗?你们离开大阳时,大阳局势如何?”她急忙转移话题。 清讫偷偷弯了弯嘴角,夫人提起主子居然会害羞啊。 “暗风的伤看似严重,实则都是些皮外伤,主子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他的伤势夸大,所以才会引得流言四起,至于大阳的局势······”清讫为难地拧起了眉头。 “说吧,我回去大阳照样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孟慕晴的心微微沉了沉,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即使离开大阳许久,但她大概能猜到,只怕现在的局势对高尘很是不利。 “我们离京赶赴锦州时,是瞒着皇上的,且这事被三皇子拿去大做文章,使得朝廷对主子有些不满,”说是不满已经算轻的,自夫人失踪,主子调兵在京中搜捕那夜起,朝廷就对主子的所作所为诸多微词,便连皇上也对主子很是忌惮,因主子离京,甚至以养病为由,趁机罢了主子在兵部的官职。 第两百六十八章 再痛,也不放你走 又是高湛! 孟慕晴神色一冷,心中怒意滔天,这次暗风遇袭同样是他的手笔,呵,只要抓住机会,就要将敌人处置而后快吗?还真像他的作风啊,可惜,这辈子她绝不会允许他奸计得逞! 沐浴后,孟慕晴刚欲返回前厅,四合院外,忽然有火把的光辉闪烁,凌乱的脚步声从墙外传来,来人人数众多,木门更是被拍得咚咚直响。 “国都近卫队搜查,速速开门。”星罗族近卫队伍长提气高呼,红通的火把映照着他身上银质甲胄寒芒闪烁,二十余人的队伍集结在后方,将本就窄小的通道占满。 孟慕晴顾不得湿润的长发,一路小跑着进了厅中。 “星罗爵炎的人来了。” 高尘点了点头,他早有准备。 叫门近半刻钟的侍卫显得十分不耐,见门内仍无人应答,腰间佩刀刷地出鞘,一脚将房门踹翻。 “啊!”惊呼声从院子左侧的房间里传出。 “娘子别怕,为夫出去看看。”紧接着传来的是男子胆怯又图作镇定的回答,似在安抚受到惊吓的夫人。 前厅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穿着简朴长衫发丝微乱,肤色幽黑的男子战战兢兢出了门:“各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朝廷要饭逃出牢房,我等奉旨搜查,滚开。”侍卫恶声呵斥道,不顾男子的劝阻,命人将四合院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 孟慕晴戴着人皮面具,披散着长发,躲在男子身后,双手颤抖地拽住袖口,神色恐惧。 “大人,这里并无我们要找的人。”侍卫摇了摇头,“除了这对夫妇,后院还有他们的表亲,都是没有内力傍身的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可疑之处。” 闻言,带队的伍长瞪着那双锐利的鹰眼,将前厅里互相依偎的夫妇打量了几眼,没看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后,才率队离开。 眼看着搜查的队伍即将撤离,孟慕晴提高的心刚要落下,冷不丁的,伍长突然驻足。 她心头咯噔一下,身体不安地抖了抖。 “别怕,我们是地地道道的本分人,官爷不会对我们怎样的。”男子轻拍着她的肩头,颤声宽慰道。 伍长眸中最后一丝怀疑也随之散去,变作了鄙夷。 国都里竟有这等胆小如鼠的儿郎?不过是进门搜查,居然能把他吓到双腿发软?真真是丢尽了草原人的脸。 “如果发现有可疑人出没,立即来报,知情不报者,将以同党论罪,明白吗?”凶狠的语调立时换来二人齐齐一抖。 男子唯唯诺诺的点头:“晓得了。” “走。”伍长大手一挥,一众侍卫浩浩荡荡地撤出院落,墙外脚步声渐行渐远,一抹黑影从墙头落下。 “主子,人已经离开了。”小白拱手禀报道。 “嗯。”男子微微颔首,面上早已不负方才的惶恐,只剩下一片淡漠。 “呼,”孟慕晴吐了口浊气,一脸后怕的说,“总算应付过去了。” “胆子这么小?”往常怎不见她如此怯懦? 孟慕晴翻了个白眼:“我能不怕吗?如果被星罗爵炎的人认出来,整个国都的守备,会倾巢而出对付我们,星罗爵炎兴许不会对我怎么样,但他若知晓你在此,势必会对你不利。” 她真正怕的不是被抓回宫去,而是担心高尘会落入星罗爵炎的手里。 那人处心积虑的想要挑起两国纷争,而他又是大阳的战将、皇子,不论是胁他做人质,还是伤了他,亦或是杀了他,对星罗族都有利无害。 “不过,你确定这法子不会有纰漏吗?”孟慕晴摸了摸脸上与人皮触感极其相似的假面,“附近有不少邻家,他们肯定认得屋子的主人,搜查的侍卫万一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主人的相貌,发现有出入,我们的伪装会被识破的。” “夫人大可放心,主子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这两张面具是参照屋子主人的扮相所做,不会露出马脚。”小白解释道。 孟慕晴没有细问这间屋子的主人现在人在何方,高尘既然把这儿作为落脚点,就必不会留下隐患。 恐怕人在他们到时,就在暗中被处理掉了。 她不觉得高尘的做法有多残忍,人的心本就是偏的,他们需要安全的住所来遮掩身份,为了保全自个儿,有时候总得残忍些不是吗? 而事实一如她所料,高尘在得探子报信抵达国都后,就命探子于坊间走访,专程寻了这处人家,这间屋子近日确有远亲到访,他命隐卫用三日做好了人皮面具,将此处定为藏身据点,至于原本的主人,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就已成为了刀下亡灵。 送走搜查的队伍,高尘吩咐隐卫在院中各处把守,便牵着孟慕晴入了卧房。 他手中拾着一方干净的白布,直身站在孟慕晴身后,轻柔地替她擦拭着发丝。 “你不是有内力吗?干嘛还用这么笨的方法拭发?”孟慕晴乖乖坐在铜镜前的圆凳上,不经意问道。 高尘默了片刻,才柔声说:“想借机亲近你。” 柔如三月春风的语调,让孟慕晴心如打鼓,一股燥热从心窝漫上面颊。 “你不逗弄我就浑身不舒坦是不是?” “娘子说得极是。”高尘顺势应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什么娘子,方才是权宜之计,这会儿没旁人在,你说来这套。”孟慕晴被他叫得一颗心直颤,又羞又恼,好不自在。 “据说,他对你极好。”高尘口风一转,柔和的脸廓忽地冷了几分。 从草原赶到国都的这一路上,他没少听说坊间有关宫中新纳美人得宠的传言。 “呀,好大的酸味。”孟慕晴夸张地在鼻尖扇了扇。 “我便是吃醋了,又如何?”高尘没觉有何大不了,他确是吃醋,只要一想到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星罗爵炎身边,他就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暴虐的杀意在他眸中浮现,深邃的紫眸几近成黑,异常危险。 孟慕晴见他真的怒了,忙歇了调侃的心思:“我和他是清白的,那人掳我来此,一直派人盯着我的举动,不给我逃走的机会,说他对我极好?哼,那只是外人眼里看到的假象罢了。” “他欺负你了?”高尘拧眉问道,语气含着风雨欲袭来的冷冽。 “算不上欺负,大概是在你手里吃了大亏,所以想报复在我身上吧。”孟慕晴猜测道,把在宫中的遭遇娓娓道来,她不愿高尘误会,更不愿两人间留下疙瘩。 高尘一听她说每日早朝时,要在御花园里徒步跑圈,还住在常年无人居住的僻静宫殿,身侧的气息骤然一冷,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也随着骤降,从初秋跃入寒冬。 “你这人,他对我好,你吃味,对我不好,你又生气,怎么这么难伺候?”孟慕晴回过身,笑骂道,手指点住他的眉心,用力揉了揉,想要将他紧皱的眉抚平。 高尘手腕一翻,把她的柔荑握在掌心,指腹轻轻在她的五指上摩擦一下,脸立时冰封。 她的手变了,指尖上居然有一道道细小的伤痕。 该死!他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星罗爵炎竟敢肆意欺辱? “额!”孟慕晴见他一直摩擦着指尖上的伤口,慌忙想将手抽走,“其实这伤没什么打紧的。” “不打紧?”高尘怒极反笑,这怒火却不是冲她去的,而是在气他自个儿。 是他没能护好她,是他害得她去做下人的活儿,是他害她这双本该不沾阳春水的手出现茧子,出现伤痕。 满满的自责犹如刀子,正在凌迟着他的心。 孟慕晴还想解释,她是真的不觉得这些苦有何大不了。 曾经她在三皇子府被软禁的那段岁月里,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比这重多了,她不也咬牙撑过来了吗? 她从不是柔弱如菟丝花的女子,但看着高尘压抑怒火的样子,这些话竟说不出来了。 “伸手。”他从袖中取出一瓶上等的金创药来,墨竹般修长的身躯半蹲在孟慕晴身前。 她呆愣地伸出手。 指尖伤处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夹杂着细细的刺痛,将孟慕晴恍惚的思绪唤回。 愣怔的瞳孔中倒影的是高尘专注上药的模样,长睫微颤,淡色的唇紧抿着,透着些许怒色。 不知怎的,孟慕晴只觉鼻尖泛酸,心像是被滚烫的水烫过,又胀又疼。 “痛了?”高尘下意识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轻轻对着指头吹气,动作笨拙且小心翼翼,仿佛害怕着稍稍用力些,就会弄疼她。 “不痛啊。”孟慕晴含泪笑道,手臂缠上他的脖颈,“高尘,我孟慕晴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福,这辈子才会遇上你。” 带着湿意的面颊贴在高尘僵直的脸庞上,缱绻的情话如春风拂过心尖。 他抿了抿唇,手掌微微抬起拍着她的后背。 福气吗?或许与他相识,是她的厄运。 若不是他,她不会卷入皇家的斗争里,更不会因他赴险,因他受苦。 可是晴儿,明知会将你带入纷争的漩涡,我此生也不会放你离开。 第两百六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昏迷 夜凉如水,泼墨般的天空不见点光,星月被层层乌云遮盖,黑压压的,一如星罗国都今夜阴郁、危险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 高尘始终未离开房间半步,他坐在床沿的木椅上,如一尊望妻石,静静守着已入梦中的佳人,从被褥中伸出的小手同他交缠着,十指紧扣。 “高尘······”一声细小的梦呓传入耳中。 高尘顿时笑了,抬手掖了掖被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鹅毛般的轻吻:“我在这。” 许是得到回应,孟慕晴在梦里微拧着的眉头竟逐渐松开,脸颊在被褥上蹭了蹭,继续酣睡。 这丫头,怎的一段时日不见,睡着时的姿势竟变成这样了? 高尘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想将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掰直,省得她明儿醒来身子骨会不舒坦。 “唔。”孟慕晴嘤咛一声,吓得高尘当即停手。 好在她并未转醒,只是朝内翻了个身。 昏暗的光晕下,她的背脊很是消瘦,亵衣裹在身上,竟显得有些松垮。 他好不容易才养胖的丫头,居然被折腾成这副样子! 星罗爵炎,你该死! 一抹杀意掠过眉宇。 国都的骚乱持续了三日才被迫停下,从草原各营地加急信函送入朝堂,一日前,各处营地屯放军粮的粮仓纷纷被毁,大火汹汹,扑火的士兵死伤巨大,附近农田皆被掀翻,栽种下的种子被横扫一空,且田里被下了毒药,农田彻底荒废,不能再用作栽种。 星罗爵炎暴怒,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粮食急需的风波还未平息,朝廷还未想出应急之法,饮用过草原母河尼波河河水的上千牧民,一夜之间暴毙,经仵作检验,乃是死于剧毒,尼波河主流及支流附近的村庄里百姓人人自危,草原各地人心惶惶,甚至有传言是苍天不喜他们的首领,降祸于民。 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来,几乎将星罗爵炎说成了祸国殃民的祸首。 报急的折子堆满龙案,整个星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里。 “哐当” 星罗爵炎一把挥落了桌上的折子,俊美无涛的容颜因怒火扭曲,狰狞如魔。 “好,高尘,真真是好极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红眸似血,染满了阴鸷的狠光。 孟慕晴前脚刚走,后脚各地就突发异况,这事若说与高尘毫无干系,谁信? 锦州密报,高尘人确重病在床,可以他对那人的了解,知晓孟慕晴人在星罗,他绝不可能只命麾下能人来救,即便是爬,他也会爬来,又怎会至今仍滞留锦州? 除非,锦州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高尘,寡人倒是小瞧你了。” 御书房内的异动吓得房外把守的侍卫胆战心惊,大王如此盛怒除却继位前夜,再未有过,这次大王的怒火不知又要殃及多少池鱼,要牺牲多少条性命才能扑灭啊。 “以为这样就是你赢了吗?”星罗爵炎怒意一收,仿佛在瞬间回归了平静,他转眸望向窗外,看着天空下那一座座精美的宫殿,缓缓笑了,“来人,宣四品以上武将入宫议事。” 这一局,他还没输! 国都四合院里,孟慕晴正忙活着从火房端菜,送入前厅,来来回回折返了好几趟,额头上甚至染上了一层晶莹汗珠。 “这种小事让隐卫去做即可,何需你亲自动手?”高尘看在眼里,心疼极了,一把将人拦下。 孟慕晴轻轻推了推他,笑道:“隐卫分身不暇,我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待在屋子里也是闲着嘛。” 高尘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不过是见隐卫忙得脚不沾地,想尽力帮上些忙。 他点点头道:“既然想做,那就去做吧。” 她想做的事,他岂会阻止? “你再等等,还有两道菜就能开饭了。”孟慕晴随手抹了把热汗,急匆匆又去了火房。 她刚离开,小黑就从墙头跳下,笑眯眯地稳步踏入厅中,手指鬼鬼祟祟地伸出,想偷吃桌上的菜肴。 “啪” 一支木筷隔空飞来,打在他不安分的指头上。 “师弟,师兄我这几天累坏了,你至于连点饭食都不允我吃吗?”小黑一脸哀怨地问道。 高尘面不改色的说:“等晴儿入席方能动筷。” 她还在忙活,桌上的饭菜谁也不许动。 “啧,都说嫁鸡随鸡,怎么到你这儿就反过来了?再这样下去,小心把师弟妹宠坏哦。” 宠坏?高尘眸色一软,似有万千柔情在凝聚。 一看他这副模样,小黑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行了行了,你啊,是巴不得把师弟妹宠到天上去。” “有何不可?”他就是要将晴儿宠坏,宠到此生再无人能比他对她更好。 小黑嘴角一抽,妥协道:“当我没说过。” “吩咐你办的事,可办好了?”高尘挑眉问道。 “我办事何时出过纰漏?”小黑大咧咧在桌边坐下,惋惜地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糟心透了! 办妥了吗? 高尘眸中精芒闪烁:“他想必近日会焦头烂额吧。” “师弟,你能别这么幸灾乐祸的么?”他真的很不习惯啊。 “不然,我难不成还要替他担心?”高尘反问道,一副‘你在说笑’的神情。 小黑顿时哑然,师弟妹被掳,师弟心里只怕对星罗爵炎恨到极致,如今他倒霉,师弟怎会不开心? “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被波及的百姓。”毒是千沙下的,火亦是千沙所放,星罗族因此损失了多少人,小黑心如明镜。 “师兄,你什么时候也有了悲天悯人的心肠?”高尘神色凉薄,不见半分不忍,“他们该怨的,应当是他们的大王,而非旁人。” “说得也是。”小黑仅是唏嘘,真要说有多同情,那还真没有,“千沙倾巢而出,恐怕日后,不少人会怀疑师弟你和千沙楼的关系。” 高尘不觉这事有多大,他既然敢下命令,就做好了曝光的准备。 “近日搜查的人减少了很多,再过不久,星罗爵炎怕是很难再分心寻找晴儿,到时,我会带晴儿撤离星罗。” “他想办法补救各地的损失都来不及,哪还会有心思找师弟妹?不过我在城门处有见到侍卫挨个搜查进出城的百姓,现在还不是动身的时候。”小黑拧眉说道。 “不急,”高尘淡淡地说,“我们等的时机就要到了。” 待各地难民涌入国都,此处必将大乱,届时,他们方能趁乱脱身,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谈话间,门外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高尘不悦地抬起头:“怎么······”了。 余下的一个字在看清门前的动静后,彻底消音。 他古井无波的容颜骤然大变,似惊,似慌。 “主子,”清讫急声道,“夫人刚才在火房里晕过去了。” 话刚落,高尘的身形已从木椅上消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一手将清讫怀中不省人事的孟慕晴夺过,手指迅速探上她的脉搏,剧烈颤抖的手指根本无法探清她的脉象。 小黑在惊讶后,慌忙起身:“师弟,让我来。” “······好。”他紧抱着人,身体僵硬如石,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小黑,等着他说出诊断的结果。 小黑探过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偌大的厅中安静得只能听到高尘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不会有事的,他的晴儿断然不会有事! 高尘默默念道,可心里的恐慌却如潮水疯狂蔓延开来。 “师弟,你别抖。”小黑的神色少有的凝重。 高尘紧绷着脸,极力克制着双臂的颤抖。 “除了体虚,师弟妹的脉象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才会显得不正常! “正常?”高尘的脸蓦地冷了,凌厉的眼刀无情刺向小黑,“那她为何不醒?” 为何像睡着了一样躺在他的怀里? 明明······ 明明就在不久前,她还生龙活虎地说着,要做力所能及的事。 “不知道。”小黑烦躁地抹了把脸,“我对医术只略懂皮毛,师弟妹的情形我更是闻所未闻,也许她是累着了,过一会儿就会醒来?师弟,你先别急,我们再等一会儿,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师弟妹就没事了呢?” 事到如今他只能用连自己都不信的说词安抚师弟。 睡着了?他们说了半天的话,师弟妹早该醒来才是。 可他必须这样说,否则,师弟他会疯的。 小黑脑海中如默剧般蓦地闪过了孟慕晴离开后,高尘近乎自虐的模样。 不行,他怎么着也得把师弟稳住。 “是吗?”高尘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或者,除了相信外,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没再多说一句,抱着孟慕晴转身出门,在经过清讫身旁时,连一个正眼也不曾朝她投去。 清讫脸色立时白了,主子在怪她,怪她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夫人。 小黑一见她这副自责的样子,就猜出了清讫的想法,他重重拍了拍清讫的肩膀说:“师弟这边还需要你帮衬,不要想别的。” 第两百七十章 你告诉我,我当如何做? 安抚了清讫几句,小黑就去了书房,提笔疾书写下一封信用白鸽送往千沙楼的大本营,信上写的正是孟慕晴的诡异病症,这天底下若说有谁知百毒,唯有师傅,即使师傅辨识不出,还有药王谷的药王,有他们二老在,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清楚师弟妹的情况究竟是源于什么。 夕阳西下,四合院卧房里仍无一点动静传出。 高尘紧紧握着孟慕晴的手,盼着她能醒来,能看他一眼。 “吱嘎” 房门被推开,清讫端着托盘进了屋子。 看着床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子,再看看床榻上一睡不醒的夫人,心中大痛。 “主子,您吃点······” “去,把城内的郎中全部找来。”高尘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清讫顿时愣了:“主子不可!” 城内的搜寻虽比前几日的动静少许多,但坊间仍有侍卫巡逻,这时候若有异状,不是告诉星罗爵炎他们尚在城中,自暴行踪吗? 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请求高尘三思。 “主子,小黑他已经联系了您的师傅,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消息传回,请主子以大局为重。” 大局? 高尘絮乱的思绪逐渐恢复清明,他紧了紧掌心的小手,哑声道:“你下去吧。” “是,主子。”清讫长松口气,她真怕主子会一意孤行,还好,主子尚未失去理智,“饭菜属下已经热过了,请主子稍微用上一点。” 高尘应了声,却没有要用膳的意思。 清讫也知道夫人一日不醒,主子怕是没心思理会别的,叹气后,躬身退出了房间。 他们在四合院中足足等了三日,但送出的信鸽至今仍未带回任何消息,小黑试图与潜伏在草原各地的下属联系,然,情况与之前一样。 “为何会这样?”他焦急地在院中踱步,眉头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以信鸽的脚程,最迟两日书信就该送到,现在理应有回信才对。” 怎会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 小黑隐隐有些不安,那是在无数次生死中淬炼出的直觉。 “小白,你和隐卫在此把守,我要出城。”既然信鸽无消息传回,他只能亲自走上一趟,去草原与下属汇合,再同师傅联系上,“最多四日,若四日后,我未出现,你们就带着师弟尽速出城。” 在叮嘱完以后,小黑趁夜离开了四合院。 皇宫。 “大王,城头的守备已全数换由龙骑队顶替,暂未有何发现。”一名近侍抱拳禀报。 “让他们仔细点,这次要对付的可不是普通的高手。”星罗爵炎悠然站在一金丝鸟笼前,手中捻着几颗谷粒,漫不经心地给笼内的七只白鸽喂食,“吩咐近卫队,停止搜寻,这件事不需要他们来做。” “是。”近侍恭敬应下,退出殿门后,立即前去传信。 “鸽子,再过不久你们就能和主人见面,高兴吗?”星罗爵炎勾唇轻笑,眉宇间仿若有妖气缠绕。 白鸽似感到危险,不停地扑扇着翅膀想从笼中飞走。 紫夜时分,国都万家灯火具熄,唯城头尚有巡视士兵来回走动,而四合院里里外外,则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院中草丛里的虫鸣声,变得无比清晰。 隐卫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仍藏身于暗处,细心留意着各处的动静。 忽然,一抹黑影踏着轻功快速逼近。 “是我。”小黑在空中落下后,立即遭受到隐卫的包围,他扯下面巾,露出了容颜,“你们继续把守。” 说完,他快步朝卧房行去,步伐匆匆,似乎透着几分急切。 “师弟。”推门而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撞上了高尘不悦的目光。 “我有正事要同你说。”小黑一脸凝重地走到床边,“国都有变,我怀疑星罗爵炎已经知道我们还藏身在城里。” “师傅来信了吗?”高尘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已经五天了,为何仍无消息?” 他的晴儿昏睡了整整五日,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昏暗的光晕里,高尘的脸色透着几分诡异的苍白,映衬得那双紫眸愈发诡谲,仿佛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暗芒正在涌动。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小黑拧眉道,“这五天我送了不少信函出去,但没有得到一封回信,恐怕这些信在半道被人拦截下来,我原本只是怀疑,可方才我准备出城时发现城中所有的守备全都不见了,街上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这很有可能是星罗爵炎设下的圈套,他想以此来降低我们的戒心,引我们主动现身出城,再把我们一网打尽。” 高尘神色微变,面上染上几分怒色。 “你说,晴儿的昏迷,与星罗爵炎是否有关?” 照他的说法,星罗爵炎早就料到他们会传信出城,为何?他难不成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亦或是,晴儿这诡异的病,就是他所害,所以他料定,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是后者,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能让一个好端端的人无缘无故陷入昏迷,要么是下了毒,要么是用了不为人知的秘术,可不论是哪一种,星罗爵炎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高尘豁然起身,冷着脸往门外走。 “师弟,”小黑心头一咯噔,忙伸手将人拦下,“你要去哪儿?去找星罗爵炎吗?” 不是他胡乱猜想,而是师弟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明摆着是要杀上门去啊。 高尘眸色森冷,那冷得掉渣的眼神,让小黑下意识抖了抖身子。 “你先听我把话讲完,”他强摁下心中的怯意,沉声说,“师弟妹的情形确有可能和星罗爵炎有关,但他现在或许已经知道了我们在城里,更者,也许他就等着你送上门去,他的手段你我都清楚,如果我的猜测属实,那么,这座国都肯定设下了天罗地网。” “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晴儿一睡不起?”高尘反问道。 “我没这么说,师弟妹中招,我心中和你一样着急,可是······”小黑急得直想跺脚。 “危险?今日即使是要去刀山火海里闯一闯,我也不惧。”没有任何事能比晴儿的安危更加重要,她一日不醒,他一日难安,“放手。” “不行。”小黑不仅没松手,反而愈发用力的拽紧了高尘的手腕,“就算你真杀去宫中,见到了星罗爵炎能解决什么?凭你现在的身体,是他的对手吗?宫中守备森严,你只要露面,就是瓮中之鳖!” “那你告诉我,我应当怎么做?”高尘神色微暗,“在此等着晴儿醒来?可她何时会醒?” 他甚至连晴儿为何昏迷都不知道,只一味的守着,能守到几时? 她若是中毒在身,日子拖得久了,会不会毒入肺腑?会不会就此······ 最后的猜测是高尘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信函传不出去,师傅他老人家不知我们眼下的遭遇,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出城,逃离星罗爵炎的眼皮子底下,再同师傅联系。”小黑深知,孟慕晴的情况不能拖延太久,哪怕他们这时离城极有可能遭遇到危险,可为了师弟,他别无选择。 孟慕晴对师弟而言太重要,若她有事,他不知师弟届时会疯魔成何种样子。 见高尘陷入沉默,小黑知道,他把自个儿的话听进去了,便继续游说:“纵然出不去,我们尚有退路可走,星罗爵炎人就在宫中,大不了我替你找他要解药去!师弟,你千万别意气用事,想想师弟妹,她对你情深意重,如果知道你因她赴险,因她出事,即便你找到救她的方法,她会开心吗?” 晴儿······ 高尘有些动摇。 她曾屡屡叮嘱他,不许受伤,不许有事。 若知道他赴险,她该有多生气? “情况还没糟糕到需要你放手一搏的时候,”小黑说得嘴皮子都快干了,“听我一句,咱们忍一忍,想办法出城再说。” “好。”高尘终是暂时歇下了闯宫的念头,手腕微动,“还不放手?” “这就放,我这就放。”小黑咧嘴大笑,不容易啊,师弟他总算有一回能听他的话了。 “让小白和清讫去准备,我们择日离城。”高尘一边回床沿,一边吩咐。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不能让晴儿再这样沉睡下去。 “成。”小黑刚欲离开,人走到房门处,又倏地侧过身来,有些欲言又止。 “师弟,不要再强行给师弟妹输送内力了。” 真以为他看不出师弟苍白的面色是因何而起吗? “再继续折腾,你的伤势会恶化,往后武功只怕再难有所突破。”这还仅是轻的,稍有不慎,也许他的身子会留下隐疾。 小黑满心担忧,人心永远是偏的,他与师弟打小相识,感情深厚,比起师弟妹来,他自然更在乎师弟。 “嗯。”高尘应了声,却没答应。 小黑烦闷地挠了挠头,也不再多劝,他说再多,也得师弟能听进去啊。 说到底,都是害师弟妹昏迷的人导致的这一切。 出门后,他气得一脚踹到了门外的盆栽上。 这笔帐他记下了,日后有机会,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两百七十一章 伪装潜逃 孟慕晴只觉眼皮有千金重,她能听到外界的一切,能感觉到高尘在她身边守了多日,但除此之外,她给不了一点回应,拼了命的想告诉他,她很好,可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根本不听话。 清讫打好凉水送进屋中。 “我来。”高尘一如这几日,亲手将湿娟帕接过,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孟慕晴的面颊。 “主子,属下和小白商量后决定,伪装成送镖队伍,护送您和夫人出城,夫人昏迷不醒,可以将她藏在镖车内,避开城门搜查的侍卫。”这是她和小白昨天夜里想出的法子,“属下派了隐卫去镖局查探,最快四日,就可做出镖局镖师的人皮面具。” 高尘沉默地点了点头,擦拭过面颊后,随手将娟帕扔入铜盆里。 清讫极有眼色地奉上茶水。 他掀开茶盖,含了一口凉茶在口中,手指轻轻遏制孟慕晴的下颚,俯身以唇将茶水渡了过去。 孟慕晴机械的吞咽着,这几日来,她不能吃东西,每天的饮水只能靠这样的方法送入体内。 “若你醒着,现在又该恼上了。”双唇分开时,高尘喃喃说道,手指拂过那红润的唇瓣,将沾染上的水渍抹去。 清讫有些受不住,忙将目光挪开。 “出去吧。”高尘罢了罢手,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从孟慕晴身上移开过分毫。 “主子,请您保重身体,夫人她不会想见到您这样的。”清讫在离开时再度请求,同样的话,这几日来她不知说过了多少回。 房门开了又关,屋中再度恢复安静。 高尘怜惜地摩擦着孟慕晴的面颊:“晴儿,你不是最不喜我折腾自个儿吗?你瞧,从你昏睡后,我就未进过一粒米,你该生气了对不对?那你就醒来啊,醒来骂骂我,斥责我。” 不要说了······ 孟慕晴听得心口大痛。 “都怨我,总是不能护好你。” 不是的,这和你没有关系!不要把过错背负到自己身上去啊! 孟慕晴一遍遍在心中反驳。 “就算我只会给你带来厄运,带来无尽的危险,我也不愿放手。”布满浓情的语调,暗藏着的却是让人害怕的执拗与坚决。 四日后的深夜,国都振威镖局镖师住下的民居内,五名隐卫悄无声息越过高墙,于梦中将人除之,一刀割喉,尸体在化尸粉的作用下当场化作了一摊血水。 “解决了。”两名隐卫清洗好地上的污渍,向小白禀报。 “我们走。”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民宅,依照同样的办法将明日即将押镖的镖师手下武夫一一除掉。 紫夜时分,高尘怀抱着沉睡不醒的孟慕晴潜入镖局放置镖车的宽敞院落。 “主子,货物已经卸下了。”清讫指了指从镖车上卸下的几匹锦布。 院中守护镖车的武夫也被她打晕倒地,再无半分危险。 高尘轻轻把怀中的佳人放入镖车上的木箱里,箱子不大,但好在孟慕晴身子柔软、娇小,微微蜷缩一下,便可放入里边。 看着她像木偶般毫无反抗的样子,高尘眸中掠过几许痛色。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没事了。”他俯下身,温柔地拨开孟慕晴脸上黏上的秀发,柔声说道。 随后,又亲手把人皮面具为她戴上,防止被搜查的人发现。 木箱左侧清讫偷偷用匕首钻了个小洞,即使用布帛压着,也能供人呼吸,不止气闷。 一切准备就绪,在次日清晨,伪装好的高尘率清讫、小黑、小白三人光明正大出现的镖局门前。 “快快快,这次的单子时间匆促,你们马上出发,路上千万不能有闪失。”镖局的老板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这批货要得匆忙,而且要送往草原,路途十分遥远,但对方给的价格很不错,他必须得万般小心,要是有纰漏,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 调派给高尘的押镖武夫共有五人,除小白昨夜处理掉的,尚有二人是老板临时起意加派的。 高尘利落地翻身上马,运送着装有木箱的木板车朝城门走,而余下众人则守在车的左右后三方。 路上,鲜少见到有巡逻的士兵穿梭,唯有在市集上闲逛的百姓来回走动。 国都巍峨的城门近在咫尺,当镖车刚抵达,立即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大人,我们是振威镖局的,您瞧,这是我们的文书。”一名武夫从衣襟里取出了盖有振威镖局图章的清单,上边清楚写着这次货物的数量、种类,以及投镖人的名讳和目的地。 侍卫仔细看了看,又打量了押镖的人几眼,大手一挥:“检查。” 武夫无奈地退到一边,嘴里偷偷嘀咕:“也不知那该死的逃犯跑去了哪儿,害得国都日日不得安宁!真希望大王早点把人抓住,判他重刑!” 话音刚落,他忽地感到一阵背脊发凉,搓了搓胳膊便朝左右看去,身边除了这次送镖的镖师,再没旁人。 “难道是天凉,今儿衣服穿上了?”他摸了摸鼻子,没把方才的异常搁在心上。 清讫和小白紧张地看着侍卫开盖检查的举动,一颗心忽上忽下地不停打鼓,唯恐藏在布帛下的人会被发现。 盖子打开后,侍卫只见得一匹匹绸缎,刚想伸手翻看一下,这时,街头传来了异动。 “快闪开,我的马受惊了!”一名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正坐在马上从街头一路飞驰到街角,身体被颠得左摇右摆,似乎随时会跌下来。 途中经过的百姓莫不是纷纷避让,临街的摊子也被马蹄踹翻。 “我们过去瞧瞧。”侍卫跳下木车,挥手示意放行,而后紧握着刀柄朝事发地快步行去。 危机解除后,清讫和小白麻利地将木盖合上,立即启程出发。 直到畅通无阻地经过城门,他们心头的大石终于能放下去。 队伍沿泥泞的道路缓慢前进,一个上午只走了几里路。 “歇会儿,歇会儿。”武夫撑着腰想去路边的树下休息,他顺道还摸出了衣襟里放的干粮,准备吃点午膳再上路。 高尘冷眼在四下扫了一圈,这里无人是绝佳的动手地点。 “小白。” 小白接到指令,身影在原地一转,无声无息地飞扑到武夫身前,而清讫也在同时出手,手起刀落,极其干脆的将二人的性命收掉。 “把尸体处理好,不要留下后患。”高尘沉声提醒,斩草就得除根。 小白和清讫立即拖着尸骸往路边的山林中走去,而小黑则用脚踹起地上的尘土,用来掩盖血迹。 “我的人在二十里外的罗阿营地附近,全速赶去天黑前理应能到。”小黑看了看天色,才出声说道。 “好,等他们回来,我们立即出发。”高尘翻身下马,跃上木板车想将孟慕晴从箱子里抱出来。 “师弟,这一路上只怕会遇见不少人,我们带着师弟妹堂而皇之的赶路,恐怕会让星罗爵炎得到风声,出兵追捕。”他们身在敌国,行事必须谨慎,但凡露出一丁点马脚,就会被敌人发现。 高尘眉心一凝,动作也随之停了。 “你说得对。”是他考虑不周差点误事。 “嘿,难得师弟你认同我的话啊。”小黑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高尘哪有心思与他争执?他打开木盖后,将里边的货物一并取出,没有重物压着她,她应当能舒服点。 “晴儿,再忍忍。” 小黑嘴角一抖,一副不忍直视地表情。 不论看多少回他总是没办法习惯师弟这副温柔如水的样子。 高尘径直将货物分批放入其他木箱里,等到小白和清讫双双回来,他们才再度启程,距离罗阿营地越近,路上能见到的人就越多,这些人大多衣着寒酸步伐蹒跚,身上都带着伤,互相掺扶着慢慢挪步。 “是罗阿营地附近的牧民。”小黑一眼就认出了这些百姓的身份,罗阿营地前不久粮仓被毁的事,是他亲自下的命令,且营地地处尼波河支流地带,附近依水而生的牧民们没有水源可度日,自然要迁移到别处,而距离营地最近的,便是星罗族的国都,“他们应该是想进国都避难。” 高尘对此并不上心,更没有半分动容。 他的善心不是给别国子民的,在他决定要制造混乱脱身时,他的心就已冷硬如铁。 “真奇怪,这些人明明见到了我们,居然没向我们伸手讨食?”小黑一脸古怪地转过头去,看着被抛在后方的难民群,疑惑地说道。 “星罗族心性高傲,呵,你大可将此理解为不向五斗米折腰。”高尘凉凉地讽刺道,他埋在番邦的探子不多,但个个潜伏多年,对番邦的习性自是有一番了解。 “真想知道星罗爵炎面对这些来避难的难民,会怎么做啊。”小黑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摸着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竟嘿嘿地笑出了声。 怎么做吗? 高尘脸廓一冷,那人必定会开城放行,唯有如此,他被流言中伤,导致骤然下降的声望,方才会有所回升,哪怕星罗族现在各地告急,国都支援无力,他也必须安顿好难民,否则,他这大王之名就该跌入谷底了。 第两百七十二章 巫蛊,可疑 “此处无探子盯梢,师兄,你再同师傅联系一回。”高尘哪有心思细想星罗爵炎即将面临的难题?他一心只挂记着孟慕晴的安危。 小黑点了点头,屈指在唇边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哨音被内力扩散甚远,没过多久,一只海东青扑闪着翅膀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还好我有早先将信鸽留在城外。”这不,又派上用场了? 他利落地撕下衣袖,牙齿咬破舌尖迅速在布帛内侧写下了孟慕晴的病症,然后系在海东青的脚上,拍拍它的脑袋说:“小家伙拜托你了。” 海东青看也没看它,当即飞走,离开时,还在高尘身侧飞绕一圈,似在同他打招呼。 小黑刷地黑了脸,这是赤裸裸的差别待遇啊。 他特想抓住这小家伙好好教训它一番,让它知道究竟谁才是它的主人。 “去吧。”高尘微微颔首。 海东青这才展翅飞向远方,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天际,高尘余光一瞥,便将小黑不忿、哀怨的神情看在了眼里。 “师兄,该上路了。”晴儿躲在木箱子里久了身子会酸的。 这样想着,高尘立即挥下马鞭驾着车再度踏上前路。 位于国都南面的罗阿营地处于两处山峦之间,就地安营,二十余个蒙古包被茂盛的枝桠遮挡住,此处地势险要,土壤丰硕,便是不靠着尼波河的支流,亦有山涧泉水可饮,是距离国都最近的一处兵营,而千沙楼的杀手则潜伏在山林深处,地处高,借枝桠做隐蔽,可登高下望,随时观察营地的动静,对于这帮走在刀尖上的江湖儿郎,营地将士的巡逻不足以让他们害怕。 “咕咕” “阁主到了!”潜伏在山林各处的杀手听到随风传来的古怪声响,立即施展轻功沿着声源的方向飞去。 千沙除信鸽、信号弹外,自有别的隐秘联络方式。 “过不久他们就该到了,师弟,届时我们直接进山去,山里丛树成林,即使有追兵前来,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藏身之地,我们就在那儿等师傅他老人家如何?”小黑站在小道旁,眺望着远处的巍峨大山,低声问道。 高尘面露一丝迟疑,比起在山林里藏身,他更想尽快带晴儿返回大阳,只要步入大阳国境内,她的怪病以及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不,汇合后,我们立即启程前往边关。”高尘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师傅回信少说也需两三日,这段时日足够我们折返大阳。” 为了师弟妹,他甚至连自身的安危也不顾了吗? 两三日的功夫想抵达大阳边陲,莫说他内伤未愈,便是全盛时期,带着一个昏迷不醒之人赶路,也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他们还得谨防星罗族的追兵。 小黑满腹忧心,可看着高尘坚定的神态,劝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你主意已决除了同意,我有别的选择吗?”小黑妥协的耸了耸肩。 情这一字,当真是叫人疯魔,就连师弟也不能免俗啊。 高尘下马后,立即将孟慕晴从木箱里抱出,轻轻抚平她衣衫上的褶皱印子,为她整理仪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叫小黑腻得不行,抖了抖身子抬步走向路边的大树。 他还是离远点的好儿,这画面看多了得长针眼。 暖暖的阳光从云霄上倾泻而下,路上停止不前的送镖队伍仿佛被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着,高尘低垂着眼睑,手指极致温柔地系着孟慕晴衣襟的盘扣,神情专注,好似如捧珍宝。 隐卫站在几步开外,谁也不愿上前去打扰这一幕温馨肆意的美好画卷。 “阁主。”数道黑影悬空落下,整齐地立成一排站定在小黑身前。 “都来了?你们身上有带多余的衣物吗?”小黑点点头,复又问道,“我们需要换装。” 穿着镖师服赶往边关,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星罗爵炎他们有问题,很可疑吗? “有的。”杀手从随身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了几件备用的衣物,除孟慕晴和清讫外,包括高尘在内,所有人都换了一遍行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高尘还抹了把泥土在身上,伪装为避难的富家弟子,而小黑等人则是护送他的侍卫。 木板车被抛弃在半路,他抱着孟慕晴脚尖在地面一点,飞身跃上马背将人紧紧箍在怀中。 就在高尘一行人离开了不到半个时辰,国都内立有骑兵飞驰着冲出城池,一马当前疾驰在最前方的,赫然是星罗爵炎。 两日后,一望无尽的葱绿草原中,十多匹快马正在奔腾,马蹄震起尘埃翻飞。 小黑担忧地看了眼前方那抹急速前进的身影,眉头猛地皱紧。 “师弟。”他夹紧马腹忽然提速,马儿竟在高尘前端调头,将他的去路堵住。 果然······ 当看见高尘的脸色后,小黑心里不详的预感也成了真。 “只要再行一日,就能离开草原抵达莫洛河,星罗爵炎的人似乎还没发现到异常,各地混乱不止,他恐怕没心思理会我们,不如稍作歇息再上路。” 高尘刚欲回答,天空上传来一声鸟儿的嘶鸣。 “主子,是海东青回来了。”清讫面上一喜,他们终于等到回信了! 高尘握着缰绳的手徒然收紧,心里有紧张,亦有几分忐忑。 “师傅的回信。”小黑取下海东青脚踝上的竹筒,摘出里边的信函一看,神色不由变得凝重。 高尘迅速夺走信纸,一目十行般看着,身侧的气息随之骤降。 “你也别太担心,师傅只说有可能是巫蛊之术,不代表一定是。”小黑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世上毒药千奇百怪,说不定是哪种不为人知的秘药呢?等师傅为师弟妹把过脉,才能确定。” 信上只说师弟妹的病症与传说中的巫蛊邪术颇为相似,没说一定就是,现在着急未免太早了。 小黑如是想到,但这话却连他自个儿也说服不了。 信函在高尘掌心被内力粉碎,他冷声说:“不必休息了,现在出发。” 是或不是,只要见到师傅,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马鞭咻地扬起,啪地抽打在马儿的臀部。 骏马从小黑身旁行过,卷起一阵劲风。 他有些愣怔,师弟的反映未免太冷静了。 以他对师弟妹的在乎,得知极有可能是巫蛊所害,应当盛怒才是。 小黑不仅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心中的不安反而愈发扩大。 若师弟当场发难倒也罢了,可他如果一直隐忍,当这份愤怒爆发的那一天,该有多可怕? 小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默默在心里祈祷:师弟妹你可千万要平安啊。 孟慕晴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俩的谈话,对巫蛊邪术,她只听说过,却不甚了解,此术上至皇家,下至百姓皆讳忌莫深。 好端端的,她怎会中了这样的邪术? 孟慕晴努力回忆着在被掳走以来的种种经历,可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在火房,她起初还好好的,打算为高尘送上最后一盘菜去,就在出门的时候,眼前一黑,之后就再也没能醒来过。 明明她的神志是清醒的,偏生无法动弹,仿佛灵魂和身体被分了开来,这么诡异的情形,她闻所未闻,若是传说中的巫蛊邪术,倒是能说得通。 不过她不怕,高尘的师傅见多识广,仅凭一封信就能猜出是巫蛊所害,说不定他也知道解开的办法! 孟慕晴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逼迫自己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草原上少见牧民穿梭,尼波河附近随处可见牛羊腐坏的尸体,成群的苍蝇盘绕在周围,为这美丽的草原风光增添了几分阴森与危险,高尘抄近道马不停蹄赶赴莫洛河,一日后,莫洛河河岸矗立的山峦已印入眼帘。 “师弟,你怎么不走了?”刚到山脚,小黑就瞧见高尘忽然停步,“可是有何不妥?” 高尘挑眉凝视着这座层峦叠嶂的高山,深邃的紫眸里隐隐有暗芒掠过。 “一路上我们有遇到过番邦士兵的盘查吗?” 小黑愣了愣:“倒是没有。” “途径几处兵营,有遇到过他们的阻拦?” “······没有。”小黑迟疑了半秒,脸色渐渐沉了,很是严肃。 “即使星罗爵炎无心追捕,但我们连日来的路程未免太过畅通。”高尘抿唇说道,不是他多疑,而是事反无常必有妖。 多地爆发混乱,星罗爵炎不可能猜不到是人为所致,明知国土中有敌人存在,他理应吩咐各处营地对途径之人仔细盘查,可他们却没遇上过一个士兵,畅通无阻地抵达了边境,这如何能不让他多想? “属下也觉这事颇为古怪。”清讫满脸戒备,一双冷眸在四下环视。 “会不会是师弟你多心了?”小黑见氛围有些凝重,忙打圆场,“只要翻过山脉,就能抵达莫洛河河岸,我已经命下属在河岸接应,就算星罗爵炎有什么诡计,现在也来不及了。” 多心吗? 清凉的风从山中刮下,高尘肩头垂落的一缕青丝,也被风撩起。 第两百七十三章 山中伏兵 星罗爵炎那人最擅长的便是布局,他最为享受的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先给一点活路再看着人从云端跌入地狱。 这想法在高尘的脑中一闪而过,心头泛起一丝凉意来。 恐怕这山不会那么好过了。 一抹坚韧的暗芒掠过眼底,他俯下身,唇瓣在孟慕晴的额上落下。 温柔的触感,让孟慕晴先是一怔,随后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羞意。 这家伙,光天化日底下居然当着下属的面对她行不轨之事? 然,这抹既羞又恼的异样情愫,在耳边那句话飘落下来时,戛然而止。 “师兄,晴儿拜托你了。” 突如其来的托付,让在场众人纷纷傻了眼。 “师弟这种时候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小黑心头一紧,慌忙呵斥道,“不要随便说些让人不安的话啊!” 高尘摇了摇头,翻身下马,随后才小心地把孟慕晴从马背上抱下来。 “山里恐怕设有埋伏。”他淡淡地说道,语气并非疑惑,而是笃定。 这世上最了解的除了坦诚相待的爱人,还有知根知底的对手和敌人。 一如星罗爵炎了解他,在国都布局,想引他主动现身一样,他也同样了解他。 这座看似平静安宁的大山中,必有重重埋伏,只等着请君入瓮,将他们一网打尽。 “什么?”小黑大惊失色,“师弟会不会是你多想了?” “他视我为最大的隐患,知我在草原,又岂会轻易放我离开?”这一路上的平静,不过是星罗爵炎的烟雾弹罢了。 高尘深深看了眼前方绿树丛荫的山峦,抿唇道:“就当我多心吧,师兄,我率隐卫先行入山,若能安然渡河回到大阳,我会在河岸放信号弹,届时,你在带晴儿一道过来与我汇合。” 他的猜测若是真,那么师兄尚能护晴儿离开,不至让她落入星罗爵炎手里,若是假的,也无妨,顶多是耗费些力气罢了。 不要!她不要跟着小黑走!让她留下来啊! 孟慕晴拼命在心头大喊道,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把心意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听着小黑答应,眼睁睁感受着身子落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怀抱。 混蛋,不是说这辈子不会放手吗?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绑住她吗? 说话不算话的骗子! “咦?”小黑难看的脸色忽然浮现了一丝惊愕,“师弟,师弟妹她好像······” 话没能说完,一只长着剥茧的修长手指探了过来,微颤的指尖接住了孟慕晴眼角渗落下的眼泪。 她在哭······ 高尘心头大喜,难道晴儿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近乎狂喜地看着孟慕晴的小脸,可惜,除了恬静、安然的睡颜,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情绪的起伏。 他自嘲的笑了,这丫头怕是做噩梦了吧。 摇摇头,将那抹天马行空的想法抛开,探出的手艰难地收了回去。 “师兄,麻烦你了。”铮铮铁骨缓缓弯下,那是一个男人最郑重的托付。 小黑眼圈一热,故意打趣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呸呸呸!” 瞧他说的是什么话? “总之师弟啊,你就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师弟妹她会回到你怀里的,说起来,替你照顾师弟妹一阵子,这报酬?” “你居然有脸要酬劳?”都什么时候了,他就不能把私欲放在一边吗?清讫气得脸色铁青,冷冽的眼刀一个劲扔向小黑。 “哎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亲兄弟明算帐,不过呢,咱们怎么着也是同门师兄弟,报酬暂且留到日后再结清也行,和这次千沙全数出动的酬劳一起吧。”小黑一脸‘看,我多大方’的模样,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好。”高尘没有拒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草原,与之相比,银两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心里明白,师兄如此说,怕也是存了缓和氛围的意思。 “师弟果真大方。”小黑咧嘴一笑,还不忘朝清讫投去抹挑衅的眼神。 高尘只留下小黑和小白二人,且命他们在山脚的巨石后掩蔽,离开时,他逼着自己不去看小黑背上昏睡的佳人,留了水壶和干粮,又细细嘱咐:“晴儿若嘴干了,记得用娟帕替她润一润。” 没有明言的情意,却全都藏在了话里。 小黑连连点头:“师弟你且去,顶多一两个时辰咱们就能团聚。” 高尘嘴唇微微动了动,只见小黑脸色一变,似想说些什么,高尘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纵身飞到马上,率领隐卫朝着山坡奔驰而去。 “但愿这次真的是师弟想多了。”小黑站在大石后,目送众人离开,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孟慕晴急得只想骂人,她从没有向现在这样无助过。 高尘,你最好给我平平安安的,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从泥泞山路中荡开的马蹄声惊得林间群鸟展翅。 “主子,四周并无埋伏。”清讫坐在他身前,双目紧闭,面上已戴上了与孟慕晴有七八分相似的人皮面具,她一边靠听觉和气息观察着周遭的动静,一边僵直着身子,与高尘保持不到一寸的距离。 哪怕是衣物相近,在她眼中,亦是对夫人的背叛,对主子的亵渎。 高尘的戒心没有因此减少,他常年处于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对危险,早已有了超乎超人的感觉。 林间越是安宁,越是让他警惕。 当一行人攀上山巅的刹那,尖锐的破空之声竟从四面八方传来。 “主子小心!”一名隐卫当即飞身跃到空中,斩落了数柄羽箭。 高尘眸光一冷,左手立时勒住缰绳,右臂猛地挥出,近身的羽箭好似撞上了一道屏障,纷纷震落在地。 身后的千沙楼杀手以合围之势,将高尘团团围住,羽箭与刀刃碰撞发出的金属碎响不绝于耳,纵然众人武功再高,可也比不过这漫天落下的长箭啊。 清讫听着四周传来的布帛撕裂声,便想冲过去助阵。 “不要动。”高尘危险的眯起眼来,一支羽箭穿过众人的保护网,朝他的面门笔直袭来。 他右臂轻扬,将箭头稳稳夹在指缝间,以内力卸去力道,反手一挥,羽箭咻地朝飞来的大树树冠刺去。 “扑哧” 血肉被刺穿的细碎声响后,紧接着是重物落地之声。 “都住手。”一道邪肆喑哑的声线幽幽传来,疯狂的攻击随之停止。 身上皆负了伤的隐卫与千沙楼高手凝神戒备,一双双杀意晕染的眸死死盯着山巅四周。 这儿丛树环绕,不知有多少人埋伏在其中,他们不得不小心。 高尘冷冷看着左侧的密林。 一抹妖冶的红影缓缓从林间深处走来,如闲庭信步,斑驳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仿若妖孽现世,未束的华发在山风中肆意摇摆着,如群魔乱舞,危险,却又叫人着迷。 “五皇子真巧啊。”星罗爵炎优哉游哉地朝高尘挥了挥手,“你来草原怎的不同寡人见上一面?寡人也好备上水酒,好生款待一番啊。” “不必了。”高尘全无同他逢场作戏的心思,双眸森冷如冰,隔空撞上他妖气横生的血眸。 “那怎么行?”星罗爵炎摇摇头,嘴角那弯笑似又深了几分,“五皇子好不容易来一回,寡人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你走不是?不如请五皇子挪步,随寡人回宫,给寡人一个结交的机会,如何?” 话虽是询问,但他强势的态度分明是在告诉高尘,不论他是否愿意,今日,他都走不掉! 山巅氛围一触即发,而山下,小黑抬眸眺望着群鸟惊飞的山顶,眉头皱得很紧。 师弟临走时,曾用内力传话给他,一旦山中出现陷况,就要他带师弟妹离开,逃离山脚,寻个安全的地再与师傅联系,让师傅赶来草原救治师弟妹。 山顶上这么多鸟儿翱翔,只怕情况的确如师弟所料那般啊。 “莫沉。” 小白愣了愣,他已有许久不曾听到旁人叫他的本名。 “你马上带你家夫人走,离这越远越好,”小黑麻利地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哨,“此物你应当认得。” “属下的确认识。”这木哨共有两个,是主子的师傅分别赠与师兄二人之物,哨声一响,可号令千沙,对千沙楼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令件。 “我安插在各地的探子人数不少,你尽快和他们联系,有它在手,千沙上下当听你号令,”小黑一把将木哨塞入小白掌心,“如果路上遇到拦阻,用内力吹响它,可以音功震退敌人,师弟将人托付于我,”说着,小黑深深看了地上睡颜恬静的孟慕晴一眼,“如今我把人交托给你,你定要用命保她周全。” 小白瞳孔一缩,只觉肩头背负了前所未有的重担。 夫人的性命,与主人的命同样重要。 他猛地收紧手指,木哨在掌心刻下一道印记。 “属下明白。”说完,他拽着孟慕晴的右臂将人背在了背上,“请您务必要救出主子。” 小黑扬唇一笑:“这还用你说?” 有他在,谁也别想伤着师弟分毫! 第两百七十四章 夫人,对不起 她不要走! 孟慕晴几乎用尽了全力,试图挣脱这该死的束缚睁开眼睛,但她所有的努力却都排不上任何用场,一次次尝试,四肢、眼皮重如泰山,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她只能无力地感受着凉风扑面,感受着御空飞行。 小白龇目欲裂地背着人埋头朝前方飞奔。 不可以停下,不可以回头。 凉风如刀,无情拍打在小白的脸上。 他的脑海里如走马华灯般闪过许多画面。 从小被当作皇室隐卫培养的自己,因年少体弱,无法习武,险些被剔除隐卫的自己。 在性命攸关时,被主子救下,发誓要效忠主子一生的自己。 随着主子出入千沙,咬牙接受百毒洗根骨,日复一日艰苦修炼的自己。 莫沉,这是主子赐他的名字,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通通是主子给的。 小白咬紧牙根,主子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逃?怎么可以撤? 他回头看了眼背后的孟慕晴,眸光微微一暗,终是提气在半空调头。 在抵达山峦的路上,他曾见过附近有另一处大山,那里距离这儿只有几里距离,若将夫人藏身于那儿,应不会被人发现。 一刻钟后,小白才抵达了草原上一座高山山脚,脚尖轻点林间枝桠,身若飞燕疾驰而过,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内停下,将人稳稳搁在了地上。 他又寻了些杂草铺盖在孟慕晴身上,作为遮掩,杂草四周,被他洒下了化尸粉的粉末,一旦有野兽进来,碰触到粉末,就会立即肉身腐烂。 忙完这些事后,他朝着孟慕晴跪下,深深叩首:“夫人,属下救出主子后,会回来找您,到时,属下定向您负荆请罪,随您处置!” 他追随主子多年,主子此番命悬一线,他万不能见死不救,多一人帮忙,主子逃脱的可能就会大上一成。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比主子的性命更加重要,哪怕是夫人也不例外! 孟慕晴想伸手去拽他,想告诉他,带她一起回去,然,这样的想法仅是徒劳,不论她心里再怎么呼喊,依旧无法阻止小白离开的步伐。 可恶! 给她动啊,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她会成为什么忙也帮不上的累赘!为什么她只能躲在这里,为他提心吊胆? 孟慕晴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痛恨那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山林那方的动静,将全副心神通通聚集在突破这束缚上,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咬牙尝试。 此时,星罗族皇宫。 星罗爵炎率兵出城的消息除几名朝堂重臣以及身边信赖之人外,旁人并不知晓,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对外只说他因各地絮乱一事而积郁在心,身子抱恙。 香儿每天都会端着热腾腾的药汤进入寝宫,伪装出为大王送药的假象,今日也不例外。 将托盘搁到桌上后,她便关上门绕过珠帘径直进了内室,飞扑上纯金的龙纹龙床上,乖乖躺下,手掌轻轻抚摸着被单上的明黄绣纹。 不知道大王平时休息的时候,是不是也睡过这块地方啊。 幻想着大王和衣入眠的样子,香儿不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仿佛这一刻,她与大王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近到触手可及。 “诶?”忽然,手指摸索到床被下一处凸起的古怪地方。 香儿好奇的将锦缎掀开,在布下,竟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暗屉。 “大王的床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想了想,终是没忍住好奇,偷偷将木盖打开。 窄小的四方暗屉中,放着一个插满银针的布偶娃娃。 “天哪!”香儿吓得花容失色,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后,她才慢吞吞将布娃娃拿出来。 人偶娃娃前后两面皆贴有一张纸条,前方的小纸片上写有孟慕晴三字,下方则是生辰八字,而背部贴上的纸条内容,却吓坏了香儿,只因上边写的竟是大王的名讳! 两张纸条上都染有几滴干涸且变黑的血渍,看上去十分诡异。 难道是有人想害大王?不然干嘛要把大王的生辰八字写在娃娃身上? 香儿怒从心起,伸手想将银针抽出来,却在动手的瞬间又犹豫了。 这布偶娃娃好像是个姑娘,不像大王。 “不行,事关大王的安危,不能不小心。”她转瞬间就将踌躇抛开,秉着就怕万一的想法,迅速把银针通通抽走,还将两张纸条狠狠撕碎,用力扔到地上。 “嗡” 孟慕晴只觉心神一震,脑中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紧闭多日的双眼缓缓睁开,洞口外刺入的阳光,让她有些难受。 光?她能见到光了? 孟慕晴近乎狂喜,微颤的手掌啪地打在左脸上,火辣辣的疼正在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的! “高尘,高尘!”她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如魔症般执着地念叨着这两个字,绕过地上的粉末,踉跄着朝洞口跑去。 她要去找他。 执念根深蒂固,她连滚带爬的冲下山坡,泥泞的山路上布满了碎石,她好几次狼狈摔倒,却又似不知疼痛般火速爬起来,脑子里就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午后的秋阳肆意烘烤着大地,孟慕晴不知疲倦的朝前奔跑,只恨不得再快点,更快一点。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几名牧民骑在马上,挥舞着马鞭驱赶牛羊朝这方过来,他们是居住在附近的牧民,正想带着牛羊迁徙到别的地方去。 孟慕晴见着马匹,当即迎了上去。 山羊受到惊吓一拥而散,羊蹄溅起好些尘土,扑了她一脸。 “你是附近村庄里逃出来的难民吗?”牧民勒住缰绳,从头到脚把孟慕晴打量了一遍。 也不能怪他有此猜想,毕竟,她此时的形象与往常相差甚远,发髻凌乱、蓬松,脸上染满了尘土,看上去狼狈极了。 “是,我是。”孟慕晴慌忙点头,“我有急事要去前边的营地,这事关系重大,你们能借我一匹马吗?” 说着,她在身上摸索一阵,却没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发髻上插着的一支木簪能抵上些银两。 她当即摘下簪子,想与牧民换一匹良驹。 “看她这么着急,也许是去营地里寻亲的。”一名牧民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我这马给你用。” 他翻身下马,大方地让给了孟慕晴。 “谢谢。”孟慕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道谢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而这时的边境高山之巅上,两派人马仍在对持。 藏身在林间的星罗侍卫纷纷现身,朝着高尘等人围拢,弓臂绑在手上,泛着寒芒的弓弩,直对众人。 “五皇子,寡人以诚相邀,你不领情,不是逼着寡人用强硬手段吗?”星罗爵炎笑眯眯地说道,好似只想请高尘在星罗做客,而非要对他不利。 即使强敌在前,高尘仍是一派面不改色的淡然样子。 他心里很清楚,星罗爵炎不会杀他,若要杀,他早该动手了。 这人不过是想羞辱他,将他生擒为质子要挟大阳罢了。 “多谢阁下城邀,但道不同不相为谋。”高尘一口回绝了他的邀请。 “看来五皇子是铁了心不肯领情了。”星罗爵炎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面色一冷,“把他们拿下!” 侍卫得令后,如出笼猛虎朝高尘等人围攻而上。 这些人大多是些无内力傍身的普通将士,但胜在人多,隐卫和千沙的高手纵然能以一敌百,也难占到上风。 弩箭破空袭来,高尘拽着清讫翻身下马,刚避开攻击,头顶上立有暗箭射落。 “主子,快躲!”清讫一把将人推开,衣袖微动,匕首入掌劈开了羽箭。 星罗爵炎微微一怔,不是她? “狸猫换太子?”难怪,难怪高尘身在险境,依然八风不动,原来是最大的弱点没在此处吗? 星罗爵炎勾了勾唇角,眸中寒芒暴涨。 “高尘,寡人来会一会你。” 红影鬼魅般在原地消失,只眨眼的功夫,就已逼近高尘身前,五指成爪,直取他咽喉。 战便战! 高尘以左腿为轴,身躯顺势侧过,右手隔空击出,无所畏惧的对上了星罗爵炎的手掌。 “砰!” 内力碰撞间产生的巨大气浪,掀起山巅沙石飞扬。 星罗爵炎被气浪撞得后退两步,刚一站稳,就想再次出手。 早已在一旁的大石后躲了一阵的小黑,见他露出破绽,立即出手。 “你敢!”潜伏在林间的龙骑队纵身跃出,从四面夹击小黑,不许他近身。 高尘稍一平复内息,抬眸便见到半空缠斗的两方,瞳孔猛然一缩。 师兄为何会在此出现? “高尘,和寡人迎战你竟敢分神?未免太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 走神仅是一瞬,但对高手而言已经足够。 星罗爵炎踏着诡异的身法出现在高尘身后,待他察觉时,已经晚了! 背部传来一阵剧痛。 “噗” 鲜血喷出唇齿,修长的身躯似遭受到巨大撞击朝前飞出一丈之远。 “主子”隐卫们齐声惊呼,皆被这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第两百七十五章 连番变故,再落敌手 “主子!”小白到时刚巧就看见这一幕撕心裂肺的画面,双目充血,身躯从半空落下,“狗贼,纳命来” 星罗爵炎眼也没抬,独自悠然地立于一处。 而小白的攻击也如他所料般,未逼近就被龙骑队的高手拦下。 一个被愤怒蒙蔽心神的人能有什么威力? 前后夹击,使得小白根本无力反抗,硬生生挨了一掌一刀,坠落在地上。 高尘捂着心口勉强稳住步伐,苍白的面庞透着诡异的红润。 不好,师弟内伤发作了! 小黑余光一瞄,心立时沉了。 他的脸色哪里是安然无恙的人会有的?分明是内力反噬下血脉膨胀引起。 “滚开。”他试图从包围网中冲出去,招招必杀。 龙骑队拼死阻拦,一时间,小黑竟无法脱身。 “高尘,你现在束手就擒,或许还能保下这些狗的性命。”星罗爵炎优哉游哉的说道,仿佛胜券在握。 唯一能与他打成平手的高尘眼下身负重伤,余下的不过是帮乌合之众,哪里会有翻身的能耐? “不过很奇怪啊,”他笑若妖孽,“你的实力应当不止如此才是。” 高尘强忍着不断翻涌上喉咙的血液,脸廓紧绷,目光森寒。 纵使身形狼狈,他一身的傲骨仍不减分毫。 “寡人与你说话,你却置之不理,这好像有违大阳人的风范吧?”星罗爵炎缓缓抬步,稳步朝他走去。 “不许靠近主子。”清讫握着匕首飞身刺来。 四名侍卫当即挡在了星罗爵炎左侧,以人墙抵挡她的攻击。 “想伤大王?先问过我手里的刀!”长刃立时劈下,清讫只得选择后撤。 二十余众人被数百侍卫团团围住,而隶属星罗皇室隐卫的龙骑队,则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帮人。 高尘孤身一人被隔绝在包围圈外,余光在小白身上一转,英挺的眉微微蹙紧。 为何连小白也来了? 他不是吩咐过,要他们竭尽全力保护晴儿吗? 暗藏冷怒与谴责的目光,令小白惭愧的垂下了头,无勇气与他对视。 “你好像很惊讶这两名刺客的出现。”星罗爵炎将他那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眸光一闪,顿时了然,“该不会他们二人与你兵分两路,负责全力保护晴儿?” “谁是你口中的晴儿?”高尘气息一乱,怒火染上眉梢。 “自然是寡人新纳的美人了。”星罗爵炎玩味的笑了,语调分外轻柔,好似在说着意中人一般,“说起来,寡人还要向五皇子你要人呢。” 他挑衅地目光直直撞上高尘杀意晕染的视线:“五皇子,你把寡人的美人儿藏到哪儿去了?” “你找死!”高尘强行调动内力,推掌拍向星罗爵炎的心口,墨发翻飞,此时的他似盛怒的雄狮,危险至极。 “哇哦,”星罗爵炎侧身避开,“真是可怕啊。” 话音刚落,眼角一抹白光闪过。 暗器? 脚尖在地面轻点,人如孤鸿飞往旁侧。 “轰!” 剑气劈裂了他方才所站立的土地,尘埃漫天飞舞,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重伤了还能有这么强的力量?”星罗爵炎的神色少了几分轻挑,多了丝丝赞赏,“不愧是寡人看重的对手。” 唯有这样的势力,才担得起与他一战。 高尘持剑而立,轻如薄翼的软剑微微嗡鸣,一如他此刻翻涌不息的杀念。 “好在寡人躲得快,不然,还真会被你偷袭得逞。”将软剑藏于腰带中吗?倒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只可惜,他的实力并非鼎盛,若不然,刚才那一击就算他能勉强躲过,也会被剑气所伤,“只是,你现在怕也不好受吧?” 剑眉飞扬,眉宇间点染些许愉悦之色:“经脉受创的滋味如何?” “不劳关心。”高尘冷笑道,翻涌的怒火,却经此一发泄后消失了许多。 星罗爵炎是故意在用言语激怒他,他岂会一再上当? 凝重的目光在包围圈中背抵背严阵以待的众人身上扫过。 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拖延久了,局势会对他们极其不利。 他于暗中同小黑对视一眼,后者立即顿悟了他的想法。 “小白,我和师弟联手对付星罗爵炎,你们负责拦击其他人。” 若以一敌二,兴许能制服星罗爵炎,只要擒获了他,其他人将不足为惧。 小白点了点头,熊熊战意在眸中焚烧,今日便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他也得为主子拼出一条生路来。 高尘五指一紧,脚下踏着轻功冲向星罗爵炎。 他刚动,小黑似心有灵犀般也动了。 “快,拦住他们!”龙骑队慢了半拍,试图从后拦截。 “动手,不能让他们接近主子。”隐卫提刀迎上龙骑队,而千沙楼的杀手也在瞬间出手,先发制人。 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内力形成的气浪肆意呼啸,一场恶战正式打响。 一匹黑马在山脚急停,前蹄虚软无力的弯下,身体轰然倒地,已累得无法再直起。 该死! 孟慕晴气得磨牙,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变故。 她抬眸看了眼山巅,却什么也见不到。 不能再耽误了,她得尽快上山。 看了眼气喘吁吁的马儿,她果断选择弃马步行,徒步踏上山路,双腿重似千金,每一次迈开,都会不自觉打颤。 很累,就连呼吸也变得奢侈。 但她奔跑的步伐没有停止过一次,双眼紧盯着前方的道路,卖力冲刺。 他在上边,她得去找他! 山上,战况胶着,饶是星罗族人数众多,但小白等人仿佛不要命的攻击,一时间却让他们心中生出一丝敬畏来。 这些人难道不怕痛吗? 为什么身中数刀不仅不退,反而越战越勇? 一些侍卫看着敌人杀红了眼的姿态,不由恐惧的咽了咽口水。 “大王在此,尔等怕什么?”龙骑队的一人一剑刺穿了隐卫的胸膛,提气大吼。 涣散的士气为之一震,是啊,有大王在,他们有何好怕的? “杀了这帮蛮人,为大王建功!” “杀啊” 厮杀声此起彼伏,杀!杀!杀!双方仅剩下这一个念头,只要还活着,就要为主战斗到底! 而另一边,面对高尘和小黑的合力攻势,星罗爵炎不得不全心应对,三人的身影在空中交缠,速度极快,只能模糊看到一道道残影。 孟慕晴艰难地攀上山时,见到的是一地的尸山血海,是仍在奋力厮杀的人群。 高尘呢?他在哪里? 她躲到山路口的一个大石后,偷偷观望局势想从人群中找到高尘的影子。 晴儿······ 高尘于空中发现了下方不该出现的身影,心头大骇。 “师弟小心!”小黑见他攻势骤止,不自觉大声提醒。 一抹红影飞快逼近,掌风近在咫尺,冲着高尘的心口拍来。 他当即持剑抵抗,凌厉的掌风震得剑身不住嗡鸣。 胸口在这巨大的气浪积压下,阵阵闷痛,本就受损的经脉再难抗住内力的锤击,鲜血漫上喉咙,沿着他的唇角落下。 “星罗爵炎!”小黑怒发冲冠地一掌击来。 星罗爵炎顺势后退,躲开了他的雷霆攻击,身体朝下落去,而那方向正是孟慕晴藏身的地方。 “晴儿。”高尘来不及理会伤势,迅速调头追来。 那一声惊呼随风传入孟慕晴耳中,她刚抬头,只见得一抹红影从上方落下,随后,身体便被人拎起,脖颈上传来了阵阵凉意。 “五皇子,寡人奉劝你就此止步。”星罗爵炎单手扼住孟慕晴的咽喉,笑得眉眼弯弯。 “夫人!”清讫脸色大变,怎么会,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高尘从空中落下,直身站立在星罗爵炎的数步外,双眸冰封,身侧气息阴鸷得可怕。 “真是吓人啊,”星罗爵炎佯装害怕地说道。 孟慕晴痴痴前方熟悉的身影,眼圈微红。 他受伤了······ “美人,来,给大阳五皇子打声招呼。”察觉到她略显僵直的身体,星罗爵炎俯下身,凑近她耳畔轻轻说道。 温热的鼻息洒在孟慕晴的耳垂上,如毒蛇吐芯,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星罗爵炎,拿一个女人做要挟,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孟慕晴咬牙怒问,“有本事你大可在战场上和高尘一分高下,你是不是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总想在背后放冷箭,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付他?” “晴儿。”高尘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再激怒星罗爵炎。 “比起勇斗,寡人更爱智取。”星罗爵炎不仅没怒,反倒笑得天地失色,“有美人你在身边,胜他,轻而易举,又何需寡人再费力气呢?”他故意顿了顿,斜眼朝高尘看去,恶趣味的问道,“五皇子,你说对吧?” 高尘五指一收,垂落在身侧的软剑似也感应到他心中的怒火,发出刺耳的嗡鸣。 “都给寡人住手。”星罗爵炎宛如胜利者般命令道。 他麾下众人齐齐停手,狠狠瞪了眼一身浴血的大阳人,方才退到一边。 “这下完蛋了。”小黑的脸色分外难看。 师弟妹落入星罗爵炎手里,就等于捏住了师弟的命门。 他恼怒地瞪着小白,不是让他护师弟妹离开吗?他就是这么保护人的? 第两百七十六章 折断他的骄傲 小白也不知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如果早知道,他又怎会轻易把夫人舍下? 握刀的手倏地收紧,然,再多的后悔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他们的夫人,主人的心头血掌中宝,如今正被敌人牢牢遏制住咽喉。 “你们也是一样,”星罗爵炎漫不经心扫了眼小黑等人,须臾笑道:“瞧寡人这记性,有美人在,你们又怎敢不听话呢?” 眼角那丝嘲讽,让小黑等人气红了眼。 “星罗爵炎,”小黑咬牙说,“你若放了她,今日之事我权当没有发生过,若不然,此生我必亲手取你首级,要你一生不得安稳。” “威胁过寡人的人不少,”星罗爵炎掏了掏耳朵,“可是,他们没有一个能活到誓言兑现那日。” “你想怎样?”高尘略一抬手,制止了这场无谓的口舌之争。 “唔,想怎么样啊。”星罗爵炎若有所思地笑了,却迟迟不肯说出条件。 他可是很喜欢这种把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滋味,尤其那人是名震天下、一身傲骨的大阳皇子。 “五皇子,寡人提任何要求,你都会照做么?” 高尘缄默不语,然,他的沉默已是一种默认。 “哈哈,那就请五皇子你放下兵器,自毁丹田,如何?”情深意重吗?就让他看看,这份情究竟能有多重! “不许答应他。”孟慕晴失声惊呼,“高尘,你走,不要管我!” 自毁丹田?那不就是让他失去毕生的武功吗?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允许发生。 星罗爵炎眸色微冷,右手蓦地点住了孟慕晴的哑穴。 “美人,你还是别说话的好。” 这场游戏他不许任何人打断。 孟慕晴气得身躯直抖,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不要二字。 “闭上眼。”耳畔,随着内力落下的是高尘柔如春风的话语。 孟慕晴呼吸一滞,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般。 不可以,高尘,绝对不可以! 她拼命挣扎,想要掰开星罗爵炎的手指,但她的那点力道,对星罗爵炎而言和挠痒痒无异,之所以没有点住她的穴道,不过是为了让这场戏变得更加精彩罢了。 他打从心底不信这世上会有人为了一个女子,自毁根基。 他很期待啊,当高尘拒绝他的要求时,她的神情会有几多精彩。 仅仅是想象那画面,就足以让他血脉沸腾。 “师弟不可。”小黑摇头劝阻。 “我愿意代替主子。”小白朗声说道,神情决绝。 星罗爵炎不屑地睨着他:“就你?配吗?” “你!”小白龇目欲裂地瞪着他。 “高尘,要么答应,要么拒绝,你唯有这两种选择,寡人的耐心素来不怎么好,”说着,他擒在孟慕晴纤细颈部的手指缓缓收紧,“你最好趁寡人尚有几分耐心前,做出决定。” 窒息感让孟慕晴难受的憋红了脸,她咬紧牙关,努力想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住手!”高尘面色微变,似怒,似忧,最终通通化作了坚定,“我答应你便是,莫要伤她。” “你疯了?”小黑一个箭步冲到他身旁,“就算你自毁丹田,他也不会放了师弟妹的。” 高尘摇了摇头,晴儿在他手中,他别无选择,哪怕星罗爵炎的话不可信,他也只能照做。 “师弟!”小黑想阻止他,但当对上高尘那双坚定而决然的眼睛后,竟是出不了手。 他是真的做出了决定。 “他得逞后,势必会自满,师兄,到时你趁机出手救下晴儿。” 正当小黑犹豫不决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句轻语。 神色一怔,师弟想以此来逼星罗爵炎露出破绽? 可是,用半生苦练的内力换这不知能否成功的可能,值得吗? 他这一身武功来得有多不容易,这世上唯有自己和师傅最了解,就为了一个女人,要化为乌有,真的值吗? 小黑苦涩的笑了,即使不用问,他也知道师弟的回答会是什么。 “随便你了!”他状似愤慨地挥袖走开,仿佛不再理会高尘一般。 不要······ 孟慕晴吃力的瞪大眼,呼吸愈发艰难,就连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 “还不快动手?”星罗爵炎不耐地催促道,眸中闪烁着诡秘的暗芒。 犹豫吧,迟疑吧,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自私薄情的真面目,今日,他要亲手将这美好的假面撕碎给所有人看。 高尘缓缓阖上眼睑,未持剑的左臂慢慢抬起,内力在掌心凝聚,没有半分的迟疑地拍下。 “主子”隐卫们嘶声高喊。 “唔!”凌迟般的剧痛从神经末梢传来,饶是高尘也不由发出了一声闷哼,还算红润的脸色刹那间白如薄纸。 “星罗爵炎,我要杀了你!”小白握刀扑来,刚有所动作,立即就被龙骑队拦下,再度交上了手。 星罗爵炎似是愣了,他怔怔看着已是强弩之末的高尘,好半响没能说出一句话。 傻子,他就是个傻子! 孟慕晴泪流满面地想着,身体猛烈挣扎。 “哈!”诡异的狂笑漫出唇齿,他竟真的做了,“哈哈哈哈。” 高尘,好一个高尘! “师兄。”高尘沉声唤道,唇色惨白。 小黑立时收回了目光,压下满心的担忧,直逼星罗爵炎而去。 轻功施展到极致,龙骑队被小白等人牵制无法伸手援救,其他侍卫又无内力,哪儿能捕捉到他的影子? 受死吧! 小黑凝气出掌冲着星罗爵炎的额头击来。 笑声戛然一止,星罗爵炎单手将孟慕晴拎起,挡在身前。 糟了。 小黑立即收势将内力强行收回,反冲而回的力量,震伤了他的经脉,人刚一落地,就猛退了数步,吐出一口黑血。 “卑鄙。”淬了毒的目光看向星罗爵炎。 他居然用女人做挡箭牌?简直无耻至极。 “承蒙夸奖。”星罗爵炎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傲。 于他而言,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能达到他寄望的结果。 阴冷的视线越过小黑,看向那明明摇摇欲坠,却又仿佛无法被击垮的清冷男子。 这个男人永远出乎他的预料,明明是本该凉薄的皇家人,居然真有一颗赤子之心。 呵,就让他瞧一瞧,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深深的恶意将他那双血眸映衬得格外暗沉。 “你想让寡人放了她?” 孟慕晴双腿悬在空中,根本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呼吸一次比一次不顺,本憋红的脸颊,此时,竟开始呈现青紫色。 他还想做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孟慕晴恨不得将星罗爵炎生吞活剐,他已经赢了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他! “条件。”高尘沉声问道,语调带着几分轻颤。 星罗爵炎似笑非笑地说:“都说大阳五皇子铮铮铁骨,想让寡人放人不难,只要你跪下给寡人磕三个响头,寡人就放了她。” 给他磕头?他不怕折寿吗? 孟慕晴用力摇晃着脑袋,向高尘传递着拒绝的意思。 他是高尘啊,怎么可以对敌人折腰? “你欺人太甚!” “主子是不会答应这么可笑的要求的。” “我呸,给你磕头?你也不打盆水照照你的德性。” ······ 隐卫和千沙楼的高手七嘴八舌地唾骂起来,都觉星罗爵炎异想天开。 “当然,五皇子可以拒绝。”星罗爵炎玩味的笑了,“就是不知是五皇子的尊严重要,还是寡人的美人更重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偏偏,又令人无法置之不理。 咒骂声逐渐消失,众人如火般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星罗爵炎此刻早该万箭穿心了。 “如何?”他很期待高尘的回答。 堂堂男儿,能为女子自毁丹田,可若是要他拿尊严来换呢? 如他们这样的人,视尊严胜过性命,他不信高尘还能像方才那样答应得那么爽快。 高尘眉心微拧,手中握紧的软剑遍遍嗡鸣,一如他不平静的心潮。 “看来五皇子是不肯······”星罗爵炎的喃喃还没说完,就被他径直打断。 “你当真会守约?”目光锐利似刀,刺入了星罗爵炎的心窝。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尘,他难不成真想答应? 不,不可能的。 这不过是他在惺惺作态而已! 凉薄的唇线缓缓上扬,露出了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寡人向来一诺千金。” 高尘眸色一暗,随手将软剑扔到了地上。 不行! 孟慕晴仿佛猜到了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一颗心钝钝地抽痛着。 她是他的娘子,要她眼睁睁看着夫君被人踩碎尊严,任人戏弄,她做不到! 眼皮蓦地垂下,遮挡住了眼底跳跃的决绝。 星罗爵炎,你仗着的不就是拿捏住了我吗? 如果没有我这个累赘存在,你根本没有砝码再要挟他! 高尘轻轻撩开了衣诀,在众人或惊愕,或愤怒,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膝盖慢慢弯下。 孟慕晴蓦地抬眸,似诀别般的眼神,惊得高尘肝胆俱裂。 她艰难地朝他微笑,而后,贝齿用力一咬。 尖锐的刺痛蔓延过全身,殷虹的液体顺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落下。 第两百七十七章 他比命更重要 ‘滴答’ ‘滴答’ 鲜血漫过染了土尘的下颚,如滴雨的瓦檐,接连不断的血帘染红了衣衫,染红了星罗爵炎僵直的手指。 真疼啊。 孟慕晴努力瞪大眼睛,想再多看他一眼,想把他的样子记得更牢固些。 涣散的视野里,是高尘不负平静的惊恐模样,是他踉跄着徒步奔来的身影。 她好想告诉他,快走,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喉咙被翻涌的鲜血堵住,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她不想死,她比谁都想活着,活着把仇人一个个拉下马来,让他们品尝到她曾品尝过的痛苦。 可惜,这辈子她大概是无缘见到愿望成真的那一日了。 孟慕晴恍惚地笑了,明亮的眸染满了水汽。 她不后悔,真的,比起那些仇恨来,她更希望高尘能平安。 她要他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一股冷意从四肢百骸窜上,身体仿佛坠入冰窖。 “晴儿” 模糊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睫毛颤了颤,然,那双眼却无力再睁开,缓缓阖上了。 惊变震得众人有些发愣,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山巅上人声死寂,唯高尘蹒跚跑来的脚步声在空中飘荡。 晴儿!丫头! “砰” 一颗黑色的药粒从天而降,细碎的炸裂声后,紧接着便是让人眼鼻发酸的白烟四散。 “是毒烟!快把敌人拿下,不要让他们逃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里,星罗族的侍卫大声叫嚷着。 一道黑影倏地冲进人群,一记手刀劈在高尘的后颈上,将人扛着在混乱中飞走。 “我要去救夫人。”清讫掩住口鼻,虚着眼想趁机救人。 “我和你一起。”小白当仁不让的和她站在了同一阵营。 两人飞身朝星罗爵炎站立的位置扑去,可那处哪还有他的影踪?早在偷袭的刹那,他已从惊滞中回过神,抱着孟慕晴退出数丈远。 “别找了,快撤!”小黑咬牙追了上来,“再不走我们全都会折在这里。” 毒烟只能撑一小会儿,一旦烟雾渐散,他们就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清讫和小白心有不甘,但情况由不得犹豫。 在小黑再三的催促之下,他们终是咬牙飞走。 唯有保全了性命,方能在他日卷土重来,把夫人从星罗爵炎手中救走。 山巅劲风呼啸,一盏茶功夫不到,那碍事的烟雾一扫而空,无内力傍身的侍卫们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狼狈的咳嗽,面上皆是一副泪流满面的狼藉样子。 “大王,属下们这就去追。”龙骑队的人在禀报后,便想朝另一侧山下追赶。 他们铁定是想逃回大阳,而去大阳的路只有一条,沿这里追赶,兴许还能追得上。 “不用大费周章。”星罗爵炎敛去了眸中所有外露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只要她还在,高尘不会就此罢手,撤军。” 龙骑队方想反驳,但他已转身飞下了山坡,徒留下一抹红影,供从属瞻仰。 “既然是大王的命令,我们就照做吧。”一名龙骑队的男子无奈第说道。 “今儿本来该是个将大阳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太可惜了!”亦有人深感遗憾。 “抱怨有什么用?帮把手,把弟兄们的尸骸搬下山去。” ······ 距离山巅最近的营地里,星罗族武将正焦急的在栅栏外的空地上打转。 他们一日前迎接到大王圣驾,听大王说要去山里埋伏,本想率兵相助,却被大王拒绝,只能在此着急等待。 当平路远端一抹熟悉的身影飞驰而来时,三名武将面上一喜,赶忙迎上前请安。 “让军医到主帐中来。”星罗爵炎径直从三人身旁飞过,速度丝毫不减。 “好浓的血腥味。”久经沙场的武将鼻尖轻轻一嗅,立马嗅到了空中漂浮着的血的味道。 “快,去叫军医,大王受伤了!”另一名武将当场变脸,吩咐后,急匆匆追着去了主帐。 星罗爵炎大步流星步入帐中,把怀中容颜苍白,气若游丝的孟慕晴放置到一旁的太师躺椅上。 冰凉的指尖不经意拂过她下颚还未凝固却失去温度的血渍,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为什么?”询问脱口而出,带着少有的迷茫与不解,“你不是向来聪慧过人么?如你这样的女子,为何会傻到为一个男人自尽?” 不该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孟慕晴,认识的大阳五皇妃绝不是轻易放弃性命的女人。 即使被困星罗,即使身陷险境,她依旧坚强得让他吃惊。 这样的她,应该是惜命的,哪怕遇到再难的处境,再痛苦的折磨,也会咬牙撑下去,等待有一天翻身复仇。 星罗爵炎幽幽垂下眼睑,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孟慕晴那早已失去血色的面庞上。 当见到她嘴角那弯清浅上扬的弧线时,血眸猛地缩了缩,似惊,更似震撼。 为什么会笑? 她在垂死关头想到了什么? “大王。”武将拎着军医闯进主帐,也同时打断了星罗爵炎的沉思。 他蓦地抬眼,冷声吩咐道:“治好她。” 冰冷到令人心惊的语气,叫众人齐齐一愣。 军医提着木药箱子哆嗦着走到太师椅旁,星罗爵炎侧身退了半步,直身立在旁侧。 即便他不言不语,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以及常年嗜杀、喜怒不定的声望,仍让军医有些胆颤心惊。 “你抖什么?”眼睛危险的眯起,他手抖得这么厉害,如何能诊脉? 军医刷地白了脸,诚惶诚恐地想要俯身告罪。 “够了,寡人只要你治好她,没要你请罪。”星罗爵炎不耐烦地说道。 军医面上讪讪的,连连称是。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把内心的惶恐摁下,静心替孟慕晴诊脉,检查伤势。 帐中安静得落针可闻,星罗爵炎的目光始终落在孟慕晴身上,难辨喜怒,一旁的武将有心想问问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可当他们见着大王卸去笑容,分外冰冷的模样后,又没胆子开口。 军医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大王,这位姑娘······” “什么姑娘?”武将厉声呵斥,“此乃大王宠爱的美人。” “是,是。”军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美人她失血过多,脉象十分虚弱。” “寡人不想听废话。”星罗爵炎打断了他,“不管用何种方法,寡人只要你保她平安,你能做到,对么?” 暗藏杀意的询问,令军医打了个寒颤,他若说不行,怕是不能活着离开了。 “微臣定竭尽全力。” “很好,”星罗爵炎满意的笑了,只那笑容不达眼底,“她死,你死,她活,你方可活。” “嘶”,抽气声在帐中惊起。 三名武将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惊愕。 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大王如此重视一个女人,想来这位美人在大王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啊。 星罗爵炎在叮嘱后,便把孟慕晴交托给军医,转身出了帐子,前往隔壁的帐营,同将领议事。 “近日密切留意大阳国的动静,联系探子,在大阳散播谣言,就说高尘暗自离开大阳,潜入草原预图谋不轨,被寡人发现重伤逃走。”星罗爵炎稳坐上首,雷厉风行地下了圣谕,“另外,把高尘与江湖人士来往密切的事传播出去,派人在暗中查探清楚,今日随他左右的那帮高手是什么来路,一旦查明,立即来报!” 那帮出手尽是杀招,且下手狠毒,骁勇善战的人,绝不会是普通的隐卫。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意,只有在杀戮中活下来的人才会有,而且······ 星罗爵炎眯了眯眼,他可是很在意最后救走高尘的那人啊。 虽说当时他因孟慕晴的自尽而晃神,但若有人轻易靠近,他应有所察觉才是,除非那人的武功高出他许多,且隐匿行踪的本领极高,否则,不可能瞒过他。 一个皇子,身边竟有这么多高手相互,不是很可疑么? 他非得要好好查清楚,高尘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势力存在! 余光瞄见上首大王冷峻且杀意显露的脸色,下方的武将莫不是凝神噤声,深怕呼吸大了点儿,就会触怒大王的霉头。 这时,帐外传来了军医的脚步声。 “滚进来。”星罗爵炎朗声命令。 帐帘飞扬,只见一团圆滚滚的可疑物体从外利落地滚进了帐中。 滑稽的表演却未引来任何笑声,谁不知道大王心情不妙?这时候还敢有胆子笑的,那绝对是找死! “说。” 军医不敢拍身,跪地禀报:“大王,美人的伤势很是严重,需要以内力护住心脉,再以人参补气,可营地中人参缺乏,附近更没有牧民栽种,恐怕要从别地取来。” 那位美人虽舌未断,但到底是伤着了,他已经用银针缝合了伤口,但失血过度,脉象时有时无,无内力护心脉,无人参续命,顶多数日,就会命丧黄泉。 军医暗暗想着,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吩咐龙骑队立即去附近的城镇取人参前来。”星罗爵炎不假思索地吩咐道,只要能把人救活,任何药他都愿意给!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下旨和离 星罗爵炎亲自以内力为孟慕晴护住心脉,足足两日,龙骑队才匆匆将人参送回军营,离开床榻时,他的双腿不由一软,这是内力耗尽的力竭之状。 “大王,请服药。”早早候在旁侧的武将亲手送上调理内息的药汤。 星罗爵炎接过后利落饮尽。 军医迅速上前将人参清洗后,切成片放入孟慕晴口中。 如此反复七日,孟慕晴不稳的脉象终于恢复了稳定,只是仍有几分虚弱。 入夜,星罗爵炎收功下榻,行出了主帐。 帐外的近侍忙不迭将一件白虎皮大氅披在他身上:“大王,入秋了夜里天凉。” 星罗爵炎点了点头,拐角步入另一处营帐,并宣召了龙骑队觐见,询问大阳国的局势。 “回禀大王,大阳国内眼下一片混乱,前朝广派人手在各地寻找高尘的下落,听说高尘擅离锦州,而且现身草原后,大阳皇帝震怒,据探子禀报,京城里许多官员都在奏请大阳皇帝严惩高尘。” “哦?”星罗爵炎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这局势与他之前所料并无出入,若真要说有何意外的话,便只有高尘还未回京一事了。 “有他的消息吗?” “卑职等无能,没有查到高尘的行踪。”龙骑队的侍卫跪在地上,满脸惭愧。 “也是,他如果有心想躲,旁人又怎么会轻易找到?”星罗爵炎没有怪罪的迹象,反而流露出丝丝赞赏。 侍卫有些莫名,听大王这意思,似乎对大阳五皇子很是青睐? “这把火兴许该烧得更旺盛一点,”星罗爵炎眸光微闪,笑如狐狸,“明日一早,命探子继续散播流言,就说大阳五皇妃失踪,寡人从流寇手中将其救下,且留她在身边养伤。” “······是。”侍卫迟疑了片刻,才应下此事。 他不知大王此举有何深意,但大王有宏图大志,一举一动皆有深意,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奴才能猜透的?他只需照命去办即可。 大阳国。 近日来谣言四起,上至京城,下至各城各镇皆是人心惶惶,五皇子高尘潜入草原的风波还没过去,又不知打哪儿传出的风言风语,说是他们的五皇妃被星罗所救。 不少人在暗中为其担忧,但也有许多文人联名上折,请高永帝下令将孟慕晴从皇室棕牒上除名。 试想,一个落入番邦手中的弱女子,每日与番邦首领待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会发生什么事? 即使他们是清白的,但抵不住悠悠众口,为今只有将孟慕晴逐出皇室,让她与五皇子和离,方能挽回皇家颜面。 这份联名信震惊朝野,穆玉峰等武将自是不肯苟同,在他们眼里,这分明是诬陷,是子虚乌有的谎言,且极有可能谣言正是星罗族传播出来的,为的,就是想挑起大阳内乱。 可惜,自高尘失踪,且局势于他不利开始,在朝堂上愿挺身而出为他说话的大臣一日比一日少,那些曾帮衬他的武将中,有三成选择中立,再行观望。 张泽海亦与文官据理力争,恳求高永帝三思。 而高湛则在禁足令解开后,站在了武将这方,为高尘辩解,但他嘴里说的那些话,实则却是煽风点火,给高尘上眼药。 高永帝冷眼看着吵闹如市集的朝殿,愤然离去。 “皇上,贵妃娘娘有事求见。”太监总管在御书房外低声禀报。 “朕谁都不见。”她在寝宫静心礼佛这么久,这时求见,怕也是为了时下的流言而来。 高永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拒绝了端贵妃。 然,端贵妃执意要见他,任太监总管如何游说,都不肯离去,最后竟跪在了御书房外。 到底是宠爱了多年的枕边人,高永帝在犹豫后,便宣她入了殿中。 “爱妃,后宫不得干政,若你是为政事而来,大可不必,速速回宫去吧。”高永帝没等她说话,径直开口。 端贵妃着一席粉色流苏儒裙,腰间缠一条白玉缎带,盈盈走至中央,屈膝一拜,发髻上插着的银色簪子随着发出丁玲当啷的清脆碎响。 高永帝面上一怔,她这打扮好生眼熟。 他细细回想了许久,才想起,爱妃初入宫选秀时,可不就是如此扮相吗? 柔若西柳,却又坚若青竹。 “皇上,妾身今日前来,不为政务,只为家事。”端贵妃低垂着眼眸,轻柔的语气中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 高永帝怔怔看着她,思绪仿佛飘到了多年前选秀时的那次初见。 “妾身入宫近二十载,不敢说做得多好,但始终恪守本分,蒙上天垂怜,把尘儿赐给妾身,妾身这一生只盼着上苍能爱怜尘儿,对他好些,让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能早日成家,妾身这么多年来终于盼到了这一日,尘儿与慕晴两情相悦,是皇家的一桩美谈,皇上,你忍心棒打鸳鸯,只为那些甚至不知真假的谣言吗?”端贵妃说得情真意切,她愧对尘儿太多,在宫里她虽居高位,却也因这位分受限,她忍过,甚至卑微的只祈求尘儿能快活平安,哪怕他一无所成,哪怕他做个纨绔子弟。 她从没有想让尘儿去争什么,可他们不争,有心人却把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活着,他们只能反抗。 如今,尘儿失踪,慕晴又不知究竟在哪儿,国内流言四起,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代他们受苦,为他们排忧解难,护他们一世安宁,至少,她要为孩子做这最后一件事。 十月怀胎,多年陪伴,她的儿子是何秉性她很清楚,他啊,一旦在乎了谁,那就是一辈子的事,若当真让朝廷那些个瞎了眼的大臣得逞,尘儿该有多寒心? “爱妃,这事朕自有主张。”高永帝敛去了眸中的怜惜,但语气却比方才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温和。 到底是他疼爱过的女子,是他的解语花,他终究不愿太过苛责。 “求皇上开恩。”端贵妃固执的跪在地上,上方突然低沉的气息,她不是全无感觉,若在别的事上,她万不敢与皇上唱反调,可是,那是尘儿,是慕晴啊,就让她这个做母妃的尽责一回吧。 高永帝震怒,不仅当场削了端贵妃贵妃之位,贬为平妃,且还命近卫军将人撵走。 他是天子,怎可受女子左右? 端贵妃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足足两日,宫中有关她失宠的传言愈燃愈烈,每日不断有别宫宫人特地从旁经过,朝着她指指点点。 “皇上,端贵妃······端妃娘娘她已两日不吃不喝了。”太监总管推门进殿,低声向帝王禀报。 高永帝心烦意乱地将奏折扔开,折子上写的全都是文官的进言,他却看不进一个字。 她这般执着的样子,除尘儿出生前那次,这么多年来是他头一回见到。 不知怎的,高永帝忽然想起了许多,那些与宠妃谈笑风生的日子,每每在他烦心时,总能被她三言两语安抚的日子······ 眼缓缓闭上:“罢了。” 太监总管心头咯噔一下,皇上做出决定了吗? “传朕旨意,修书星罗不日大阳将派遣使臣前去,迎五皇妃孟慕晴回······” “父皇!”御书房外,一道急切的声线打断了高永帝还未说完的圣谕。 高湛一席水墨色锦缎,温润的眉眼此时染上几分凝重,可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笑意。 “何事?”高永帝拧眉问道,神色略显不悦。 高湛进殿后,利落地撩开衣诀,拱手上禀:“儿臣日前为寻找五弟的下落,私自派人同江湖人士联系,想在暗中走访,将五弟找回来,此事儿臣一直瞒着父皇,请父皇恕罪。” 高永帝愣了愣,面上有怒色浮现:“既是擅自行动,为何现在又要告诉朕?”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儿臣自知有罪,父皇要如何处置儿臣,儿臣都甘愿领罚,但儿臣这次来,是为向父皇禀明一桩密事。”说着,高湛看了眼一旁的太监总管。 高永帝沉思片刻,罢手道:“你先出去。” “嗻。”太监总管躬身离开。 没过多久,御书房中传出一阵巨响,似重物落地之声,惊了门外众人一跳。 约莫一刻钟后,殿门缓缓开启,高湛如闲庭信步般从房内行出,手中握着一份明黄圣旨。 “五皇妃孟慕晴不守妇道,犯七出之条,朕感孟家多年于百姓有恩,免其死刑,允其与五子高尘和离,其名即日起从宗谱除名,再非皇家人,钦此。” “刷”,圣旨被高湛合上,他一脸遗憾地看着脸色煞白的端贵妃,叹息道:“娘娘,圣旨已下,您再跪下去也是徒劳,请起身吧。” 和离······ 端贵妃眼前一黑,竟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快,传太医!”太监总管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惊呼。 大阳国皇宫彻底乱了。 与此同时,昏迷多日的孟慕晴幽幽转醒,她死了吗? 身体艰难地撑起,口中立时传来一阵剧痛。 “唔!” 好疼! 她没死?孟慕晴重新摔回了榻上,双目不可置信的瞪大。 第两百七十九章 你滚开 孟慕晴从没有设想过自己能死里逃生,当时,她是抱着必死的觉悟咬舌自尽的,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何她还活着? 军医挑帘入帐时,被床上那双黑乎乎的眼睛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药碗差点掉落到地上去。 “美······美人,您醒了?” 谁? 孟慕晴警觉地偏过头,她实在没有力气起身了。 可纵然她疲软乏力,一身锐利的气势,仍不减分毫。 不愧是大王宠爱的美人,单单是这份气质,就足以配得上大王的青睐。 军医在心中暗暗赞许道,面上依旧是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微臣是军营里的军医,奉大王之命,全权照料美人。” 大王? 孟慕晴脑中嗡地一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又落入了星罗爵炎手里?那高尘呢?他逃掉了吗? 她张口欲言,军医忙不迭劝道:“美人,您舌上有伤,近段时间是说不了话的,您想问什么,只管写在纸上,”说着,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美人您习字吗?” 孟慕晴两辈子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小脸蓦地沉了,可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妥协,于是乎,便点了点头。 军医这才从上首的案几上拎了几张宣纸,撕开后叠放到她手边,又研磨,拾起毛笔蘸上墨渍,方便她书写。 “这里是何处?”孟慕晴吃力地写下一行字,字迹歪歪扭扭,与以往清秀的小楷大不一样。 “好字!”军医眼前一亮,忍不住赞美道。 孟慕晴嘴角微微抽了抽,就这字,称得上不堪入目,在这人眼中居然还算得上好? 番邦之人果真没见识。 “此处是边关的啸虎军营,美人您是在数日前被大王带来此处的,大王他很挂念美人的身子,每日都会抽空来探望您一番。”军医不断为星罗爵炎说着好话,吹捧他。 孟慕晴却对此不甚在意,星罗爵炎留她一命,绝对有所预谋。 “听说近日边关有大阳人出没。”她又写了行字,余光偷瞄着军医的神情,想从中看出一二来。 “是啊,不过那些蛮人已经被大王驱除出镜了,美人不必担心。”军医只以为她是在害怕,故而好言安慰。 孟慕晴长松口气,他们离开了草原,真真是太好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后,那股疲惫感立时漫过四肢百骸。 她只是写了会儿字,手臂就酸涩得很难抬起。 “美人,你现在身子骨乏力,是因为先前失血过多所致,只要调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军医口风一转,又开始说起星罗爵炎这几日来对她的好。 譬如命人取人参,亲自监督她喝药,用内力为她护住心脉等等。 孟慕晴听得忍不住冷笑,但嘴角刚一扯动,口腔里立即就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美人,微臣知道您心里感激大王,但您再怎么着,也不能随意乱动啊,若牵扯到伤口,吃苦的不仅是您,就连大王也会跟着忧心。”军医苦口婆心地劝道,俨然将她视作了宫廷里得宠的妃子看待。 孟慕晴愤然瞪了这人一眼,咬着牙提笔寄书。 “我不是什么美人。”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又何必害怕曝露身份? 比起隐瞒身份再次等待高尘的再次营救,等待他又一次因她身赴险境,她宁肯自爆身份!最好让番邦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大阳的五皇妃!是高尘的娘子! 让他们上折,逼星罗爵炎处置她!也好过,等着那混蛋又生诡计,利用她来达成目的。 “这!”军医古怪的挠了挠头,难不成美人在和大王闹别扭?他没将纸上的字当真,讪笑道,“美人,您先把药喝了吧。” 孟慕晴心火翻涌,哪有心思喝药?奋力抬手,将药碗打翻在地上,漆黑的药汤当场溅落了一地,好几滴滚烫的水渍飞溅在了她的手背上,然而,这点疼痛于她而言什么也算不上。 “你先出去。”星罗爵炎恰巧在这时入帐,漫不经心扫了眼满地的狼藉,挥挥手,示意军医离开。 军医顾不得清扫地上的污垢,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孟慕晴和星罗爵炎两人。 她紧咬着牙关,艰难地用手肘撑住床榻坐起身来,不肯示弱的瞪着他。 那目光,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意外的可爱。 至少在星罗爵炎眼中确是如此。 “看来你的精气神倒是恢复得挺快。”星罗爵炎稳步走上前,明明是一副笑容灿若暖阳的模样,却惹得孟慕晴背脊发凉。 她谨慎地往床内退了半步,抗拒着他的靠近。 “既然醒了,再过几日寡人就带你回国都。”星罗爵炎幽幽一笑,俯下身,想伸手去捏孟慕晴的下颚,检查一下她的伤势。 “啪” 手指在空中被她利落地拍开。 “你······还想······利用我吗?”她极其艰难地问道,每一个字都好似含了刀刃在口,痛若凌迟。 秀眉隐忍地蹙起,在强敌面前,她宁死也不会流露出一分脆弱。 “军医没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说话么?”星罗爵炎危险地眯了眯眼,“呵,一个无能的奴才,寡人可不需要。” 话里暗藏着几分凛然杀意。 孟慕晴下意识想求情,但这念头在脑中一转,又被她强行摁下。 死的是番邦之人,与她何干? 但她心里,又给星罗爵炎贴上了‘残暴’‘嗜杀’的罪名。 “不求情吗?”星罗爵炎一直在等她开口,以他对她的了解,知道有人将受她牵连赴死,她应当会说情才对,怎会迟迟没有动作? 孟慕晴嘲讽地看着他,好似在笑话他痴人说梦。 “罢了,念在他救活了你的份儿上,寡人就饶过他这一回。”星罗爵炎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下,“说起来,此次回到国都,寡人还得好好赏赐你。” 谁稀罕? 孟慕晴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想法。 她就是要激怒他,就是想挑衅他,大不了丢掉性命,总好过受制于人,沦为他的手中的筹码! “这次能重创大阳五皇子,美人你功不可没。”论激将,论刺人心窝,星罗爵炎才是个中高手,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就挑得孟慕晴心如火烧。 眸中的怒火熊熊燃起,仿佛随时要扑上来,同他拼命。 总算是打破了她的面具,让她露出真实的情绪来了。 星罗爵炎眼底幽光闪烁,似被她愤怒的模样取悦。 “不如升你位分,封你做平妃,可好?”他继续火上浇油。 孟慕晴又气又恨,只想将他抽筋拔骨。 “美人你是高兴到说不出话来了吗?”星罗爵炎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笑得眉眼弯弯,但话里,却满满的尽是恶意。 “你怎么不去死?”孟慕晴再度启口,一字一字如血吞泪,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狠厉。 星罗爵炎歪了歪头,神色颇有些几分无辜:“寡人还未与美人白头偕老,怎舍得先你一步赴死呢?” “砰!” 孟慕晴忍无可忍地抡起了身侧的软枕,冲他砸去。 节节攀升的火气,让她忽略了身体的疼痛,挥击的力道十足。 星罗爵炎手臂一扬,凌空将软枕接住,还故意放到鼻尖下嗅了嗅:“美人的气味真香。” 无耻! 孟慕晴只觉五脏六腑拧成了一团,许是动了肝火,喉咙里立时冒上了一阵剧痒。 她痛苦的弯下腰,拼命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会牵扯到舌上还未拆线的伤处。 星罗爵炎冷眼看着,毫无要帮手的意思。 他在等,等孟慕晴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可是,她哪怕咳得几欲窒息,甚至嘴里开始吐着血沫子,仍然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决然姿态,一如数日前在山巅上咬舌自尽一样。 星罗爵炎瞳孔一缩,一个箭步抵至床沿,手掌笨拙的拍着她的背脊。 “滚······”孟慕晴捂着喉咙,染血的唇瓣里,冷冰冰挤出一个字来。 她宁肯痛死,也不要他靠近! 憎恶在眉宇间凝聚,如一根阵,刺在星罗爵炎的心口上,扰得他分外不适。 他果断出手点住了孟慕晴的睡穴,当她疲软的身子缓缓向下倒落时,双臂倏地伸出,将人稳稳接住。 她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动人。 他如是想到,手指拭去了她唇上的血渍。 “来人,传军医” 当那名军医踉踉跄跄地回到营帐中时,整个人彻底傻了眼。 他只离开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美人怎的就伤势恶化,吐血昏迷昏迷了? “治。”星罗爵炎哪会向一奴才解释?俊美无涛的面庞阴沉如墨,冷声下达命令。 军医赶紧歇了心头的那些心思,眼观鼻鼻观心,乖乖为孟慕晴上药。 然而,当他刚掰开孟慕晴的下颚,想将药粉洒到伤口上去时,却被星罗爵炎制止。 “寡人来。” 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何要顶替军医来做这种‘粗活’。 他不愿深究,更不愿细想缘由,只是想做,便做了。 军医退到一旁,余光偷瞄着床榻的动静。 大王对这位美人也太好了些,竟会亲自为她上药,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莫大福气啊! 第两百八十章 假的,全都是假的! 若是孟慕晴晓得军医心中所想,定会笑到岔气。 福气?对她而言,这种福气她消受不起。 再次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帐中灯盏熄灭,帐外隐隐有巡逻的士兵身影投射在帘布上。 昏暗的空间里,她伪装出的坚强摇摇欲坠,也唯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朦胧的水汽染上眼眸。 高尘,你现在可还安好? 身上的伤如何了?是否已经安然无恙? 那些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担忧,如火山般砰然爆发,化作决堤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就是个傻子! 回想到山巅上令她撕心裂肺的那一幕,孟慕晴不由啜泣出声。 细碎的呜咽在静谧无声的帐内显得格外清晰,孟慕晴没有看见,在帐中的太师椅上,慵懒斜靠的男子幽幽睁开的那双血眸。 身躯悄然直起,踏地无声地走近床沿,凭借着出类拔萃的眼力,星罗爵炎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落下的滚滚清泪。 心似是有羽毛拂过,泛起淡淡的微波。 手指缓缓探出,冰凉的触感,让孟慕晴迅速从悲伤中苏醒,饱含热泪的眸戒备地望来。 星罗爵炎收回手,舌尖轻轻舔舐过手指。 真涩。 这就是她泪水的味道吗? 哼,他果然讨厌至极。 一股冷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孟慕晴的神经随之绷紧。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一直都在? 该死!她竟会大意到没有察觉这人的存在! 一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控,她就懊恼得想给自己几巴掌。 “往后不要再让寡人见到你落泪,丑死了。”星罗爵炎凶狠地说道。 孟慕晴只觉好笑,他真以为她愿意在他面前如此吗?这次仅仅是个意外罢了! “滚远点。”沙哑刺耳的声音,从她唇齿间划出,带着满腔的憎恶与仇恨。 星罗爵炎勾唇一笑:“这里是寡人的帐营,寡人为何要走?” 孟慕晴懒得同他打嘴仗,干净利落地掀开了被褥,吃力地拖着发软的双腿下榻。 他不走,她走! 想到要和这人同处在一个地方,她就忍不住恶心得想吐! 星罗爵炎很是恼怒,他自认对她已足够纵容,然,她却总是不识好意。 修长的身躯在床沿坐下,任由她拖着疲软的步伐,摇摇晃晃的朝帐帘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孟慕晴哪管背后之人有何心思?她只知道,她要出去。 双腿不断颤抖着,好几次,她险些跌倒在地上,全凭着心中一股执念支撑。 不足二十米远的路,她足足走了一刻钟,后背上的衣衫被冷汗浸湿,然而不变的,是她那双坚韧的眸,是她始终笔直挺拔的脊梁。 “大王。”一名近侍神色匆忙的挑帘进账,孟慕晴没来得及躲闪,硬是被人撞得身躯摇摆,眼看着就要摔倒。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身子落下,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反而跌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娇躯猛地一僵,似垂死挣扎般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放手!” 再继续说话,她的舌头又该渗血了。 星罗爵炎直截了当地点住了她的穴道,不顾她似要杀人的如火目光,将人揽腰抱起搁到了床上。 近侍自知有罪,利落地跪地:“奴才撞伤了美人,请大王恕罪。” “何事要禀?”星罗爵炎凉声问道,此人是他的近侍,若无紧急事务,深夜断然不敢惊扰他安寝。 近侍慌忙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呈交到他手中。 星罗爵炎展信一看,顿时乐了。 狂放不羁的笑声如同魔音,在帐中绕梁不绝。 孟慕晴心头一紧,隐隐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来。 他在笑什么?出什么事了? 正当她沉思之际,星罗爵炎忽然转过身,抬脚走了上来,在她戒备的目光下,将那封信刷地展开给她看。 “掌灯。” 近侍不敢怠慢,小跑到上方的案几上,拎起油灯走到床边。 借着那微弱的灯火之光,孟慕晴细细看着信上内容,越看,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呼吸也变得沉重且急促。 “美人,你可看清了?”星罗爵炎满眼玩味,“若没看清,寡人不介意替你通读一遍。” 瞧瞧,瞧瞧他收到了什么? 大阳国皇帝居然下旨命高尘与她和离,哈哈,这可是历年来他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孟慕晴突兀地瞪大了双眼,脖子歪斜着,垂落在身躯两侧的粉拳黯然握紧。 她不信! 什么和离,这一定是他故意伪造出的信函! “你以为是寡人动的手脚?”星罗爵炎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全副心思,“寡人没那么无聊,当然,你可以不信,待这消息传遍各地,你总归是会信的。” 他说得太过笃定,由不得孟慕晴不信。 她死死盯着信上的字迹,一字一字看着,像是要辨认所看到的内容。 “想不到啊,大阳皇帝竟会自掘坟墓,哈,寡人还真想看一看五皇子他得知这一消息时,脸色会有多精彩。”仅是想到高尘难看的脸色,他就觉得痛快,“啧啧,此圣旨一下,大阳皇帝和五皇子的父子情分,也该成空了。” 果然,人老了就会犯糊涂。 整个大阳既忠心,又有抵抗外敌能力,且得尽军心的,只他高尘一人。 这时候下旨和离,不是那刀戳高尘的心窝吗? 以那人对孟慕晴的在乎,怕是要恨上他的父皇了啊。 星罗爵炎唇边的笑加深了许多,他不过查出了高尘与千沙之间的关系,偷偷传信高湛,没想到,这一招竟会收到奇效。 若父子生间隙,且因此敌对,大阳必将大乱,届时,他麾下的铁骑方能踏破大阳的山河,再无人能阻拦! “不可能!”孟慕晴咬牙说道,“这不是真的,你休想骗我。” 舌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汨汨的血珠,漫出她的唇瓣,合着她那双血丝遍布的眸,看上去如地狱修罗般骇人。 星罗爵炎眸光一暗,随即,有怒色窜上。 “寡人说过,你大可不信。”他随手将信笺收入袖中,她竟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啊。 ‘咔嚓’ 嵌入掌心的指甲应声断裂,孟慕晴用力吸了口气。 她不会轻易相信的,更加不会上他的当! 见她仍在自欺欺人,星罗爵炎没所谓的耸了耸肩,就由着她在装傻一阵吧,反正用不了多久,她的美梦就会被无情的现实击碎,到那时,她纵使再不接受,也必须向事实低头。 他忽略掉了内心深处那丝不忍,转身步出营帐。 待他离开后,孟慕晴颓然地闭上了眼。 皇上是不可能下这么可笑的旨意,她不能被星罗爵炎的奸计给乱了阵脚。 她自顾自地想道,可心中那抹恐慌却在无限蔓延,仿佛有一个声音从内心深处响起,在问着她:皇上当真不会这样做吗? 而此时,整个大阳国已为这道旨意炸了锅,虽说也有不少人听说得宠多年的端贵妃一夜之间失宠,被贬为平妃,但相较这份破天荒的圣旨,这种小事倒真没几人在意。 苏州孟家,天蒙蒙亮时,一辆马车徐徐从幽静的白石路尽头驶来,在巍峨的宅门外停下。 一席盛装扮相的张慧,在关家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哎呀,”也不知是她太过不小心,还是什么原因,绣花鞋竟踩住了裙摆,在上边留下了一个黑乌乌的鞋印,张慧气得一巴掌扔到了丫鬟的脸上,“你怎么做事的?笨手笨脚,害得本夫人的衣裳都给弄脏了!知道这衣裳要多少银子吗?” 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小脸一片煞白。 张慧却没有生出一丁点同情,反而用染成豆蔻色的指甲不停戳着她的脑门,喋喋不休的骂道:“这衣裳可是爷命绣娘亲手为本夫人缝制的,就算卖了你,你也赔不起一针一线!哼,回府后,本夫人定要把这事告诉爷,让爷家法处置。”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一听要动用家法,丫鬟吓得忙不迭磕头,额头撞得咚咚直响。 而张慧竟在一旁捂嘴嗤笑,极其享受这高人一等,一句话断人生死的滋味。 “行了,这次且放过你。”她施恩般罢了罢手,右手微微抬起。 丫鬟胡乱抹了把脸,便弓着身上前去伺候她。 “你去叫门。”张慧倨傲的抬了抬下颚,示意另一名丫鬟上前去敲门。 她可是不轻易来孟家一趟啊。 怨毒的目光在孟府巍峨庄严的红墙上扫过,最后落在上方那一块价值连城的牌匾上。 “哼。”一声傲慢的冷哼自她鼻腔发出。 昔日,她寄人篱下,在孟家受尽了白眼,那时她身无长物,又无夫家支撑,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可现在,风水轮流转,她的女儿贵为三皇子的侧妃,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太子妃,而当初的孟家嫡女,如今却成为了下堂妻,她怎能不得意? 只要想到张云被她狠狠踩在脚下的画面,她恨不得仰天长笑。 丫鬟在拍门后不一会儿,就有一脸憔悴的家仆前来开门。 一见是主母的亲戚找上门来,他当即去了后院报信。 第两百八十一章 奉劝你乖乖听话 孟母避而不见,爱女落入星罗手里,圣上又下旨强行逼人和离,连番打击下,她以病倒在榻上,哪有心力再去招呼旁系亲戚? 家仆好言好语地转达了主母的意思,请张慧暂且离开。 她似觉就这么走了不太解气,还专程命丫鬟去城内的药铺买了些补身子的药材,说是赠与孟母,让她调理身子,临走时,还不忘托家仆转告孟母,说什么她认得不少名门贵妇,其家中丧偶的男丁亦有不少,将来愿意为孟慕晴做回红娘,牵一次红线。 家仆哪儿敢真的把这话说与主母听?关门谢客后,还没走过院子,就撞见了二少爷孟轻歌。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孟轻歌玩世不恭的笑脸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哼,想看我孟家笑话?凭她也配?” 他依稀记得张慧的夫君不久前时常出没于青楼,想来这消息这位盛气凌人的关夫人,应该很想知道才对。 大阳苏州的闹剧,可是在光天化日下出现的,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数只白鸽扑扇着翅膀飞出城去。 边关要塞邻镇,一所僻静的古朴大宅里,卧房门窗紧闭,门外有数名隐卫把守,而在算不得宽敞的小院中,更是潜伏了不少绝顶高手。 小白挺身跪在门外,打从药王现身来此,进屋为高尘医治,他就没从这块地离开过。 “千沙的人全部出动,但流言太多,很难压下,现在和离一事已传遍大阳,夫人落在星罗手中的消息也是一样。”清讫撕碎了刚从别地传回的书函,快步走到小白身边,急声说道,“我已经命暗风离开锦州,朝廷找不到主子,这旨意就无人能接,小黑潜入草原,暂时还没消息传回,现在只能盼着主子能早点醒来,扭转乾坤。” 小白脸色一暗,笔挺的背脊缓缓弯折下去:“是我的错,那日我不该罔顾主子的重托,把夫人独自一人抛下。” 如果不是他的疏忽,不是他擅离职守,夫人又怎会落入星罗爵炎那狗贼的手里?局势又怎会在数日内,变得这般不利? 小白只恨不得横刀自刎,但主子没醒,他不敢死。 “行了,这些话你等着主子醒来再说不迟。”清讫冷声说道,这事怪不得小白,那日,若夫人没有出现,他们恐怕会损失颇大,也许根本无法拖到主子的师傅赶来支援,“换做我是你,也许我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许是见小白后悔不已,清讫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必安慰我了。”小白只当她故意说这种话来宽慰自己,摇摇头,布满血丝的眸紧紧盯着前方这扇紧闭的房门,“我只想主子能脱离危险,尽快醒来。” 否则,便是死,也难洗清他犯下的重罪。 “真不知,主子这时昏迷不醒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清讫幽幽启口,语调带着几分落寞与自嘲。 主子要是醒着,得知圣上下的这道旨意,必定会愤然抗旨,从而使得父子间的关系再度僵化,使得主子在京中的处境愈发艰难。 “我再写封信送给小黑,问问他那边的情况。”清讫甩了甩头,将那些不该出现的思绪通通抛开。 小黑在主子安全到此养伤后,就秘密再回草原,探查夫人的行踪,如今已是数日过去,不知他哪方现在如何了,但愿能有好消息传来。 此时,屯扎在草原上的番邦营地里。 一声瓷碗落地的碎裂声,从主帐传出,没过多久,军医就一脸愁大苦深的挑帘走了出来。 “哎!”他长叹口气,有些无力。 也不知美人是怎么了,打从昨儿个开始,就不肯让人近身,别说是进食,就连药也不肯喝,不肯上,这样下去,她的伤势、身子哪撑得住啊? 军医只得把实情一五一十告诉星罗爵炎。 半个时辰后,他与近侍密谈完毕,方才优哉游哉地入了帐中。 “听说你一日未进点食?”星罗爵炎驻足在床榻的一米远处,含笑问道。 孟慕晴不想见他,更不愿回答他的话,掀开被褥侧过了身去。 “你是相信了寡人得到的消息,所以想用绝食来表示对大阳皇帝的不满?”星罗爵炎哪壶不开提哪壶,此话一出,孟慕晴心头的火蓦地燃烧起来。 “放我走!”她转过身,怒视着他,哑声低喝道。 什么消息,什么旨意,那些都是假的。 她不吃不喝,是怕他又会在这些东西里下不该下的毒药,然后像上次一样,害她陷入沉睡。 “走?贵为寡人的美人,你能走去哪儿?”星罗爵炎玩味地反问道。 他是铁了心要软禁她在身边么? 孟慕晴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澎湃的怒火摁下。 哟,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了? 星罗爵炎略感遗憾,比起她不死不活的样子,刚才像小兽一样张牙舞爪的她,更为可爱、鲜活。 “你不吃,寡人就让人强行给你灌下去,孟慕晴,你最好不要挑衅寡人,这世上,寡人想要谁活,谁就得活,要谁死,谁就必须得死,懂么?” 轻柔到仿若情语的语调里,含着的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凛然杀意。 孟慕晴唇瓣一扬,讥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寡人不愿强迫你,不如这样,你每日的饭菜,由寡人亲手喂你吃,就在三军面前如何?”星罗爵炎摸了摸下颚,似想到了新奇的主意般,冷不防说道。 他是认真的? 孟慕晴背脊一寒,让她在外人面前被他喂食,她宁肯死! “别想着用死来要挟寡人。”星罗爵炎好似猜到了她的心思,眸光微微一冷,“你若胆敢求死,寡人不介意将你扒光,吊挂在国都的城门上,你说,你心心念念的夫君得知这一消息后,可会千里迢迢赶来讨要尸体?到时候,寡人送他什么礼物好呢?是摆阵相迎,还是万箭齐发?亦或是······” “够了!”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孟慕晴气得一颗心直哆嗦,偏生她又不得不受制于他,不得不在他的威胁下妥协! 只因为她太清楚,这个人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乖乖用膳,乖乖喝药,嗯?”星罗爵炎很满意她的识趣,抬步走至床沿,像拍宠物般,轻轻拍了下孟慕晴的脑袋。 “呕”,她难受地弯下腰肢,趴在床边干呕。 这反映······ 星罗爵炎面色一寒,她莫不是有孕在身? 不,不可能! 这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掐死在心底,以高尘的性子,在未行成亲大礼前,他断然不敢轻易触碰她,更不敢越过那条线去,更者,若她当真有孕,军医每日诊脉没理由诊查不出。 若不是有孕,那么,该不会是······ 电光火石间,星罗爵炎似抓住了什么,精致妖娆的面庞上浮现了危险至极的妖气。 “寡人碰你一下,就让你觉得如此恶心吗?” 孟慕晴随手抹了下嘴角,抬起头,挑衅地看着他,仿佛在无声说:是又如何? 星罗爵炎怒极反笑,他对她似乎太纵然了,以至于,她好像忘了,在这里,她可不是什么尊贵非凡的五皇妃,而是一个俘虏! 忽然变化的气势,让孟慕晴下意识绷紧了神经,然而,她以为的盛怒并未出现,短暂的恼火后,星罗爵炎不知为何,竟将这‘羞辱’忍了下去。 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离开了。 孟慕晴还听到他在帐外吩咐士兵再去做饭菜送来。 秀眉猛地皱紧,他的反映为何如此奇怪?身为天子的威严受到挑衅,竟不怒也不气?难道他又有什么奸计不成? 约莫一盏茶后,军医将熬好的药合着饭菜一并送到帐中。 孟慕晴迟迟没有动作,就在军医以为这次她又会耍性子不肯用膳时,她才慢吞吞直起身来。 “美人,您肯用膳了吗?”军医双眼蹭地一亮,忙将碗勺递了过去,“吃完饭再歇半个时辰,这药就该凉了,到时您再喝下去,不会烫口。” 他絮絮叨叨的叮嘱,孟慕晴充耳不闻,甚至连军医的伺候,也被她阻止。 捏着勺子的手握得很紧,每一口稀释的米粥入口,她都会狠狠咀嚼,就像在吃着星罗爵炎的肉一般,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透着一股凶狠。 军医见状,只好躬身退出去,前去向星罗爵炎报喜去了。 帐中无人,安静得唯有碗勺碰撞的清脆碎响飘荡。 孟慕晴刚喝了几口,忽然动作一顿。 她警觉地朝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进来后,立即抬手将勺子里那多出来的一个小纸块拾起藏进了被褥。 用完饭,又喝过药,她便佯装倦了,和衣侧躺在床上。 很快,就有士兵进屋来收拾碗筷,直至人离开以后,她才咻地钻进被窝里,迅速把那黏答答的纸块打开,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努力辨认着纸条上几乎快要融化的字迹。 不是他的笔迹······ 孟慕晴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这纸条会是高尘偷偷搁进米粥里的。 转念一想,他伤得那么重,现在应当还未恢复,本就不该出现在敌人的大本营中。 第两百八十二章 自伤 【养伤为重,万事有我小黑】 孟慕晴看了许久,总算拼凑出了纸条上的内容。 双眼亮若星辰,小黑他混入了星罗的军营? 心咚咚咚咚跳得飞快,他会现身在此,是不是说明高尘那边没有危险? 一定是这样!若高尘伤势极重,作为师兄,小黑岂会轻易离开他身旁? 她就知道,以高尘的能耐是不会轻易被击垮、被打败的! 孟慕晴激动地捧着那张小小的纸条,仿若捧着一件旷世奇珍,紧紧将它贴在心口处,多日来环绕在心中的不安,直至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星罗爵炎已下令即日启程返回国都,他本以为孟慕晴对此会十分抗拒,然而,据军医所说,她这两天十分乖顺,没再耍性子,不论是喝药还是用膳,都很配合。 事反无常必有妖,在出发前夜,星罗爵炎再度来到帐中。 孟慕晴正倚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手里捧着一本杂记,心不在焉的翻阅。 见他入内,小脸蓦地沉了,浑身散发着不欢迎的气息。 “你近日心情似乎很好?”星罗爵炎面染几分狐疑,审视的目光如针芒落在孟慕晴的脸上。 她闭上眼,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 她的态度也好,情绪也罢,和之前并无两样,但就是这份正常,反倒让星罗爵炎觉得不对劲。 “猫儿也有收起利爪的一天?”他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锐利的目光紧黏在孟慕晴身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自信,哪怕是伪装再完美的人,在他眼前也将无所遁形。 孟慕晴眉头一皱,闭着的眼豁然睁开,似受到侮辱般朝他瞪去。 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星罗爵炎细细眯了眯眼:“明日就要启程,今夜你好生安寝,若是睡不着,寡人不介意在此陪你,省得你午夜梦回时,想到和离的旨意,又半夜偷偷躲起来独自掉眼泪。” 他是故意戳她伤疤,想借此羞辱她吗? 孟慕晴的呼吸明显加重:“你何时也学做了长舌妇?” “寡人乐意。”星罗爵炎没所谓的摊了摊手,笑得群魔乱舞,“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全然没有理会孟慕晴喷火的视线,峻拔的身躯悠然斜靠在了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单手托着腮帮,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让孟慕晴好生不安,她深怕稍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被这人看出一二。 “还不休息?亦或,美人你想让寡人上塌就寝?”星罗爵炎作势要起身。 孟慕晴唯恐他当真这样做,立即躺了下去,双目气恼地闭上,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夜过得十分宁静,当然那是对营地里的将士来说,而对孟慕晴,她却根本无法静心安眠,哪怕是背过身去,帐中那人的气息,仍如影随形的存在着,她哪敢放心入睡? 该死!他真打算在此度过一夜吗? 孟慕晴恼怒地朝太师椅上的人投去一抹眼刀,奈何,星罗爵炎似是睡熟了,呼吸匀称,气息平缓,对孟慕晴的挑衅置若罔闻。 她一点也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营帐里。 孟慕晴悄然掀开被子,这几日的休养,让她恢复了不少力气。 窸窸窣窣地穿上鞋后,她猫着步伐试图绕过太师椅出去。 外边巡逻的将士没有白天多,也许谨慎些,她还能和小黑碰上头? 心跳快如擂鼓,孟慕晴力图镇定,但是,只要想到星罗爵炎就在此处,她根本做不到平静。 当步伐从太师椅旁顺利通过时,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了一半。 就在孟慕晴以为能成功出去的瞬间,手腕忽地被一双大手握住。 “你放······”她扭头命令,最后一个字,在见到星罗爵炎异常的模样后,消失在了唇齿之间。 他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精湛的面庞褪去了妖娆邪气,笼上一层淡淡的暗色,眉心微微拧着,好似被噩梦缠绕。 “娘亲······”一声满是依恋的轻唤脱口而出,带着孩童才有的单纯感情。 孟慕晴脸色一变,他这是玩的哪一招? “星罗爵炎!”孟慕晴用力甩了甩手,竟是没挣脱开他的手掌,“你别来这一套,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她不想知道他突然的示弱,究竟藏有怎样的目的,她只知,这种方式于她无用! 脆弱?痛苦?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世人身上,却绝不会出现在他星罗爵炎身上。 这人心硬如铁,智慧似妖,岂会轻易将柔情展现给旁人看?又岂会在她这个敌人面前,安然入眠? 由此可以断定,他必定是在装睡。 孟慕晴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左手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强行将手腕解救出来。 啧,居然被捏红了。 她不适的揉了揉腕骨,余光一瞥,这家伙竟还不肯醒? 说起来,他今夜的诸多试探,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的伪装倒是能说得通了,故意示敌以弱,给她机会让她离开,若她当真和小黑碰头,兴许就会让山巅的事再次发生。 孟慕晴冷笑一声,不再看星罗爵炎一眼,扭头出了营帐。 两名士兵听到动静,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手中的长戬竖在孟慕晴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睡不着,要去附近走走,你们若不放心大可跟上。”孟慕晴虎着脸说道,态度十分强势,俨然一副仗着得宠盛气凌人的任性样子。 话刚说完,舌尖立时传来一阵刺痛。 即使过去了好几天,她的伤势也只是好转,并未完全愈合,如今话说得多了,便又有了作用的反映。 士兵对视一眼后,方才放行,且亦步亦趋尾随在她身后。 孟慕晴老老实实地沿着蒙古包转悠,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真是出来散步的。 士兵见她没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倒也放了心,不似最初那般警备。 孟慕晴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唇角一弯,她什么也不做,不代表小黑也无事可做。 她挨个走过所有蒙古包,他总能察觉到。 这时,前方昏暗的道路上,有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士兵厉声高喝:“谁?哪个营的?入夜为何还在营地走动?” 那人身体一僵,战战兢兢地转过身,腰身佝偻着,诚惶诚恐地说:“奴才是火房的炊事,夜里饿了,偷偷去找馒头来吃。” 说着,他还解下了腰间悬挂的腰牌递给士兵检查。 炊事?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仔细端详着此人。 他会是小黑吗? 此处的灯火十分幽暗,今夜又是乌云笼罩,不见点月,以至孟慕晴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检查后,士兵才挥手放行:“快点滚回去,莫要惊扰了美人。” “是是。”炊事忙点头哈腰,取回腰牌后,快步从孟慕晴的身旁跑过。 “想办法留在此处,别去国都。”擦身而过的瞬间,一道低不可闻的话,被内力推送至孟慕晴的耳中。 她下意识想转头去看,但这冲动刚升起,就被她的理智硬生生压了下去。 不可以再这时候露出马脚,否则,小黑的身份会被怀疑的! “美人?”两名士兵奇怪地唤了声。 孟慕晴正了正脸色,倨傲的抬起下巴,继续在营地闲逛,直至一个时辰后,她逛得有些累了,才打道回府。 在入帐前,她声称要去恭房。 一名士兵只得陪她同去,在营地简陋搭起的茅房外一丈远的地方站岗。 孟慕晴刚合上木门,便捏着鼻子细细沉思起来。 不能去国都,小黑只怕是担心一旦入了城,要想救她,会比现在更难。 但星罗爵炎已经下令明日天一亮就要启程,该用什么法子来拖延时日呢? 那人断然不会轻易收回圣谕,除非有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 孟慕晴脑中灵光一闪,紧接着,她把心一横,伸手放入口中,摸索着舌头上还未拆去的针线,用力一拽。 “唔!” 钻心的疼立时传遍全身,饶是孟慕晴早知会很痛,此时,也忍不住冒出了泪花。 她不敢呼痛,连那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哼发出后,也慌忙捂住嘴唇。 哈,要是被高尘知道她又折腾自个儿,定会教训她吧? 孟慕晴一边忍着疼,等待这痛苦过去,一边天马行空般地想着。 那人啊,最最痛恨的便是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前就是稍微受了点伤,都会惹得他大动肝火,明明气得紧,却又不愿训斥她,总是闷在心里,一个人生闷气。 孟慕晴浑身香汗涔涔,身体疲软般靠着一旁的木壁。 脑中如走马华灯般闪过的,是昔日一幕幕恩爱、情深的画面。 “美人,您还在里头吗?”士兵左等右等,见天色愈发暗了,不由提声郎问。 孟慕晴忙将心中翻腾不息的思念压下,紧抿着唇瓣,将翻涌的血液含在嘴里,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推门出去。 紫夜时分,刚回到营帐不久的孟慕晴忽然拼命咳嗽起来,唇中鲜血喷射,殷虹的血珠顺着指缝溅落在被褥上。 星罗爵炎被这咳嗽声惊醒,双眸蓦地睁开,当他见到床榻上那血腥到让他心口大震的景象后,面上竟浮现了几分恐慌。 “军医” 第两百八十三章 营救得手 “大······大王,美人的伤口需要重新缝合,不能再随意开口说话,不然,这伤只会反复,更难愈合。”军医在检查过伤势后,立即向星罗爵炎禀报。 “她是话说得太多所致?”星罗爵炎眉心一凝,心中颇有些疑惑,而当帐外把守的士兵负荆请罪,未能拦住美人夜里独自外出散步的事后,这抹疑惑方才解开。 “寡人不是说过,不许她离开吗?”星罗爵炎面露冷怒,“你等阳奉阴违,自己去领四十军棍。” 士兵不敢求饶,只是四十军棍已经是大王法外开恩,他们忙不迭退出营帐领罚去了。 孟慕晴的伤口再次撕裂,必须拆线后重新缝合。 星罗爵炎一听要拆了再缝,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满脸阴郁。 “明知有伤在身,还下床走动,肆意说话,你是故意的吗?”他冷冷站在床沿,盯着一言不发的孟慕晴。 孟慕晴闭口不答,仿佛把他视作空气。 星罗爵炎恨不得好好教训她一顿,然而,在见着她染血的唇瓣以及那苍白的脸色后,终是将怒气摁下,伸手点住她的穴道,命军医动手医治。 灯火通明的营帐里,军医弯着腰身,极其小心地进行缝合,而星罗爵炎更是纡尊降贵坐在孟慕晴身后,把她稳稳固定在怀里。 猩红的血眸褪去了凉薄的冷色,染上几分复杂。 比起在高尘面前的乖巧,她在他跟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安静的一面。 天蒙蒙亮时,孟慕晴忽然浑身发热,双颊飘着两团异样的红潮,呼吸也变得分外急促。 军医诊脉后说:“美人夜里吹了风,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怕是染上风寒了,这寒气入体,没有三五日好不了,要是再车马劳顿,恐怕会令病情加重的。” 星罗爵炎脸色一黑,沉默了半响,竟下令改日出发,命众将士不必再做出发前的准备。 圣谕刚下达,立即引得不少番邦将士在暗中偷偷嘀咕。 “这位美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大王为她拖延回宫的时日。” “只怕大王身边要多出一个得宠的宠妃咯。” “说起来,我前日偷偷从主帐经过时,还听到美人和大王争执,这位美人的性子烈得很,不愧是草原长大的。” ······ 众人一边忙着将行囊解下,一边低声谈论,没有人注意到,一名炊事打扮的火头正悄然从人群里离开。 孟慕晴醒来时激动的发现自己仍置身在帐营里,而非去往国都的路上。 心跳漏了半拍,藏在被褥里的双手微微收紧。 她成功了! “你在高兴什么?”一道喑哑的声线从帐中上首的案几处传来。 孟慕晴神情一怔,抬眸看去,只见星罗爵炎正慵懒斜靠在案几旁,手里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冷哼一声,撇开头去。 “孟慕晴。”星罗爵炎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寡人说过,你最好安分一点,别想着以死来逃离寡人。” 这话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以为她的伤势加重,是想求死吧? 还别说,星罗爵炎心里真存了这样的想法。 她先前不肯喝药的事,他至今记忆犹新,如此联想,自然而然会误以为孟慕晴是有意要折腾她自己,好借此来威胁他,要么放她走,要么她就继续胡闹,不愿在他身边留下来做人质。 若不然,如何解释她半夜外出吹风,忍痛说话的行为? 孟慕晴刚想张口说话,但喉咙里却发不出声。 “为了美人你的身子着想,寡人特地点住了你的穴道,”星罗爵炎优雅地抿了口茶水,“对待你,寡人或许太过仁慈了。” 既然纵容起不了效果,他不介意用上些强硬的手段,逼她乖乖养伤。 “大王,有急报。”谈话间,一名武将在帐外朗声唤道。 星罗爵炎搁下茶盏,却不着急出门,而是走到床边,不顾孟慕晴的怒视和反抗,抬手为她掖了掖被角。 “好好休息,待会儿会有人伺候你喝药。” 说完,他方才转身离开。 难得的温柔落在孟慕晴眼里,被解读为假惺惺的伪善。 她冷嗤了一下,丝毫没有领情。 舌尖细微的动作,立即引来了一阵刺痛。 孟慕晴苦笑着闭上眼,这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遗憾,这伤至少让她达成了目的,不是吗? 接下来的三天,星罗爵炎似乎很忙,到帐中探视孟慕晴的时辰一次比一次短,且每次都是步伐匆匆,待一会儿就会有人禀事,每日送药的差事,全都交给军医在做。 为了让风寒不那么快好转,孟慕晴只喝下了一半,另一半含在嘴里,等军医离开后才将其吐出来,而舌头上的伤势每每有好转的迹象时,她都会偷偷再拉扯一下线头,以至于三天过去,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倒有越发加重的征兆。 这天深夜,星罗爵炎召了营地武将议事,商量草原各地难民的安置以及粮食补给。 夜黑风高,营地内处处可见巡逻的士兵,火把散发在光晕将整个营地映照成了一片红彤色,微风从栅栏外刮入,这时,屯放粮草的帐营忽然有滚滚浓烟升起,营中士兵立时乱了阵脚,慌忙赶了过去。 凌乱的脚步声不断从帐外传来,孟慕晴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 “噗通” “噗通” 重物落地的响动后,帘子被人大力挑开,一个穿着番邦服饰的火头健步如飞冲入营中。 孟慕晴心头一震,是小黑吗? “是我,现在没时间说话,我先带你离开。”小黑急声说道,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拽起孟慕晴横抱在怀里,纵身跃出帐中。 “来人啊,美人被抓走了!”附近,拎着木桶打水去后方粮草营帐的士兵,猛然看见一道黑影从主帐飞出,当即放声大吼道。 星罗爵炎正率领武将往这边赶,他在知晓营中生变时,就猜到极有可能又是调虎离山之计,还未靠近主帐,就听见士兵的声音,丹田里内力一转,提气想追赶上去。 然而此时,他竟惊讶的发现内力无法使用,双腿渐渐变得疲软乏力,脚下踉跄一下,好在一旁的武将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否则,只怕会摔倒在地上。 他中毒了?什么时候? 星罗爵炎心头掀起滔天怒火,他算无遗漏,如今居然也会被别人暗算? “龙骑队!去,把人给寡人追回来!除美人外,其他人一概生死不论!”阴鸷如魔的命令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以为算计了他,就能得逞?做梦! 但四周却无人追出营地,星罗爵炎心头泛起一丝不安:“人呢?” 为何还不现身拿人? “大王,不好了。”几名士兵架着同样一身疲软的龙骑队侍卫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据士兵所述,他们在主帐附近发现了瘫软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近侍,且人数不少,其症状是一样的,内力消失,四肢乏力,别说是追击,就连站立都成了问题。 星罗爵炎气得整张脸几乎铁青:“没有中招的人全部出动,不把美人找回来,你们提头来见寡人!” 这毒药只有身负内力的他,以及龙骑队的人中招,想来必是针对武林高手的。 “那走水的地儿······”一名武将面露迟疑。 “不用管它!马上去找人!沿着莫洛河的方向找!”他们必定是想回大阳境内,沿莫洛河的路找不会有错! 军营里数千骑兵如猛虎出笼,策马扬鞭飞过栅栏,在夜幕下朝前方狂奔。 “呼”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距离营地数千米远的半空中,小黑抱着孟慕晴,正全速赶路。 远端传来的马蹄声若隐若现,孟慕晴摇了摇头,想将那股因发热而生出的眩晕抛开,目光越过小黑的肩膀朝后望去,只见远处成群的队伍正在疾速驶来。 他们被发现了! 孟慕晴紧张到掌心冒汗,如果再被抓回去,以后想逃跑绝不可能。 不行,她说什么都不能再回到星罗爵炎身边去。 手指用力拽紧小黑的衣襟,心里不断祈祷着,再快一点,把这些人甩开。 “用不着担心,沿途有我的人埋伏,我答应过师爹会保护你,就不会让你再落入歹人手中。”小黑信誓旦旦的说道,语气很是坚定。 他曾愧对师弟的重托,擅自离开了师弟妹身边,害她成为人质。 同样的事发生过一回,他怎能允许发生第二回?没有完全的把握前,他岂敢轻易出手营救?这段日子,他潜伏在星罗军营里,可不是什么都没做啊。 孟慕晴不知他有何打算,但小黑的自信,她能感受到,故而点点头,将心中的不安摁下。 她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他。 后方的马蹄声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此起彼落的惨叫与惊呼。 小黑没有回头,直奔边境的山脉而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返回大阳边境,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翻阅过山峦,一路从山坡笔直冲下,莫洛河凶猛的河水正不断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小黑抬脚走到山脚的一处灌丛里,掰开草丛,从里边拖出了一艘不知放置了几日的竹筏。 “师弟妹,得罪了!”他歉意地说道,随后,将孟慕晴背在身上,用腰带栓住她,划动竹筏朝对岸驶去。 第两百八十四章 小镇偶遇 一夜闹剧后,星罗族营地各处都被一股沉重的氛围笼罩着。 星罗爵炎稳坐在主帐上首,身侧气息阴鸷得可怕,好似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据军医诊断,他和龙骑队的确是中了毒,才会导致体弱乏力内力受限,而这种毒究竟是什么,军医并不清楚,他仅是军中的大夫,对普通的病症颇有了解,然而,这些罕见的毒药,却是没有涉及的。 “报” 一名武将风尘仆仆地回到帐中,单膝跪地。 “末将等奉命追捕歹徒,在半道上中了埋伏,两千骑兵轻伤过半,重伤五百余人······” “寡人要的人呢?”星罗爵炎干净利落地打断了武将报伤亡的话,冷声逼问。 一滴凉汗悄然滑下面颊,武将面如死灰的说:“跟丢了。” 他们昨夜紧急出动,眼看着就要抵达边境的山峦,可是半路不知是什么人竟用铁丝栓住两旁的大树,马匹经过时四蹄当场斩断,摔得人仰马翻,这一耽误,人也不见了踪影,算算时辰,只怕已经离开了番邦境内,渡河去了大阳。 “砰!” 星罗爵炎拍案而起,猩红的血眸盛满了滔天怒气:“既然人追丢了,你们还回来作甚?” 武将自知有罪,当即拔刀自刎,以死谢罪。 星罗爵炎没有阻止,办事不力的奴才活着有何用? 立有士兵进入帐中将尸体拖走,没过多久,又有将士来报,营中大火已经扑灭,粮草尽毁,营中已无粮可用。 人丢了,粮食没了,星罗爵炎心火蹭蹭上涌。 只要想到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进来,且还瞒天过海下药,使得他损失惨重,他就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与此同时,边关要塞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速前进。 昨夜小黑带着孟慕晴又是赶路又是渡河,以至她的风寒再次加重,刚刚上岸与河岸留守的千沙杀手汇合,就晕厥过去,连夜上路时,身子更是烫得惊人,这也就罢了,小黑本想进到边关城中,为她寻个郎中治病,可边关守城的将士见他们是从河岸过来的,又是江湖人士打扮,竟不肯开城门放行! 小黑不愿和这些人计较,只能用马车带着孟慕晴赶路,去邻镇落脚。 锦州,一只海东青扑闪着翅膀飞入院子,清讫摘下竹筒一看,多日来阴沉的脸色彻底放晴。 “小黑把夫人从那狗贼手里救出来了。”她忙不迭来到卧房外,向小白说着这一喜讯,“他们刚到边关,用不了多久就能赶来锦州和我们汇合。” 小白身躯微震,面上亦有几分喜色。 主子,您听到了吗?夫人她平安了! 他怔怔看着仍未开启的房门,默默念道。 若是主子醒着,知道夫人即将回来该有多开心? “吱嘎” 房门应声打开,一脸疲惫的白胡子打着哈欠慢悠悠从房内行出。 小白和清讫立即迎了上去,也许是跪得太久,起身时,小白的步伐有些摇晃。 “前辈,主子他情形如何?”清讫急声追问,眼睛不住朝房内张望,然而房中光线昏暗,白胡子又当着房门,她什么也没能看到。 “暂时没什么大碍。”白胡子的话让两人齐齐松了口气,但下一刻,神经再次紧绷,“可惜尘儿多年的功夫一朝散尽了。” 他和药王联手为尘儿医治,但他丹田已毁,这么多天来,总算将性命保住,受创的丹田和经脉痊愈了,然,失去的内力再难回来。 小白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似蒙受了巨大的打击。 “你们也不用太伤心,”白胡子口风一转,露出一抹安抚的笑,“虽说修为散尽,但根基尚在,再用药相助,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到往日的实力。” “前辈!”清讫有些恼火,他说话不能一口气说完吗?戏弄他们难不成很好玩? “老头子我忙里忙外累了这么久,现在没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们这些小娃娃就冲我大吼大叫,哎,现在的人啊,怎么老爱干过河拆桥的事儿?”白胡子摇头晃脑的嘘唏道,直把清讫说得脸红。 “是属下失言,请前辈恕罪。”她抱拳请罪。 白胡子只是戏言,哪会真的和她置气? “药王那老家伙在写药方,待会儿你们去城里抓些药来,为尘儿调理身子。” “主子他什么时候能醒?”清讫轻声问道,眼下的局势主子昏迷一日,就乱上一日,再不苏醒,恐怕事态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啊。 “不出意外因是今夜,我徒媳那方有消息吗?”白胡子笑意一收,询问起了孟慕晴的情报。 草原发生的种种,他大概知道,包括徒媳落入星罗爵炎手中一事,但最近他全身心忙着为徒弟救治,替他续命,无法抽身赶赴草原救人。 清讫忙将密信递给他。 “哈哈,我这大徒弟总算是干了件人事!好!”白胡子一目十行般看过后,乐得仰头大笑,“今儿是双喜临门啊,晚上等徒弟醒了,知道这消息,也该放心才是。” 小黑在信上绝口不提孟慕晴的病情和伤势,只说人很安全,不日将来锦州,他怕的,正是高尘一旦醒来,得知孟慕晴身体抱恙会不顾众人的阻挠,赶来见她。 午后,边关邻镇的客栈里,小黑带着镇上的郎中快步登上木梯,进厢房让他为孟慕晴诊脉。 郎中开了药方,亲自前去药铺抓药、煎药。 小黑则待在屋中,寸步不离保护孟慕晴。 她早已烧得神志模糊,红唇一张一合的,似在说话,但舌上的伤口让她无法出声,小黑只能俯下身,通过嘴型分辨她在说什么。 “高······尘······” 她一遍遍叫着的只有一个名字。 小黑心尖一酸,沉声说:“师弟他很安全,现在留于锦州休养,等你不再发热,风寒好了,我就送你过去见他。” 孟慕晴哪儿听得见他的话?固执地一次次叫唤着。 小黑面露丝丝苦笑:“你是这样,师弟也是这样。” 只要见不到对方,就会思念成疾。 她此时的模样与最初失踪后,师弟的反映可不是如出一辙吗? 小黑伸手点了孟慕晴的睡穴,让她静心安睡。 入夜后,整个小镇陷入宁静中,为孟慕晴诊脉的郎中疲惫的回到住所,却没着急歇息,而是去了后院的客房。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是不想为我治病了吗?”漆黑的房间中,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如果孟慕晴在这儿,定会认出这声音是谁的。 郎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今天有外地人到镇上来,寻我去客栈为一姑娘看病,说起来,那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咬舌自尽,好在性命保住了,那么漂亮的女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还真是看不出来。” “自尽?”屋中坐着的女子眉头一皱。 郎中见她似乎上了心,便一五一十地把事说了:“我看这些人衣着不俗,出手阔绰,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那女人长的什么样?”女子再度问道。 郎中倒也不隐瞒,手舞足蹈的描述着孟慕晴的相貌,他没有看见,房中女子脸上那激动到近乎狰狞的容颜。 是她!不会错了,一定是她! 孟慕晴,哈哈,没想到啊,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深夜,一道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郎中的住所离开,朝着衙门的方向一路小跑着过去。 时至紫夜,昏迷了多日的高尘终于睁开了眼,涣散的瞳孔迅速恢复清明,他撑着床缓缓坐起身。 “你最好别动。”药王察觉到指尖圈住的金丝有细微的颤动,立即从浅眠中苏醒,食指一勾,金丝咻地从高尘的手腕解开,收回他的手中,“没有内力压制,你体内的毒已入五脏,再不老实点,你这条命我看也别想要了。” 高尘眸色一暗,没有接话,固执的掀开被褥,想要下床。 “如果是为了你师傅口中的徒媳,大可不必。”药王慢悠悠起身,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将灯盏挑亮。 昏暗的光晕驱散了房中的黑暗,投映在他侏儒般矮小的身躯上。 “为何?”高尘哑声问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满头白发的药王,等着他解惑。 “你师傅说,他的徒媳,你的娘子,已经安全离开了草原,就在边关。”药王拧眉说道,“你想去找她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如果你因此伤势加重,别想我再出手救你。” 这回要不是白胡子那家伙阵阵哀求,他怎会千里迢迢从药王谷赶来,耗费心力救治他? 晴儿平安了? 高尘有些愣怔。 “老家伙,趁老夫不在威胁老夫的徒弟,你真好意思!”白胡子推门入内,没好气地瞪了药王一眼,随后,才走到床边,低声说,“徒弟,你师兄白天传了信回来,徒媳她正和你师兄待在一起,性命无忧,你可以放心了。” “信呢?” 唯有真正看到信函,他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非师傅想出来安抚他的说词。 第两百八十五章 她来了,她醒了 白胡子一脸郁淬地将信笺交给高尘:“为师还会说谎骗你吗?” 事关徒媳的安危,他再怎么不着调也不会拿这事胡闹。 药王冷笑一声:“你有点当师傅的样吗?” 居然会在徒弟跟前耍性子,真真是为老不尊! “用你管?老夫乐意宠着徒弟,怎的了?”白胡子梗着脖子,气势汹汹的问道,他这副模样若是让江湖上的人瞧见,定会跌破双眼。 名震天下的千沙楼前任阁主,响当当的毒师,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可不是有损他的威名吗? 药王懒得同他废话:“人醒了,我答应你的事也算做到了,往后无事休要再打扰我静修,否则,我就烧光你的胡子。” 冰冷的目光似利剑刺来,白胡子忙捂住胡须,好似害怕他当真会动手烧掉自个儿的命根子。 “哼,德性!”药王讥笑道,扭头就走。 他来此只是迫于白胡子的请求,如今人性命无忧,当然该回药王谷去了。 “诶,我送送你。”白胡子拔脚跟上,刚走到房门口,忍不住转身说,“徒弟,师傅一会儿就回来,你好生静养,有什么事等师傅回来再商量。” 高尘心不在焉地点头,深沉无光的眼始终不离手中那份信笺,此时,他早已被晴儿平安脱身的喜讯震住,哪有心力理会别的?就连白胡子何时出的门也不知晓。 白纸黑字上,的确是师兄的笔迹,高尘细细看了许久,终于相信晴儿已逃脱星罗爵炎的魔爪。 捏着信笺一角的手指在纸上掐出几道皱痕。 她正和师兄待在一起,就要回到他身边了。 高尘缓缓合上眼睑,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淡泊清冷的容颜,染上了几分喜色,什么伤痛,什么苦难,这一刻通通烟消云散。 再没有什么事,能比她平安回来更让他开心的了。 高尘捧着信笺又来回看了好几遍,方才小心翼翼地折好搁到枕下。 身子慢吞吞从床榻上滑下,双脚刚一落地,他立时就感觉到了双腿发软,甚至有些打颤。 失去内力,就连简单的行动也大受影响吗? 高尘眸中掠过一分自嘲,转瞬间,就被漆黑吞噬,迈步走到书桌旁,提笔疾书。 “徒弟。”白胡子送药王离开后,折返回来,刚进门,就被桌后那抹直立的身影惊了一跳,和善的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要命了?那家伙说的话你都当成了耳旁风吗?居然不听话,擅自下床!” 高尘没有反驳,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然后才将手中的信函递去。 “什么东西?”白胡子一把抓过,“你连几日的功夫都等不了?非得着急地写信去问你师兄回程的具体时日?” 他到底有没有身为重伤员的自觉啊! 白胡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偏生眼前的是他打小最宠的徒弟,打不得,骂又不起作用,只能自个儿暗自恼火。 “劳烦师傅了。”高尘淡淡地说道,态度谦逊且真诚。 白胡子很想一口回绝,可惜,对上高尘深幽的视线后,话到了嘴边又特没骨气地咽了下去。 “老夫上辈子定是欠了你的!”这辈子才会收下他这么个克他的徒弟。 高尘唇角一弯,那笑带着几多清浅,几多感激。 师傅对他的用心,他心如明镜,有些话无需多言,有些情也无需叨念,都刻在了他的心底深处。 “行了,我待会儿会把信送去,一旦有回信到,第一个就知会你。”白胡子妥协般地说道,“现在你快快上床去躺好,清讫在煎药,记得趁热喝了。” “嗯。”高尘很是配合,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抗拒。 在晴儿回来前,他至少得把身子调理得看上去与往日无异,不能叫她看出端倪,不然,那丫头会自责难过的。 几许柔情染上眉梢,昏暗的烛光投落在高尘的身上,映衬得那双眼如水般温柔,泛着潋滟波光。 白胡子不由得打了个机灵,得,他还是出门比较好,省得再次各种不自在! 半个时辰后,清讫亲手端着热腾腾的药汤快步入屋。 “主子,该喝药了。”她躬身走到床边,握着勺子,轻手搅拌几下。 高尘主动接过药碗,没有让她伺候。 喂他喝药这种事,除了母妃,便只有晴儿能做,哪怕是追随他多年的下属,也不能例外。 清讫恭敬站在一旁,余光不停偷瞄着高尘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高尘虽失去了武功,然而察言观色的本事仍在,双眼一斜,便把清讫的异样看在了眼里,仰头喝尽苦药后,才问:“朝廷发生了何事?” 晴儿脱离危险,除却朝廷,他委实不知还有何事值得清讫这般扭扭捏捏,不敢直言。 “咚”,清讫应声跪地,脑袋低垂着,无勇气去看上方的高尘。 “说吧。”高尘随手搁下瓷碗,平静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强硬。 清讫硬着头皮禀报:“主子昏迷后不久,夫人被困星罗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大阳。” 高尘眉梢微冷,气息骤然降到了谷底。 头顶上落下的无形压力,令清讫有些发怵,但这事她不得不说。 “圣上大怒,不日便下旨命······命主子和夫人······和离······”最后的两个字轻得低不可闻。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清讫忍不住渗出了一身凉汗,弯下的身子几乎匍匐在了地上。 许久后,高尘才艰难启口:“你再说一遍。”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是,”清讫咬牙又报了一回,“这道圣旨眼下整个大阳无人不知,不仅如此,据京中探子传来的情报所说,贵妃娘娘为此事向圣上求情,触怒圣上,已被夺去贵妃之位······” 高尘神色微变,危险的暗流在眸中凝聚。 “去查!”分外生硬的两个字从唇齿间挤出,“我要知道父皇如此做的理由。” 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晴儿落难这么简单,其中必还有内情,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 “属下已经让探子仔细查探,只是目前还未有消息送来。”这事刚发生时,她就回信送抵京师,命人查个究竟。 “修书给管家,五皇子府近日闭门不见外客,圣旨便是送到,也不许接下。”高尘命令道,这等可笑至极的圣旨,他不会接! 清讫微微一愣,颇有些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主子对夫人的在乎世人谁不知晓?为了夫人,莫说是抗旨,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属下遵命。”清讫没有游说的想法,若轻易接旨,允了和离一事,那才叫见鬼了! “让所有人把嘴闭牢,想办法压下流言,我不希望晴儿回来后,听到不该听到的风言风语,明白么?”高尘凉声问道,晴儿这段日子吃了太多的苦,接下来,就让他这个做夫君的为她扫平前方的所有坎坷,撑起一方安宁天地来吧! 清讫郑重点头:“主子,您莫要置气,身子要紧。” “嗯。”高尘淡漠地应了一声,情绪已不复之前的愉悦,反而透着一股风雨欲袭来的平静。 清讫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行礼退了下去。 待她离开后,高尘才幽幽低垂下眼睑,静止的长睫在眼角投射下一层暗色阴霾。 和离吗?这种事此生他绝不可能答应!晴儿是他的,任何人别想将她从他身边再带走!谁都不行!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孟慕晴从沉睡中苏醒时,人已经置身在了一辆马车上,脑子晕乎乎的,有些头重脚轻。 她揉了揉额角,勉强将那股眩晕感摁下,撑着身子从软垫上坐起,挑帘往窗外一看。 这儿是官道? 帘子外是黄沙漫天的宽阔官路,两侧挺拔的白杨沐浴在初秋的暖和金光下,景色优美,轻风和煦,直令人心神安定。 “师弟妹,你终于醒了?”小黑骑在马上,见她冒出头,不由夹了夹马腹来到窗边,“脸色比之前好多了,那郎中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没有白费他支付的上百两诊金。 “我睡了多久?现在要去哪儿?是去找他吗?”孟慕晴连连发问,话刚说出完,舌头上又有熟悉的刺痛传来,还伴随着火辣辣的灼伤感。 “你别说话了,郎中交代过,你的伤势比风寒重得多,需要噤声一段日子,好生调养,方能愈合。”小黑不赞同地说道,“你睡了两日,我昨夜见你不再发热,想来风寒好得七七八八,就擅自做主带你上路去锦州和师弟汇合。” “他在······”孟慕晴狂喜般想要确认这一消息,但话没说完,就撞上了小黑无声谴责的目光,歉意地摸了摸鼻尖。 她一时激动,忘了他的叮嘱。 “师弟确实留在锦州。”小黑自然晓得她想问什么,“师傅和隐卫都在,师弟那方还算安全。” 是吗? 孟慕晴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想追问高尘的伤势,这些天来,她没有一刻不在挂记着高尘的身子。 那日,她亲眼目睹他决绝地自毁丹田,目睹他步伐踉跄,容颜惨白。 纵然再如何安慰自己,没有亲眼看到他安好,她怎能放心? 第两百八十六章 和离是真是假? 官道上时而有货商押韵着物资经过,小黑有意放慢脚程,走走停停,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歇下好让孟慕晴喝药,为了照顾她,煎药的器皿千沙楼的人随身带着,药材更是包裹好,能就地生活熬药。 孟慕晴哪肯事事假他人之手? “师弟妹,你歇息去,这种粗活交给我们这些粗人来做,”小黑见她下车吓得不轻,忙把人撵回车上,“要让师弟知道有我在,还害你操劳,师弟岂会放过我?” 高尘哪有这么不讲理? 孟慕晴一脸不认同,觉着他说得太夸张了。 “总而言之,你一边玩去,反正这些活儿见到师弟,我会向他要工钱。”小黑咧嘴微笑。 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赚钱的机会啊,孟慕晴颇感好笑,心中泛起些许感动。 她又不是傻瓜,怎会不知小黑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只是让她心安理得接受他们的照顾而已。 高尘身边能有这么个尽心尽力的师兄,真是他的福气。 孟慕晴没在逞强,施礼后,才转身欲上车。 这时,后方宽敞的道路尽头有凌乱且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骏马奔腾,连脚下这地似乎也随之微微震动。 小黑忙将煎药的盖子盖上,不愿让灰尘掉进里边,警戒地盯着后边。 “阁主,好像是衙门的人。”三名千沙楼的高手朝他身旁走来,从渐行渐近的来人衣着,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多半是在追缉什么歹徒,和咱们无关。”小黑猜测道,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这帮人马竟在马车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孟慕晴刚上甲板,秀眉一凝,狐疑地看着这批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衙差。 小黑在暗中朝她递去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须臾,端着人畜无害地笑问道:“各位官爷,我们可没犯什么法,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敢问姑娘您是昔日的五皇妃吗?”一名衙差握着缰绳,朗声询问。 孟慕晴脸色一沉,什么叫昔日的五皇妃?难道她如今就不是高尘的娘子吗? 几分怒色染上眉梢,明亮的眸子深处,还凝聚着几分不安。 糟了! 小黑一拍脑门,他一直没把朝廷的那道旨意告诉师弟妹,她这会儿根本不知道天子的圣谕,要是晓得在她被俘期间,朝廷下旨命师弟与她和离,这事能善了吗? “既然知道五皇妃在此,尔等还敢阻挠?不想活了吗?”小黑气势逼人地质问道,有意想掀过衙差方才的话,分散孟慕晴的注意力。 余光不停打量着她的神态,除了脸色难看点,好像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当然,也许她仅是在外人跟前故作平静,不管怎么样,先得把这些人打发走,再谈别的。 孟慕晴亦有同感,她按捺住内心的恐慌,佯装出一副镇定坦然的模样。 “知府大人有令,请五皇妃回镇上,不日后,朝廷派来的钦差会护送您回京。”衙差确定过身份,便直截了当地把来意说明。 孟慕晴摇了摇头,红唇微启:“我另有要事要办,无需劳烦你们护送。” 她还没见到高尘呢,怎愿意随他们走? “五皇······”衙差险些将称呼说出口,好在他及时反映过来,这人既已和离,不再是皇室中人,这一声五皇妃自然是当不得的,故而,及时变了称呼,“孟姑娘,此乃皇上的旨意,你想抗旨吗?” 拳头黯然收紧,为何会是孟姑娘? 心中死死摁下的恐慌如蝗虫般疯狂蔓延着,那股不详的预感正在扩大。 孟慕晴不期然回想到不久前星罗爵炎曾给她看过的那封密信。 难道上边所述的事是真的? 不可能! 这念头一生出,就被她下意识否决,皇上即便不在乎高尘的态度,也该在意孟家啊,在没有她和高尘承认时,私自做主下旨和离这种事,势必会引起他们的不快。 她的娘家是大阳第一富商,依靠着雄厚的家世、财力,皇上理应会有所顾忌,更别说高尘在军中的威望,一旦那些崇拜他,对他忠心耿耿的将士得知此事,必将为他说情,一个不讨好,也许还会对皇上心生不满。 有这么多的忌惮在前,皇上除非是老糊涂了,否则,怎敢下这旨意? 孟慕晴越想越觉不可能。 “你说是皇上的旨意,”她强势地逼问,“圣旨何在?拿出来给本皇妃看看。” 话音刚落,口中便有抽痛泛起,孟慕晴强忍着,不愿在人前示弱。 “没错,”小黑出声帮腔,“圣旨呢?我等陪着五皇妃在附近游玩多日,可没接到皇上下的旨意。” 小黑打从心底觉得这事不对劲,师弟妹回大阳的消息,他只告诉过师弟以及他的隐卫,且这一路上,他始终存了心眼,没敢泄露行踪,这才几天?消息竟会传开?而且朝廷这么快就要派钦差来接送她回京?不是太可疑了吗? “你们该不会是附近的山匪,认出五皇妃,想以此为由对五皇妃不利,假传圣上旨意吧?”小黑恍然大悟般说道。 他身旁的千沙楼高手纷纷面露杀意,虎视眈眈盯着这帮衙差。 那狠厉的目光哪是地方衙差扛得住的?个个心尖一抖,面色发白。 “哼,果然如此!”小黑眸光一闪,当即下令,“把他们拿下!” 拿不出圣旨,就没有抗旨一说,哪怕这事是真的,回京后面对帝王的责难,他们也站得住脚! 三名高手同时出手,身影快如闪电,瞬间便将马上的十余人一并掀翻。 众人如麻袋般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随后,穴道就被人点住。 “将他们捆起来。”小黑大手一挥,再度下令。 衙差奋力挣扎,奈何,周身穴道被点,心中再窝火,再委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个儿被五花大绑。 千沙楼的人就地取材,直接解下了他们的腰带,把手脚捆上。 “你们把人押送回镇上,扔去衙门,我护送五皇妃离开,免得他们的同党赶来,伤着了五皇妃。”小黑留下了三名下属,这话是说给孟慕晴听的,他背过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朝下属投去了一抹绝杀的眼神。 这些人不能留!但凡放了他们,鬼知道他们回去后会将事情说成什么样。 三名下属齐齐点头,顿悟了他的心思。 “五皇妃,请回车里。”小黑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孟慕晴迟疑地看了眼地上这帮心有不甘的衙差,利落地转身钻进车厢。 马车缓缓驶动,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小黑坐在车帘外,手中马鞭肆意落下,加快脚程赶路。 “小黑。”孟慕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师弟妹,你快别说话了,让师弟知道,我的下场可不会好。”小黑嬉笑着说道,眸中却泛着几分凝重。 他只能用这插科打诨的方式试图分散孟慕晴的注意力,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和离的事,说不得,即使要说,也得有师弟的允许。 孟慕晴默了片刻,但她仍然无法忽略衙差们的说词,便再度问道:“他们唤我孟姑娘,星罗爵炎也曾说过,皇上下旨命我与高尘和离,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事关她和高尘,她没办法不在意。 是,她从心底不信此事,可衙差们变换的称呼,仍让她心存不安,想问一个答案。 小黑脸色一沉,口中却大咧咧的说:“我没听说过这事啊。” “我就知道。”孟慕晴彻底放了心,千沙楼的情报网遍布天下,这么大的事小黑没理由不知,他没听说过,足以说明这事的确是假! 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回了实地,还好,只是她多虑了。 车内再无声响传出,小黑也放松了神经,手中马鞭再度抽下,马儿吃痛地嘶鸣一声后,四蹄生风,朝着前方一路狂奔。 入夜时,三名下属赶上来同他们在官道汇合,而锦州的密信也送到了。 海东青从天上飞下,稳稳落在小黑的手臂上。 他取下竹筒,把里边的信函取出,当见着信笺上熟悉的笔迹,顿时乐了。 这是师弟的字! 展信一看,上边没有一句是与他有关的,句句说的都是师弟妹。 什么何时能抵达锦州,什么要照顾好她,什么不许将和离一事透露。 小黑郁闷得直跺脚:“我千里迢迢跑去草原把师弟妹救出来,好歹也夸我一句啊!” 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救出的好么?师弟竟只字不提,真是可恶! 虽说心头憋闷,但小黑还是乖乖回了封信,算算脚程,若不出意外的话,两日后就能到达锦州。 “小东西,又得麻烦你跑一趟了。”他拍了拍海东青的脑袋,将信笺放好,待飞禽离开,小黑才跃上甲板,挑帘进了车里。 孟慕晴本就浅眠,他刚入内,人就被惊醒了。 “师弟妹,咱们得连夜启程,师弟他在锦州可是巴望着你快些现身呢。”小黑暧昧地冲她眨眨眼。 孟慕晴脸颊一热,眉宇间闪烁着少女般的羞涩。 第两百八十七章 不要拿命胡闹 夜色微凉,边关邻镇的衙门官差全数出动,沿官道一路找寻同伴的下落,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孟慕晴之前被拦下的地方,地上没有尸骸,但却有一滩滩凝固的血水。 衙差们心里都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附近又走了一夜,直至天明,仍未找到同伴的行踪。 这时,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先前前来请人的同伴,早已遇害了!而地上那些血水,就是证据! 知府大清早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写了折子,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写明,命人八百里快马送去京师报信,请求圣上做主。 两天一晃而逝,孟慕晴一路上被马车颠得头晕脑胀,但看着锦州城的轮廓,周身的疲惫全都被即将与高尘团聚的喜悦替代。 她趴在窗边,紧紧盯着前方数百米远的城门,恨不得能再快点,更快点。 已在此等候了一日一夜的隐卫,见着赶车的小黑,便急匆匆从城门处过来。 “你是师弟的人。”小黑勒紧缰绳,目光越过隐卫朝他身后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并没有高尘的身影,“哟,师弟竟然没有亲自来接师弟妹?” 这和他以往的作风可不一样啊,分开了这么久,知道师弟妹近日就要回来,按他的秉性,理应早早在这儿做望妻石才对,怎的会没见着人? 换上平民服饰的隐卫眉头一皱,对他调侃的语气颇为不满,但他不愿夫人因此误会主子,便压低声音说:“是主子的师傅不许主子出门,以至主子只能在院中等候,主子晓得夫人这两天就会赶来,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派人来询问夫人是否到了。” 主子不是不愿来,而是不能来! 锦州城里有朝廷的人正在寻找主子的下落,且主子伤势未愈,能出门吗? “我们快进城吧。”孟慕晴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谈话上,她只想快点见到他。 “好嘞。”小黑扬鞭策马驶入锦州城。 孟慕晴回到大阳的消息,除边关邻镇的衙门外,暂未传开,导致进入锦州城时,没有受到拦截,十分顺利的就入了城中。 马车从人潮如海的市集穿过,朝着城池角落僻静的宅院驶去,孟慕晴痴痴看着窗外前方的道路,半个身子几乎都探了出去。 “师弟妹,你小心点,万一受伤了,我拿什么赔给师弟?”小黑转过头来,满脸无奈的说道。 不是马上就要见到了吗?干嘛如此着急? 从未喜欢过人的小黑又怎会懂,那即将见到心心念念的爱人时的心情,夹杂了忐忑、激动、愉悦的情绪,足以让任何人失去惯有的冷静与矜持。 想见他,发了疯的想,越是离得近,那份执念越是蠢蠢欲动。 当马车从十字路口拐入巷子,孟慕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灰墙外,一株古树下的出尘身影。 高尘······ “喂!”小黑敏锐察觉到马车里的异动,慌忙勒紧缰绳,马车堪堪停稳,车里的人已拎着裙摆夺帘而出,从他身旁经过时,甚至不做半分停留,只留下一缕清风刮面,下一秒,人就跳了下去。 “你做什么?”高尘险些被方才那一幕惊得肝胆俱裂,一路疾奔跑来,稳稳的把横冲直撞的姑娘抱在怀里,“跳车?不想活了吗?” 他斥责后,便松开了人,细细打量着她的身子,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高尘!”孟慕晴再度撞入他的怀里,什么羞涩,什么矜持,这一刻通通灰飞烟灭。 她好想他,想到快要疯了! 双手牢牢圈住他的腰身,臂膀带着几分颤抖。 高尘愣了愣,心中泛起无数暖流。 “我在。”他缓缓抬手,用力回抱住她,失控的力道,甚至将孟慕晴勒得有些疼。 但这疼,却是真实的,不是梦。 暖暖的秋阳倾洒下一地璀璨金光,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被光晕拖曳在地上,似交颈鸳鸯,密不可分。 小黑跟着跳下车,动容的看着前方那无法插足的温馨画面。 他们能团聚,真的太好了。 一刻钟后,这份动容渐渐变作郁闷。 喂喂喂,还没有抱够吗?拜托!稍微顾及一下他们这些外人啊! “你瘦了。”孟慕晴哽咽地说道,“身上都没什么肉。” 抱着他的感觉和过去不一样。 她抬起头,含泪的眸痴痴凝视着他削尖的脸廓。 “想你想的。”高尘捏了捏她的鼻尖,情话不由自主地脱口。 “我也想你。”孟慕晴羞红了脸,却没像过去似的口是心非,少有的坦诚。 高尘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晴儿又会别扭,没想到,她竟真的承认了。 眸光柔软,含着脉脉浓情,只一眼,仿佛就能将人溺死在其中。 孟慕晴的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面上漂浮的红霞,有朝脖颈扩散的趋势。 “咳咳!”忍无可忍的小黑,重重咳嗽两声。 不这样做,他敢保证,这两人一时半会儿绝对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暧昧、缱绻的氛围顷刻间散去。 孟慕晴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儿有外人在场,她掩面嘤咛,羞恼地退出高尘的怀抱,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躲在他身后。 高尘略感不悦,谴责的目光隔空刺向小黑。 后者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要不你们继续?我先进门?” “······”高尘狠狠瞪了他一眼,侧身将身后的佳人搂住。 啧啧,变脸还真比翻书快啊,对他就不假颜色,对师弟妹,就温柔如水,真是差别待遇。 小黑郁闷地瘪了瘪嘴,心头颇多哀怨。 高尘看也没看她,拥着人缓步迈过门槛。 “我先带你去休息。”他柔声说道,这几日连夜兼程的赶路,怕是累坏她了。 孟慕晴乖巧地点头,很是顺从,一双泪眼始终没离开过他身上,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的脸色看上去还算如常,精气神都挺不错,应该没有大碍了,对吧? 她暗暗想道,然那日他自毁丹田的画面,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两人刚进卧房,她便忍不住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要紧吗?把手给我,我替你诊脉。” “在这之前,”高尘步伐一顿,松开手摁住她的肩膀,把人按在了木椅上,“先张口。” 他要看看她的伤。 “额!”孟慕晴一时语结,迟疑地不肯张口。 舌头上的线还没拆除,要是被他见到了,他铁定会记起那日她的行为,然后又独自自责,生闷气。 她的沉默让高尘心里的喜悦散了几分,面容甚是严肃:“听话。” “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孟慕晴急声解释。 “差不多?”高尘一脸不信,“你说话时,声音比往日沙哑,而且有些大舌头。” 他敏锐的指出了几个异常之处,铁证如山,哪由得孟慕晴狡辩? 她压根不敢去看高尘暗沉的脸色,脑袋低低垂着,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你可知,那日见到你······”高尘幽幽启口,思绪似又回到了那叫他撕心裂肺的当天,“你怎么会那么傻。” 他不舍得责备她,只是恨自己,若他足够强大,足够谨慎,她不会被星罗爵炎掳走,不会身赴陷阱,更不会为了不拖累他,而选择自尽。 每每想到当日的画面,高尘就忍不住痛恨自己,是他太过无能,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他的女人跟着受苦。 “不怪你的。”孟慕晴鼻尖一酸,刚停止的泪花,又有了渗出的迹象。 他是人,不是神! 他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也会有遇到强敌的时候。 她怎么可能怪他? “别哭。”高尘怜惜地凑近她的面庞,轻如羽毛的吻,拭过她的眼角,将那些不断落下的珍珠一一吻去,“晴儿,答应我,往后不要再傻到放弃生命。”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活着这件事对他有多重要! 他的安危不需要靠她的牺牲保护。 孟慕晴咬着唇瓣,没有答应。 今后或许他们面临的局面会越来越危险,而没有内力,身子又羸弱的她,可能会成为他唯一的弱点和破绽,如果再有第二次类似的情况发生,她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所以,她办不到,不能轻易许下承诺。 她的心思高尘怎会不懂? 正是因为懂得,才会心疼,才会震撼。 他此生诸多不幸,又是何等的幸运? 能有一人为他甘愿至此! 唇瓣离开了孟慕晴的眼角,他缓缓蹲在她身前,大手紧握着她的小手,一字一顿地说:“晴儿,你的命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那样痛苦的经历,那样可怕的场景,他此生不愿再见到。 “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好。”他哑声叹道。 她活着,他便是落入敌人手中,也会咬着牙拼尽全力活下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孟慕晴泪流满面地问道,话刚说完,下颚就被他的手指轻轻捏住。 她刚想闭口,却听见他说:“不许动。” 霸道的命令让她生不出丁点反抗之心。 就算她固执地不肯让他看伤,他照样会用尽各种手段。 想及此,孟慕晴只得由他去了,一双泪眼紧张地盯着他。 第两百八十八章 小别扭 蜈蚣状的缝合伤口如利剑,狠狠刺进了高尘的心窝。 “疼吗?”低不可闻的轻音,沙哑至极,甚至染上几分微颤。 孟慕晴眼圈酸胀,吸了吸鼻子,笑着摇头。 不痛的,一点一不痛。 这伤能换来他的平安很值得! 看着她甘之如饴的模样,高尘的心一阵抽疼:“傻姑娘。” 天底下怕再难找出比她更笨的人了。 傻吗? 孟慕晴顿时失笑,如果这样做很傻,那她愿意做个傻子,只因为那人是他啊,是拼尽全力要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比起他的付出,她受的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清讫。”高尘沉声唤道,“去叫师傅过来一趟。” “是。”清讫在门外应声,没过多久,得到信儿的白胡子慢悠悠晃进了屋。 “难得你还想得起为师。”他还以为一见着徒媳,徒儿就把他忘到天边去了。 孟慕晴撑着木椅的扶手想起身见礼。 “不用讲究这些俗礼。”高尘摁住了她的肩膀,不许她动弹。 “徒儿说得不错,自家人无需客气。”白胡子罢罢手,从善如流地说道。 孟慕晴固执的施礼,他老人家是高尘的师傅,亦是她的长辈,礼不可废。 白胡子既欣慰又觉无奈,真不知该说她礼数周道,还是该说她太客气。 “师傅,劳烦您为晴儿诊脉。”高尘侧过身去,拜托白胡子出手。 徒儿有求,做师傅的哪有不应的? 白胡子仔细替孟慕晴查探过伤势,又诊过脉,神色颇有些几分凝重,连带着高尘的心,也狠狠跳了几下。 “星罗爵炎那狗贼欺负你了?”白胡子气呼呼地问道,“这伤说起来不严重,好好调理顶多七日就该结痂,为何到现在仍无愈合之势?而且,你这脉象分明是大病初愈,他把你掳去,难道没寻大夫为你诊治?没好吃好喝地招待你?” 噼里啪啦的一通质问,速度快得孟慕晴压根来不及阻止。 她满怀忐忑地看着高尘,不知该怎么解释。 “师兄。”高尘俊脸暗沉,仿佛能滴出墨汁。 小黑在院中听到呼唤,当即拔脚入屋。 “晴儿的伤,为何迟迟不好?”她不说,他只能向师兄求教。 若当真是星罗爵炎虐待了她,这笔帐,他定要连着之前的仇一并讨回来! 危险的暗芒在他深幽的瞳眸中翻涌,冷芒慑人。 小黑面庞一僵,抬眸看了看孟慕晴。 他是该照实说呢,还是该替她隐瞒? 孟慕晴轻轻摇头,无声请求他为自己保密,她不想让高尘知道,这伤口是她亲手撕裂的,这事他一旦得知,必定又会把过错揽上身。 “嗯?”语调一沉,透着风雨欲袭来的冰冷与强硬。 小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真不是他不肯帮师弟妹圆场,可有句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真不想被师弟给惦记上,再说了,师弟妹为了配合他的计划,早日脱身回到大阳与师弟团聚,才会对自个儿下狠手,说到底,她也是因为太在乎师弟,这份情,师弟理应知晓。 瞬息间,小黑的心思转了好几圈,眸中的犹豫化作坚定,在孟慕晴使命递眼神的举措下,把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当然,他只以为伤势的恶化是因说话太多所致,而染病,则是那夜吹了凉风,并不晓得其中的隐情。 孟慕晴有些心有余悸,还好小黑被星罗的军医误导,没猜出真实情况。 但哪怕是这样,高尘的心情亦彻底阴郁了。 “你就是这么爱惜自个儿的?”他豁然转身,隐忍怒火地问道,脸色很是难看。 孟慕晴哪敢流露出半分不满?她惭愧地垂下头,似自知有罪,正乖乖地聆听教训。 “身子骨本就柔弱,身上还带着伤,居然偷偷跑去吹风?”她当真忘了曾答应过他什么吗? 孟慕晴的头越垂越低,在高尘盛怒且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宛如一个小可怜,惹人怜惜。 换做平时,高尘早就心疼了,可如今,他却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来。 有些事如果不给个教训,下次再有类似的状况发生,她还会这般胡闹! 可这次是运气好,能逃离敌人的魔爪,那下次呢?难道她每回都能这么好运吗? 他只想骂醒她,让她知道,她的身子比世上任何事、任何人都要来得重要,她万不该拿身子做诱饵,做赌注达成目的。 “咳!”白胡子轻咳一声,谴责的目光投向高尘。 哪有这么说话的?把徒媳吓到怎么办? 高尘神色一暗,发出一声叹息。 “师傅,晴儿的伤拜托您了。”说完,他踱步出门,再在屋里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些苛责的话出来。 身影极快消失在门外的长廊深处,一路走到后院的火房门前,才堪堪停下。 扑面袭来的凉风,将他翻涌的肝火一一吹散,徒留下满心自嘲。 屋里,孟慕晴亦是一副黯然之色,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摞脸走人,想必他是真的恼上了吧。 些许苦涩染上眉宇。 “你别把师弟刚才的话往心里去,”小黑眼见情形不对,赶忙打圆场,“他不是要责怪你,只是自责没能保护好你,连累你受伤,所以才会一时失言,说到底,他是太在乎你了,关心则乱。” “我知道。”孟慕晴轻声开口。 他的愤怒,他的内疚,她通通看在眼里,又岂会怪他? “其实师弟这人向来嘴笨,有时候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小黑继续说道,他可不想他们俩好不容易团聚又闹起别扭来,“当初你在京城失踪,他急得都快疯了,没日没夜的派人去寻你,茶不思饭不想,只盼着能早点得到你的消息,这回你又当着他的面受伤······” 白胡子狠狠剐了小黑一眼,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劝人就劝人,好好的说什么受伤? 小黑自觉说错话,讪讪笑了两声,他这不是太心急么? 孟慕晴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头盘绕的那丝抑郁彻底消散,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门前。 他去哪儿了? “我去找他。”她蹭地直起身冲出了门去。 小黑拔脚就想跟上,却被白胡子一把拦下:“人家夫妻说些私房话,你跟着去干嘛?同我来,我写几样止痛的药方,你待会儿拿着去药铺抓药,别耽搁了徒媳的伤势。” 小黑在反抗无效下,只能悲催地被抓去做工。 而另一边,孟慕晴沿着长廊快步往后院走,刚抵达院子,前方那抹静静矗立在火房门旁,一身落寞的身影便映入了眼中。 窄小的后院里没有人声,天地间只他一人孤零零站在那方,那寂寥、落寞且带着几分压抑的氛围,让孟慕晴心尖一疼,她故意加重了脚步声,一步步朝他走去。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生歇着吗?”高尘耳廓微动,侧目一看,黑眉不赞同地皱紧。 “别气了。”孟慕晴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好凉。 她不高兴地瞪着他,随后,用力搓着他的指尖,想替他焐热。 “晴儿······”高尘怔怔看着她专注的面庞,心似是掉进了温水里,暖暖的,热热的。 “还说我不爱惜自己,你不也是一样吗?”孟慕晴没好气地说道。 “怎会一样。”这点寒凉于他而言无伤大雅,而她所受的伤,却是几近致命,有可比性吗? “别随便把过错揽上身,”孟慕晴余光瞥见他的神态,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就算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高尘,我知道你在乎我,但我的心情,你有想过吗?” 要她眼睁睁看着他因为自己处处受制,因为自己放下尊严,放弃骄傲,她办不到! 坚决的目光笔直刻入高尘的眸底。 “我很惜命,这世上有太多我在乎的人,可是,面临当时的处境,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孟慕晴顿了顿,舌尖已有些犯疼,她轻轻吸口气后,继续说,“如果你我之间当真只能活一个,我希望活下来的人是你。” 高尘瞳孔狠狠一缩,满心震撼。 孟慕晴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未尝没有私心,你是皇子,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一日,能代我照顾好爹娘,能替我报仇,能······” 话没能说完,就被他狂风暴雨般的吻堵住,余音消失在了双唇相贴之间。 他不需要再听了,这些违心的话,根本没必要再任她说下去。 她的情,他懂,她的心,他亦懂,此生唯有她,他永不相负! 小黑抓药回来时,正巧与后院过来的二人撞了个正着。 狐疑的目光在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上扫过,随即,嘴角一勾,看来风波解除了。 孟慕晴一见着人,忙想抽手。 高尘哪容她逃?五指一紧,把她的小手牢牢锁在指缝间。 “哎,”小黑夸张地叹了口气,“你俩谈情说爱,却把粗活交给师兄我来做,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孟慕晴难为情地红了脸,脑中飘过的是方才那几乎让她双腿发软的吻。 高尘眉梢一挑,淡淡地说:“若是羡慕,师兄大可寻个知心人。” “免了!”小黑一副谢之不敬的模样,“我独来独往惯了,可不想自寻烦恼。” 第两百八十九章 无处不在的巫族 “哦?”高尘的目光带着几分危险,他是在暗指晴儿是他的烦恼么? “我说我自个儿,没说你,更没说师弟妹,”认识多年,师弟在想什么,他会猜不到?“要是能遇上和师弟妹一样,知书达理,学富五车,又重情重义的姑娘,我倒是能考虑一二。” 算他会说话。 高尘眸中凝聚的暗潮渐渐散去:“可惜,世上只有一个晴儿。” 这么好的她,是属于他的,这种事只要想想,就足以令他骄傲。 小黑嘴角一抽,他发誓,方才的恭维只是顺口一说,可谁能告诉他,为何师弟居然会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表情来? “我去替师弟妹煎药。”小黑寻了个理由飞速离开,不想再这儿继续看他们恩爱情深。 高尘牵着人进屋,二人双双入门时,门前忽地传来了一声噗通的碎响。 孟慕晴奇怪地侧过头去:“小白?” 他这是做什么? 她刚想走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奈何,手腕始终被高尘握着,根本没办法挪步。 ‘松手’,孟慕晴用眼神命令高尘。 他却视而不见,径直把人固在身旁,另一只手还掰过她的脑袋,不许她再看。 小白面如死灰,主子自打苏醒后,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仿佛把他当作空气。 主子这是在怪他啊! 利齿狠狠咬住唇瓣,他固执地跪在门口,双手捧着一条带着倒钩的藤枝,负荆请罪。 孟慕晴看着高尘淡漠的脸色,心头已有几分明了。 他怕是在为之前小白擅自扔下自己的事生气,所以才会对小白不闻不问。 “那天······”她开口想为小白解释。 “闭嘴,不许再说话。”高尘少有的强势,“师傅的话你都忘了?在伤没大好前,每日只许你说三句话,今儿的,已经用完了。” 别以为他没发现在后院时,她隐忍疼痛的样子。 每天只说三句话?孟慕晴很是不乐意,他干脆让她当哑巴得了! “若是嫌多,那便别开口了。”高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顺势说道,神色颇为认真。 “我!” “明日的三句,还剩两句。”高尘一边把人扶上椅子,一边替她算着。 孟慕晴脸色一黑,霸道! “不许在心里骂我。”高尘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这人,难不成上辈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的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这叫心有灵犀。”高尘眸光微暖,暧昧的情话似风刮入孟慕晴的耳中。 她果断抛去了两个白眼,这人的脸皮是愈发厚了,再说下去,不晓得他还能说出多少羞人的话。 孟慕晴立时放弃同他斗嘴,眉梢挑了挑,示意他去门口见一见小白,总让人在那儿跪着叫什么事? 高尘刚放柔的脸廓,又染上了一层薄霜。 “我身边不需要一个不听命令的属下。”他凉凉说道,话里透着几分决然。 孟慕晴心头一紧,他要撵小白走? “主子!”小白嘶声惊呼,脸色白得像鬼。 孟慕晴从认识他至今,从未见过小白如此难过的一面。 面上无泪,但那绝望之色,却令人好生不忍。 高尘充耳不闻,面上一派凉薄。 小白追随他多年又如何?明知他有多看重晴儿,却私自做主将她抛下,害她受伤,哪怕是出于忠心,这样的下属他都要不起,也不愿要。 孟慕晴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置气。 然而,她越是如此,高尘心中的怒火越甚。 “你不必为他说好话,”他沉声说道,“罔顾主子之命,视为不忠,置主母生死于不顾,视为不义,一个不忠不义之人,不值得你求情。” 不忠不义······ 他在主子心里,竟沦为了这般不耻的存在? ‘啪嗒’,藤蔓枝应声落地,小白笔挺的脊梁颓然瘫软下去,面上已有求死之色浮现。 孟慕晴一听这话,暗叫不好,忙抬首看去,顿时急了。 “清讫。”她张口轻唤,将高尘不快的目光抛诸脑后。 清讫从院子的高墙上跳下,快步走到门前,冷然的面庞上隐隐透着几分急切与担忧。 “你先把小白带走。”孟慕晴吩咐道,有清讫看着,小白应当不会做出求死的事来。 清讫顿悟了她的心思,点点头,出手封住了小白的穴道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带走。 “高尘,你说得太重了。”见人走了,孟慕晴方才开口,“小白对你的忠心,不用我说,你心里该有数才是。” 能有忠心耿耿的人追随,是莫大的福气,这份忠诚堪比万金。 “又把我说的话忘了?”高尘不接话,而是伸出手指点住了她一张一合的唇瓣。 “现在哪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小白深受打击,极有可能做出冲动的事来,她顾得了别的吗? 她不想将来他会后悔,更不希望一个一心一意效忠他的人,因为一丁点小事,把命丢掉。 高尘最不喜的便是她这副把别的事当天大,却对自个儿的身子不上心的态度,气息一沉,似要发火。 “好吧,就算我提前把接下来几天的话预支了。”孟慕晴只得妥协让步,“我一直没说,其实昏迷的那几天,周遭的一切我是能感觉到的,包括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只是我没办法回应,那天,你与小黑分别进山,把我转交给小白,他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安顿我,之后才赶回去帮忙。” 高尘有些意外:“你说你是清醒的?” 清冷的容颜浮现了些许凝重,这情况和巫蛊颇为相似,难道当真被师傅说中了? 但这消失了多年的邪术,为何会现世? 电光火石间,高尘蓦地回忆起了许久前孟府被蛊毒迫害的经历。 蛊毒是巫蛊秘术中的其中一种,与它一样属于巫族不传外族人的秘法,但数十年前,就随着巫族的灭亡消失于世间,这么多年来,从未再出现过,怎会传到星罗爵炎手里? 他会巫蛊,秦氏母女也会,只是巧合吗? 呵,怎么可能! 这世上没有巧合一说,他们三人之间必定有着什么联系,而且这份联系与巫族有关! “小白当时的做法,我能理解,毕竟,在他心里你是排在首位的,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越过你去,你命悬一线,他岂能袖手旁观?再说了,他替我找的安置之所十分安全,是我不知为何能动弹,偷偷返回山里,和他无关。”孟慕晴苦口婆心地劝着,说了一大堆好话,却没得到半分回应。 “高尘?”她唤了唤,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恼怒。 她说了那么多,他倒好,居然在走神? “铛!” 杯盏重重搁在几案上的声响,终于将高尘从沉思中唤醒。 抬眸便见到孟慕晴气恼的样子,一时有些疑惑。 她怎的生气了? “我说了大半天,你有听见吗?”孟慕晴微微一笑,笑若灿阳般问道,只那话里暗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沉默。 “我就知道!”她没好气地哼哼两声,“你是铁了心不肯原谅小白了?” 她误以为高尘的走神,仅是不愿听她求情所致,心头不由有些窝火。 “谈何原谅?这次是万幸,下次呢?”如今的局势于他而言诸多不利,晴儿跟随在他身边,即便他全力保护,亦有分身不暇之时,隐卫是他最信任的,可如果连他们都置她的生死于二位,试问他如何能安心?如何再敢把她交与隐卫保护? 孟慕晴抿了抿唇:“只要我们足够强大,足够谨慎,这次的事就不会再发生。” 是他们太大意,才给了敌人可趁之机,当他们强大到任何手段和计谋都无法撼动之时,还有何惧之有? 高尘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足够强大么? 长睫幽幽垂下,在眼角投射了一层淡淡的暗色。 “你说得对。” “那你就听我一回,原谅小白吧。”孟慕晴口风一转,又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你也看见了他方才的样子,若你当真要怪罪他,舍弃他······咳咳······他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压抑的咳嗽声,让高尘分外心疼,他扭头朝门外看了眼,师兄前去煎药怎的迟迟还未过来? “我说了那么多,你应或是不应,倒是给个准头啊。”孟慕晴缓了口气,逼问道。 “好,都依你。”他再不应,她定会继续游说,说不得伤势会因此加重。 高尘想到这儿,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当真?”孟慕晴半信半疑,这人刚才还咬死不松口,这会儿竟愿原谅小白了?莫不是哄她的吧? “娘子有命,为夫莫敢不从。”高尘噙着抹戏谑的浅笑,柔声说道。 这家伙! 孟慕晴剐了他两眼,心头虽有几分羞恼,但对高尘的话,倒是信了十分。 他向来说得出做得到,或许他会惩处小白一番,却绝不会再动撵他走的念头。 小黑端着药进屋时,两人刚谈完话,高尘亲手接过药汤,用勺子搅拌几下去热,直至不烫舌后,才一勺一勺喂孟慕晴喝。 这药有止疼、散热的功效,孟慕晴喝过药,便觉得有些乏了,几日赶路,今儿又费了一日神,如今神经放松下来,睡意立时浮现。 高尘一直在床边静静守着她,直到她安然入眠,才欲起身出门。 身子刚直起,宽袖就传来了细微的拉扯感。 他垂目一看,一只小手正紧紧拽住他的袖袍。 第两百九十章 没有武功谈何保护? 高尘格外小心地将袖袍抽走,持着孟慕晴的手腕放进了暖和的被褥里,再观察半响,见她没有惊醒后,才放心的离开了屋子。 “主子。”一名隐卫现身院中,快步走上台阶。 高尘淡淡睨了他一眼,抬步朝长廊深处走去。 他不想把晴儿吵醒。 “你等继续在此守夜,任何人不许擅自进去。” “是,属下定寸步不离地守在夫人身边。”隐卫沉声领命。 挥手让他退下后,高尘拐脚去了白胡子休息的客房。 “师弟,你居然没陪着师弟妹?”小黑开门一看,一时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师弟今夜会陪上一夜呢。 “我有事要寻师傅。”高尘绕过他入了房间。 “再大的事也得等你的身子养好再谈,京城的局势千沙会替你盯着,你不必忧心。”白胡子悠然坐在圆桌旁,沉声说道,他之前正是在同小黑商量调派人手严密盯防京城的事,没想到,还没说上几句话,正主就到场了。 高尘微微颔首:“师傅,我想去一趟千沙密地。” “你疯了?”白胡子惊得豁然起身,“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密地?回千沙大本营一趟路上要耽搁多少时日?” 他迟迟不出现在人前,朝廷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那些想拖他下马,在暗中对付他的人,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吗? “师傅说得没错,师弟,你没有必要去密地。”小黑亦是一脸的不赞同。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废人。”高尘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丝毫没有因为他们二人的劝阻产生动摇。 他要把失去的武功找回来,唯有如此,方能保护好心中在乎之人。 若没有武功在身,晴儿的安危,母妃的处境,他如何去保? “你想靠寒冰床重新练功?”白胡子脸色一沉,摇头道,“万万不可!寒冰床的确有助涨内力的效用,但你现在的身子,不足以抵抗寒气,届时寒气入体,你体内积攒多年的毒素,极有可能不受控制,到时候······” “师傅那里不是有一粒凝气丹吗?”高尘打断了他,黑眉一抬,仿若能洞悉一切的通透目光直直落在白胡子身上,“有凝气丹相护,再加上寒冰床,短时日内,我的内力必能恢复七八成。” “靠外力强行练功,你不要命了吗?”白胡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传于高尘的心法本就是剑走偏锋的纯阳武功,这些年正是靠着其强悍的力量再有药王所炼制的解毒丹,方能保他与常人无异,现在他内力尽失,若没有他与药王联手施救,这条命早该在数日前就没了!如今,他的性命是捡回来的,再这么胡闹下去,出一丁点岔子,便是华佗再世,也难和阎王爷抢人。 “这事没得商量。”白胡子不假思索的拒绝了高尘的提议,“你想都别想!” 高尘唇瓣紧抿着,面上透着几分固执。 小黑瞅瞅他这副坚决的姿态,再看看气得上火的师傅,一时脑仁开始隐隐作痛。 “看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同意你肆意妄为的。”白胡子愤然拂袖,越过高尘出门去了。 他得去吹吹风泻火。 高尘神色微黯,垂落在身侧的拳头下意识收紧。 “师弟,师傅他打小最疼你,你该明白师傅的心思,回房去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就算你暂时失去了武功,不还有师兄我吗?大不了我给你打折,不收你那么多报酬,低价提供人手负责你和师弟妹的安危。”小黑极有义气的拍了拍胸口,把守护的责任揽到肩上。 高尘摇头不语,千沙是江湖上的门派,一次出手倒是可以,可屡屡帮衬,难保楼中不会有异心者,更何况,他和晴儿的未来必定是腥风血雨,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谈何保护彼此? 见他主意已决,小黑只得惆怅地叹口气:“我算是服了你了,这性子,怎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认定的事,旁人说再多也不顶用。 得,他还是去和师傅商量商量,也许能找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高尘在屋中静静站了半夜,如一尊风化的石像,纹丝不动。 白胡子在宅子里走了好几圈,透过房内的窗户,看见那抹未动过一步的身影,又气又急。 “师傅,要不应了师弟吧,大不了到时我替师弟护法,若他有危险尚能及时出手。”若不然,以师弟的性子怕是达不到目的,不肯罢休了。 “他这是拿命在胡闹!”白胡子咬牙低吼,“有千沙在,又有老夫从旁帮衬,难道在大阳还护不了他周全?” “千沙到底是江湖门派,如何能与朝廷抗衡?师弟的担忧,我能明白,换做是我,若是为了心中在乎之人,亦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小黑幽幽说道,只可惜啊,他的命没有师弟那样好,活了近二十载,仍未遇到过一个让他甘愿冒险,便是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要去护的女子。 个中的道理白胡子岂会不知? “我最初想着,待他的伤势大好,再想法子慢慢恢复武功。”只是,徒儿的急切打破了他的计划,“罢了,老夫上辈子定是欠了他的!” 这结果并未出乎小黑的预料,从小到大,但凡是师弟想做的事,从没有做不到的。 翌日清晨,孟慕晴幽幽转醒,手臂无意识在床沿摸了摸,竟是没有碰到高尘的身子。 一时间,脑中的混沌消失一空,她慌忙起身。 “夫人,您醒了?”清讫听到屋中传出的细碎声响,忙端着水盆进来。 “他呢?”孟慕晴见着她,心头的恐慌才渐渐散去。 方才,她还以为昨日的种种只是她做的一场黄粱美梦,梦醒了,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待在敌国的营帐里。 “主子正在前辈房中议事,吩咐属下来伺候夫人起身。”清讫拧干了娟帕递了过去。 “议事?”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是为他的伤势吗?” 清讫眸光微闪,故作镇定的说:“主子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离京久了,对京城的一些消息并不了解,正和前辈商量,想派探子去往京城打探消息呢。” 孟慕晴彻底放下心:“那就好。” 只要他和自个儿好好的,别的都不是事。 “主子特地交代,让属下督促您喝药。”清讫口风一转,出门去把煎了好一阵的药汤送进来,“这药属下凉了一会儿了,夫人请趁热喝。” “好。”孟慕晴乖乖的一头仰尽,态度十分顺从,她比任何人都想尽快康复,唯有这样,高尘才不至于为她的伤势忧心。 “小白那处情形如何?高尘可有说过,不再计较他之前的举措一事?”她拭了拭唇,身子轻靠住床头,轻声问道,话说得很慢,这样方能不牵扯到舌上的伤口。 “主子天亮时,已经见过小白了。”清讫如实回答,“这件事多亏有夫人出面说情,否则,主子岂会轻易绕过小白?” “很多事高尘心里是明白的,他嘴上虽然说得不留情面,但若当真要将小白赶走,早在我来之前,就做了。”孟慕晴莞尔笑道,“他啊,有时候总有那么点口是心非。” 清讫摇了摇头,这话不过是夫人的安抚之语罢了,主子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看得很清楚。 之前没有处置小白,不过是主子的心思扑在了夫人身上,没来得及理会这事,但这几日,主子对小白视而不见,只这态度,还不足以表露主子的态度吗?若没有夫人说情,主子绝不可能让小白留下来。 “夫人为属下们做的,属下铭记于心。”清讫弯下腰身,极其郑重地向孟慕晴行礼。 她与小白是多年的同伴,夫人有恩于小白,等同于恩惠于她,这份情,她此生绝不会忘! “你且起来。”孟慕晴抬手虚扶了一把,“对我,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清讫固执的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久久没有起身。 “哎,你这人!”孟慕晴颇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挪动着身子,握住了她的臂膀,“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闻言,清讫才慢吞吞直起身,心头对她的敬重比过去又增多了不少。 夫人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既善良又宽厚,与主子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孟慕晴故意虎着脸道,“硬要说答谢,也该是我感谢你们,我不在的这些天,是你们陪伴在他身边,尽心尽力的保护他,为他排忧解难,为他付出一切。” 和他们相比,反倒是她自惭形秽。 “夫人请不要这么说,这些都是属下的分内事,能为主子效力,是属下们的荣幸。”清讫满脸骄傲。 孟慕晴顿时失笑,却识趣的没有再往下说。 继续说下去,反而会玷污了他们这份忠诚不是吗? 喝过药,她又歇息了一会儿,见高尘迟迟没有回来,便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出门想去寻他。 脚步刚迈出房门,这么巧,就与长廊处的高尘撞了个正着。 第两百九十一章 你在期待什么? 见到她出门,高尘的眉头不自觉拧了拧。 “喝过药了?”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了她的手臂,一股淡淡的药味从她身上飘散出来。 这味道果真讨厌! 高尘不快地想道。 孟慕晴刚要说话,蓦地回想起昨儿个他那番有关每日三句的话,便闭上嘴,乖乖点头。 “一会儿让师傅再来替你看看。”高尘轻声说道。 两人肩并肩站着,孟慕晴同样也嗅到了一股极淡的味道。 鼻尖微微一动,这味儿好像是药材,他也服过药吗? “你和师傅他老人家说什么了?”她不动声色地问道,笑得弯弯的眉眼里,隐有精芒闪过。 高尘默了一瞬,才说:“一些琐事罢了,”紧接着,拢起的眉头再度夹紧,“你今日说话的次数昨天已经提前说完了。” 孟慕晴翻了个白眼,他能别这么较真吗? “不许在心里偷偷编排。”高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孟慕晴忙摇头,一脸无辜,好像受到了冤枉似的。 “真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高尘俯下身凑近了她的瞳孔。 视野里,他清冷隽秀的面庞忽然放大。 呼吸近在咫尺,喷洒在面上似有火星在欢快地跳舞。 孟慕晴的心跟着抖了抖,心跳有些失衡,她傻愣愣地注视着高尘,看着看着,竟有些口干舌燥。 “你啊。”高尘只掐了掐她的鼻尖,宠溺地叹息道。 孟慕晴面上掠过一丝失望,然,这抹异样的情绪却被高尘精准无误地揪住。 “你方才在期待什么?”他恶作剧般贴着孟慕晴的耳廓低语,嗓音少了几分清冷,多出些许低沉来。 那沙哑的声线,彻底扰乱了孟慕晴的心窝,面颊上红晕顿显,她慌忙撇开头去,咬牙说:“什么也没有!” “哦?”高尘似是意外,“那你的耳朵怎的红了?” 手指轻轻捏住她已化作粉丝的耳廓。 “是因为天热!”孟慕晴下意识辩解道,话说得太快,牵扯到舌上的伤口,脸色顿时白了。 高尘立即歇了捉弄她的心思,眉宇间染上些许自责与懊恼。 他怎的忘了晴儿有伤在身? “抱歉。” 他突然的服软,令孟慕晴心口泛起了一阵酸涩。 得有多在乎,才会使得她的一丁点苦痛,都能叫他心疼? “很痛吗?”高尘忙松了手,扭头要唤隐卫去请师傅过来。 孟慕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摇摇头,脸上绽放出一抹没事的惬意笑容来。 世上任何丹药,都比不上他的一句关心。 “果真?若有碍,不必勉强。”高尘有些半信半疑。 孟慕晴连连点头:“真的没事,只要说话注意点,是不会痛的。” 她故意放缓了语速,面上浮现的疼痛,渐渐散去。 高尘这才放了心:“就算如此,也不许你再随便说话。” 至少在她的伤势痊愈前,必须得多加注意。 “晓得了。”孟慕晴乖乖应声,这么一通谈话,倒是让她暂时忘了方才心中生出的古怪感,自然也就忘了再问他和白胡子究竟谈了些什么。 两人并肩步入房中,不一会儿,清讫就送上了早膳。 膳食以清淡便入口的米粥为主菜,连包子、馒头,都特地碾碎了搁在瓷碗里。 高尘试了下温,确定不烫口以后,才用勺子为她吃。 虽说屋中除他们外再无第三人,但孟慕晴依旧有些难为情,抬手摁住了他的手腕,想自己来。 “许久没有伺候你,今儿就让我来做一回,可好?”高尘低声问道,态度很是坚决。 也许在平常男子眼中,伺候娘子这种事有失体统,可于他而言,却是一桩幸事。 若连在最亲密的人跟前,也要讲究礼数,拿捏姿态,那活着不是太累了吗? 孟慕晴看出了他的固执,犹豫后,终是红着脸答应了。 他一勺一勺地喂着,目光专注且认真,仿佛正在做着一件大事。 孟慕晴悄然红了眼眶,上辈子,她只以为那人愿意娶她,愿意对她笑,对她好,便是一生之幸。 可如今这么一对比,她方才知道自个儿错了。 真正爱一个人,哪是说多少动听的甜言蜜语?所谓的幸福,应当是眼下这样才对。 既平凡,却也甜蜜、温馨。 “烫吗?”高尘抿了下勺子,温度不算太烫,应不会弄疼她。 “不是啦。”孟慕晴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渍,却没说为何而哭,这样的心情让她怎好意思说出口? 高尘细细看了她许久,似看出些什么,淡色的唇往上一扬,笑若昙花:“多吃点,五谷杂粮最是补人。” “嗯。”孟慕晴食欲大涨,满满一碗小米粥,竟被她喝了个精光。 “对了,我想给爹娘送封家书回去。”吃饱喝足后,她冷不防开口,“我失踪的事闹得不小,爹娘在苏州怕也有所耳闻,我怕他们会担心。” “这事我已命隐卫前去传信了。”早在她抵达锦州前,他就调遣了一名隐卫赶赴苏州报信。 孟慕晴一惊,转瞬又释怀了。 他总是这样,但凡关系到她的事,总能提早为她部署好,不愿她操心。 “你府上一切如常,家中有你的几个哥哥在,岳父岳母那方不会出什么岔子。”高尘安慰道,没有说张慧登门找茬一事,这桩小事留在孟府的隐卫早就飞鸽传书回来禀报,他醒来后也听说了。 但这样的小插曲,没有必要告诉她,让她跟着上火、动气。 孟家人能顶着大阳首富之名,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有一番手段,处理这么点小事不在话下。 “我们回京时,能拐道去一趟江南吗?”孟慕晴满怀期待的问道,她想趁这机会回家去瞧瞧,家中多出的小家伙她一直没能见到过呢。 “好。”高尘没有回绝,爽快地答应了,“但在回京前,我们得先去一趟别处。” “要去哪儿?”孟慕晴略感意外,难道他们不及时动身回京吗? “去千沙。”高尘见她还想问,便提前解释,“京中局势不明,如今回去,你我会站在风口浪尖,不若转明为暗,待风波散去,再回京师。” 京城里,三哥的动静不小,而父皇也在气头上,他们现在回去,恐怕将面临极大的麻烦,而他眼下只要现身,和离一事就会被摆到明面上。 他不肯接旨,父皇会震怒,三哥也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倒不如潜伏在暗中,只要找不到他和晴儿,无人接旨,这道旨意当然就做不得数了! 而且,有些事也只能在暗中才方便去做。 高尘深沉的双眸里似有无尽的暗潮正在翻涌。 孟慕晴想了想,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京城眼下局势到底怎么样?”她顺势问道,“高湛是不是趁着你不在京中又掀起了些风浪?” “是有些小麻烦,不过,他此时越是得意,将来才会跌得越狠!我会吩咐人手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但凡抓住他的痛脚,便是我们动手之时。”人一旦得意,就会露出马脚,而他要做的,是揪出这只狐狸尾巴,从而反败为胜,将局势扭转! “可你不在京中,难保他不会趁机对付与你交好的官员。”首当其冲的就是骁骑营,以及对他敬重有加的穆玉峰等人,也许,就连张泽海也将成为高湛对付的目标之一。 一旦在朝堂没有了替他说话之人,即便他日,他们回京对付高湛,也难扳倒他。 “父皇正值壮年,一个屡出风头,且威望日益增大的皇子,绝不是父皇要的。”高尘轻笑道,眸中闪烁着精明之色。 父皇之所以忌惮他,一是孟府的家财,二是他在军中的声望,若他急流勇退,父皇的注意力必定会落在三哥头上去。 “高湛不会傻到在明面上结党营私。”至少她认识的高湛不是这样的家伙。 “他不愿又如何?帝王心向来不可测。”只要疑心的种子种下,有朝一日终会长为参天大树。 孟慕晴对此深有同感:“反正我也没去过千沙,这回跟着你一道前去开开眼。” 赫赫有名的杀手盟,她可是神往已久了。 四日后,孟慕晴的伤口终于结痂,白胡子亲手替她拆线,有最好的麻药止疼,拆线的痛苦孟慕晴几乎没有感觉到,反倒是高尘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冒凉汗。 当那细小的丝线摘除,白胡子又细细检查了一番。 “伤口愈合得极好,只是伤在舌上,恐怕伤疤是消不了了。”他面露几分遗憾,若是伤在别处,倒是能用药膏涂抹,必能将疤痕祛除,可难就难在伤是处于口舌上,药膏不能存留太久,纵然是他,也束手无策。 高尘脸色一暗,心中对星罗爵炎的杀意更甚。 若非他处心积虑掳走晴儿,又岂会有这样的事出现? 孟慕晴若无其事地笑道:“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再说了,这伤疤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不打紧。” “好,这才是我的徒媳该有的样子,够大气!”白胡子赞许道,余光瞥见高尘冷然的脸色,笑意便收敛了许多。 也许他得和药王再联系一回,看看他有没有法子能除了这伤疤,省得徒弟惦记于心。 第两百九十二章 出发千沙楼 高尘吩咐隐卫去城里添购良驹、马车,于官道等待,随后,乔装打扮成江湖人士的模样准备启程前往千沙楼,小白主动请缨,忙前忙后,脚不沾地,他竭尽所能地想要去补偿之前犯下的过错,而他的付出,孟慕晴一一看在眼里。 “小白他已经晓得错了,你啊,别总冲他冷脸,现在他每每见到你,脊梁就矮了三分。”换上长衫,孟慕晴信步走出房门后,朝高尘感叹一句,瞅瞅他这样子,不假颜色,不是存心吓唬人吗? 高尘打量了她一眼,面露一丝极轻的淡笑:“你这扮相倒是比以往爽利多了。” “有吗?”孟慕晴顺势低头检查衣着,说起来,她还是头一回打扮成江湖中人,且是男装扮相,“江湖上的侠士不都要佩戴兵器吗?要不我去问隐卫要一把来,既然要伪装,也得伪装到叫人看不出蛛丝马迹,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 “嗯,说得有理。”高尘作势去解腰间的玉带。 “你干嘛?”大庭广众,他难不成想宽衣解带?孟慕晴吓得急忙将目光挪向别处,只余光好奇地朝他偷偷瞄去,一副想看,却又不敢看的模样,可爱极了。 高尘颇有些无奈,这丫头,想到哪儿去了? 他摇摇头,将玉带夹层的布帛里安放的软剑抽出,轻如薄翼的长剑泛着锋利的寒芒,然,剑身又柔软似帛,软与坚完美的合二为一。 孟慕晴吃惊地瞪大眼:“你竟把兵器藏在腰带里边?” 还能这样的? “以防万一罢了。”高尘伸手牵住她的柔荑,“你把腰带除去,将剑藏好。” 她不说他险些忘了,要为她备些随身兵器的事,这柄千风剑是以寒铁打造,剑身轻盈,其锋锐利,极适合女子防身。 “给我了那你怎么办?”孟慕晴有些不太愿意,“我刚才只是说笑而已,你别当真,这兵器我拿着没什么用,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反正有你在,又有隐卫和千沙一路相随,难道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她一不会武功,二不会剑法,就算拿了剑也不起用。 “无妨,宝剑本就该赠与美人。”高尘柔声说道,端坐在木椅中,用剪子将玉带从中间剪开,再把软剑包裹进去。 美人? 孟慕晴秀眉一拧,含笑的面庞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冷了许多,隐隐还透着几分憎恶。 如今只要听到这二字,她就会想起远在草原的星罗爵炎。 “在想什么?脸色这般难看。”高尘略感奇怪,但稍稍一想,就猜到了她的心绪,清冷如月的眸分外冰凉,“不许想他。” 强势的命令里,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孟慕晴扑哧一声转阴为晴:“这种事也值得你吃味?” 高尘面上微褐,却理直气壮的看着她。 他便是吃醋又如何? “你这人。”孟慕晴哭笑不得地叹道,心中充斥着一股暖和的热流。 将玉带改造好,高尘亲手为她系上。 修长挺拔的身躯从后圈住孟慕晴娇小的身子,远远看去,像是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似的,尽显亲密。 出发时,高尘趁着孟慕晴与清讫谈笑的空挡,悄无声息走到了小黑身边。 “师兄,草原的动静麻烦你盯好,不要再让星罗爵炎有可趁之机。”他低声嘱咐道。 这段日子他得静心闭关,尽快将武功寻回,朝廷这边,有隐卫盯梢,即使有何波澜,他将来亦有翻身之时,但番邦却不得不更小心谨慎,他不想静修的这段期间,星罗爵炎再掀起什么风浪。 “放心,那狗贼这会儿哪有功夫再兴风作浪?”小黑咧嘴阴笑,“他啊,现在肯定为草原上的灾害头疼呢。” “谨慎为上。”那人决不可小觑。 星罗爵炎这次绝算不上占了上风,草原被他先前一番滋事,至今损伤仍未停止,据师兄潜入营地打探回的消息来看,草原仍被无粮食及银两的难题困扰,以至多出难民无法安顿。 相比之下,他和晴儿仅是受伤,大阳未有太大损失,若只以此比较,这次的交手他们还算小赢了几分,而星罗爵炎是断不会咽得下这口气的,必定准备着后招。 瞬息间,高尘的心思千转百回,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不出发吗?”孟慕晴停住了朝院外走的脚步,疑惑地转过头来轻声问道。 高尘微微颔首:“这就来。” 不管星罗爵炎还有什么阴招,他接着便是,总归他与那人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锦州,守城的士兵在见着他们的衣着后,以为是江湖门派的门人,没有任何阻挠,痛快放行。 马车停靠在官道旁的白杨树旁,两名隐卫牵着马,翘首等待,直到高尘一行人前来,他们才彻底放下心。 “千沙楼是什么样的?”孟慕晴刚在车厢的软垫上坐稳,忍不住好奇地问出声,“我听说千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联盟,想来大本营应当很是繁华,而且地处无人能找到的密地。” “嗯。”高尘淡淡应了声,面上浮现了丝丝赞许。 “说起来,你怎么会认识师傅的?”孟慕晴歪着头问道,自从伤口拆线后,她的话也多了许多,性子比起以往更是活泼了不少。 高尘大概猜到,定是养伤的日子把她闷坏了,倒也不觉奇怪。 闻言,他略一愣,眸光微微闪动,言简意赅的说:“幼时师傅去宫里,偶然间发现我根骨极好,便动了收徒的念头。” “这样吗?”孟慕晴不疑有他,“能得到师傅的赏识,的确是一桩幸事,若是没有当年的缘分,恐怕你的处境,会比现在更难啊。” 她不敢去想,若高尘仅仅是一个没有势力傍身的皇子,以他的本事、才学,在朝堂将会是怎样艰难的境地。 还好,还好他背后有千沙为后盾。 “也许。”高尘的回答模棱两可。 马车堪堪驶出数千米,忽地,有马蹄声从远端传来,一群披盔戴甲的士兵策马扬鞭从马车旁经过,擦身而过时,士兵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驾车赶路的小黑、小白一眼,确定只是江湖中人后,蹄声不止,继续朝锦州奔去。 “是锦州外驻扎的骑兵。”孟慕晴放下帘子,奇怪地喃喃低语着,“朝廷早就下过旨,各地兵营不得擅自入城,恐防扰民,这些骑兵今儿个怎么出动了?” 而且看他们去的方向,分明是锦州城! 不知怎的,孟慕晴心窝里竟泛起了几分不安的感觉。 “许是进城添购些军备。”高尘云淡风轻地说道。 “唔。”孟慕晴不太相信,方才那帮人脚步匆匆,怎么看都像是有命在身,不过,她一向不喜庸人自扰,这事和她无关,想不明白自是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又缠着高尘,问起了千沙楼的事来。 高尘耐心地向她解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孟慕晴一直没有发现,他看似如常的面庞下,隐藏着的那抹凝重。 深夜,赶了一日的路,孟慕晴有些乏了,便轻靠着软垫迷迷糊糊熟睡过去,睡颜恬静且安宁,偶有月光合着刮入的风,穿过车帘投入车厢,洒落在她的面上。 高尘轻轻替她拨开额上落下的几缕秀发,又取出件薄毯,盖住她的身子,随后,才轻手轻脚下车去了。 “主子,”小白正巧在这时从后方回来,身影旋身落地,恭敬禀报,“那帮骑兵的确进了锦州城,进城后,与锦州的衙门汇合搜查城内各处。” “啧,还真是冲师弟和师弟妹来的?”小黑脸色一沉,“朝廷到底想做什么?” 上次在半道上遇见官府的衙差,这回又碰上骑兵,难不成朝廷想掘地三尺,把他们找出来带回京师去吗?若说只是圣上想见儿子,大可不必出动军队,如此大张旗鼓,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主子,要命暗风乔装打扮去探查情况吗?”小白凝声问道,脑袋一直垂得很低,没勇气直视高尘。 “让暗风打扮成你的模样去探个究竟,这主意不错,不用让他现身在人前,只需稍微泄露下行踪,就能试探出这帮人的来意了。”他的推测是真是假,一试就知,小黑对这办法很是认同。 高尘沉吟片刻,点头道:“照你们说的去做,切记,不要与朝廷的人直面相对。” “放心吧,你的顾及我们心里有谱。”小黑拍了拍他的肩膀,坏笑道,“和离的事没有解决前,真的你,或是假的你,都不会出现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高尘漠然点头,眸中隐有暗芒掠过。 四日后,从边关到锦州沿途的各要道、各城镇,都迎来了朝廷军队的搜捕,当地衙门极力配合,满城寻找五皇子高尘及前五皇妃孟慕晴的下落,对外却不露任何口风,只说是有悍匪入城,一时闹得人心惶惶。 京师,三皇子府,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飞跃过墙头。 高湛直身孤立在窗柩边,手臂一伸,白鸽稳稳落在了他的臂上。 【查无所获】 纸条上四个大字清晰无比的映入眼眸。 “失踪了吗?”高湛眸色一冷,似伺机而动的毒蛇。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世外桃源 大阳国西边,马车缓缓驶过遮天蔽日的群树密林,朝着森林深处的山谷前去。 枝影婆娑间,璀璨的秋阳散落一地斑驳光点,时而有虫鸣、鸟叫声从林间各处响起,交织成一首美妙清脆的挽歌,和风轻扫,枝桠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伴随着淡淡的花香的风,迎面扑来,令人只觉心旷神怡。 孟慕晴探头看着窗外美丽的风景,神色很是惬意。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她何时有过这般放松的时候? “这里真美。”没有凡尘俗世的苦扰,仿佛置身于无忧无虑的桃花林中,心静得出奇,“想不到啊,千沙楼竟会藏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说出去谁信?名震江湖的杀手联盟,居然藏于美丽的山谷内,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此地是师傅所选,林中不乏野兽,猎户、百姓皆不敢随意踏足,且此处地势蜿蜒曲折,若不熟悉路,极有可能找不到出路,故而,少有人烟。”高尘淡淡地解释,见她神色欢愉,不由笑道,“喜欢我们就在此多留一阵子。” “好啊。”孟慕晴勾唇笑道,仅仅是想着能与他一起待在这美丽的山林里,她就忍不住一阵心痒。 “看把你乐的。”高尘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手背顺势贴上她的额头,试探着温度。 “我的风寒早就痊愈了,没病没痛,好得不能再好。”也就他,心里总还挂念着这事,拿她当病人对待。 孟慕晴心里颇有些好笑,又觉甜蜜。 “病去了,可你的身子骨此番终是大损,必须好好养着。”高尘沉声说。 “我有那么弱不禁风吗?”孟慕晴轻轻嘀咕。 黑眉一抬,神色忽地多了几分危险:“你在偷偷说什么?” “没有啊。”她忙装出一副无辜纯良的样子来,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高尘无奈地笑了,这丫头,真以为他没了内力,连耳力也会降低吗?她自言自语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打情骂俏的谈话声,被马车外的众人听在耳朵里,小黑一脸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浑身竟冒出了无数鸡皮疙瘩。 “回千沙以后,我绝对要离他们俩远点!”每天看着他们你侬我侬,他会折寿的。 忽地,一声猛虎的咆哮从灌丛深处传来。 孟慕晴被这虎虎生威的叫声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是老虎吗? “别怕。”高尘反手拥住她单薄的身躯,眉梢一挑,朝帘子外吩咐道,“师兄。” “包在我身上,”小黑跃身飞起,身如疾风窜入了灌丛里,没过多久,便有打斗声及老虎的嘶吼声伴随着传来。 孟慕晴不安地问道:“他会不会有事?要不多派个人去帮他一把?” “师兄的武功同我不相上下,区区一只畜生怎是他的对手?”高尘柔声安抚,“这里的野兽师兄小时候就能一一击败,如今,更是不在话下。” “哈?”孟慕晴听得满脸呆滞,骗人的吧?年幼时就能和山里的野兽对战? “那你呢?”他是不是也曾在这里孤身战斗过?他的武功,是不是在这些战斗中一次次磨练出的? 高尘微微一愣,撞入她那双担忧的瞳眸里,心立时软化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打紧。”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觉得这事有多大不了。 “不行,我要听。”孟慕晴少有地任性,她想知道,知道那些没有她参与的过去里,他经历过什么。 目光固执且倔强,高尘幽幽叹了口气,唇边那抹柔软的笑,似水般温柔。 “你想听什么?”他妥协般问道,只要是她的愿望,他岂有不应的? 孟慕晴不假思索地说:“你的过去。” 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她能拼凑出一些,却不够详细,不够精确。 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他的童年,他的年少时是什么样的。 在他身上,曾有过多少苦痛,有过多少疲惫,这些她都想知道。 “有什么好说的?”高尘顿时失笑,“小时候师傅为了教我武功,便从楼里挑了个与我身形相似的人,假扮成我在宫里掩人耳目,而我则在这儿生活了许久,日出练武,入夜休息。” “哼,你说得轻巧。”他的过去绝不会如他口中这般轻松,“你以前也曾和小黑在森林里与野兽对战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平静。 “偶尔。”若没有年幼时的苦战经历,他又怎会拥有一身武艺? “还想瞒我。”孟慕晴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偶尔!真以为她猜不到吗? 高尘微微一怔,看着她心疼的样子,有些莫名的触动。 从来没有谁问过他累不累,苦不苦,在世人眼里看见的仅是他的风光,是他的强大,又有谁会关心他风光面具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呢? 唯有她,罢了。 月色般醉人的黑眸里,倒影着孟慕晴的影子,满满的,只她一人。 “我忽然有些后悔。”孟慕晴撇开头去,目光复杂地看着车外那片美丽的风景,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欣赏之情。 “后悔什么?”高尘顺势问道,语调温柔。 她摇头不语,只身子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那是从心而生的依赖。 让她怎么告诉他,她是在后悔没能早一点,更早一点认识他?没能陪他走过那些苦难日子。 眼睑缓缓合上,心中酸意滔天。 “高尘。” “我在。”高尘抬手圈住了她的腰身,下颚放置在她的脖颈处,近乎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苦也好,甜也罢,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这辈子,她缠定他了。 咬牙切齿的话里,透着的是她满腔的浓情。 高尘顿时笑开了,几分甜蜜的喜色染上眉梢。 “好。” 小黑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张血淋淋的黑纹虎皮,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块肉,准备夜里当作野味加餐。 高尘透过布帘的缝隙见到这一幕,眉头不悦地皱了一下,抬手覆住了孟慕晴的眼睛。 这么血腥的画面,姑娘家还是少看的好,省得夜里做噩梦。 “我的胆子没这么小。”孟慕晴拿开了他的手掌,若连这么点小事,她都大惊小怪,有什么资格说要陪在他身边,与他比肩? “是,你是女中豪杰。”高尘从善如流地夸道。 “我怎么觉得褒奖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太对劲呢。”总有种损人的意味。 高尘笑而不语。 “师弟,回楼里帮你加餐,这虎皮拿去给师弟妹做件轻裘,保管暖和。”小黑大咧咧地挑开帘子,恶作剧般把手里的虎皮摇来摇去,似想吓唬孟慕晴。 “师兄。”高尘立时沉了脸,凌厉的眼刀无情刺去。 当着他的面欺负晴儿,想死么? 小黑被盯得心尖发怵,忙将东西藏到身后。 “开个玩笑而已,师弟你还较真了?”他低声嘟哝着,抬眸一看两人亲密倚靠的姿势,不由嘴角一抽。 得,他还是别在这儿打扰他们的好。 帘子再度落下,停止的车轮缓缓转动,继续踏上了路程。 穿梭过密林,便可见到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水底不深,只约莫能漫过脚踝,时而能见到成群的鱼群在底下肆意遨游,引得水面上荡开一层层细碎美丽的涟漪波纹。 “千沙楼就在山谷后边。”高尘指着窗帘外高耸、险峻的山谷说道,“从中间的峡谷行过,在走上一刻钟便能到了。” “唔。”孟慕晴颇有些奇怪,“除了危险的密林,这里好像没有别的机关保护啊。” 就不怕有武林高手横穿过丛林,找到千沙的大本营吗? “怎么会。”高尘摇头失笑,“过了山谷你就晓得了。” 听上去好像藏有玄机。 孟慕晴不由生出几分兴趣。 “乏了吗?”高尘关切地问道,这一路虽说脚程不快,但颠簸是少不了的,他最担心便是晴儿的身子会受不住。 “没有。”孟慕晴哪会觉得疲惫?这会儿只觉兴致勃勃,巴不得能再快点抵达千沙,好一窥究竟。 当马车驶入山谷时,森林外,海东青飞速窜入林中,朝着峡谷的方向全速前进。 如高尘所说,当行过峡谷,由凹凸不平的山路围绕形成的天坑映入视野,巨坑深不见底,站在边缘,能清楚感觉到从下方传来的清凉寒风,独特的精致,惊艳了孟慕晴的眼,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子,朝天坑底部俯瞰。 “小心点。”高尘伸手圈住她的腰身,“怎像个孩子似的?” “我没见过嘛。”孟慕晴撅嘴嘟嚷,撒娇的话如风拂过高尘的心尖。 这时,他哪还生得出要责备她的念头? “想看,待会儿到了下边,你慢慢看便是。”说着,他牵住孟慕晴的小手,起身下车。 马车停在崎岖的山路旁,四周碎石成林,尘埃翻飞。 孟慕晴压着鬓发,亦步亦趋地跟着高尘沿山路进入天坑里,从上一路延伸至下的道路十分窄小,时不时还会有碎石从上边掉下来,路边更是没有护栏,稍不留神一打滑,必定会掉到坑底,摔得粉身碎骨。 第两百九十四章 五皇子侧妃 高尘始终走在孟慕晴的左侧,用身子挡在她身旁,底下肆意刮动的寒风吹得他衣诀猎猎作响,墨发随风飞扬,似要化羽归去一般。 “啧啧,看着他们这样,我还真有些羡慕。”小黑双手背在身后,眉毛一抬,目光轻扫过走在最前边十指紧扣的一双璧人。 “羡慕?那你赶紧去给为师找个徒媳回来,你这岁数也该考虑成家了。”白胡子横了小黑一眼,连二徒弟都已有了伴儿,就属他至今没个着落。 “呵呵,这事往后再说。”比起成亲,他宁肯抱着银子过日子。 “我总觉得他们好像在说咱们。”孟慕晴停了下步伐,扭头朝身后看去。 高尘五指微微收紧,将她的小手牢牢扣在了手心里。 “走路还敢分心?” 她俏皮地吐吐舌头,一脸再也不敢的乖巧样子。 “话说回来,千沙楼里的人进出都要走这条路吗?”一边走,她一边轻声问道。 “当然,即使轻功再强的高手,也不可能飞下去。”高尘淡淡解释。 也对。 孟慕晴看了眼下方深不见底的天坑,认同地点点头。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常往返于此啊?” “嗯。”高尘应了声,随即,又担心她多想,添上句话,“我不能常年留在千沙,往年来此的次数极少。” 然而,这并不能让孟慕晴心里的疼惜减少。 想着年幼的他徒步走着这条崎岖泥泞的道路,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疼痛来。 皇家血脉纵然再不得宠,也不会吃这份苦头。 他看似风光的威名后边,藏着的却是不为人知的艰辛与苦痛。 孟慕晴眼圈一酸,脚下的步伐又慢了下来,目光仔细留意着周遭的一切,像是要把这儿的每一处细节,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吃过的苦,她不能代他去受,所能做的,仅仅是往后加倍对他好。 “咻” 刚行过一半的路程,海东青就从天空上俯身冲下。 高尘眼皮一抬,眉头蓦地拧紧。 京城有消息传来了? 小黑取下海东青脚爪上的竹筒,展信一看,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了?”孟慕晴奇怪地回过身去,奈何,她离小黑他们颇远,只看见小黑肩上停靠的海东青,至于密信上的内容,却是看不见的。 “咳,没什么,是京城的隐卫例行回禀事务。”小黑僵着脸笑道,五指一紧,以内力将密信碾碎,随后,不动声色地与高尘隔空对视一眼,似在瞬间达成了什么协定。 孟慕晴面露一丝狐疑,他的语调不太对劲,分明是在说谎!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到达安全地带,再追问不迟。 如此想着,她便加快了脚程,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山路的尽头。 天坑下的风景,与上方截然不同。 宽敞的土地上,栽种着闻所未闻的奇花,火红如锦,一眼看去,宛如一片喜庆的汪洋,而在花丛深处,一座三层高的精美阁楼静静矗立在长空下,琉璃瓦倒映着秋阳的光晕,美轮美奂,似脱离尘嚣的一处世外之地。 “徒媳,这药你快些服下。”白胡子一个箭步走到孟慕晴身旁,将一粒白色的药粒递给她,“这些花带有剧毒,若不及早服下解药,不需一刻钟,毒就会入侵五脏,华佗难救。” 这么厉害? 孟慕晴不敢怠慢,忙将解药吞入腹中。 “难怪一路上没有设下重重机关。”她这才恍然大悟,有这些看似美丽实则染毒的奇花保护,外人即便能穿过密林到达坑底,也会折损在此,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啊。 只是······ 孟慕晴鼻尖动了动:“我并没有嗅到古怪的味道啊。” 便是有毒,为何会一点异常也没有? 疑惑的目光投向高尘,盼着他为自个儿解惑。 “此毒无色无味,是从花蕊里飘出,便是绝顶高手,也难有所察觉。”高尘轻声说道,耐心地替她解答。 “原来如此。”孟慕晴佩服地看了白胡子一眼,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抵御外敌,师傅他老人家心计绝非常人,“对了!” 她立时回想起一桩事,目光紧盯住后方的小黑。 “师兄。” 温婉轻柔的呼唤,却令小黑不自觉打了个机灵,隐隐有种背脊发毛的错觉。 高尘的脸廓似笼上一层寒霜,冰凉的眸暗藏醋意。 小黑垮下脸,他是挺享受师弟妹的亲近,可他也怕被师弟惦记上啊! 泡在醋缸里的男人,他哪敢轻易得罪? “扑哧”,孟慕晴被他那副惶恐胆颤的样子取悦,双肩剧烈抖动着,忍笑忍得格外辛苦。 “想笑就笑吧。”小黑厚着脸皮,似是豁出去了。 孟慕晴揉揉发酸的两颊,没再继续捉弄他,脸色一正,凝声问道:“方才那份密信上写了什么?” 能让他骤然变脸的绝不会是小事。 小黑干笑一声:“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探子传······” “不对。”孟慕晴径直打断了他,若与小黑不熟,或许她会被骗过去,但他异样的神态,以及语气里的闪躲,无一不再透露他的心虚,“京城出事了,和我有关对吗?” 犀利的眼神,让小黑一时感到了压力,他忙扭头向高尘求救。 “晴儿,师兄他既然说了无事,就不会有假。”高尘伸手握住了她不安攥紧的拳头,“行了一天路,你也累了,先进楼去歇息,再大的事,等夜里再说。” “为何不肯明言?”孟慕晴反手挣脱了他的桎梏,脸色愈发冷峻。 见此,高尘也跟着沉了眸光,有时候他真希望晴儿能傻一点。 “你猜到了,所以才帮小黑圆场,不想我追问下去。”孟慕晴侧目盯着他,眉宇间已有怒色,“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白胡子眼见事态有变,短暂的犹豫后,忽地出手点住了孟慕晴的穴道。 她两眼一闭,身子瘫软着朝旁倒去。 高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揽腰将人抱在怀里,朝白胡子点点头后,抬步进了阁楼。 “哎,师弟妹真真是不好糊弄。”小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回想到孟慕晴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由有些后怕。 “是你露出了太多马脚,”清讫冷声嘲笑,“夫人的聪慧岂是寻常女子比得上的?” “清儿,这种时候你能说点好听的吗?”别再他的伤口上撒盐啊。 “哼,先想想待会儿如何向主子请罪吧。”居然被夫人看出破绽,他还有脸求饶? 小黑脸色微变,他现在逃走来得及么? 高尘把孟慕晴安顿在三楼长廊最深处的厢房里,此处是他在千沙的住所,细细替她盖好被子,他方才转身出门。 刚下楼,便见到了一脸干笑的小黑。 “师弟啊。”小黑腆着脸上前,殷勤地端起大堂中的茶盏,主动替他斟茶递上,“这事不能怪师兄,是师弟妹她太机灵。” “信上说了什么?”高尘果断漠视掉他的求饶,优雅在下方首位落座。 说到正事,小黑也肃了脸色。 “京城有变,探子传回消息,你的府宅里多出了一个女人。” “嗯?”什么叫多出了一个女人? “是皇上下旨赐给你的侧妃,府里的奴仆不敢抗旨,只能把人安顿在后院里。”小黑长叹口气,余光在高尘格外森冷的面庞上一扫,心尖跟着颤了颤,“事儿在两日前发生,据信上所说,那女人手握圣旨现身五皇子府外,没有人胆敢阻拦,如今这事已经传遍了京师。” 父皇是想以此来阻断他与孟家之间的联系?即使他隐姓埋名躲在暗处,也要用这样的法子相逼? 高尘身侧的气息分外冷沉,即使站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厅中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慢几步进门的清讫和小白,以及白胡子,都听到了这件事,莫不是个个神色凝重,隐露气愤之色。 “那女人是何来路?”高尘沉默了许久,才堪堪将心头翻涌的怒气摁下,冷声问道。 小黑迟疑了一会儿,才再他不耐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开口:“你和师弟妹都认识,是苏州侯家的千金,侯雨姵。” “怎么会是她?”清讫惊呼道,满脸不可置信。 就那种女人,有什么资格做主子的侧妃? 她的秉性、手段,以及家世,配得上主子吗? 皇上难不成当真老糊涂了?竟把一个被家族除名的女子,赐予主子为侧妃,这和落主子的颜面有何分别? 高尘五指一紧,眸中有危险的黑气晕染。 “三皇子府近日可有异动?”这件事,不可能与三哥无关。 “暂无消息传回。”小黑摇摇头,“师弟,你眼下有何打算?” 圣旨已下,人已入府,他和师弟妹又不在京中,这事已然成了定局,他有何法子能扭转局面? 高尘迟迟不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他原本只想转明为暗,从朝中抽身,避避风头,在暗中收集三哥的罪证,为日后不死不休的局势积攒力量,待武功恢复后,再回京。 可是,他没有想到,即使他有心要避,依然有人穷追猛打,不肯放过他。 第两百九十五章 他的事不会瞒她 孟慕晴苏醒时,有些不知梦里梦外,揉揉酸胀的额角,慢吞吞起身,目光在这间陌生的客房里轻扫一圈,没能寻找到高尘的身影。 混蛋,那家伙居然纵容师傅点住她的穴道!京城肯定出了大事,否则,师傅和小黑的反映不会这么强烈。 她气恼的捏了捏拳,掀开被褥下榻洗漱,可在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发现水盆的影子。 往常清讫总会提前将这些东西备好,今儿个怎的破例了? 孟慕晴略感奇怪,抬步出门,想找个人问问哪儿有水井,她刚走到门后,还没出去,房门忽地被人从外推开。 “夫人,您要去哪儿?”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人可不正是清讫吗? 孟慕晴温声说:“我刚想去打盆水洗漱呢。” “是属下怠慢了,属下这就伺候夫人漱洗。”清讫麻利地将银盆搁下,拧干娟帕递给孟慕晴。 她一边擦拭着眉眼,一边瓮声问道:“你今儿是被什么事儿缠上了吗?” “夫人怎会这么问?”清讫眸光一闪,似有些心虚。 “很少见你会误了时辰。”孟慕晴摘取娟帕,接过茶盏漱口,余光始终留意着清讫的神情。 在她的注视下,清讫表现得十分镇定,面上流露出几分恰巧好处的歉意:“夫人初来乍到,千沙楼里又少有女子,所以属下便忙着为夫人备衣物去了。” 只是这样吗? 孟慕晴总觉不对:“他呢?” “主子正同在一楼厅中与楼里的高手论事。”清讫言简意赅地回道。 孟慕晴简单挽了个发髻,没有配上首饰,一身简雅干净的出了门去。 一楼偌大的主厅里,白胡子稳坐在上首,而在他左手边,则是小黑,高尘屈居下方首位,在场除他们三人,旁的人莫不是直身站在旁侧。 孟慕晴刚从木梯上下来,立即就感觉到了从下方投来的打量视线。 她微微一怔,随即扬起一抹完美的礼貌笑容,朝着底下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点头示意,态度既不谦卑,也不高傲,很是平和,却又不失身份。 高尘淡淡睨过周遭的千沙楼杀手,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垂头,哪儿还敢再向孟慕晴投注目礼? “休息够了?”他悠然起身走到楼梯口,眉眼柔和的问道。 “嗯。”孟慕晴含笑点头,却在暗中朝他投去一抹秋后算账的警告眼刀。 别以为她会轻易掀过被师傅点了穴道这事! 高尘莞尔轻笑,那似月色般清冷却极致惑人的浅淡笑意,叫偷偷打量这方的诸人皆看愣了神。 在这些人里,好些是孟慕晴没见过的,这次千沙倾巢而出前往草原,却潜伏在各处,那日山巅一战后,小黑秘密嘱咐留于各地的下属于边境汇合,并在星罗军营下毒后,救走孟慕晴时,让他们提前在半道布下机关,阻拦追兵,事成后,这些人一直于暗中尾随他们,直至安然回到大阳,方才分作两批,一批人前往京师,收集情报,严密监视高湛,另一批人则回到了千沙楼。 孟慕晴打从度过莫洛河,就一直抱病,故而没能和这些人打过罩面,更是认不得的。 近二十余人占据了大厅四角,即使他们有意收敛一身的杀伐之气,但常年在血腥生活里度日,那不怒而威的气场,依旧让人胆寒。 高尘伸手握住孟慕晴的手腕,把人拉到跟前,抬手为她拨开了垂落的一缕鬓发,轻轻别到耳后。 “咳!”孟慕晴难为情地轻咳一声,朝他投去抹凌厉眼刀。 这儿有那么多人在,他就不能安分点么? “哎,弟兄们,各自都散了吧,今儿啊是说不成事儿咯。”小黑咧嘴笑道,夸张的语气更是让孟慕晴面如火烧。 高尘眉梢微冷,抬眸看向上首。 迎上他锋芒毕露的视线,小黑干笑着摸了摸鼻尖,他这师弟性子未免太过专横,就许他自个儿捉弄师弟妹,他这做师兄的调侃一两句都不行吗? 若他有胆子问出口,高尘必定会爽快的告诉他:不行! 有些人只有他能捉弄。 “我先去外边走走,不在这儿耽误你们谈事。”孟慕晴极有眼色地想离开。 高尘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她走。 “我的事你不愿听?”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啊,只是,这满堂皆是男子,儿郎论事,她一女子置身其中,难保不会有些微词,她不怕别的,就怕因为自己害他的声誉、威望受到影响。 她心中所想如实写在了脸上,高尘幽幽叹了口气,这丫头心思太重,也太细腻,偶尔他真希望她能单纯些,任性些,至少这样,她不会太累。 “对你,我无事不可明言。”高尘淡淡地说道,牵着她拔脚朝席位走去。 孟慕晴心尖微颤,嘴角抑制不住的朝上扬起,明亮的眸熠熠生辉,点染着无尽甜蜜、喜悦。 小黑不忍直视地单手撑住额角,师弟他能稍微顾及下他们这帮人吗? 高尘自顾自将孟慕晴带到下方首席,让她挨着自己身边落座。 “去泡杯参茶过来。”他侧目向清讫吩咐道。 “不用了,”孟慕晴不愿他为自己如此大张旗鼓,“这儿就茶水,我喝······” 余下的话,在他不容忤逆的目光下彻底消音。 孟慕晴既无奈又觉心窝甚暖,终是不再劝阻,由他去了。 茶水奉上后,小黑才咳了一下,继续就着之前的话说:“我的人只留下两成在草原监视星罗爵炎的举动,其余人全都撤回了大阳。” “嗯。”高尘漠然点头。 孟慕晴轻手放下茶盏,专心旁听。 “近日有人在暗中调查千沙。”小黑紧接着又说,“对方是趁着我们对付星罗爵炎时秘密调查的,也许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 高尘眉梢一皱:“这是何时的事?” “就在前几日。”这次千沙倾巢而出,动静闹得太大,只要稍微一查,不难查出千沙和师弟有关。 孟慕晴脸色一肃:“是朝廷的人吗?” 还是星罗爵炎? 不论是两者间的哪一个,对高尘都极其不利,一旦他和千沙有联系的事曝光,这事捅到圣上跟前,难保圣上不会浮想联翩。 一个在军中颇有声望,且还在私底下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联盟来往密切,能使得千沙为他出动,单是这两点,圣上势必会对高尘诸多忌惮,更有可能会怀疑他包藏祸心! 孟慕晴越想越觉心惊,小手蹭地探过中间的矮几,揪住了高尘搭在木椅扶手上的手臂。 高尘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一点,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只要想到这事曝光的后果,孟慕晴哪能放心得了? “我已经命人在江湖上广传谣言,推说这次千沙出动,是接到了孟家的重金委托,方才会出手帮衬。”说着,小黑似担心孟慕晴会多想,忙解释道,“若说是师弟出面找上千沙,或许会引来怀疑。” “我明白。”个中利害无需小黑明言,她亦能想通。 只要出得起足够的价码,千沙就会出动,如果说是高尘所做的,如何解释他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银两?倒不如推说是她的娘家所为,一切就能顺理成章。 “我夜里会写一封书信,将事儿告诉爹,让爹早做准备。”孟慕晴沉声说道,对小黑的做法十分认同。 “师弟妹果真心思通透。”小黑长松口气,她能为师弟着想,而把孟家牵连进来,就冲这份心,便无愧师弟对她的种种付出。 孟慕晴神色一暗,摇头说:“你过誉了,这事说到底本就因我而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会处于这般不利的地步。” “胡说。”高尘横了她一眼,“再不许说这种话了。” 见他面露不快,孟慕晴只得赔笑:“好,我不说就是了。” 小黑眼角一抽,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亲昵,听着这些打情骂俏的话,只觉郁闷。 明明在说正事,怎的一眨眼又腻歪上了? “好了,事儿就这些,我得去处理楼里的事务,你们俩自便。”小黑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临走时,顺带把一众下属一起带走。 白胡子乐呵呵捻着两撇胡子,优哉游哉的起身:“老夫也得去看看院子里种的药材咯。” 满厅的人鱼贯而出,徒留下高尘和孟慕晴二人。 孟慕晴愣愣地眨着眼睛,似乎还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 高尘哑然失笑,身子斜靠着木椅,宠溺地看着她难得的呆笨样子。 “都怪你!”孟慕晴极快回神,脸颊漫上两团红潮,她羞恼地瞪着高尘。 这下可好,大家伙还不晓得要在暗中怎么笑话他们呢! 想到小黑等人离去时暧昧、憋笑的模样,孟慕晴只想挖个地缝好把自己给埋进去。 “我有做什么吗?”高尘一脸无辜。 “你还说。”孟慕晴又气又恼,偏生打不得,更骂不过,只得跺跺脚,扭头往木梯走。 刚走了没两步,衣诀便被人从后拽住,离去的步伐也随之停了下来。 “松手。”没见她还在生气吗?孟慕晴没好气地低吼道,眉宇间尽是恼意,殊不知,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落在高尘眼里,是何等迷人的风情。 第两百九十六章 闭关 高尘并未妥协,手腕一翻,孟慕晴就着这力翩然转动,跌入了他的怀中。 “啊!”她失声惊呼,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吓着你了?”高尘圈住她的腰身,放柔的眉眼下,内敛华光的黑眸里闪烁着脉脉柔情,可若细看,不难发现深处暗藏的几分戏谑。 他总是喜欢挑弄她,看她因自己而失去惯有的平静。 孟慕晴龇了龇牙,目露凶光:“你这家伙好生无赖。” 哪有他这样的? 身体奋力挣扎,本以为很难挣脱他的桎梏,然这次,却出乎了她的预料,极其轻巧地就从他的怀中脱了身。 孟慕晴蹭地站起,有些不敢相信他竟如此容易就松手了,以往他捉弄自个儿时,可不是这副样子。 “你······” 高尘自嘲地笑了:“为夫内力尽失,如今竟抱不住晴儿了。” 黯然的呢喃,再配上他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孟慕晴的心立时抽痛。 “谁说的?”她猛一回身,竟主动坐回了他的腿上,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脖颈,红着脸说,“你不能抱我,那就换我抱你好了。” 娇羞得几近不可闻的轻声如碎石,溅落在高尘的心窝上,荡开了层层涟漪。 他的丫头啊,明明脸薄如纸,却甘愿为了他,放下矜持。 月色般醉人的眸深深凝视着她,直看得孟慕晴心如鹿撞,她难为情地垂下头去:“看我作甚?” “自然因为你好看。”情话由心而发。 “胡说八道。”她娇嗔道,心就跟掉进了蜜罐似的,又甜又暖。 高尘眉梢轻挑,闷笑声:“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心中,你自是世间最美的姑娘。” 孟慕晴着实不知该如何接嘴,索性嘤咛一声,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胸前。 温暖的秋阳从厅门外倾洒而入,笼罩在亲密相拥的男女身上,一室温馨。 用过早膳,高尘特地带着孟慕晴在各处走动熟悉此处。 和煦的暖风吹拂过阁楼前那宛如夏花般艳红的毒花,时而有花蕊被吹得飞扬,两人漫步行过花海,沿着阁楼外围朝后方行去,步伐极慢。 “唔,这些草药长得好生奇特。”孟慕晴驻足在阁楼后方的木栅栏前,定眼张望栏中被圈起来的肥沃土地,棕色的土壤滋润着药材的根茎,品种独特的药材长得更是千奇百怪,与常见的草药截然不同。 孟慕晴略通医术,也曾看过草本手札,对草药不敢说精通,但寻常的倒是能辨得出来,然而,眼前这些药材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疑惑的目光当即转向高尘,等待他为自己解惑。 “是师傅闲暇时栽种的药材,还未栽种前,就用毒汁浸泡过,大多带毒。”高尘淡淡地说道,“你莫要随意碰触它们。” “我有那么傻吗?”明知有毒还出手去碰,那和找死有何分别? “是,我的晴儿是天底下最聪慧的女子。”高尘从善如流地夸了一句。 孟慕晴翻了个白眼:“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行了,可别当着旁人的面说。” “好。”高尘纵容地答应下来,“你不是喜欢医术么?师傅的医术虽比不得药王前辈,但医毒本就为一家,趁这段日子,你可以跟着师傅学学本事。” “听你这意思,难不成你要离开此处?”孟慕晴敏锐察觉到话里的异常,拧眉逼问。 “不,我另有要事要办。”高尘顿了顿,见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固执模样,终是松口说,“我需要闭关练武。” 这是他来千沙的目的之一。 “练武?”孟慕晴大吃一惊,“你的武功不是······” 后边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就算高尘表面得若无其事,但一介高手沦为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他心里岂能好受? “武功废了还能再练回来,我已与师傅商定,由师兄替我护法,闭关静修。”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绝口不提重头练武的困难与艰辛。 有的事他独自承担就好,没有必要害心爱的女子提心吊胆,日夜烦忧。 师傅和小黑都知道这事么? 闻言,孟慕晴心头的大石落下一半。 “那你要闭关多久?何时前去?”她连连追问。 高尘轻笑声,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还未走,你就舍不得了?” 孟慕晴先是一恼,随后竟昂头说:“是又怎么样?” 他们才团聚多久?又将分开,难道还不许她伤感吗? 高尘略感意外,须臾,眸中的玩笑之色尽散,徒留下满目浓情。 “今夜就要闭关,最迟四十天,最快一月,就能出关。” “这么快?”孟慕晴神色一暗,有些失落,足足一个月见不着他啊。 “若你放心不下,大不了随我一并入关便是。”高尘轻声说道,但心里却已猜到她的回答会是什么。 一如他所料,孟慕晴听到这话,连忙摇头:“不了,我虽然没有习过武,可我知道闭关时不能受到打扰。” 有她在身旁陪伴,兴许会害他无法静心。 纵然她很舍不得他,但事关他的安危,她不能更不可以率性而为。 “一个月而已,你安心闭关吧,我会乖乖待在这儿的。”孟慕晴忍住了心中翻涌的酸意,牵强地笑着说道。 高尘面上浮现了几分怜惜,牵着她的大手微微收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许是知道夜里就要分别,孟慕晴一整天几乎没离开过高尘半步,像条小尾巴,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一日的美好时光转瞬即逝,天渐渐暗了,孟慕晴心不在焉的用了几口饭食,就落了筷子。 “你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高尘摇头道:“不必,你的身子尚未大好,应早点休息。” “可是!”孟慕晴有些不情愿。 “没有可是,只是一月罢了,况且,闭关之处就在附近,无需担心。”高尘执意不要她相送,孟慕晴拗不过他,只好妥协,只送他出了楼,临别前,她还扭头向小黑叮嘱,拜托他照顾好高尘。 “这事包在我身上,等他回来,绝少不了一根寒毛。”小黑拍着胸口郑重许诺。 孟慕晴强挤出一抹笑来,眼底隐隐有了一层水光。 “好了,回房去吧。”高尘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天凉,外边风大。” “嗯。”她点点头,却没舍得走。 高尘亦是满心不舍,但闭关势在必行,多拖延一日,便会延迟回京的日子。 他只得狠下心转身,在孟慕晴痴痴的目光中,穿过花海,渐行渐远。 小黑拔脚跟上。 孟慕晴孤零零站了许久,哪怕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亦不肯离去。 行过花海,在那条入坑底的山路旁,高尘才停下步伐。 小黑随后赶到,运气出掌,将路口边数米处的一方巨石推开,而在石块后,竟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石块刚挪走,洞穴深处便传出了阵阵寒气,洞穴四周凝结着一层薄霜。 “师弟,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小黑再度问道,神色略显严肃。 高尘没有回答,但他坦然迈入洞口的行为,已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小黑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双双进入洞穴,刚入内,白胡子就从楼里飞身赶到,慈眉善目的老人此时却虎着脸,气呼呼地瞪圆了眼睛。 “师傅!”小黑很是惊喜,他还以为师傅不会来呢,毕竟,师弟执意闭关,可把师傅气得够呛,虽然松了口,允了他的请求,但心里始终憋气,还说要撒手不管,随师弟胡闹。 “拿去。”白胡子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橡木锦盒,“里边是百年火橡果,服下它,能抵御寒气,免寒气入体伤及你的经脉。” “师傅,火橡果我可是求了您好久,您都没肯送我,现在居然送给师弟,也太偏心了吧。”小黑夸张地叫嚷道,但手上动作却不停,利落地将抛来的锦盒接住,递到了高尘手里。 白胡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送给你,让你好拿去变卖成银票吗?” “额!”师傅他老人家怎的知道他有此想法? “哼,”见他没有否认,白胡子愈发气恼,“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高尘看了眼锦盒,眸光一沉,哑声说:“多谢师傅。” 没有太多的感激之词,仅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却道尽了他心中的动容。 “行了,你好生修炼心法,其他的事为师会替你看着,一个月后,为师在此接你。”白胡子低声说道,随后衣袖一挥,内力爆体而出,形成一股强悍的劲风,竟将挪到一旁的石块重新挪回原位,挡住了洞口。 轰隆隆的巨响响彻洞穴,小黑咧嘴一笑:“师傅嘴上虽然总说你是孽徒,可心里终究是看重你的。” 不然,也不会将收藏了多年的火橡果拿出来,此物对普通人只有暖身活血之效,但对修行心法的武林高手,却有稳固根基,滋养经脉,治愈内伤的奇效,便是经脉断裂,只需服下火橡果,再以内力相助,便可重新将经脉接上,是千金难求的药材。 高尘沉默不语,抱着锦盒的手猛然收紧。 师傅的情意,他心如明镜,所能回报的,便是从此处安然离开。 第两百九十七章 学习毒术 “夫人,”清讫从楼里出来,见孟慕晴还痴痴站在门外,不由唤了声。 孟慕晴忙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渍,只是一个月见不到他而已,没什么打紧的。 她吸了吸鼻子,将心中翻滚不息的酸涩压下,强扯出抹笑来。 回到厅中,清讫立即为她泡了壶暖身的热茶递上,还专程把暖炉送去了三楼的厢房里。 “夫人夜里没吃多少东西,属下晚些时辰为您备些宵夜。” 孟慕晴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 “主子临行前特地交代过属下,要好好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属下不敢怠慢。”清讫很是执拗,主子既然将这重任交托给她,她就必须得要上心才行,否则,若主子回来瞧见夫人瘦了、憔悴了,她万死难辞其咎。 “他什么时候同你说的?”孟慕晴微微一惊,心头漫上万千感动。 “在回楼里的当天夜里,主子就叮嘱过属下。”说着,清讫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笺,展开给孟慕晴看。 龙飞凤舞般锐利的狂草,可不正是高尘的笔迹吗? 孟慕晴细细一看,紧接着,眼眶再度红了。 【夜里切记为她掖被】 【饭食需清淡,忌辛辣】 ······ 字里行间透着的是他对她无言的关心。 ‘啪嗒’,泪花夺眶而出,溅落在信笺上。 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才会连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牢牢记在心上。 高尘······ 她孟慕晴何德何能,能得你倾心至此? 一声破碎的呜咽从紧咬的牙关内漫出,那些遏制的情绪,犹如火山般骤然爆发,泪水再也无法止住,簌簌落下。 “夫人,您别再哭了,若主子知道,会伤心的。”清讫轻声劝道,有些后悔将这封信交与她看。 她只是想让夫人知道,主子对她有多在乎,并不是想惹她难过。 孟慕晴哪儿听得进话去?她捂着脸,紧紧握着信笺,泣不成声。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明里暗里对她好,却从不肯主动说出来,更不愿意让她知道。 她哭了许久,失控的情绪才堪堪恢复平静,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哑声说:“这信能给我吗?” “当然可以。”左右信上的内容,她都一一记下,赠与夫人并无不可。 “谢谢。”孟慕晴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叠好,放入了袖中,双眼肿如核桃,但神态已有了几分平静,“能替我取文房四宝来么?我想写封家书送去苏州。”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现在她也该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清讫很快就将笔墨纸砚奉上,亲手为孟慕晴研墨。 她提笔疾书,报过平安后,便将小黑的提议如实写上,再转交给清讫,拜托她送出去。 清讫前脚刚走,后脚,白胡子便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进屋,一见着孟慕晴红彤彤的鼻尖,微微一愣。 “尘儿他根骨极好,虽是重新练武,但底子还在,出不了岔子,你无需过多担心。”白胡子轻声劝道,不愿她过多担忧。 “我知道。”孟慕晴扬唇轻笑,眸中闪烁着的是对高尘的信任,以及骄傲。 他的能耐她比谁都清楚,只要是他想做的事,绝不可能办不到,毕竟,他是高尘,是她的夫君。 “师傅,”孟慕晴眸光一沉,郑重地向白胡子施礼。 “你这是作甚?”白胡子忙挥手,以内力托住了她弯下的膝盖,“你是老夫的徒媳,在老夫跟前不用讲究这些虚礼,有什么事大可直说。” 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孟慕晴固执地保持着屈膝的姿势,神色严肃:“慕晴想同师傅您学习毒术。” 她不要再做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要在日后,一次又一次成为他的累赘,成为敌人要挟他的筹码,至少,她要有自保之力,方能让他心无旁骛的往前走。 他在努力,她岂能什么事也不做,一味的去享受他的保护? 孟慕晴紧抿着唇瓣,神态决绝且坚定。 “毒术?”白胡子不太赞同,“你无辨识毒药的经验,想要从头学起,一朝一夕难有所成,更且,毒术终究有违正道,你······” “师傅,慕晴不怕苦,”孟慕晴打断了他的话,“一月不成,就一年,一年不成就十年!只要慕晴足够努力,终有一日能小有所成,慕晴自知已过了习武的年纪,无法潜心练武,但慕晴想拥有一份自保的能力,唯有如此,才不会拖累他。” 白胡子被她展现出的决心震住,深深盯了孟慕晴半响,才启口道:“想学习毒术很不容易,你当真决定了?若半途叫苦,老夫可不会因你是尘儿的意中人,对你心软。” “请师傅不吝赐教。”孟慕晴并未有所动摇。 “好。”她能有此心,确是不负尘儿的满腔真情。 次日一早,孟慕晴便如约来到了白胡子的房间,厢房位于千沙楼二楼,刚入内,她就被桌上堆积如山的书册惊了一跳。 “这些是毒药本经。”白胡子着一席青色长衫站在桌边,手指了指那摞书册,“里边记载着上万种毒草,三日内,你需将它们全部记下。” 三天吗? 孟慕晴当即点头。 见她未流露出一丝退缩,白胡子心里自是满意的,若连这点难关她都怕了,还谈什么学习毒术? 三日三夜,孟慕晴没踏出过房门一步,埋首案几中,仔细翻阅着书册,一边看,一边书写,用这样的方式来熟记草药。 清讫端着膳食进屋。 “夫人,歇歇吧。”她心有不忍地说道。 已经足足三日了,这三天来,夫人几乎没阖过一次眼,便连吃饭、饮茶,都是眼不离书。 “我看完这本在吃。”孟慕晴头也不抬地回道,手中毛笔不停。 清讫瞧着她泛青的眼袋以及眼中遍布的血丝,心头不由对白胡子生出一丝埋怨来。 夫人从未钻研过毒术,可他竟只给了三天,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奈何,这话她万不敢说出口,只能将怨念深埋在心里,端着饭菜退了出去。 想来一时半会儿夫人是不会吃了,倒不如拿去热着,待夫人翻阅完书册再送来不迟。 而另一边,天坑底部不为人知的洞穴深处,一张泛着朦胧寒气的寒玉床安置在洞穴内的宽敞平地上,四周结冰的石壁嵌有灯盏,微弱的光晕里,依稀可见方形玉床上盘膝而坐的峻拔身影。 寒气肆意环绕在他的身侧,如梦似幻。 清淡的眉眼染上一层皑皑雪霜,仿若一座冰雕纹丝不动,忽然,平坦的眉心猛地一皱,接着,寒气似受到指引般疯狂地涌入体内。 盘膝坐在寒玉床对面石地上的小黑警觉地睁开眼,却在看见玉床上的变故时,脸色骤然大变。 不好,寒气入体了! 他当即飞身跃上玉床,手掌运气抵住高尘的后背。 一道暗黑色的黑气从高尘衣襟内,漫上脖颈,冰霜遍布的脸庞浮现了几分痛苦之色。 “师弟,气运丹田,我助你压住这毒。”小黑咬牙说道,内力源源不断输送入高尘的体内。 他们同出一门,修炼的是同一种纯阳心法,以他的内力足以暂时将那些作祟的毒素压下,避免寒气入体的时候,毒素趁机入侵心脉。 高尘没有力气说话,凝神抵抗着经脉中肆意流窜的剧毒。 经脉痛得钻心,仿佛寒忍正在刮着他的血肉。 冰寒地冻的气候,可他却渗出了满头凉汗。 ‘咔嚓’ 木筷滑出掌心掉落在了书桌之上。 正在一旁伺候孟慕晴用膳的清讫奇怪地斜眼看来:“夫人?” 忽然间她这是怎的了? 孟慕晴眉心紧拧着,久久不言。 方才,她忽地感觉到一阵心悸,而现在却消失了。 “也许是这三日没休息好,”孟慕晴摇了摇头,没有太过在意那一瞬的异样,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夫人彻夜不眠,一时晃神在情理之中。”清讫并未疑心,将木筷擦干净后,双手捧着递到她手里,目光轻扫过她微颤的手指,眸色一暗,“夫人,今日前辈要考校你,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必须得休息。” 再这样下去,她的身子哪能熬得住?别以为她没发现,夫人握着木筷的手,都快合不拢了。 “主子嘱咐属下照看好夫人,夫人若有个闪失,主子回来,属下拿什么脸去见他?”清讫语调一重,已带上了几分威胁。 孟慕晴顿时失笑:“也不知他闭关进行得怎么样了。” “只要夫人好,主子便不会有事。”清讫顺势说道。 “待会儿吃完饭,你随意从那些书中摘取几处,师傅这会儿还没来,我想先试试手。”孟慕晴没有接她这茬,心思再度转回了正事上。 她虽把那些书看完了,且温习了一遍,但能否达到师傅的标准,她心里没谱,“他要闭关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想尽可能的多学些本事。” 不敢说能学精,好歹也要入门吧? “那夫人得先答应属下,今日定会好好歇息。”清讫抿唇说道,提出了交换条件。 “先通过师傅的检验再说这事不迟。”孟慕晴没有答应。 话音刚落,白胡子就推门走了进来。 第两百九十八章 被打破的平静生活 见白胡子到来,孟慕晴心中打着的小算盘自然落空了,她罢罢手,示意清讫将碗盘收走,而后,拾起书册双手奉上。 “请师傅考校。” 白胡子看也没看册子,随口问道:“你且说说钩吻为何?” 孟慕晴想了片刻,方才启口:“据毒经本纪记载,钩吻适外敷,可祛风止痛消肿,然,不可内服,否有性命之忧。” “长于何处?”白胡子神色不变,继续追问。 “先帝在位时,曾将此药列为禁药,除太医院有栽种,举国各地药铺皆不得私自兜售,更不允药材商人擅自栽种,但人烟罕至的潮湿山岭中应有野生钩吻存活。”答案脱口而出,几乎没有丝毫的思索。 白胡子这才认真起来,又挑了书中几个极不常见的毒草询问,孟慕晴虽偶有沉思,但都能一一答上。 这些药可不是记录在同一本毒经里,而是藏于十多本书册中,若没有仔细研读、牢记,根本不可能回答上来。 也许他毕生衣钵,当真能有传承之人? 若说在今日前,白胡子仅是有三分重视,那么此时,他便真的对此事上了心。 “这些书只是些寻常毒药、配方,世上毒草种类数不胜数,你莫要沾沾自喜,需知学海无涯。”白胡子沉声提醒道。 孟慕晴弯唇一笑:“谨遵师傅教诲。” 看样子,这第一关她是过了! 一抹欣喜之色在脸上划过。 “你且休息一日,明日,老夫带你辨识药材。” 清讫刚收拾完器皿回到屋子,就听到白胡子这席话,忍不住皱眉说:“前辈,夫人她已有三日没合过眼,应当好好歇息数日,再随您习毒不迟。” “老夫并无异议,”白胡子老神在在地摸了摸胡须,挑眉看向孟慕晴,“徒媳你的决定呢?” “就按师傅的行程办吧,慕晴想在这一个月内多跟着师傅学些本事。”孟慕晴温声道,面色虽疲惫,但精神劲儿却是极好,仿佛跃跃欲试一般。 白胡子赞许的点点头:“不错,这才是老夫的徒媳该有的韧性。” 留给她和尘儿的时间不多,尘儿一旦出关回来,势必要将回京提上日程,而她只有这一个月的功夫可以留在千沙潜心学习,若她自个儿怕苦喊累,那能学到什么? 清讫欲言又止,然而,当她见到孟慕晴固执且坚定的态度后,话到了舌尖终是咽了回去。 时光一闪而逝,又过了七天,孟慕晴几乎能把世上常见的上千种药材一一辨识出来,且对其效用、毒性了若指掌。 白胡子自知时间不多,在孟慕晴对各种毒草熟悉后,立即着手教她制药。 “本身含有剧毒的草药,如这香蔺草,无需入药,只需将其根茎碾碎,取汁,可放入茶中,借茶香遮掩,令人服下,一刻钟,就能致人于死地,这类的毒草,你可随身携带,用以防身。” 暖和的秋阳从长空直泄落下,千沙楼外大片的红色毒花沐浴在这美丽的光晕里,而白胡子则站在门外空地上摆放的木桌旁,指着桌上千奇百怪的毒草,向孟慕晴传授。 她一边听,一边在册子上书写,时而还提出些疑问,还顺带向白胡子请教对付内功高手的毒药配方。 白胡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 “若想对付武林高手,你当切忌在无十成把握前,不得贸然出手,一旦失手,对方将会对你万分戒备,一击不中,便失去了先机。” 孟慕晴含笑道:“我省得的,师傅,您认识锻造兵器的行家吗?我想拜托您打造几样小巧便于藏戴的防身利器,用兵器涂抹毒药,危机时候,我也能有自保之力。” “你倒是聪明。”白胡子乐呵呵笑了两声,“我昨日已命小千去江湖上寻黄金手,让他为你打造一副兵器。” “诶?”孟慕晴很是吃惊,紧接着,心窝里漫上一股暖流,“师傅您费心了。” “谁让你是老夫的徒媳呢?”纵然不为了她,便是为了尘儿,他也得对她的事百倍伤心,“只有你安然,尘儿他方能无后顾之忧。” “也不晓得他现在如何了,武功恢复了没,这都过了十来天,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孟慕晴神色一暗,目光越过前方大片的花海,投向远端。 白胡子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尘儿自幼心性坚韧,此番定能大成归来,你该相信他才是。” 她信他,但她依旧会担心他。 “师傅,丹田被毁,经脉重创,按书上所述,就算能保护一条性命,但想重头修炼,难如登天,只一个月的功夫,高尘他真的可以做到吗?”她之前对武功心法不甚了解,这几日在翻看毒药书籍时,也曾留心在楼里的书房中看过些相关记载,丹田乃内功之本源,一旦受损、被毁,不亚于摧毁根基。 她是亲眼看着高尘动的手,那一日的画面历历在目,以至于她心中总藏有几分不安。 白胡子眸光微闪,躲开她的目光,低声说:“别人或许做不到,可他是老夫的徒儿,有他师兄从旁护法,又有寒冰床相助,自是事半功倍。” 尘儿不愿她担心,他又岂能拆徒弟的台? 即使这次闭关有再多潜在危险,他都不能向她明言。 闻言,孟慕晴勉强安下心:“这就好。” 半月的学习后,白胡子放手让孟慕晴尝试亲手配制毒药,仅是观摩、学习,远不如亲自动手来得好,他特地命楼里的下属去上方的森林中捕捉了些野鸡、野兔回来,好让孟慕晴试药,专程把千沙楼三楼的一间厢房腾出,用作炼药房。 清讫后半个月寸步不离地守在房外,但凡里边有任何异响传出,就会在第一时间破门而入。 配药很简单,有药方,有药材,再按分量及顺序下药便可,但孟慕晴两辈子鲜少亲自煎药,对火候的掌控极不熟悉,每每火候失控,炉子里冒出的毒烟反倒把她自个儿迷晕,好几次,还因配制出的毒药药性太弱,导致本应全身麻痹的野兔失控,一口咬在了她的手指上,毒药入体,险些一命呜呼。 清讫已不记得有过几次把人从命悬一线的关头救下来,每每中毒后,她总在服下解药不久,又投身入屋,争分夺秒地吸取着制毒经验,那股倔强到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劲头,让千沙楼中不少杀手纷纷生出几分敬佩。 “咳咳咳。”孟慕晴握着蒲扇,掩住口鼻点火扇风,浓郁的灰色烟雾伴随着呛鼻的火烟,溅了她一脸。 她吃力的睁着眼睛,时不时伸手去揭药炉盖,眼泪被呛得止不住往下掉。 她看了眼沙漏,确定时辰已到后,立即用麻布裹住双手,将烧得滚烫的瓦罐握住,将里边的黑色毒汤剂倒入瓷碗中,动作极其小心。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脚步声顿起,然后孟慕晴就听到了清讫发出的一声低咒,再之后,门外之人就下楼去了,且步伐匆忙,似有要紧的事。 她放下瓦罐,秀眉狐疑地皱紧。 如果是小事清讫离开时,不会忘记同她打声招呼,能让清讫这般上火,事儿必然不小! 想及此,她忙将瓦罐重新放回炉子上,抹了下脸上的热汗,便匆忙出门去了。 一楼大厅里空无一人,楼外亦没见到清讫的身影,孟慕晴找了一圈,心头的古怪感更甚,扭头往没踏足的二楼前去。 刚行上木梯,还未挨个房间叫门询问,就听到从二楼书房里传出的愤怒低吼:“小白,你站住!” 是清讫的声音。 孟慕晴心口一震,记忆里,清讫鲜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到底出了何事? 她下意识放轻了脚下的步伐,蹑手蹑脚朝书房靠近。 “你想做什么?去把星罗的使臣杀了吗?还是去草原,将罪魁祸首宰了?你如此不冷静,只会给主子添乱,让这局势更加不利!”清讫气得胸口直抖,而已经踱步到门后的小白,蓦地停下步伐来。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愤然握紧:“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做吗?现在主子和夫人都不在京师,谁敢保证圣上会不会老糊涂答应番邦的求娶要求?如果圣上当真应了,那主子他日回京,这事能善了么?” “你鲁莽行事,会给主子惹来麻烦。”清讫冷声说道,“冷静点,现在情形还没发展到需要鱼死网破的最后关头,也许还有办法能挽回一切。” “星罗的使臣已经到了边关要塞,求娶夫人的事传遍天下,这还不够吗?我必须去边关,不论如何,不能让这些人安然抵达京师。”小白杀气腾腾地说着。 他愧对主子,愧对夫人,这次说什么他也要为主子、夫人挡下一切麻烦! “吱嘎”,房门忽地从外被推开。 剧烈争执的二人及房中神色凝重的白胡子纷纷扭头,当见到门前本不该出现于此的人后,齐齐变了脸色。 她怎么会在这里?又听到了多少?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率先出声,皆是踌躇地看着孟慕晴,不知该如何启口。 第两百九十九章 纸包不住火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孟慕晴轻声问道,颤抖的嘴角朝上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来,“我近日没歇息好,怎的好像出现了幻听。” 一定是她听错了,对吧?星罗族使臣抵达边关,求娶她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徒······”白胡子想开口。 孟慕晴却没看他,而是紧盯着脸色难看的清讫、小白二人:“我要听你们说。” 清讫满脸懊恼,她怎会忘了夫人尚在房中?现在她要怎么把夫人糊弄过去啊! 说实情,断然不可,可想瞒过她,找不到适当的理由,只会适得其反。 “为何不说话?”孟慕晴脸色一白,宽袖下,拳头咯咯握紧,“我是高尘的娘子,是五皇子府的主母,亦是你们的主子,问你们话,怎敢不答?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气势骤然变得锋利无比,隐隐透着几分威严。 清讫和小白同时垂下头,没胆子看她。 “徒媳,你先别急着上火。”白胡子果断起身,绕过长案走到孟慕晴身前。 是他大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阵脚,故而没有察觉到屋外有人。 只是,楼里的人都跑去哪儿了?竟会由着她到此! 凶光在他的眸底闪过,迁怒在了下属头上。 “我很冷静。”孟慕晴冷着脸说道。 她这哪是冷静之人该有的样子?白胡子默默腹诽,却没有揭穿她的谎言。 “你先进屋,有事慢慢谈。”他侧身示意孟慕晴进来。 “前辈!”清讫眼见他有将实情相告的念头,忙不迭急声惊呼。 孟慕晴蓦地转眸看去,眼神分外犀利,且带着一股恼意。 事到如今,他们还想把她蒙在谷里不成吗? “她已经听到了,若不说清楚,恐怕会一个人胡思乱想。”白胡子摇头叹道,“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听听,尘儿不在,她理应能做主。” 多一人参详、考虑,或许能想出解决之法。 闻言,清讫只能妥协。 她与小白双双站在长案前,始终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而孟慕晴则在一旁的木椅中落座。 “现在你们可以一五一十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吗?”她哑声问道,神态看似平静,然正是如此,才令清讫和小白感到不安。 “你且看看这个。”白胡子回到桌后,将桌上一封展开的信笺递给她,“此信是刚才隐卫收到的。” 孟慕晴一目十行般看着,当看到信上所述的内容后,竟是气笑了:“求娶?嫁妆?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猛地将信撕碎:“番邦是疯了不成?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来大阳强娶我?” 什么她已与星罗族酋长私定终身,什么她已是星罗族后宫中的美人,什么她回大阳访亲,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事老夫也是方才知晓。”白胡子心头的憋屈与愤怒不比她少,连时常带着的笑容,这会儿也化作了凝重,“这封信是留在草原的探子送回的,求娶的队伍已经抵达边关要塞,做不得假。” “星罗爵炎声称夫人您的名讳已记入星罗皇家宗谱里,是后宫中名正言顺的妃子,且夫人离开星罗,是为回国访亲。”清讫咬牙说道。 “无稽之谈,”孟慕晴冷笑一声,“我乃堂堂大阳的五皇妃,岂有二嫁一说?分明是他擅自掳走我,强绑我去草原,我失踪一事京中谁人不知?他以为就这种理由,能让谁信服?” 她早已是高尘之妻,是大阳皇室的媳妇,星罗爵炎这样做根本是强词夺理,颠倒是非黑白! “他就不怕惹来朝廷震怒吗?”圣上纵然再忌惮高尘,但外敌当众欺负到头上,她不信圣上能忍得下这口气,就算圣上能忍,这天下万民难道都能忍么? 清讫面露一丝难堪,夫人想得没错,但她的想法是建立在身份未变的前提上,然而,眼下大阳国内众所皆知,朝廷早已下旨要求主子和离,以将她贬为下堂妻。 而星罗族这时候出师大阳求娶,天下人只会误以为夫人水性杨花,对她诸多口伐。 “我说错了吗?”孟慕晴敏锐察觉到她与小白异常的神色,心尖一震,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细细端详了二人许久:“你们有事瞒着我。” 他们还藏着秘密,否则,不会是这副古怪的神情。 这样想着,她的脸色骤然一沉,仿佛瞬间笼罩上一层冰霜:“说,你们还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没······没有。”清讫一吓,连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还想瞒我?”孟慕晴心火上涌,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怒色。 奈何,任她怎么逼问,清讫仍闭口不言。 主子早有过吩咐,谁都不许把和离一事说给夫人听,如今主子不在,她岂敢阳奉阴违? 但她不说,不代表孟慕晴猜不到,星罗族胆敢冒天下之大颠倒黑白,肆意抹黑她,除非是有十足的底气,才敢这样做,转念,孟慕晴便记起了曾在官道上遇到的衙差,想起了星罗爵炎曾给她看过的那封密信。 如此一联想,清讫苦苦隐瞒的事儿,她竟猜了个准。 双手用力握住木椅的扶手,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朝廷当真下过旨了?” 不是星罗爵炎的计谋,而是真的? 清讫当即就变了脸,眸光躲闪般挪向别处,看到她这副样子,孟慕晴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原来是真的······ 血色霎时退得一干二净,脸颊甚至因紧绷隐隐抽搐。 屋中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结,沉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夫人。”清讫担忧地唤道。 “是真的对不对?”孟慕晴抬眸紧盯着她,眸色一片暗沉。 清讫咬了咬唇,有些犹豫。 “果然啊。”一直是她自欺欺人的以为和离的事是星罗爵炎的计策,是他想扰乱她的心绪,想出的阴招。 一抹苦涩从心窝漫上喉咙,紧接升起的,是无法遏制的滔天盛怒! 怎么敢!圣上他怎么敢下这么糊涂的旨意?他将高尘置于何地?又将孟家放在何处? “次啦”,指甲在扶手上滑出一道细碎的印记,孟慕晴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且带着几多怨恨,但情绪却诡异的平静下来。 许久后,她才幽幽说:“在我被带离草原前,京城出了何时?圣上下旨时,朝中可有发生异变?” 夫人的反映······ 清讫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沉声回道:“那日我等败走后,坊间就有流言四起。” “说什么?”孟慕晴追问道。 “说夫人失踪,落入流寇之手,被星罗爵炎所救,且留于大阳养伤,而主子潜入草原的事,也一并曝光,主子当时身受重伤,无法顾及流言,属下等已竭力想止住这谣言,可是,于事无补,仍传入了圣上耳中。”清讫很是惭愧,那几日,他们连番遭挫,夫人落于敌手,主子又重伤不醒命悬一线,仅凭隐卫和千沙,根本无法控制住这流言,以至流言愈燃愈烈,到最后,竟有文人联名奏请圣上,公然反对夫人再做皇家媳妇,且对她的声誉诸多抹黑。 这些后果清讫没敢细说,但仅从这只言片语中,孟慕晴已能想象出自己在坊间的名声跌到了何等不堪的地步。 “呵,悠悠众口,便是我再如何清白,也无法改变世人心中认定的事实。”她自嘲的笑了,神色一片颓然,老百姓天性淳朴,却也最容易受到煽动与蛊惑,这些不堪入耳的谣言,足以让他们设想出无数版本的故事,将她视作不堪之辈。 哈,没想到她孟慕晴竟有再步前尘的一天。 孟慕晴脑中不期然浮现的,是前世孟家与高尘密谋试图造反一事曝光后,坊间那些顿起的流言。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家人一直在不留余力的帮助百姓,往年各地受灾,除朝廷外,他们更是拿出了无数银两为百姓渡过难关,可结果呢? 没有人记得这些恩情,没有人相信她的秉性,一丁点谣言,就足以将过往所有的一切通通抹杀。 “当时圣上并未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小白硬着头皮开口,“朝堂仍有几位大臣为夫人和主子求情,请求圣上不要被传言蒙蔽。” 孟慕晴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泛起的凉意摁下:“是什么让圣上做出了决断?” 不可能没有原因,打从见到那封信函起,她就断定圣上不会糊涂至此。 她嫁于高尘至今,除这次外,未做过任何一桩让高尘乃至皇室蒙羞的错事,更未犯七出之条,便是这次,亦是因他人算计才会落入险境,圣上初闻此事也许会因谣言动摇、气恼,但高尘立下的累累功勋,她背后所站的孟家,都是圣上必须顾忌的。 孟慕晴努力猜想会是何种理由,让朝廷甘愿冒着失去一个忠良,失去拉拢孟家的机会,也要做出这等自损的决定。 忽地,一件事猝不及防在她脑中出现。 “是千沙!”她豁然转头朝白胡子看去,“之前楼里的人曾说过,近日有人在秘查高尘与千沙的关系。” 第三百章 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会错了,如果谣言仅是一条导火索,那么,千沙与高尘私交密切的事,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试想,一个拥有孟家嫡女,得天下第一富商财力为后盾,且在军中颇有建树,威望极高的皇子,又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联盟诸多来往,如此存在,怎会不让帝王起疑? 这份忌惮大过于天,从而使得皇上宁肯冒着风险,也要断高尘一臂,借此机会,将孟家和他强行划分开来。 “朝廷对谣言始终是放任不管的,对不对?”孟慕晴急声追问,想要验证心中的猜想。 白胡子的神色很是复杂,有赞许,亦有担忧。 慧极必伤,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份聪慧,尘儿出类拔萃的本事,才会招惹来这重重麻烦。 “是。”清讫用力抿紧唇瓣,“谣言愈燃愈烈,皇上始终对此事搁浅,未采取任何打压手段。” 如果皇上有意要打压流言,夫人的名誉怎会变得那般不堪? 京师的隐卫不知多少次传回过信函,仅是京师百姓,就将夫人视为狼子野心、水性杨花的奸人,更是不少人认定她有通敌叛国之嫌,而圣上下达的和离旨意,更是让无数文人拍手称快。 没有人再记得主子昔日为镇守边关而付出的努力,没有人记得孟府曾经做过的诸多善事,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夫人几乎沦为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而这还仅是星罗族使臣抵达大阳前的局势,若求娶一事再传开来,可想而知,届时局面会发展到怎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到这些,清讫只恨不得将参与此事,在暗中捣鬼的家伙一刀杀了! 主子和夫人鹣鲽情深,可这世上总有无数人容不得他们,见不得他们幸福、快活。 “果然是这样。”孟慕晴背脊一垮,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但她却生不出一分高兴。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去计较之前的琐事。”白胡子不愿她沉浸在低迷中,劝说道,“是先想办法将眼下的难题解决,决不可让番邦的奸计再得逞。” 一而再再而三扰乱大阳局势,中伤他的徒弟、徒媳,真真是欺人太甚! “前辈,请允许属下前往边关,将那些包藏祸心的使臣杀了!”小白愤然启口,眸中溢满了浓浓杀意,“千沙在草原不是留有人手吗?他们可与属下一并出手,暗杀星罗爵炎,只要星罗爵炎一死,到时,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番邦无主,自会大乱,届时,谁还会再把心思放在夫人身上? “不可。”白胡子短暂的犹豫后,否决了小白的提议,“不说星罗爵炎的武功,你与楼中杀手皆不是其对手,便是老夫亲自出手,恐怕也只能将他重伤。” 那人智多如妖,既敢派遣使臣出使大阳,定猜到他们会出手行暗杀之举。 “退一万步说,就算当真能除掉他,所冒之风险,是会曝光尘儿与千沙的关系,猛虎除掉,再引饿狼。”白胡子绝非危言耸听,星罗爵炎一死,圣上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尘儿,他若有能千里之外取别国大王首级的能耐,圣上会否居安思危,担心有朝一日也会步星罗爵炎的后尘? 一旦生出此心,便是解决了外敌,等待尘儿的,也将是死局。 “卧榻之侧,自古不容他人酣睡,在王位、性命面前,谁敢保证圣上是否会顾忌父子情分?”白胡子摇头叹息道,他非皇家人,但皇家那些秘辛,他知道得不少,事关尘儿的前途与生死,他怎敢拿来做赌? “师傅言之有理,”孟慕晴点点头,嘴角弯起一抹冷笑来,“在权势高位下,何谈父子情?但凡皇上心中有高尘的一席之地,有一丝对他的信任,又怎会······” “徒媳慎言。”白胡子低喝道,“这些话你万不可说,此心更不可有。” 她非江湖中人,不可置礼法于无物,一旦生出怨恨之心,待此心肆意滋长,终有一天会被旁人窥见,惹来杀身大祸。 “你的愤怒与埋怨,老夫很明白。”白胡子缓了缓语气,终是不舍得把话说得太重,“但你需知,你身上肩负的不仅是你一个人,还有你的家族。” 有些话哪怕烂死在肚子里,也决计不能轻易说出口。 “身在其中,就得恪守己责,老夫知你委屈,但皇上终归是皇上。” 孟慕晴愣了愣,随即,便敛去了外露的情绪:“是慕晴失态了。” “也是老夫失言,才会引你这般动怒。”白胡子没责备她,反而给她找好了台阶,“眼下尘儿闭关,不知外事,此事有不能拖延,你若再因愤怒丧失冷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师傅教训得对,慕晴受教了。”孟慕晴没有辩解,坦然承认了过错。 是啊,越是危急之时,她越得冷静考虑对策,而不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凝眸深思,书房内,也随着她的沉默变得压抑。 “皇上不会同意星罗族的所求。”半响后,她才启口说道,眸中闪烁着睿智的精芒,“纵然圣上再顾忌高尘,再不愿高尘身边增添助力,但圣上不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我嫁到番邦,我是孟家的嫡女,且家中人素来疼爱有加,但凡这事成了定局,孟家与番邦将有无法斩断的关系,番邦多年来困于草原,未与大阳通商,以至只能自给自足,可若这事成了,这么多年来保持的微弱平衡,就会彻底打破。” 这一点她能肯定,除非圣上当真昏庸,否则,是决不可能坐看番邦强大的。 “这一点老夫也有同感。”白胡子点头附议,“但你我能想到的事,星罗爵炎岂会不知?” “的确。”孟慕晴眯了眯眼,“那人心智只在常人之上,这些事,他心中理应有数。” 可为何他还要派遣使臣出使大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真正所图究竟为何? 孟慕晴一时有些猜不透,然,心中那份不安,却愈发加深。 该死!这家伙难道是属鬼的吗?怎的无处不在? 她气得直磨牙,眸中隐露出狠厉的凶光,显然是将星罗爵炎恼上了极点。 “夫人和前辈的意思是,此事成不了?”小白喃喃问道,情绪似乎从盛怒渐渐恢复了平静。 “嗯。”孟慕晴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还好此事不会成真,小白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刻的放松。 “你也别多想,”白胡子百思不得其解,又见孟慕晴拧眉深思,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今,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不,如果什么也不做,仅是谣言就足以将我推到风头浪尖。”孟慕晴与他的想法相左。 若是出于自身的安危考虑,那么的确可以以静制动,但是,她什么也不做的结果,是让百姓对她的印象跌到深渊,一旦这骂名背得久了,往后再想洗清,只会难上加难。 她总会回京去,总会现身于人前,且还是以五皇妃的名义陪伴在高尘左右,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背负上莫须有的骂名,她的名声坏了、臭了,同样会连累高尘,也许,还会使得他也跟着成为众矢之的,这样的结果是她不想,也不能看到的。 “师傅,清儿,我想请你们出手。”孟慕晴缓缓直起身,朝着两人郑重鞠躬。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不必这样。”白胡子忙阻止她,而清讫更是侧身避开,不敢受她这份大礼。 孟慕晴顺势直起身,神色严肃的说:“我想寻个与我身材相似之人,与暗风一起在人前出没,然后,千沙可在背地里散播传言,否认之前的谣言,就说我的确遇到了流寇,但救我之人,乃是秘密离京,四处寻我的高尘,而流寇正是星罗爵炎安插在大阳的探子假扮的,其目的,就是想破坏我与高尘的关系,挑拨离间,从而让高尘与朝廷离心,好让大阳大乱,给番邦可趁之机,”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必要时,还可将之前边关行刺一事再翻出来,那件事是星罗爵炎包藏祸心的铁证!百姓虽傻,易遭糊弄,但我相信,其中也有聪明人,在明白了个中利害关系后,百姓必会苏醒,察觉到星罗族的诡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百姓偏向他们,不信之前的谣言,这件事就能解! 而民心也能给圣上婉言谢绝番邦求娶的理由,是一箭双雕之策。 “传播谣言,煽动民心,可不仅他星罗爵炎会。”这次,她就要来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星罗爵炎阴沟里翻船,落个一场空! 白胡子仰头大笑:“这法子好!” 难得啊,难得她一介女子,却能有这份聪慧,不错,不愧是尘儿的意中人。 孟慕晴摇头道:“方法说起来容易,但想达成目的,还得劳烦千沙和隐卫在暗中帮衬。” “夫人请放心,”清讫率先表态,“属下等定竭尽全力,不会让夫人失望。” 第三百零一章 闭关惊变 “这件事不可告诉高尘。”孟慕晴正色道,“我不想他因此分心。” 她对内功所知不多,但闭关修行最讲究的是心静,一旦受到叨扰,也许会出岔子也不一定,她不想去冒险。 清讫在犹豫后,终是点头领命:“属下明白了。” “你们今儿把京中的局势给我仔细说上一说,不许再有半分隐瞒。”既然她要揽下此事,就得先掌握住局势。 “之前许多为主子请命的官员,这次大多选择中立,”小白沉声说,“唯有新科状元张泽海,武将穆玉峰及其几位副将一致顶力帮衬主子。” 张泽海会站在高尘这方,孟慕晴并不意外,毕竟当初,她有意接近他,看重的除却他的才能,更重要的是他这份知恩图报的赤子之心,但穆玉峰倒是让她略感意外,可转念一想,这位将军前世就以高尘马首是瞻,最欣赏的是忠臣,且是个铁面无私的直率之辈,他定是看出星罗族有异心,故意想让高尘声望尽失,让朝廷失去一员猛将,故而,才会选择进言,为他说情。 至于其他大臣,孟慕晴倒也不觉寒心,在朝堂多的是人明哲保身,作壁上观,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主子在被革职之后,骁骑营也被一名新晋武将接手,且这段时日,营中上上下下被清洗过半,主子昔日旧部几乎都被割去要职。”小白接着又说。 孟慕晴顿时沉了脸,高尘还没死呢,朝廷就迫不及待的想削弱他的势力? “母妃身在宫中,得知此事可有何应对之法?”孟慕晴勉强压下火气,冷声问道。 小白面染苦涩:“端贵妃她在得知众朝臣奏请圣上,下旨命主子与夫人和离的事后,就找着皇上说情。” “什么?”孟慕晴彻底惊了,“母妃她怎么能这么傻?” 她没有亲眼见到当时京中的局势,但她能想像得到。 如此不利的局面下,母妃应当明哲保身,怎可贸然参合进来?这不是给旁人错处抓吗? “皇上怎么说?母妃如今可好?”她有些心慌,连语气也比方才多了些急切。 “娘娘被贬为平妃,搬离昔日旧居,与瑾妃同住于落轩宫,据宫中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娘娘那日接旨后,就一直抱病在床,皇上不曾去探视过一回。”清讫提及此事,便觉心痛。 贵妃娘娘对他们这些奴才极好,向来是温声细语,从不曾苛刻他们,责难他们,但如今,娘娘有闪失,主子又被局势逼到毫无退路,他们这帮得享主子和娘娘照顾的奴才,却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一面倒,她怎能甘心? “要紧吗?这事高尘晓不晓得?”孟慕晴脸色一白,一颗心悬在了半空。 “不打紧,似是郁结在心,染上风寒,迟迟不能大好,主子在锦州就得知了这一消息。”事关娘娘,他们在主子醒来后的第二日就禀明了一切,“主子勒令隐卫传信回宫,让娘娘留在落轩宫,对外称病,不要再搅合进这滩浑水里。” “他做得很对。”得知母妃无碍,孟慕晴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母妃是后宫妃子,决不可贸然插手朝堂政务,否则,只会让皇上与她离心。” 就算是多年恩宠,多年枕边人,一旦牵扯上朝政,这些通通不值一提。 若皇上顾念着往日情分,又岂会只因母妃的求情,剥夺了她贵妃之位? “不知道母妃这一朝失势,在宫中要受到多少侮辱啊。”孟慕晴喃喃低语道,心中对高永帝的狠心,又恨上了一分。 她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那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她不该,也不可以埋怨、恼恨。 可他一次次处置不公,针对的是她最在乎的人,让她意难平! 母妃昔日得宠,纵然再与世无争,后宫中亦不乏眼红之辈,现在她忽然失宠,高尘和自个儿又无帮衬之力,那些女子岂会不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她闭门不出,倒是个暂避风头的法子。”孟慕晴只能这么去想,“清儿,你多让隐卫潜入后宫,务必照看好母妃。” 那是高尘最亲的亲人,不能有一丁点闪失。 “属下省得。”清讫郑重点头,这话纵使夫人不提,她也会照做。 清讫垂下头,在暗中与小白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尚有一桩事未禀。 孟慕晴心中思虑颇多,以至于没瞧见二人‘眉来眼去’的举动,待她回神后,两人已然恢复往昔,未再流露出任何异态。 “你们先去办事吧。”她疲惫的罢了罢手,“我去外边走走。” 她的脑子里塞满了太多的事,这会儿心思很难平静得了。 说着,孟慕晴便抬步往门口走去,直至她出门,清讫和小白也未说出五皇子府的事儿。 孟慕晴沿着楼外的花海走了许久,秋风飒爽迎面扑来,花枝在风中左右摇摆,一如她此刻难平难复的心境。 原以为和高尘躲到这与世无争的桃花源,就能急流勇退,换来短暂的安宁,终究是她奢望了啊。 孟慕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涣散的目光无神地看着周遭的风景。 脑海中如默剧般不断闪过的,是前世今生的种种。 身体疲乏的靠在花海旁的一颗巨石上。 当初他建功累累,却身陷谋逆栽赃,那时他的处境是否也和现在一样? 她心中的疑问无人应答,唯有这不断呼啸的秋风,肆意漂荡在耳边。 她只是想让罪有应得的人付出代价,只是想让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摔下王座,只是想让她爱的男人能在这权势斗争的漩涡里安然无恙,真的就那么难吗? 她为复仇或许做过很多错事,伤害过一些人,可高尘呢?他可有做过一件对大阳的不利事?有做过一件让朝廷蒙羞的事? 没有,哪怕是前世面临濒死处境,他也不曾把剑怒指朝廷。 这样的他为何要一次次遭受旁人的算计?为何要饱受帝王的猜疑? 明明,这天下万民,那庙堂至高的帝王,是他倾尽全力要去保护的存在啊! 他无愧于他们,是他们负了他的满腔热诚。 牙关紧咬着,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对高永帝,对那些对他口诛笔伐的文人墨客的愤恨! 这些人,不配他拿命相护! 孟慕晴一个人独处了许久,才堪堪将心里的情绪忍住,重新回到炼药房,却是再无法静心配制毒药。 而另一方天坑底部的洞穴里。 小黑面色苍白的收回内力,整个人仿佛去了半条命,精疲力竭。 他略微喘了几口粗气后,才翻身下了寒冰床,仔细观察高尘的模样。 漫上面庞的黑气已经消失,结冰的面颊,也逐渐褪去寒霜,面色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 “呼”,小黑长松口气,“师弟啊师弟,这次你真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用一身内力为你压制毒素,你现在就该去见阎罗王了。” 他自言自语道,而静心练功的高尘,根本无法听见外界的动静,更不可能回应他。 “你这命是我救回来的,怎么着日后都得好好犒赏我。”他咧嘴一笑,“不说话就是默认咯?好,这才是师兄的好师弟。” 得意的笑声在静谧的洞穴中流淌着,小黑笑了一阵,面色渐渐沉了,布满担忧的视线仍黏在高尘身上。 这毒他暂且用内力镇压下去,但只能治标无法治本,一旦再多毒发几回,便是能一次次压制住,也会损伤师弟的心脉,而且,还会导致寒气入体,落下病根。 “呵,为了有能力保护在意之人吗?”他低声呢喃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夜,师弟固执站在师傅面前,任凭师傅如何教训,仍不肯动摇的画面。 “师弟,你可别忘了这份觉悟啊。”一定要挺这一关,外边还有人在盼着你,等着你回去呢。 余音刚落,本八风不动的高尘忽地胸口一震,一缕黑色血渍蓦地渗出了唇齿。 “怎么回事?”小黑吓得魂飞魄散,忙执起他的手腕,为他诊脉。 但他的手指刚碰触到高尘的肌肤,刺骨的寒意便从指尖涌入体内。 为何会这么凉?他有服下师傅赠与的火橡果,再加上他纯阳内力相助,理应能抵抗得了寒冰床的寒气才对。 小黑不安的咽了下唾沫,强行逼着自个儿静下心来。 就在他正要查探脉象之际,静止的洞穴里忽然狂风大作。 内力外泄了? 小黑被这劲风刮得几乎无法正眼,而这风眼的正中心正是高尘本人,那无法控制的内力环绕在他身侧,吹散了他的发冠,青丝在风中如群魔乱舞。 小黑咬紧牙关,不肯后撤,而是强行提气,想为他输送内力,然而,内力刚入体,就被高尘体内强悍的力量排斥,反弹回来。 “唔!”反噬的内力如一记重锤,击打在他的心口,饶是小黑,也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好生强大的力量! 他暗暗抽气,但心中全无半分喜悦。 师弟能重新拥有内力确是好事,可这力量甚至比他昔日鼎盛时期更加霸道,这如何能让他安心? 第三百零二章 出关 待劲风散去,满是寒霜的洞穴里再度恢复了宁静,小黑试探着轻唤道:“师弟?” 盘膝端坐在寒冰床上的男子身影巍然不动,犹若一座大山,然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危险感却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小黑莫名生出背脊发凉的感觉。 师弟他可好? 小黑脸上泛起一丝忧色,连呼吸也放轻了些,细细端详着高尘的模样。 气息似乎平复下来了,面色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小黑悬在嗓子眼的心刚要落下,忽地,在与高尘的视线隔空相撞时,心神一凝。 凝眸细看,那夜幕般深沉的黑眸,一如往昔。 错觉吗? 他偷偷在心中嘀咕,想想也是,师弟岂会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他? “你现在有哪儿不舒坦的?经脉有何异常?”小黑连连发问。 高尘似老僧入定,半响后,深邃无光的眸中才有了些许清明。 “并无。”他轻撑了下冰冷刺骨的玉床,如轻燕入林,飞身跃下,锦袍的衣诀悠然滑过小黑的眼角,下一刻,人已落在了他的身边。 “看起来的确是大好了。”小黑心头一喜,“轻功比以前更为轻盈,师弟,你该不会因祸得福,武功更上一层楼了吧?” 高尘伸出手掌微微握紧,感受着体内那股好似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力量,淡色的唇缓缓扬起,笑道:“不错。” 他能感知到丹田里的内力比过去更为丰厚、纯净,便连经脉,也比之过往粗广了许多,的确是武功精进了。 “你这是什么运气?”小黑夸张的叫道,“星罗爵炎想让你武功尽失,结果反倒助了你一把?让你一朝突破?” 这种事若叫那人晓得,可不得把人气死么? 幻想着星罗爵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样子,小黑嘿嘿笑了两声:“等出去之后,我可得把这消息传出去。” “再次打草惊蛇?”高尘敛去眸中的喜悦,不赞同地反问道。 迎上他略带不悦的目光,小黑讪讪摸了摸鼻尖:“我也就是说说。” “几日了?”高尘口风一转,低声问道。 “不足一月,比我们当初预期的顺利不少。”说到这儿,小黑又不放心地问了句,“师弟,你当真没事吗?” 不对啊,他修炼的心法是极纯的纯阳内力,力量十分霸道,虽有寒冰床和火橡果帮衬,也不该这么快恢复到鼎盛时期。 小黑忙执起高尘的手,替他诊脉。 脸色有些变幻莫测。 “正如你所言,这次我确是因祸得福,我的内力数年前就停滞不前,再难有所突破,这次星罗爵炎反倒助了我一把。”高尘漠然收手,没有人注意到他收回袖中的手臂竟在袖口轻轻蹭了一下,似是想擦去小黑的气息。 “还带这样的?”小黑一时不知该羡慕他的好命,还是该嫉妒他的好运气,“要不我也去找个人,把丹田废了,再重新修炼?” 说不定他也能和师弟一样呢? 高尘懒得理会他突然的犯傻,内敛华光的眸转向洞穴前方那条幽黑的通道。 “该出去了。”他的晴儿尚在外边等他回去。 柔情暖化了他冷淡的脸廓,仿若夜色里的月光,轻和柔美。 “哎,可惜我这个做师兄的啊,尽心尽力在这儿为你护法,现在倒好,你人是好了,却连句答谢的话都没有,更别说是谢礼,还心心念念地挂记着别的女人。”小黑哀怨地唏嘘道,眸中闪烁着些许精芒。 别看他说得这么可怜,归根究底就一句话:要好处,要报酬! 黑眉微拧:“她是吾妻。” 并非他口中的别的女人。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师弟至于冷眼看他吗? 小黑幽怨的瘪了瘪嘴:“是是是,知道你满心装的都是师弟妹,”他顿了顿,低下头去轻轻嘟哝,“不就是十天半个月没见吗?” 又不是三五七年,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回去见面么? “她这段日子定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高尘说得很笃定,这世上,他最了解的人当属她。 离开时,她虽强装若无其事,但分开后,必是日夜挂念,为他担心。 “你是得意呢,还是得意呢?”别以为他听不出这话里的甜蜜,不就是能有痴心相爱的佳人陪伴么?需要在他跟前炫耀? 小黑有些恼火,狠狠剐了高尘一眼后,才罢手道:“走吧。” 他宁肯出去,也不想再继续看师弟这副柔情荡漾的模样,腻人得很! “师弟,师兄我这次出人又出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 幽黑的通道里,随着飘荡的寒气一并传开的,还有小黑絮絮叨叨的话。 “咱们是同门师兄弟,师兄不好狮子大开口,这样吧,你就随便给个几千两银子。” “我同你说话呢,你应或不应倒是给个信儿啊。” ······ 与此同时,孟慕晴闭门不出,孤身待在炼药房中,正将冷去的汤剂倒入盆栽中的泥土里,黑色的药汤没入土壤,不到一刻钟,茂盛葱绿的米兰花竟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从根茎开始腐蚀、枯萎,绿油油的叶子染上黑气,如硬化一般。 孟慕晴用方巾裹住手指,轻轻碰了碰,叶子立时化作粉末,簌簌落下,而手上的方巾竟也被残留的剧毒腐蚀出了一个小口子。 她忙不迭移开手,将方巾扔到桌上,写满疲惫的小脸绽放出明媚的笑靥:“终于大功告成了。” 不再是配制普通的毒药,她终于成功配出了能在瞬息间夺人性命的剧毒月杀。 不过,这还仅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将毒制成颗粒,再磨碎为粉末,方能便于防身。 孟慕晴专心致志地忙活着手里的事,而千沙楼外,一道身影正疾速逼近,似雁过长空,速度极快。 小黑郁闷地瞪着前方的人影,磨磨牙:“不就是见师弟妹?” 要不要这么着急?好歹等等他啊! 高尘刚在千沙楼外出现,就被楼中的杀手以及隐卫发现。 白胡子下楼来见他,哪想到,高尘竟只匆忙与他打了个罩面,便越过他径直上楼去了。 “混蛋徒弟!”白胡子气呼呼地跺跺脚,然而心中却满是欣慰。 看他这架势,显然已是大成了。 “主······”清讫守在房外,得见高尘快步走来,面上一喜,刚想唤人,却被高尘制止。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步伐放轻悄然靠近房门。 清讫顿时了然,欠了欠身,极有眼色地退走了。 主子能回来比什么都好,再大的事,也不急着在这时禀报。 比起听这些烦心事,主子他应当更想和夫人互诉情肠吧。 待人离开后,高尘才轻轻推开了房门。 背对房门站在方桌边上的孟慕晴,正忙着将已变得粘稠的汤剂倒入千沙楼铁匠专程制作的模具中,哪有发现身后那缓慢走近的身影? 高尘稳步走到她身后,近乎贪婪地看着她专注的模样。 柔如月色的眸忽地一沉,她有多久没有歇息过了?怎的这般憔悴? 呼吸明显加重,孟慕晴警觉地转过身来:“谁?” 当看见身后之人是谁后,她仿佛傻了,脑中一片空白,傻愣愣地望着他,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着,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他······ 他回来了······ “我临走时怎的和你说的?”高尘轻斥道,强势地夺走了她手中的器皿,随手扔到一边。 “啊,你小心点。”孟慕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忙想制止,但伸出的手却在空中被他截下。 “回房。”他不容忤逆地握着她的手,把人拽入怀里,大步朝房门外走去。 “可我还没弄完呢。”孟慕晴不太乐意,眼看着就差一点就要大功告成,她不想在这时候停手。 高尘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我让你跟着师傅学本事,可没让你折腾自个儿。” 瞧瞧她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眼袋泛青,双眼充血,分明是多日不曾合过眼的迹象。 “我哪有?”孟慕晴下意识反驳,却在撞上他深沉的眸子后,不禁有些心虚,躲闪似的低下头去。 “哼。”高尘气恼地哼了声,继续往外走。 纵然心里再气,他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温柔,不曾弄疼她。 孟慕晴自知有错,心虚地不敢同他说话。 每每他冷下脸来要教训她的样子,总能叫她从心底里害怕、畏惧。 两人回到三楼的厢房里,高尘一言不发地拽着她朝床榻走去。 “你别生气了。”孟慕晴鼓足勇气,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面上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来。 “你在乎吗?”高尘反问道。 “当然在乎!”她最不想惹他不开心。 见到她点头如啄米的举动,高尘冷峻的脸色放缓了些许,但眉宇间凝聚的怒气始终存在:“既然在乎,为何不爱护好自己?” 她可有想过,他会担心?会心疼? “我只是想趁着这一个月多学些东西。”时间不多,她只能如此,更何况这几天发生的事搅合得她心神不宁,纵然再累,她仍无法安眠,只得打起精神用繁琐的事来压下心中那些烦躁与思念。 第三百零三章 退隐之信 “你倒是理直气壮。”高尘不仅没消气,心火反倒更加上涌,头顶上落下的危险目光让孟慕晴心中的发怵感愈发加深了几分。 她不敢再辩驳,怕多说多错,只能孩子气地紧抓着他的袖子,冲他傻笑。 见惯了她平日冷静、睿智、温婉的样子,她这般小心翼翼讨好他的一面,就如一股暖流,彻底击碎了高尘的怒火。 “你啊。”他摇头轻叹道,对她,他总是难狠下心的。 就知道他舍不得苛责自己,孟慕晴面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喜悦。 “先歇息,我在这儿守着你。”高尘脸色放柔了许多,但立场却没变,将人揽腰抱起来后稳稳安置在床上。 “我还没洗漱呢,身上一股子药味。”孟慕晴想要起身,可双肩被他的大手摁着,根本无法动弹。 “没关系,我不嫌你。”他一边掀开内侧的被褥,替她盖上,一边说道。 她自己会嫌弃自己的好么? 孟慕晴偷偷腹诽,刚才把人安抚好,她这会儿哪儿敢火上浇油再去激怒他? “别动。”高尘忽地俯下身,俊朗无涛的脸庞在孟慕晴的视野里放大。 呼吸立时顿住,傻乎乎地看着他。 他想做什么?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面上,似跳跃的火星,引起阵阵滚烫。 高尘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轻巧地为她解开发髻,任由青丝直泄落下。 原来只是帮她解发啊,孟慕晴说不清心头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她还以为他会和过去一样,不着调的欺负她呢! “你在想什么?”高尘并未起身,而是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定眼凝视她。 孟慕晴蓦地烧红了双颊:“我······我没想什么啊。” “撒谎。”他直截了当揭穿了她蹩脚的谎言,眸中掠过戏谑的浅笑,“脸这么红,还敢说什么都没想?” 他虽不通人事,但她的心思他能把握一二分。 “屋子里太热不行啊?”孟慕晴恼羞成怒地反驳,殊不知,她面红耳赤的气恼样子,落在高尘眼中,是怎样一派极致迷人的画面。 眸光柔若春水,仿佛要把人的三魂七魄通通吸走,他弯唇笑道:“是,这屋中太热,热着为夫的娘子了。” 无尽纵容的话语,令孟慕晴自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 “你成日就会欺负我。”她娇嗔道,“刚一回来,就不能正经点吗?” 总是这般戏弄她很好玩?这人,何时这么孩子气了? “我怎舍得欺负你?”他疼她都来不及啊。 “切,睁着眼睛说瞎话。”孟慕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高尘含笑不语,温柔地拂开她垂落的鬓发:“好好睡吧。” “睡不着。”孟慕晴悄悄从被褥里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你不是说要一个月才出关吗?怎的这么快?” 是不是重拾武功失败了?那他的身子可有受到伤害? 这念头刚一升起,孟慕晴哪还坐得住?忙想起身替他诊脉。 “躺好。”高尘反手又将人给按了回去,“别乱动。” “我······”红唇轻启,奈何,话没能说完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指摁住了唇瓣。 “无事的,我现在好生生在你跟前,不要胡思乱想。”轻柔的安抚似春风吹拂过心尖。 孟慕晴狐疑地将高尘打量了许久,他不动也不躲,任由她看。 “真的没事吗?可之前你说要一个月才能出关的。”事反无常必有妖,会不会闭关的这段日子出了什么变故,才使得他提早回来? 孟慕晴如何也安不下心,她太了解高尘,纵然他身子有恙,在她面前是决计不可能流露出半分不妥的,他常说自个儿逞强,可实则真正逞强的家伙是他! “师傅赠与我丹药,助我事半功倍,故而能提早出关。”高尘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末了,口风一转,“怎的,我能早些回来,你还不高兴?” “不是。”孟慕晴唯恐他误会,“我是担心你,你把手给我。” 她固执地想亲手为他诊脉,唯有这样做,才能真正相信他的话。 高尘无奈地轻叹声,终是随了她的愿。 小手轻按在他的脉上,高尘宠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专注的脸颊上,半响后,他勾唇笑道:“如今可能安心了?” “嗯,脉象的确平稳。”不像是有受伤的样子。 孟慕晴收回手长松口气:“你的武功恢复了吗?” “自然。”高尘坦然点头,“若未大好,我怎会回来?” “听你这话,如果这次闭关失败,你就不打算回来咯?”孟慕晴敏锐揪出他话里的错处,小脸当即沉了,隐隐透着几分恼态。 高尘抬手点住她微拢上的眉心:“莫要皱眉。” “不许插科打诨。”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转移话题! 孟慕晴握住他的手指挪到边上,铁了心要问出个结果来。 “为夫并非那意思。”高尘既无奈,又觉好笑。 这丫头任性的样子倒是可爱极了。 “还说没有?我都听出来了。”孟慕晴脸上写着‘别想骗我’四个大字,压根不信他的话,“那你说,若事情真如我猜想的这般,你会如何?” 高尘被问得愣怔,若闭关失败,无法重拾武功么? “当然是继续寻办法。”他断然不会允许自己沦为一介废人。 “唔,”孟慕晴含糊地应声。 “此回答,娘子尚能满意否?”高尘轻笑道,语调中带着几分期待。 “算你勉强过关。”孟慕晴大度的放过了他,“反正只是假设而已,又不是真的。” 她才不想去这无畏的牛角尖呢。 “话问过了,娘子,你再不歇息为夫当真要生气了。”高尘敛去面上的轻柔之色,正色道。 孟慕晴吐了吐舌头,握着他大手的手掌微微一紧,乖乖闭上眼。 也许是他陪在身旁,困扰她多日的烦躁,这一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满满的安心,不多过会儿,就陷入了梦乡里。 高尘在床边静坐了许久,如一尊万年不变的雕塑。 “扣扣”,敲门声在天黑时响起,高尘不悦地皱了下眉,点住孟慕晴的睡穴,轻轻拨开她的手指,这才放心的出门去了。 门外,清讫与小白一左一右分别站着,见他出来,忙拱手道喜:“恭贺主子武功大成。” “你们有心了。”高尘微微颔首,衣袖轻挥,身后大开的房门,被内力形成的气浪带上。 他抬步往楼梯口走去,边走边问:“清讫,这段日子夫人一切可好?” 清讫不敢隐瞒,如实将他离开后孟慕晴的种种事告知。 “属下未能遵照主子的交代,守护好夫人,请主子降罪。” 高尘摇头道:“怪不得你。” 晴儿的倔强天底下再无人比他更清楚,哪是清讫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得了的? “这丫头。”他低声轻斥,虽是责备,但何尝不是满满关切?“近日外边有何异动?” 问到正事,清讫的神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一五一十地将大阳传得风风雨雨的事说了,顺带把孟慕晴早先的应对之策一并告知。 离开的步伐蓦地顿住,高尘平淡清冷的面色沉如夜幕,气息也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危险。 “求娶?”寒芒在眸底凝聚,“哼,他想得真美。” 想把晴儿占为己有,凭他星罗爵炎也配? “夫人怀疑星罗族另有目的。”清讫将那日的推测说了出来,这才让高尘心中的冷怒降了些许,然,他的脸色始终不太好看。 哪怕星罗爵炎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求娶这事上,可只要想到有男子觊觎着他的丫头,他就恨不得手刃对方,将其千刀万剐! “按晴儿的叮嘱去办。”高尘沉默了片刻,才幽幽说道,“她的法子确是能暂解燃眉之急,传信回京,明日早朝,让九门都统等武将上折,全力制止星罗族抵京,莫要让他们的奸计得逞,另,我夜里写一封亲笔信,着令人快马加鞭送去宫中,呈交到父皇手里。” “是。”清讫和小白异口同声的应下,没有追问,没有探究,只要是主子的吩咐,他们都会一一照做。 高尘本是想去找白胡子商量琐事,如今闻听此事,便拐了道,径直去了书房提笔疾书。 “主子······”清讫研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信函上所述内容,似受到了惊吓一般。 主子竟在信上抗旨,拒绝和离,且还自请除名于皇室宗碟,携娇妻退出朝堂归隐于山林。 这封信若真的落到圣上手中,势必会引得圣上雷霆震怒!甚至会认为主子在以这样的方式要挟朝廷收回和离旨意。 高尘没有解释,待笔迹干涸后,将信函放入信封,交给清讫。 “速速送达京城,在暗中将此事告知母妃。”他淡淡地叮嘱道。 “可是!”清讫还想再劝,然而,当她对上高尘主意已决的坚定神态后,这些话纷纷卡在了嗓子眼。 主子绝不可能在强敌未除前退隐,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必有更深的含义。 清讫心思一转,便忍住了游说:“属下明白了。” 第三百零四章 防身兵器 高尘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白。 波澜不惊的视线,令小白背脊一僵,低垂着的头几乎快要低到胸口上。 “你下去准备,后日,启程回京。”高尘没有点名道姓,但话是冲着谁说的,明眼人一看就知。 小白诧异抬眸,很是不敢相信主子会亲口嘱咐他办事。 打从那日他不顾夫人的安危折返山巅后,主子对他始终视若空气,便是后来有夫人求情,主子仍对他爱理不理,再未向过去一样,把他当作左膀右臂。 如今这简短的吩咐,却让这个八尺男儿当即红了眼眶。 主子真的愿意原谅他了,愿意将他留在身边。 ‘噗通’,小白双膝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深深叩首:“属下领命。” 无需多言,一切的感激与愧疚,通通融在了这一跪之中。 高尘眸色一暗,抿唇道:“不要再让我失望。” 机会只有一次,他若再犯错,哪怕有晴儿说情,他也绝不会原谅。 “是。”小白语带哽咽。 高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俩各自前去办事,而后才抬步去了白胡子的卧房。 两日时光一闪而逝,高尘这两天一直守着孟慕晴,她配制毒药,他从旁帮衬搭手,日子平淡,却分外充实。 “呼,”孟慕晴轻吐了口浊气,满眼欣喜的看着桌上的白色药瓶,“总算是完成了。” 要将月杀磨成粉,这工程不小,亏得有他帮手,不然哪能这么快完工? 她转眸朝高尘看去,脑中蓦地闪过‘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八个字,随后,脸颊上飘上了两团红晕。 “又在想入非非了。”高尘余光一瞥,便将她羞涩的样子尽收眼底,唇瓣一翘,抬手赏了她一个爆栗。 孟慕晴佯装出吃疼的模样,哀怨地捂住额头:“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 他下手有拿捏轻重,怎会打疼她? 这丫头,竟在他跟前玩心眼?该罚! 高尘噙着抹戏谑的浅笑,故意凑近了些,与她鼻尖相贴。 突然逼近的气息,让孟慕晴的心跳漏了半拍,略显吃惊的瞳眸里,倒影着的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庞。 “方才在想些什么?”高尘轻声问道,“竟想得面红,定是不可告人的事儿。” “什······什么叫不可告人啊!”红霞再度漫开,整张脸犹如火烧,她咬死了不肯承认。 “呵,你是否说谎,瞒不过我。”高尘说得十分笃定。 孟慕晴心虚的撇开眼,在他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下,她真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我说没有就没有。”她气恼地轻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 高尘顺势后仰,刚想继续捉弄她几句,这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屋中旖旎暧昧的氛围。 “师傅?”孟慕晴得见来人,忙整理衣袍,脸上腾升的热度顷刻间降了不少。 白胡子稳步进屋,狐疑地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转。 他这一生什么事没见过?他们二人那诡异的气氛,又岂会察觉不到? “老夫来得好像不是时候。”白胡子捻着胡须打趣道。 孟慕晴慌忙想解释,可她快,有人更快。 只见高尘理直气壮的点头:“确是如此。” 白胡子顿时愣了,好嘛,他不过随口一说,徒弟居然还真应了? “师傅,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孟慕晴伸手探向高尘的后腰,隔着衣衫轻轻拧了一把,再以眼神示意他别太过火。 高尘似隐忍疼痛般,委屈地看着她,那足以柔化人心的眼神,让孟慕晴险些没能把持得住。 “咳咳!”白胡子忍无可忍地重重咳嗽几声,他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儿,竟被视而不见?小徒弟就算了,如今连徒媳也跟着学坏,真真是过分至极。 孟慕晴刷地红了脸,双手无措地扯着袖口。 都怨他,好端端说些有的没得,害得她也跟着乱了方寸,竟把师傅冷落在旁。 埋怨的眼刀咻咻朝高尘投去,殊不知,她的埋怨却被高尘视作暗送秋波,不仅没怒,反而还不着痕迹地朝她眨眨眼。 “你们午后便要启程返京,”白胡子眼角一抽,只能忽略掉两人眉来眼去的小动作,“这是之前小千寻人为你做的东西。”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牛皮,没好气地搁到桌上,声响不小,一如他此刻怨念十足的心情。 孟慕晴眼睛蹭地亮了,看也没看高尘伸手将牛皮打开。 摊开的牛皮里包裹着的是八根银针,手指尚未碰触到,就能感觉到银针散发的寒气。 “这些日子你对脉络、毒草颇有一番了解,此针无坚不摧,用以防身最合适不过。”白胡子沉声解释,“若沾上剧毒,只一针足以致人毙命。” “多谢师傅。”孟慕晴满心感激,“麻烦您了。” “无妨,谁让你是老夫的徒媳呢。”白胡子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觉这事有多大,于他而言,这仅是分内事罢了。 “嗯。”孟慕晴没有多言,但这份情她却牢牢记在了心上。 高尘脸色一黑,将牛皮随意裹上,此物一出现,晴儿的心思就全放了上去,还是少看的好。 “诶!你干嘛啊?”孟慕晴有些吃惊,她还没好好看一下呢。 “回程的路上你慢慢看便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高尘拧眉说,看似平静的话语里,却透着几分酸气。 白胡子不忍直视徒弟醋坛子打翻的幼稚模样,索性扭头往屋外走。 “你看你,把师傅给气跑了。”孟慕晴狠狠瞪了高尘一眼。 “师傅是明事理之人,岂会因这点小事动气?”高尘挑眉反问。 “哼,懒得和你说。”他总能找出千万种理由,“咱们下午就要返京,是如来时一样,乔装打扮,还是怎的?” 高尘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自然是表明身份。” “为何?”孟慕晴不太赞同,“大张旗鼓回京,朝廷必会得到消息,说不定半道会派人来拦截,而且,京师那些针对你的人,或许也会再次出手。” 和离的事还没解决,星罗族求娶的事刚发生不久,他们这时堂而皇之返京,不是招惹麻烦吗? 高尘含笑不语,但姿态一如既往的坚决。 “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孟慕晴总觉得他另有目的,却猜不到,只能逼问。 “不告诉你。”高尘故作神秘,并未替她解惑。 “你这人!”哪有他这样的? “我总归不会害你。”以她的聪慧过不了多久便能想明白,又何需他在此时明说? 孟慕晴翻了个白眼:“不说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 她气呼呼地跺跺脚,绕过高尘径直往门外走。 高尘摇头失笑,拔脚跟了上去。 吃过午膳,小黑率领千沙众人亲自护送他们出谷,行过那条窄小的山路后,刚抵达上方,孟慕晴就看见了停放着的马车,以及后方装载着好几个木箱的木车。 “这些是?”她面露疑惑。 “是师傅他老人家备的书册拓本。”小黑咧嘴笑道,“都是些毒药配方,只需用药剂浸泡,上边所攥写的文字便会显现出来。” 为了方便她回京后继续钻研毒术,又不会让书册落入旁人手里,这些书页都是用特别的毒浸泡,且是蘸着书写,若对毒术了解甚少者,即使把书册拿去,也难看到内容。 孟慕晴大受感动,毒经上的确有此秘毒的记载,她也曾翻看过,要配制将字迹隐形的毒剂,需要耗费十多种草药,并且花费不少精力。 “师傅真的有心了。”她低声喃喃道。 算算时日,这些书理应是她习毒后没几天,就开始着手准备的,而她直到现在才知晓此事,单是这份良苦用心,就足以令她动容。 “劳烦你转告师傅,我会爱惜这些书册,不会让任何人将它们夺去。”孟慕晴肃了脸色,话说得很是郑重。 “行,没问题。”小黑拍着胸口答应下来,随后,便在暗中与高尘对视一眼。 后者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两人似在无形间达成了什么协定。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孟慕晴敏锐捕捉到他们俩的举动,眉黛一抬,眼中漫上几分狐疑。 小黑握拳轻咳:“我这是在提醒师弟,别忘了这次千沙出动的酬劳。” “······”他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吧? 孟慕晴颇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啦,就算他忘了,我也会把银子送到,绝不会亏了你。” 这次千沙出力不小,没有他们,也许她这会儿还被困在草原无法脱身,仅是银两上的弥补,她怎会推脱? “哈哈,不愧是师弟妹,诺,这是单子。”小黑得意的大笑着,手利落探进袖中,将一份账单取出来,递给孟慕晴。 这东西他可是备给师弟的,没想到师弟妹会主动应下,有她的承诺,他哪还用得着担心师弟会不给钱? 孟慕晴刚要接过,那份清单却在半空被另一只手抽走。 “银两不会少了你。”高尘神色漠然的说道。 有他在,怎能让晴儿自掏腰包? 收好清单,他看也不看小黑搂着孟慕晴飞身跃上甲板。 第三百零五章 风雨同舟,荣辱共享 车列缓缓启程,朝着森林外围进发。 孟慕晴挣扎着退出了高尘的怀抱,红着脸说:“在旁人跟前你就不能着调些吗?” 总是这般搂搂抱抱多羞人? “你是我的娘子,有何不可?”他便是要所有人皆知,他爱她,疼她。 “哼,和你说不通!”孟慕晴索性撇开头,虽是恼怒,但嘴角却无意识上扬着。 世上万千女子,谁人不想心仪之人将自个儿捧在手心?她也不能免俗。 高尘挑的返程路是人来人往的宽敞官道,路上偶过城镇,他还特地吩咐入城歇息,没有戴上人皮面具,更没有做任何伪装,明目张胆地现身在人前。 这样的做法以至五皇子与五皇妃同时出没的消息长上翅膀,传遍各地。 之前在隐卫和千沙联手推助下,早有流言四起,传言他们二人在从流寇手中脱身后,就在四处游玩,如今百姓亲眼目睹两人如胶似漆的恩爱画面,更是对流言信了十成。 “我就说嘛,传闻五皇妃和五皇子鹣鲽情深,怎么会水性杨花和番邦搅合到一起?”酒楼大堂里,不少百姓纷纷谈论着此事,“定是番邦那些居心不良的蛮夷想挑拨他们的关系,好让五皇子和朝廷离心。” “这些杀千刀的家伙,就该抓起来碎尸万段。” “现在真相大白,朝廷也该收回旨意了吧?不然,岂不是让蛮夷的奸计得逞吗?” 附和声层出不穷,这些百姓不乏有曾经在暗处辱骂过孟慕晴之人,现在自觉污蔑了她,心中生愧,更是对星罗族恨到了骨子里,认定是他们施了诡计,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隐卫一直留意着民心,得见民心偏向自家主子,便趁着入城落脚歇息时,特地禀报了此事。 “哦?各地百姓当真幡然醒悟了?”孟慕晴搁下茶盏,满脸喜色,“这真是太好了!” 只要民心倒向他们,就是最大的助力! “朝廷肯定得了信儿,也许没等我们回京,圣上就会遵民心,收回旨意了。”她喃喃低语道。 “尚缺一把火。”高尘摇摇头,“仅凭民心,不足以让父皇收回成命。” 圣旨已下,且举国皆知,若无台阶,父皇岂会轻易改变主意? 他的话宛如一盆凉水,浇灭了孟慕晴心中的愉悦之情。 “说得也是啊。”她略显失落,“皇上素来重脸面,就算已有此心,也不会轻易把圣旨收回去。” “不同这般难过。”高尘口风一转,轻笑道,“此事我自有办法解决。” 父皇缺的是契机,一个既能保全朝廷威名,又能顺应民心的借口。 “怎么说?”孟慕晴忙急声追问。 “佛曰不可说。”高尘神神秘秘的样子,着实令她好生恼火。 又是这样! “话说一半很好玩吗?”她郁闷地撅起嘴来。 高尘没有接话,但那气定神闲的姿态,却已是最好的回答。 他总是喜欢捉弄她,看她因自个儿跳脚、恼怒。 “快说啦。”孟慕晴一把揪住他的袖口,铁了心要得到答案。 高尘意味深长地睨了眼袖上那只作乱的小手,唇角轻扬,竟是没搭理孟慕晴,反而闭目轻靠着椅背养神去了。 “诶?和你说话呢。”孟慕晴气得鼓起腮帮,明媚的眸瞪得圆溜溜的,似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沉默。 “你故意的对不对?” 还是沉默。 “行,你继续装吧,我出去转转。”孟慕晴恼羞成怒般起身,抬步朝门外走。 步伐还没迈开几步,手腕就被人大力握住,紧接着一股力量带着她往后倒去,精准无误地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是想好不再理我吗?松手!”她咬牙切齿地命令道,余怒难消。 高尘哪肯撒手? “同你闹着玩罢了。”他轻声说道,嗅着她发髻间散发的淡淡香气,只觉沁人心脾。 孟慕晴虎着脸任他好话说尽,也没要原谅他的迹象,直到第二日启程时,她依旧对高尘视而不见。 清讫和小白守在马车边,瞧见自家主子像条小尾巴似的紧随着夫人,而夫人却爱理不理的画面,不由有些好笑。 “要去提醒下主子这是大街上吗?”小白侧目看向清讫,极力想替主子维持在人前的伟岸形象。 “想去你自个儿去。”他眼瞎了么?没瞧见主子正乐在其中?这叫夫妻间的情趣,他懂什么? 小白默默幻想着打扰夫人和主子谈情说爱的后果,立马就将这念头拍飞。 孟慕晴努力忽略掉身旁如影随形的男人,踩着矮凳上车。 “哒哒”,马蹄声从街尾传来。 “五皇子!”一名衙差朗声高唤。 孟慕晴忙转头看去,怎的又是衙门的人? 高尘一改方才黏糊的模样,孤身立在车旁,如遗世孤立的青莲,清冷且尊贵。 衙差在一米开外的地儿停下,利落地翻身下马后,端着殷勤的笑迎上前来。 “奴才见过五皇子,见过孟······”姑娘,余下的二字在头顶上落下的冰冷目光中彻底消音。 即使没有抬头,那仿佛要刺穿人心的目光,依旧让他生惧。 “你唤她什么?”高尘脸廓冷峻,四周仿佛一跃步入寒冬。 衙差的腰身愈发弯了下去,额上甚至冒出了一层凉汗:“是奴才失言,奴才拜见五皇妃。” 孟慕晴好笑地看了高尘一眼,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竟也值得他动怒? “无妨,你且起来。”她大度的挥了挥手,不愿计较。 衙差未唤她五皇妃,不过是因为朝廷之前颁布的圣旨,他并无过错。 衙差偷偷抬眼看向高尘,没有五皇子的恩准,他哪敢擅自起身? “咳!”孟慕晴轻咳一下,暗示他大事化小,莫要为难一小小的奴才。 高尘这才收回了那逼人的目光,只脸色仍是一片冷漠。 “有什么事你说吧。”孟慕晴代他发问,他心情不爽快,哪会愿意亲口询问? 衙差满心感激,五皇妃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心善、宽厚的贵人啊。 “奴才奉知府大人之令,前来邀请五皇子与五皇妃到衙门小坐,知府大人正在升堂办差,分身不暇,无法亲自来此请二位。” “不必了。”孟慕晴婉言谢绝了知府的好意,“我们正要启程上路,无需再麻烦衙门,你回去吧。” “这!”衙差有些不知所措,五皇子驾临小镇,作为地方父母官怎么着也得好生款待才是啊,不能把人接回去,他岂不是办事不力吗? “五皇妃的命令便是本皇子的。”高尘冷声说道,“与其把心思放在讨好贵人上,不如安心为百姓办些实事。” “五皇子教训得极是。”衙差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哈腰地应下。 高尘懒得多看他一眼,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便跃上了甲板,牵着孟慕晴入了车里。 清讫和小白双双飞上马车,扬鞭策马启程离城,两辆车列从衙差身旁经过,飞扬的尘土溅了他一脸。 直到车列远去,一旁旁观的百姓才叽叽喳喳地谈论开了,他们莫不是对高尘离去时的那番话拍手称快,更是对他肃然起敬。 “你是故意的吗?”孟慕晴端坐在软垫上,斜睨着高尘。 “故意什么?”他略显不解,似没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孟慕晴哼哼两声:“以你的性子,什么时候会在人前当众落人面子了?” 在百姓跟前斥责知府心思不纯,这不像他会做的事。 “哦?”高尘反问道,“那你说我这么做有何用意?” 这是不打算否认吗? 孟慕晴听出了他的意思,心神一凝,仔细猜想他的真正目的。 高尘没有打扰她,沉默着持起她的柔荑,轻轻抚摸。 “我明白了!”半响后,孟慕晴似醍醐灌顶般惊呼出声,“你想借此来换取为民着想、谋福的名声。” 别小看了这样的举措,若百姓死心塌地的认定他心系黎民,那么就算这次的风波将来再发生,百姓也不会轻易倒戈,站在他的对立面,而是会替他辩解,为他说话! 高尘面露赞许,不愧是他的丫头,心思果然通透、聪慧。 “只是,这样做会让圣上心中膈应。”说是膈应还算轻的,以圣上对他现有的忌惮,若在坊间他声望太高,指不定又会被误以为有夺嫡、争位之心,闹出什么幺蛾子。 如此想着,孟慕晴的神色不由严肃起来:“你究竟是何盘算?” 她能想到个中利弊,没理由他会不知,但他仍执意这样去做,难不成是另有打算? 孟慕晴定眼凝视着高尘,等待他为自个儿解惑。 “即使什么也不做,父皇心中的猜疑亦不会减少一分。”高尘语调凉薄,甚至透着几分嘲弄,也不知是在嘲讽那身居至尊高位的帝王,还是在嘲讽贵为皇子却屡受猜疑的自己。 孟慕晴心尖一疼,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都会陪着你,不管前边迎接我们的是什么。”她一字一字地说道,“风雨同舟。”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道尽了她满腔的柔情与决心。 高尘微微一怔,唇边荡开了一抹春风般轻柔的笑来。 “嗯,风雨同舟。” 第三百零六章 回乡探亲,亲人相见 马车驶离城镇后,却不是朝皇城的方向去的,而是朝着南边行进。 孟慕晴极快就发现了这一点:“这不是回京师的路,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南下。”高尘伸手把她从窗边捞了回来,“小心点,路上颠簸别摔出去了。” “我是小孩子吗?”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老话常说,淹死的都是会泅水之人。”高尘淡淡地说道,一句话却令孟慕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好,这事算我不对,害你担心了。”她全然忘了就在不久前,还再同高尘置气,那些微不足道的恼怒,在他的关心下早就随风化了、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幸福与甜蜜。 高尘略感满意,神色放柔了许多,轻声道:“不是答应过你在返京前,会陪你回苏州一趟吗?” “诶?”孟慕晴倍感吃惊,略微一想,便在记忆里找寻到了这事,“我都给忘了。” 她懊恼地咬住唇瓣,那天他们的确有说好寻机会回苏州去探亲,但后来发生的事太多,以至于她自己都把这事抛在了九霄云外。 “我没忘就好。”答应她的事,他会一一履行。 孟慕晴有些感动,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被心爱之人放在心尖上在乎,更值得女子开心的呢? “其实以后多的是功夫回去,没必要非得挑现在。”她冷静地分析道,“我是很久没见着家里人,也很挂念他们,发生这么大的事,爹娘他们定十分挂记,可是,这一路上我们不曾隐瞒过行踪,朝廷必得了信儿,若耽误返京的时日,也许圣上会降罪于你。” 他的处境本就如履薄冰分外艰难,没必要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相信爹娘知道内情,也会谅解的。”孟慕晴轻笑着,将对家人的思念狠狠压制在了心底深处。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和他的安危相比,其他的事可以暂且搁置,容后再说。 “自赐婚至今,我尚未登门拜访,”高尘哪舍得让她退让?“正好趁此机会前去与岳父岳母叙旧。” “但是!”孟慕晴欲言又止。 “没有但是。”高尘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晴儿,以心换心,你为我着想的已经足够多了。” 他也该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孟慕晴感动得眼圈泛酸,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夫妇,其夫郎也绝不会为娘子付出至此。 “别哭。”高尘神色一暗,抬手拂去了她眼角几欲落下的晶莹泪珠,“我只想让你开心罢了。”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的眼泪。 “高尘,”孟慕晴语带哽咽,“谢谢你。” 谢谢你,爱她如斯; 谢谢你,对她倾心相待。 “傻丫头。”三分宠溺七分无奈的叹息滑出唇齿,高尘手臂一伸,将人稳稳揽入了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我只怕对你不够好。” 她随他吃尽苦头,随他遇上万般危险,而他却没能护好她,所能做的,不过如此而已。 孟慕晴无声落下泪来,脑袋用力摇晃着:“够了!真的够了!” 两辈子除了家里人,从未有谁如他这般待她,这份心,这份情,她死亦值了! 高尘沉默不言,只静静拥着她。 漂浮的车帘外偶有暖光洒入,将二人紧紧依偎的身影笼罩着,仿若一幅美丽画卷,分外温馨。 车列南下江南的消息不到三日,就传入了京城,消息灵通者都闻得了此事,有文臣当朝进言,状告高尘不顾朝堂政务,不思进取,奏请高永帝下旨严惩,勒令他回京,并要将孟慕晴带回,给星罗族一个满意答复,缓和两国间愈发紧绷胶着的关系。 早就得到高尘密信的九门都统及副将,当场站出来与文官据理力争,且言辞凿凿,利用坊间近日对星罗族不利的谣言为证,声称星罗族包藏祸心,大阳绝不能在此节骨眼上再度让步,使他们的奸计得逞。 张泽海也挺身而出,罗列出孟家在大阳各城各镇的店铺数量,以及每年缴纳给朝廷的税银等证据,大阳不能失去孟家,更不能与孟家离心,故而,他率先提出,请求帝王收回和离圣旨的事,此言一出,瞬间激起千层骇浪,引来一众文官的讨伐。 高永帝被朝殿吵吵闹闹的声音惹得头疼,只得下令退朝,压住此事,没有接纳任何一方的提议。 朝堂上的异动,被留在皇宫中的探子飞鸽传书送到高尘手里,即使隔着千里之遥,他仍对局势了然于心。 入秋后的江南景色奇美,清湖碧波荡漾,随处可见枝影婆娑的密林,入江南境内,依稀能见不少文人墨客流连于林间、河边吟诗作画,一派清雅之态。 “明明离开不足一年,我却总觉有好久没有回来过了。”孟慕晴挑开帘子,张望着马车外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景致,感慨道。 “当真不用早些派人回去报信?”高尘询问道,他有提醒晴儿写封家书,让隐卫快马加鞭送回家去,好让府中做好准备,但她却始终不肯。 “提前写信回去,不就没有惊喜了吗?”孟慕晴俏皮地眨眨眼。 “任性。”高尘纵容地笑了,或许以后得陪她多回几次故乡?打从来到江南,她的心情比平日好上百倍,便连性子也活脱了不少。 孟慕晴笑道:“不是你说的,让我偶尔放松些吗?” 她的任性都是他宠出来的。 “这样很好,继续保持。”高尘没有生气,反倒认为现在的她比以往更加真实,活得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虽任性,却也无忧无虑,他没有告诉孟慕晴,她想隐瞒消息的举措大抵是行不通的,毕竟这一路上,他们可没潜藏踪迹,而是明目张胆前来,恐怕还未抵达江南,消息就已被江南境内的府衙得知,而孟家更是会提早得信。 她难得犯傻,他岂会揭穿? 而事实一如高尘所料,马车刚到达苏州城,城门前早早就有衙门的衙差相迎,接替烈武涉的苏州知府正紧张地整理着身上的官袍,站在人群最前方。 一眼望去,与衙门众人衣着不同的便是得到消息等候在此的孟家人。 孟华遥一席墨色儒袍,腰间束着玉带,神色看似沉稳,然,他不断远眺的目光,却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人怎的还没到?”孟华遥低声嘀咕,想想离家许久的女儿,只恨不得能马上见着人。 “爹,”孟轻歌噙着抹风流倜傥的邪笑,“知府不是说三妹不久前才刚入江南吗?算算脚程怎么的今儿也能到,你就别着急了。” 孟家这次前来接人的,只他和大哥孟轻礼以及孟父,孟母留在府中照看还在襁褓里的一双孩子,孟家其他人,则在别地管理铺子,原本在得知孟慕晴平安无事回到大阳,且就在五皇子身旁后,孟华遥也打算离府处理生意,但又碰上番邦使臣来京,他哪儿还有心思理会旁的? “二弟所言甚是。”孟轻礼点头附和。 “小妹待会儿见到大哥,肯定会大吃一惊。”孟轻歌笑得群魔乱舞,“说不定还会责怪大哥擅自离开五皇子府一事。” 他不提此事尚好,一说孟轻礼立即沉下脸来。 “轻礼,切忌一会儿见到五皇子,不可无礼。”孟华遥沉声劝道,“慕晴虽是在京城失踪,但五皇子冒着大不韪四处寻她,还因此丢官,让朝廷对他诸多不满,就凭这些足以看出他对慕晴之心,之前有再多怨言,也该放下了。” 他知道,大儿子对五皇子十分不悦,但五皇子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多了,女儿遭难他不是不气,不是不急,可人现在是平安的,自然该前事尽散,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不可内乱。 这些道理孟轻礼心如明镜:“儿子懂的。” 他勉强缓了下脸色,但对高尘却很难再有以前的好脸色。 “马车到了。”站在城门外的知府乍一见到官道尽头徐徐驶来的马车,当即惊呼出声。 孟家人立即止了话侧目看去。 而孟慕晴隔得老远,也看见了人群里的熟悉身影。 “是爹,还有大哥、二哥!”她蓦地捂住嘴,眼眶中渗满了泪光。 多久了?有多久不曾和亲人相见? “加紧进城。”高尘轻拍了下她的肩头,无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并吩咐加速前进。 “他们怎会到城外相迎?”孟慕晴抹了把眼泪,“停车。” 她怎可让长辈亲自迎接,而自个儿乘马车前去? 小白咻地勒紧缰绳,挑开了帘子,神色颇有几分为难。 主子吩咐加快脚程,而夫人却下令停车,他究竟该听谁的? 高尘无奈地揉了下眉心:“罢了,我陪你下车便是。” 她的心思他了若指掌,自是要陪在她身边。 “嗯。”孟慕晴扯了扯嘴角,笑容灿如车外暖阳。 两人十指紧扣着下车,徒步朝城门走来。 知府冷不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哪还站得住脚?忙拔脚迎上前来。 “下官参见五皇子。”他利落地打了个千,而后,又接着说,“参见五皇妃,二位车马劳顿,辛苦了,下官同孟府商议,在孟家为两位设宴接风。” 第三百零七章 恐吓 孟慕晴略一点头,便绕过了知府抬脚走向等候在旁的亲人。 “爹。”她哽咽地唤道,手足无措地止步在孟华遥身前。 “回来就好。”没有苛责,没有责备,仅是一句暖人肺腑的欣慰之言。 泪水夺眶而出,宛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高尘撇撇下知府缓步上前,大手轻轻拍了拍孟慕晴的肩头,附耳低语:“别哭了,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呢。” 他总是知道如何能让她最快平静下来。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孟慕晴失控的情绪竟有所缓和,她难为情地抹了下泪渍,强笑道:“太久没见到亲人了,一时有些情不自禁。” 城门前旁观的百姓皆带着善意的微笑,为人父母者,为人子女者,都能理解这份思亲之情,他们不仅不觉孟慕晴有多失礼,反倒觉得这样的五皇妃颇有人情味儿,是个好的。 城门处到底不是说话的地儿,短暂的寒暄后,孟华遥就引着人回孟府,知府极有眼色地没有跟来,而是寻了个理由匆匆告辞,一大家子人团聚,他这外人杵在其中合适吗?与其如此,不如先行告退,待接风宴上再现身。 孟家的马车停靠在城门内的街上,高尘亲自牵着孟慕晴上车,还体贴地为她拍去衣诀上的尘土。 不经意间的小举动,孟华遥看在眼里,若说之前,他对五皇子存了一丝埋怨,那么此刻,这份埋怨已抛去了九霄云外。 孟母早早就梳妆打扮候在了府门前,扬长脖子眼巴巴张望着幽静小道的尽头,盼着能早一点见到女儿。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她眸光一亮,却在看到赶车的家丁时,喜色尽褪,少有的浮现了几分不耐。 “她怎的又来了!”孟母低声咕哝,但面上外露的情绪却已被摁下,端着与往常无异的温婉笑容,静静站在石阶上。 关家马车在府门前停了下来,家丁率先下车,将马凳子搁在地上,而张慧则由两名婢女扶着慢悠悠行出车厢。 “哟,姐姐,你这是知道妹妹我要来探望,专程候在这儿呢?”张慧挑眉笑问,“都是自家人,哪用得着这般客气?” 孟母没有解释,论口才,她远不是张慧的对手,倒不如由她去,省得她又多心。 她能忍,但她身旁的婢女却是忍不了的,这人几次三番上门,摆足了姿态,不就是想给夫人添堵吗?这次说什么探望,哪会这么巧?小姐今儿归家,她今儿也挑今天登门?说她没私心谁信啊! “夫人得知小姐和五皇子返乡探亲,特地在这儿相迎呢。”婢女反驳回去。 张慧笑脸一僵,她何尝不知今儿是个什么日子?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介下人,竟敢当众拨了她的颜面,脸色顿时沉了:“姐姐,你府上的下人也太不知礼数了,好在今儿是妹妹我,要换做是别家夫人,指不定会以为姐姐你不会调教奴才,平白损了孟家的名声。” 婢女气得脸颊通红,刚想回嘴,却被孟母抬手制止。 “还不请人去前厅小坐?”她不愿在今日发生任何不快,有些事忍忍就过了。 张慧趾高气昂地朝婢女轻哼一声:“还不快些带路?” 孟慕晴隔得老远,就见到了府门前对持的众人。 她轻轻挑开帘子,眯眼一看,小脸刷地沉了,尤是在看见张慧盛气凌人的姿态时,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冷怒。 她今日归家,张慧不可能不知,却故意登门,只怕是仗着高湛现在在朝堂得势,想来看他们的笑话。 “二哥,快些过去,我担心娘会吃亏。”孟慕晴放下帘布,向驾车的孟轻歌说道。 后者一扬马鞭,嘶鸣的马叫声传出甚远。 尚未进门的张慧立时停步,下颚高高抬起,俨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若她惹你不快,只管放手惩治便是。”高尘伸手抵住她的额心,轻声说,“此次回京,我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你的意思是要正面迎战了?”孟慕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又惊又喜。 “正是。”他早在出关那日就想明白了,既然他的隐忍换不来安宁,那便放手去争,他再也不要看到身边的人因他受苦,为他饱受委屈。 孟慕晴心尖微颤,眸中染上几分激动的笑意:“好,咱们就和这些人斗上一斗。” 话音刚落,马车已抵至府门前。 高尘朝她伸出了手掌,无声发出邀请。 孟慕晴含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随他一同下车。 “呀,这光天化日的,你们怎能如此不着调?”张慧捂嘴惊呼,暗指两人有失体统。 孟家人齐齐皱眉,在他们眼里,慕晴仍是五皇妃,与五皇子行为举措亲密些无可厚非。 孟慕晴弯唇笑道:“不着调?再如何不着调,怕也比不得某些人当初私相授受,与人苟且吧。” 轻柔的话语宛如利刃,霎时刺破了张慧得意的笑脸,阴鸷的目光恶狠狠朝孟慕晴扔去,若是眼神能杀人,她这会儿大概早已被万箭穿心了。 高尘脸廓一冷,抬步上前将孟慕晴护在了身后。 “关夫人。”语调冰冷,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五皇子怕是叫错了。”孟轻歌漫不经心摇晃着骨扇,“姨娘她啊,早在数日前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夫人,而是关家的一名妾姬。” 这事莫说高尘不知,便连孟慕晴也是初次听闻。 孟轻歌凉凉睨了眼脸色难看的张慧,不是他喜欢揭人伤疤,可有些人放着好生生的日子不过,偏爱送上门来找罪受。 他继续说:“前不久,姨娘去青楼大闹了一回,据说砸了不少名贵器皿,害得关家损失了一笔不菲的银两,这不,关家一怒之下,就把她贬为了妾姬,啊,说起来,我还听关家的下人说,若非姨娘抱着夫郎的腿,死活不肯离门,指不定连这妾姬都捞不到呢。” 还有这茬? 孟慕晴先是一惊,随后竟佯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来:“罢了,姨娘心里苦得很,难免说话难听了些,本皇妃能体谅姨娘,姨娘还请照顾好自个儿,毕竟,您是本皇妃的长辈,又是三皇子侧妃的生母,真要有个差池,本皇妃和琼华夫人可是会担心的。” 她特地咬重了侧妃二字。 张慧只觉面上似被人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 “你们!你们!”她怒指着孟家人,胸口起伏不定。 孟慕晴秀眉一皱,抬手挪开了张慧的手指。 “快扶姨娘上车,姨娘怕是犯病了,回去后寻个郎中好好看看。”她侧目向愣神的关家下人吩咐道。 两名婢女忙不迭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张慧,想带她离开。 “本夫人不走。”张慧哪肯就这样示弱?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盼了多久?心心念念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张云面前抬起头,将她狠狠踩在脚下吗? 如今她的女儿嫁进了皇家,三皇子又是极有可能问鼎大宝的皇子,指不定日后,水筠便是皇后!她何需惧怕这帮人? “姨娘,”孟慕晴迈开步伐,稳步朝她走来,面上仍是那派温婉贤良的模样。 张慧瞪眼怒视她。 孟慕晴近身后,俯身凑近她的耳边,柔声说:“您是不是眼看着三皇子得势,就以为能借此狐假虎威?” 她在说什么? 心思被看穿,张慧难免有些慌乱,却还想保持仪态,不在孟家人眼前矮下一截。 “可姨娘您有想过,若哪天三皇子得知他府上那位皇孙原来不是他的亲身骨肉,你猜,三皇子他会如何?”柔如春风的低喃,似惊雷炸得张慧险些魂飞魄散。 “你······你胡说八道!”她脸色骤变,却仍在嘴硬。 “是不是胡说,姨娘心里自是清楚的,”孟慕晴毫不理会她的虚张声势,她早就受够了这人!仗着娘性子柔弱,又顾念旧情,一次次骑到娘的头上作威作福,不就是依仗着有个飞上枝头的女儿吗?她倒要看看,若失去了这份依仗,她和孟水筠会是何等可悲的下场! 孟慕晴温柔地理了理张慧的衣襟,低声道:“姨娘可曾听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人在做什么,老天是看着的呢。” 说完,她抬眸朝张慧微微一笑,便转身回到了高尘身边,丝毫没有理会张慧那张阵青阵白的脸。 恐惧吗?害怕吗? 呵,这仅仅是开始。 一抹寒芒在眼底掠过,从今日起,她要将这些逍遥了太久,享受了太多荣华之人,一一拉下云端,让她们尝尝前世她曾遭受过的痛苦! 高尘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别伤着自己。” 手指轻轻拨开她握紧的拳头,在看见掌心刻下的印记后,忍不住责备地瞪了她一眼。 孟慕晴歉意地笑笑,她这不是一时没控制住吗? “不许再有下次,”高尘轻叹道,对她,他总是心软的。 “咳咳!”被忽视了许久的孟华遥,握拳轻咳几声,打断了两人间暧昧、旖旎的氛围。 孟慕晴羞红了脸,她竟会忘了家人还在身旁······ 相较她的羞涩,高尘倒是坦然自若,不仅没放开她,反而顺势扣住了她的五指,十指交缠。 第三百零八章 弟弟妹妹 目送关家马车行远,孟慕晴才陪着亲人进了府门,至于张慧回府后,会否把今日的事传信告诉孟水筠,她浑然不在意,她既敢把话挑明,就不惧怕孟水筠会知道,更者,即使她知道又如何?杀人灭口?或是日夜难安?不论是哪种可能,都是她想要看到的。 刚入厅中,孟慕晴就被嬷嬷手中的两个小宝宝吸引去目光。 “这就是弟弟妹妹吗?唇红齿白的,好生可爱。”她咻地挣脱高尘的大手,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手指轻轻捧着尚在襁褓里的一双幼童,一边轻抚,一边感叹,那副欢喜愉悦的样子,令高尘微微一怔,心尖似被什么东西拂过。 也许补办完成亲大礼,这子嗣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淡色的唇无意识上扬,笑如昙花,惊艳了众人的眼。 孟轻礼冷峻的脸色略显缓和,看在五皇子确是在意三妹的份儿上,先前他的疏忽,他暂且不提便是了。 “哈哈,娘,你瞧,妹妹睁着眼睛看我呢。”孟慕晴笑得眉眼弯弯,身子又凑近了些,“妹妹,我是你的三姐哦。” “你这丫头!”孟母捻着手绢捂嘴笑骂,余光朝高尘轻扫而来,轻声道,“慕晴初次见到一双弟妹,心中欢喜怠慢了五皇子,请五皇子见谅。” 高尘摇头笑道:“无妨。” 她这副快乐的样子,正是他期盼能看到的,又岂会怪罪? “五皇子,”孟华遥略一拱手,“慕晴和内子许久不见,有不少体己话要说,不如您随草民去书房坐坐?” 高尘脸色微肃,不舍地看了全然把他忘到九霄云外的丫头一眼,颔首道:“如此也好。” “您请。”孟华遥侧身让步。 高尘出门前冷不丁回头,却见孟慕晴丝毫没在意他的去留,不由心头一堵。 子嗣的事还是过几年再谈吧,否则,以这丫头对孩子的喜爱,往后还不得一颗心扑到孩子身上去? 他率先离去,孟华遥叮嘱孟母几句,方才带着两个儿子挪步前往书房。 “呜······”襁褓里的女婴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见此,孟慕晴忙收回手指:“他们这是倦了吧?快带回房好生安置,外边天凉,别受寒了。” “是。”嬷嬷裹好襁褓欠了欠身,出门去了。 孟慕晴恋恋不舍地目送宝宝离开,回神后,这才发现高尘和爹、两个哥哥都不见了人影。 “什么时候走的?”她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你啊你,只顾着逗弄弟弟妹妹,竟是把五皇子冷落到一边,”孟母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五皇子陪你回家探亲,你怎能这般怠慢他?若是五皇子因此事心里不痛快,岂不是要生隙了吗?” 看似责备的话里,藏着的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切。 孟慕晴吐了吐舌头,挽住孟母的臂膀,娇嗔道:“娘,五皇子哪有您说的这么小心眼?他才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和女儿置气呢。” “那是五皇子气量大,”孟母虽放了心,但仍不忘提醒,“你万不能因为这样就对他诸多怠慢,要知道啊,这夫妻相处最忌讳的就是这些小事,积少成多,娘就怕······” “好啦,”孟慕晴连声打断了她的絮叨,“这些理女儿省得的,您就放心吧。” “你也怪娘磨人念叨,五皇子到底是贵胄,和寻常人家不同,你嫁进了皇家,将来就得依仗他,娘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他的,正是如此,你才得更加小心。”她唯一担心的,是女儿和五皇子闹什么不快,使得女儿伤心难过。 孟慕晴轻靠着孟母的肩头,柔声说:“娘的苦心女儿明白。” 不论她做错了什么事,不论她有多任性,娘始终待她如初,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她岂会埋怨娘唠叨? “女儿最喜欢听娘讲道理了。” 孟母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就会哄娘开心。” “哪有?女儿说的是事实嘛。”孟慕晴直起身子,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直把孟母逗得咯咯发笑。 谈笑片刻,孟母便走到上首坐下,笑意减淡了些,倒是添了些许严肃,问起了这段时日来的种种事。 孟慕晴挑挑拣拣,只说了个大致,且和坊间的传言一样,毫不提及被困番邦的事。 她身在千沙楼时曾给爹写过信,拜托爹以委托千沙寻她的理由来解释千沙出没在番邦的事实,把高尘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撇清关系,她料定爹不会把此事告诉娘,让娘担心,故而毫无压力的隐去了软禁这桩事,只说遇上了流寇,被高尘所救,然后两人便在各地游玩。 “那你可有受伤?不行,我得请郎中过府来,替你瞧瞧。”孟母说着就要朝门外唤人。 孟慕晴赶紧拦下她:“娘,女儿身体利索得紧,没必要请什么郎中,再说咯,就算您不信女儿,总得信五皇子吧?女儿若有伤在身,五皇子哪会带着女儿游山玩水?” “这倒也是。”孟母暗暗点头,觉得此话颇有一番道理,“没受伤就好,娘这辈子什么也不求,只求你们能平安百岁。” 荣华富贵不过转眼浮云,哪比得上孩子们的健康安稳来得重要? 孟慕晴笑了笑:“女儿也盼着爹娘能平平安安呢,对了,娘,弟弟妹妹取名了吗?” 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从这些烦心事上挪开。 孟母并未察觉到她的小心思,摇头说:“名字本是在出生前我和你爹就想好了,但你又出了事儿,这不,就给耽误了下来,你爹他说啊,等你和五皇子平安回到京城,由五皇子取名。” 孟慕晴大受感动,眼中泛起了些许泪光。 “好呀,我晚些时候就把这事告诉他。” 爹娘为何迟迟不定下名字,不就是以此事来做个念想,盼着她平安归来吗? 既是爹娘的心愿,她又怎能不让他们如愿?想来,高尘和她也是一样的。 孟慕晴在前厅陪坐了近两个时辰,眼看着夕阳渐落,霞光熠熠,她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娘,我去书房看看。” “去吧。”孟慕晴没阻止她,挥挥手放了行。 孟慕晴健步如飞绕过长廊径直走向书房,刚入房外的院子,就被清讫给拦在了院中。 “清儿,你拦我作甚?”孟慕晴只觉古怪,目光越过她往门窗紧锁的书房看了眼,“莫不是他们在谈的事儿,我听不得?” 除此之外,她倒真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是主子和孟老爷交代的,任何人不得擅入书房。”清讫没正面回答她的询问,顾左右而言他。 孟慕晴眉黛一抬,心头的疑惑愈发大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爹和高尘这般神神秘秘? 没等她想出缘由,锁着的书房木门‘吱嘎’一声开启,孟轻歌和孟轻礼走在最前头先行出门,见她被拦在院中,笑容暧昧的打趣道:“三妹啊,我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的,你还担心五皇子会出事不成?” 孟慕晴面上有些发烧,她气恼地瞪向孟轻歌,哪个做兄长的会这般调侃自家妹子?真真是不着调! “哎哟,就是被二哥说中了,你也不能瞪人啊。”孟轻歌夸张地叫嚷着,“大哥,你瞅瞅,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就开了个玩笑,三妹她竟然瞪我。” 孟轻礼凉凉看着他,隐忍笑意地说:“你自找的。” 打趣谁不好,非要拿五皇子和三妹打趣,他不知三妹脸面向来薄得很吗? “晴儿。”高尘落后数步出来,见她来了,便快步绕过孟家两兄弟,朝她走去,“和岳母说完话了吗?” “你别随便乱叫人。”什么岳母,他们还没正儿八经拜过堂呢!当着两位兄长的面,孟慕晴只觉羞人。 黑眉轻轻一扬:“乱叫?” 她是他的娘子,孟夫人自该是他的岳母,乱叫一说从而何来? “五皇子,你这就不懂了吧?”孟轻歌摇晃着骨扇,似笑非笑地说,“三妹她是在害羞呢。” “二哥!”心思被戳穿,孟慕晴顿时恼羞成怒。 “口是心非的三妹,唤二哥作甚?”孟轻歌歪头问道,还特地咬重了口是心非四字,继续调侃她。 高尘眉宇间染上一丝不悦,他紧紧握着孟慕晴的手,抬眸朝孟轻歌看来:“长兄如父,孟二少你失言了。” 暗藏警告的话语,令孟轻歌好生吃惊。 他不就捉弄了三妹几句吗?五皇子竟会为此动怒? 望入那双深幽的黑眸,孟轻歌忙敛去面上的玩闹之色,心头既好笑,又觉欣慰。 孟慕晴红着脸轻轻拽了拽高尘的宽袖:“别再说了。” 高尘顺势点头,柔声说:“听你的。” 语调柔似春风,吹乱了孟慕晴心头的一池春水。 孟轻歌嘴角一抽,有些不忍直视如胶似漆腻在一起的两人,手腕轻动,将骨扇刷地别在了腰间:“大哥,走了,娘等着咱们用膳呢。” 说完,他大步流星朝院外走去,途径孟慕晴身侧时,不忘朝她投去抹暧昧的笑容。 第三百零九章 钦差高硫 午后孟府庭院,用过膳食的孟慕晴正陪着高尘在花园中漫步,途径的家仆在长廊处见着二人莫不是面露了然、暧昧的笑容,绕道而行,无人上前去打扰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你在书房和爹谈什么?竟谈了这么久。”孟慕晴轻踢着路上的碎石子,笑问道。 “不过是向岳父赔礼致歉罢了。”高尘抬手为她将一缕秀发别到耳后,“没什么要紧事。” “骗人。”如果只是为她失踪一事,有必要拦着人不许靠近吗?“你不说,我待会儿问爹去。” “难得回来,别操心这些琐事了。”高尘轻叹道,“万事由我担着,你只需安心陪家人便好。” 错过了这次,在回京后恐怕很难有如此安宁、轻松的日子。 孟慕晴岂会不知他的言外之意?眸光微微暗了暗:“眼下的时局哪容我们放松警惕?进府前,你曾说过不愿再退步忍让,方才又与爹密谈甚久,莫不是再商量联手之事?” 她压低了声音追问道。 高尘明显愣了一下,异样的反映足以让孟慕晴明白她的猜测是对的。 “爹怎么说?”含笑的脸庞当即变得严肃,“你答应过我的,任何事都不会瞒我,更何况此事事关你,也关乎到孟家,我不想被蒙在鼓里边。” 迎上她固执的目光,高尘的心终是软了。 “只是委托岳父在合适的时机站出来表态而已。” 合适的时机?孟慕晴略一沉思,便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想说服爹在日后争斗愈燃愈烈时站队支持你?” 高尘并未否认:“打从孟家成为第一富商的那一刻起,就逃不开皇权斗争的漩涡了。” 若是可以,他何尝想把晴儿的娘家牵扯进来? “我们已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晴儿还在他身边,还是他的娘子,孟家在世人眼中,便是他的势力。 这些道理孟慕晴心知肚明,上辈子直至最后,孟家也未在明面上选择一方势力支持,而是保持中立,极力想从斗争里脱身,保一宅安宁,可结果呢?不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一身骂名的下场? “爹和兄长们答应你了?”孟慕晴侧目凝视他,话刚问出口,她自个儿就笑了,“瞧我问的是什么话。” 爹如何能不应?孟家既被卷入其中,要么沦为上位者手中的棋子,要么只能奋起一争,她尚且能明白的事,爹和兄长岂会不明? “行了,有我在,孟家不会有事。”高尘轻敲了孟慕晴的脑袋一下,“就算我败了,亦会为孟家留下一条全身而退之路。” 成也好,败也罢,他将倾尽全力保全孟府,保全她。 “谁说你会败给其他人?”孟慕晴瞪眼看他,“你会赢的。” 他的能耐、才学、品性,比一众皇子高出许多,若这天下当真要择一明主,他当仁不让! “对我这么有信心?”高尘忽地俯下身,望入了她满是信赖的瞳眸里。 孟慕晴抵住他的胸口,躲闪般朝后退开:“别凑这么近啦。” “此处并无外人。”高尘轻声说道。 “那也是在光天化日底下。”亲亲我我像什么话?孟慕晴羞恼地瞪着他,“少插科打诨,你和爹说定后,接下来有何打算?既是要争,就得提早部署,”她顿了顿,待到面上的热度消散下去,才接着又说,“高湛这些日子没有任何动静,我怀疑,他在暗中另有算计。” 从千沙来到苏州的这一路上,他们不曾遭受到任何埋伏,这很不合常理。 “而且星罗的使臣暂未离开大阳,保不定他们会和高湛在暗处联手,向上次一样,一同对付你。” “父皇虽疑心过重,却不傻。”高尘嘲弄地笑了,“他是不会让三哥一家独大的。” 难道他得了什么风声不成?孟慕晴心头一紧,正欲细问,这时,一名家仆急匆匆从前院跑来,利落地行礼后,急声道:“五皇子,三小姐,朝廷的钦差来了。” “钦差?”孟慕晴脸色微变,“来人是谁?” “是六皇子,他携圣旨来此,命奴才来请二位过去。”家仆言简意赅的把事说了一遍。 来得真快啊,他们前脚刚到苏州,后脚朝廷的钦差就抵达了?算算脚程,理应是在进江南境内时,从皇城出发,快马加鞭赶来的。 担忧的目光投向高尘,却惊讶的发现这人似毫不意外,仍是那派气定神闲的样子。 莫名的,孟慕晴心窝里泛起的不安也随之散去,唇瓣一扬,挤出抹完美的笑靥道:“我们快过去吧,莫让六弟久等了。” 两人尾随在家仆身后,慢吞吞步入前院。 偌大的院中,孟家人齐齐跪了一地,而正前方手持明黄圣旨的高硫着一席银白长衫,左右两侧站满了威风凛凛的侍卫。 见他们前来,手臂一抖,展开了圣旨。 “五哥,五嫂,接旨吧。” 孟慕晴悠然拜下,聆听旨意。 “五子高尘擅离京师多时,罔顾朝政,着令携孟府嫡女即刻返京,不得有误,钦此!” 孟府嫡女······ 孟慕晴秀眉微蹙,圣上当真要剥了她五皇妃之位吗? “高尘遵旨。”高尘拂袖起身,将圣旨随手接过,“六弟路上车马劳顿辛苦了,进屋小坐片刻,五哥稍作打整便随你回京。” “五哥可得尽快啊,”高硫阴恻恻地笑了,“毕竟,五哥你也不想见着父皇生气,对吗?” “自然。”高尘佯装没听出他的要挟,面不改色的应了声。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高硫有种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哼。”他气恼地冷哼一声,绕过高尘进了堂屋。 “皇上此次动了真格,竟派了皇子为钦差,召你回京。”孟慕晴起身后踱步走到高尘身边,意味深长地睨了眼厅中狐假虎威的高硫。 仅从他的态度来看,京城的局势对高尘必是不利,否则,高硫哪儿来的胆子,敢在他跟前言语威胁? “京中的探子为何没传来消息?”孟慕晴面露狐疑,隐卫潜伏在京都,没理由会不知道高硫南下一事,“该不会你得了信儿,却没告诉我吧?”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不,不对,我们一路来此,朝廷早该知道,若是要派遣钦差,为何不及早?”偏偏是来了江南才派人前来宣旨,若说是巧合,谁信? 瞥见她愁眉不展,高尘幽幽叹了口气:“别多想,父皇的心思向来极深,又岂是你我能猜透的?” “你会不知?”孟慕晴斜眼看来,她总觉得还有很多事高尘不曾讲给她听。 “我非父皇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猜到父皇的心思?不论如何,等到回京后,一切就明了了。”高尘说得含糊其辞,让孟慕晴心里愈发坚信,他定有事瞒她。 小脸当即垮了下来:“我先陪爹娘说说话,至于其他事,咱们之后慢慢谈!” 回京的路上,她总能缠着高尘把心事说出来,不急着一时半刻。 孟慕晴转身朝家人走去,想在离开前多陪他们一会儿。 她不曾看见身后的高尘与父亲不期然撞上的目光。 半个时辰后,双眼泛红的孟母仍恋恋不舍地拽着孟慕晴的小手,不住地说着叮嘱的话,孟轻礼兄弟二人亦是一副满脸愁绪的样子。 孟慕晴细声宽慰了许久,可算是把孟母安抚好。 “大哥,二哥,爹娘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何时得空,记得来京城探望妹妹。”孟慕晴牵强地笑着,极力想装得平静些,“对了,鱼姐姐和大哥你的婚事若是敲定,可别忘了送份请帖给妹妹,妹妹定备上一份厚礼。” “三妹你的心太偏了,就记得大哥,我这二哥被你忘到天边去啦?”孟轻歌佯装吃味,“罔二哥这段日子为了你牵肠挂肚,茶不思饭不想呢。” 话刚说完,一股冷冽的寒气从身旁刮来。 孟轻歌背脊一僵,只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他怎的忘了五皇子还在这儿? “扑哧”,孟慕晴被他少有的畏惧样儿取悦,忍不住喷笑出声。 “二哥啊,想让我对你上心,你得先把嫂子找到啊。”她忍笑说道, 孟轻歌连忙罢手:“谢之不敬。” “各位谈完了吗?”被忽略在旁的高硫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了孟家人的谈话,“再耽搁下去,天就快黑了!” 高尘凉凉瞪了高硫一眼,这才上前将孟慕晴拉到身旁。 “小女就托付给五皇子了。”孟华遥郑重一拜。 孟慕晴眼圈一红:“爹······” “高尘定会照顾好晴儿,请岳父您放心。”他早已将晴儿视如责任,便是没有这番托付,也会竭尽所能护她周全。 高硫对此很是鄙夷,五哥倒是会收买人心,明明自身难保了,还不忘笼络孟家,果真如三哥所说,是个心大的! 在他不住的催促下,孟慕晴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府宅,马车踩着晚霞的余晖驶离苏州城,将城门前挥手送别的孟家人远远抛下。 直至在瞧不见后方城池的轮廓,再看不见亲人的身影,孟慕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再无法遏制,捂着脸泣不成声。 第三百一十章 谁布的局? 送离爱女,孟华遥在回府后立即将两个儿子叫进了书房,刚入夜,一席轻装的孟轻礼孤身离开了孟家,策马出城去了。 距离苏州城六里远的官道上,高硫格外威风地坐在马背上边,身后跟随着一支侍卫队,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马车里,哭累了的孟慕晴神色恹恹地靠在高尘的肩头。 “张嘴。”高尘剥了颗葡萄,送到她的唇边。 “我不想吃。”孟慕晴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她原以为能在家中待个三五日,在爹娘身边尽尽孝,没想到只说了几句话,又踏上归程。 想到分别时,娘哭红的眼,她便满心自责。 “怎么说也见上了一面,岳父岳母知你平安,已经足够了。”高尘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别再难受了,今夜你可得养足精神。” “什么意思?”孟慕晴蹭地直起身子,总觉着他话里有话。 然而,高尘却闭口不答,吊足了她的胃口。 “问你话呢。”这人,怎的总爱话说一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高尘故作神秘,他原是不打算透露口风的,但为了分散她的心绪,不让她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他唯有如此。 孟慕晴郁闷地鼓起了腮帮:“你总有事瞒着我。” “我的晴儿素来聪慧,很多事,我纵使不说你也能猜到。”高尘忙温声安抚。 “哼,说好话对我没用。”孟慕晴撇开头去,拿后脑对着他。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急停,她惊呼一声后身子便顺势朝前倾倒,稳稳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怎么回事?”孟慕晴吓得不轻,“外边出事了?” 高尘将人捞在了怀里,双手捂住她的耳朵:“闭上眼睛。” 孟慕晴哪肯答应?挣扎着想挑帘看看外部的动静,短兵相接之声随风传来,还夹杂着高硫惊恐的怒吼。 有埋伏? 孟慕晴用力打落了高尘的手,将帘子掀开。 昏暗的官道上一批动作矫健的黑衣人正与高硫的侍卫战成一团,潜藏在暗中的隐卫眼见侍卫节节败退当即拔刀冲入了战局里。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了,十余名黑衣人面对隐卫凌厉的攻势已渐渐露出了疲态,占了下风。 “别伤了他们的性命。”孟慕晴见战局倾向他们,朗声高呼,“留下活口。”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是何来路。 可惜,这帮人竟在被擒的瞬间咬碎了齿间的毒药,气绝身亡。 清讫刷地收刀回身,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走到马车旁低声禀报:“主子,全死了,无一活口。” “死了?”高硫厉声大叫,“他们以为死了就能安宁吗?把人给本皇子绑起来鞭尸!” 胆敢半路袭击他,他非得要这些人死无全尸不可! 孟慕晴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他这会儿知道仗势欺人了?方才是谁被刺客吓得从马上跌下来的? 嘲弄的目光在高硫布满尘埃的衣袍上转了一圈:“六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他们的来历,而不是拿尸体撒气。” “本皇子做事不需要你······”高硫刚要发怒,但余下的话,却在高尘幽冷的眼刀下彻底消音。 哪怕隔着一两米的距离,那冷漠森寒的目光,仍令他心尖发怵。 “搜身。”高尘凉声命令道。 隐卫立即领命,但这些黑衣人身上并无任何可疑的随身物件,容貌普通,衣料极其常见,和江湖上的杀手无甚区别。 “等等,你们看这里。”清讫忽地拾起了黑衣人的左手,在手腕内侧有一个六角黑色星芒图纹。 “是阎王殿。”小白脸色冷峻,转身来到马车边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阎王殿?是江湖上的门派吗?”孟慕晴追问道,她对江湖并不熟悉,除却赫赫有名的千沙楼,别的门派更是闻所未闻。 高尘点了下头:“看来有人不想我安然抵京。” 说着,别有深意的目光隔空投向高硫。 这个有心人是谁,他知,六弟自然也能猜到。 “五哥,你看我作甚?”高硫被他盯得发虚,不由挺起胸膛,大声说,“你怀疑这些人和我有关吗?” “你没这胆子。”高尘淡淡地说。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高硫双目喷火,只觉他瞧不起人,但他又寻不到理由解释,只得把怨气往肚子里咽。 “小白,此事交由你去查,清讫,你连夜传信回京,向父皇告明此事,我和晴儿在前方的城镇落脚,待事情查明,再返京不迟。”高尘雷厉风行地做出了决定。 “不行,临行前父皇早有交代,要我尽快谴你返京,岂能为这么点小事耽误了行程?”高硫当即反驳,若延误时日,届时,父皇定会对他的办事能力失望,往后他还有出头之日吗? “可是六皇子你能保证之后的路途上,不会再遭受到这样的埋伏吗?”孟慕晴柔声问道,可话却字字钻心,“这次对方没有万全准备,才会失手,一次不中,下一次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双拳难敌四手,若五皇子有何闪失,六皇子,你当如何向圣上交代?” 高硫顿时哑然。 “不过,我和五皇子也不愿难为你,”她口风一转,善解人意的说,“不如这样,暂且先在城中落脚,静等朝廷回音。” 她率先让步,高硫在犹豫后,终是同意了这一想法。 队列再度启程,那十多具尸体则被放置在了后方的木车上,押运着往前一处城镇而去。 孟慕晴放下帘子后,定眼凝视高尘,一副洗耳恭听,等待他解释的样子。 他之前就预言过,今晚不会安宁,结果真被他说中了,这说明行刺一事他心中早就有数。 “隔墙有耳,等进城后安顿下来,我再同你详说。”高尘言简意赅地说道,这才让孟慕晴暂且放过了他。 马车在紫夜时分抵达江南小镇,高硫在入城时,向守城的侍卫表明身份,等着知府前来迎接,做足了姿态。 高尘纵使很看不顺眼,但也知他秉性为何,且又是在人前,便忍下了斥责的念头,只神色略显不快。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别往心里去。”孟慕晴轻声宽慰道,上辈子高硫便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这辈子早早攀上高湛,如今高湛得势,他可不是扬眉吐气了么?有此作态在情理之中。 高尘摇头不语。 知府来得颇慢,身上朝服褶皱不堪,显然是刚从被窝里匆匆忙忙起身赶来的。 “本皇子和五哥途径此处,你速去准备住所,今夜我们将留宿于此。”高硫傲慢地命令道。 “把驿站腾出来即可。”高尘摞了帘布,从马车内行出。 “驿站?五哥,那地方怎能让皇子居住?”高硫一脸不乐意。 “旁人住得,你我怎会住不得?时辰已晚,不便扰民。”高尘的态度出奇的强势,说完,朝后牵住了孟慕晴带着她下车,“引路。” 知府为难地看着二人,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六弟。”高尘冷冷看去。 高硫一咬牙:“好,就去驿站!” 镇上的驿站鲜少有人落脚,一番收拾后,高硫铁青着脸甩门进房。 孟慕晴轻叹口气:“这回他是恨极了你了。” “我行事,只求问心无愧。”至于旁人会否恨他,恼他,与他无关,更者,即使他纵容六弟,六弟亦难对他有半分好感。 进屋后,孟慕晴落上锁,双手环在胸前:“说吧,今夜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高尘提壶为她斟了杯茶,递去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阎王殿的人,非三哥派来的。” “我知道。”孟慕晴并不意外,“高湛若想对你下手,派遣的杀手绝不会这么无能。” 他要么不动,若是动了,便是有了全胜的把握。 “你倒是对三哥颇为熟知。”语调带着三分醋意,七分危险。 “明里暗里交手多次,他的手段我若猜不到,岂不是太愚笨了些吗?”孟慕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重生是她要带进棺材的秘密,纵然是他,她也不能说。 高尘不置可否,许久前他就察觉到晴儿对三哥的态度以及熟悉程度十分奇怪,只是,她不说,他向来不问。 “你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在半道动手,”孟慕晴目光清明,紧黏在他面上,“要不,是你提早得信,要不,这些人本就是你指派来的。” 除这两种可能,再无其他。 高尘面露一丝赞许,示意她继续猜。 “若是前者,未免说不过去,你同千沙的关系朝廷已然知晓,想对付你的人,不论是高湛亦或是星罗爵炎,皆是消息灵通之辈,他们本人或是身边亲信要想动手,都不可能聘请江湖门派,”这样做不亚于主动将把柄送到他的手里,“所以,阎王殿的人是你请来的!” 排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可能,剩下的便是真相。 “啪啪”,清脆的掌声在幽静的厢房内响起。 “为夫的晴儿果真聪明。”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若非他早先透露了口风,她哪能猜到?“你何时布的局?又想借此陷害谁?高湛吗?若是想对付他,仅凭此事尚不足以令人信服,高湛必有千百种说词脱身。”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这样的我,你怕吗? 很快孟慕晴就知道了高尘这次的局要算计的人是谁。 车队在江南小镇上停歇了三日,一则从京师送来的加急圣谕传至苏州,琼华夫人生母,关家妾姬张慧因买通江湖杀手试图行刺当朝皇子的恶行被朝廷闻之,故下旨命江南府尹将其擒拿,关家上下近六十口一并被带往衙门盘查底细。 这一消息在江南境内如狂风过境,炸晕了当地不少高官文宅。 这日一早,高硫气势汹汹踹开了高尘居住的厢房木门。 住在隔壁间的孟慕晴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匆匆洗漱,忙赶来查探情形,当见着屋中一坐一站的二人后,面上一愣。 六皇子这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是何意思? “六皇子,”孟慕晴面色不愉,但礼数仍旧周道,施礼后,轻声问,“现在是辰时,五皇子尚未用膳,有什么话你大可等到他······” “这里没女子说话的份儿。”高硫黑着脸扭头瞪来。 孟慕晴略感吃惊,在她的印象里六皇子向来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究竟发生了何事,能引得他当众给自己没脸? 她担忧地看着高尘,唯恐他会与高硫发生正面冲突,高硫是何秉性朝廷人尽皆知,但高尘的形象、声望素来极好,若和他发生争执,势必对他会有些许影响。 她的心思高尘哪会不明白?清冷的脸廓放柔了些许,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六弟,夫子教你的礼数,你都忘了么?”目光转向高硫,不带半分温度,即使高尘静静坐在木椅上,然,那股令人生畏的威严之气,依旧不减丝毫。 高硫背脊微僵,脸上已有了几分畏惧,可想到刚得知的消息,这份畏惧立马被愤怒取代,他攥拳怒问:“五哥,你为何要针对水······琼华夫人的亲娘?为难老弱妇孺,你就不怕污了你的盛名吗?” 针对姨娘? 孟慕晴愈发感到奇怪,高尘何时对付过张慧?真要说有过冲突,也仅是回苏州时那次,她当众羞辱了张慧一番,但此事过去数日,高硫没理由到现在才发难。 “六皇子,您这话慕晴听不明白了,五皇子从入城至今,未离开过驿站一步,针对姨娘一说,从何说起啊?”她挑眉笑道,轻柔的笑容底下暗藏着逼人锐气,“更者,五皇子与姨娘无冤无仇,私交极少,有何理由要对付她一介妇人?您不觉此言很不妥当吗?” “哼,为了谁?”高硫霍地转头朝她瞪来,目光阴鸷如蛇,似随时要扑上来同她拼命。 孟慕晴有些呆愣,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内情同她有关? 她下意识偏头往高尘那方望去,满心不解。 “六弟。”高尘神色甚冷,手掌轻摁着木椅的扶手拂袖站起,峻拔直立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定眼凝视高硫,一字一字地问,“晴儿是我的娘子,对她不敬,便是对我不敬。” 说着,步伐缓慢朝前迈开。 锋利无边的气势如海浪猛地涌向高硫,他双膝一软,整个人似受到惊吓般咚地瘫坐在了地上,脑袋高昂着,满目惊恐。 会被杀的!五哥真的会为了这个女人杀了他的!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中。 孟慕晴隐隐察觉到不妥,赶忙上前抓住了高尘的手腕,透过薄薄的衣袖,感觉到了他凉得不似常人的体温。 秀眉顿时皱紧:“高尘······” 他今儿怎会如此盛怒?以往的冷静和理智居然会在高硫几句话的刺激下全数失去?这不像他! 暗潮翻涌的黑眸深处隐有一丝诡谲的紫芒飞速掠过。 高尘微微侧目深深看了孟慕晴半响,身侧蠢蠢欲动的杀意方才平息下去,而屋中那令人窒闷的凝重也随之烟消云散。 “莫在让我听到你对晴儿不敬。”高尘凉声警告道。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辱她,哪怕是言语的不敬,哪怕是一个眼神,他都无法容忍。 孟慕晴不仅没觉幸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越发觉得今日的他和平素大不一样。 高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一路狂奔至驿站前院,清晨的秋风呼啸而来,他这才惊觉自个儿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屋中,孟慕晴反手扣住高尘的手腕,食指和中指摁在了他的脉搏上。 “做什么?”高尘略感奇怪,却由着她为所欲为。 “你今儿身子不舒服?还是昨夜着凉,这会儿发热了?”孟慕晴担心的问道。 这是什么话?高尘颇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在椅中坐下:“哦?那你可诊出了什么?” 她若诊出脉象有异,哪还用得着问他? 孟慕晴默默腹诽道,视线仍紧粘在他的身上:“当真没哪儿不舒坦的?” “并无不妥。”他淡淡地答道,神色平静一如往常,与先前危险的样子判若两人。 孟慕晴松了口气,在旁侧的木椅坐下:“那你方才为何故意吓唬六皇子?都把人吓得落荒而逃了。” 回想到高硫离开时急不可待的模样,孟慕晴忍俊不禁地轻笑了一声。 “吓唬?”他可不是在吓唬六弟。 高尘没把后话说出来,方才,在见到六弟对她怒目相视时,他心中涌现的杀意绝不是假的,那一瞬,他只想把世间所有对她不敬之人,亲手除之。 高尘眸光沉了许多,他怎会有那样的想法? “难道不是吗?”孟慕晴弯唇笑道,“你方才的样子别说六皇子了,就连我也吓了一跳呢,我知你疼我,想护我安宁,可这么点小事哪值得你大动肝火?说到底,六皇子他啊,也就是个有勇无谋,只知嚷嚷的人,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她倒是大度。 高尘转瞬便将心中的古怪感抛开,低声说:“我就是见不得有谁小瞧你。”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发誓要保护之人,岂容旁人说三道四,对她诸多不尊? “左右是些不相干的人,没必要较真。”孟慕晴笑意愈发灿烂,其实转过头想,他会动怒不正是因为太过在乎她吗? 因为在乎,所以舍不得她吃亏,舍不得见她被人轻视、怒视。 如此想着,她也释然了。 “六皇子适才嘴里骂骂咧咧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怎的和姨娘牵扯上干系了?”孟慕晴肃了肃脸色,问起了正事。 高尘优雅地提起茶壶,为她斟了杯茶水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大概是苏州的事儿传到了他耳朵里吧。” “苏州?苏州能有什么事?”孟慕晴急声问道,他们离开苏州不足五日,这么短的日子,苏州怎会出事? “还记得上次你问我,阎王殿的出现,我是为谁准备的吗?”高尘斜眼睨着她。 孟慕晴如醍醐灌顶,之前困扰她的疑惑这时全都被解开了。 “你不是要对付京城里的人,而是想把这事推到姨娘头上?”难怪,难怪他只聘请了阎王殿,而不是更为精干、强悍的门派,若是出动其他人,只怕会引起怀疑,毕竟张慧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她没那么大能耐能请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为其出手。 虽说明了了他的用意,但孟慕晴心里又生了新的疑惑:“你何故大费周章算计她?这不像你的性子。” 他理应不屑与妇道人家见识才对。 “这仅是开始罢了。”高尘意味深长地说道。 “开始?”孟慕晴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忽地,灵光一闪,“你想拿此事做引,让孟水筠有所行动!” 姨娘是她的生母,若连亲生母亲有难,她仍置之不理,这不孝的帽子足以让孟水筠身败名裂,被人戳一生脊梁骨。 而她不论是为亲情,还是为保全自身,都必须出面,她一动,他们就能想办法抓住她的错处,若孟水筠有事,必会牵连到高湛身上,要么他舍弃枕边人,要么,他只能被迫出手。 瞬息间,孟慕晴已将个中利害想得明明白白。 “你竟布了这么大的局。”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尘,说不出心里是敬佩多一些,还是吃惊多一些。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甚少会如此算计旁人,大多时候只在被逼得无路可退时,方才会反击一次,但比他人提早一步部署,是绝无仅有的。 “怕了?”高尘眸色冷沉,可若细看,不难发现丝丝压抑的忐忑。 他终是怕她会怵自己的,怕她会觉得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怕他在她心里的记忆染上阴霾。 孟慕晴起初竟是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还在深思他这怕是何意,难不成怕他之后与高湛对立的局面吗?但答案她早已说过,且对付高湛亦是她最大愿望,他没理由不知才对。 没等孟慕晴想明白,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整个人竟被他捞进了怀中,铁臂牢牢固在她的细腰上,力道极重,仿佛要把她融入他的骨血里。 孟慕晴愣了愣,紧接着面颊爆红如火,她尚未来得及挣扎,耳畔却落下了他低不可闻,却又偏执霸道的声线。 “我算尽天下人,为的只是想保护好你,所以你永远不许怕我。” 第三百一十二章 姐妹情绝 她何时说过会怕他? 孟慕晴有些无奈,可更多的确是心酸。 真正怕的人是他啊,害怕着会被她忌惮,被她不喜的人,也是他。 僵滞的身子逐渐软化下来,她主动伸出手去贴住他的面颊,隐忍羞意的说:“高尘,你清如明月也好,恶如厉鬼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 圈在她腰间的手再一次收紧:“不许失言。” 他已经当真了,且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要拉钩吗?”孟慕晴忍着腰骨传来的细碎疼痛,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化解他内心里那些不安。 她不知道,高尘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但她愿意许他承诺,愿意去包容他,一如他待她一般。 “······”看着她翘起的尾指,高尘按捺住了想勾住的念头,松开手,冷声说,“我非幼稚的孩童。” 拉钩这么孩子气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孟慕晴略感好笑,他幼稚的时候难道还少了? “这次对姨娘动手,你是何时起意的?”没有揭穿他,她口风一转又问起了正事。 高尘抬了抬她的身子,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些,口中也不忘回答:“此计本是用以对付旁人,但那日孟府门外的事,让我临时变换了主意。” “哦?那你且说说一开始想算计的是人是谁?”孟慕晴对此十分好奇,她不认为这样的小计谋他会用来算计高湛。 高尘犹豫着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他原先想算计的是侯家,且连后续的理由,也一并想好。 侯家被驱逐的女儿侯雨姵,因在五皇子府中郁郁不得志,且身份未被他所承认,故而,因爱生恨,在他返京的路上买通杀手,意图行刺晴儿,此说词合情合理,再联合上侯雨姵曾在他们大婚之日做的恶事,极容易令人信服,而侯家亦会牵连进来,一举能将她及三哥在苏州的爪牙斩除,可谓一箭双雕。 然而,那日他曾听到晴儿与张慧的对话,那样的要挟,张慧势必会传信去往京城,而孟水筠亦会想办法杀她灭口,事关皇家子嗣,一旦事迹败漏,等待孟水筠的将是满门抄斩的下场,这狗急了尚且知道跳墙,更何况是人? 是以,他才会临时起意,抢先部署,若是自身都难保了,孟水筠哪还有心思能对付她? 见高尘久久不语,孟慕晴面上的疑惑更甚:“怎的不说话了?难道不能讲给我听吗?” “怎会?”高尘敛去了眸中的深思,抿了抿唇,终是告诉了她府里有另一女子住进去的事实。 他先前不说,是顾及她的伤势,害怕她会心绪不宁,可眼下,他们不日便要返京,与其从旁人嘴里听说,不如他自己坦白。 “你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什么事能让他这般郑重? 孟慕晴神色一肃,在高尘极其严肃的目光下点头说:“好,我保证不气。” “父皇不久前曾下过一道旨意。”高尘说得十分缓慢,一直留心着她的神态,“他下旨让侯雨姵入住我的府邸,赐其为侧妃。” “你说什么?”孟慕晴惊得竟从他的腿上窜起,“侯姐姐?” 是她听错了吗?侯姐姐嫁入他,荣封侧妃这种事怎么可能! 高尘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重新拽到了怀里,闷声说:“你答应过我不会生气的,此事父皇未征询我的意见,我得知事,事情已成定局,但我此生有你足矣,绝不会有二妻!” 这是他早就发过的誓言,一生一妻,与她白头,他们之间不需要有第三人插足,他也不会允许谁来破坏他极力想要捍卫、保护的安宁日子。 坚定的寒芒在他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透着几分锐利的戾气。 “扑哧”,孟慕晴顿时破功,心里澎湃的怒气这会儿全数化作了愉悦,“你哪只眼睛见着我生气了?” 她不过是太过吃惊罢了。 “嗯?”高尘对她的反映很是不解,晴儿对侯雨姵素来心软,一直挂念着往日的情谊,甚至不惜在那人犯下弥天大错后,仍留她一口气在,现在竟是不气了?为何? 许是看出他的疑惑,孟慕晴脸上荡开的笑渐渐收敛:“此事虽是圣上一意孤行,但背后何尝没有侯姐姐的默许?恐怕不止是她,高湛、侯家、淑贵妃,在这件事里都出了一份力吧。” 若不然,圣上岂会想到将侯姐姐赐他为侧妃? “让我猜猜,圣上这则旨意,应是在勒令你我和离之后,且你与千沙的关系曝光之时,对吗?”孟慕晴偏头看着他,话虽是询问,但也透着几分笃定。 高尘没有反驳,默认了此事。 “圣上之所以起意赐婚,是恐防你势力强盛,拐着方儿要激化你和我家的关系,我若此番回不去京城,爹和兄长们势必会迁怒于你,可若平安返京,得知侯姐姐入府,朝廷颁下和离圣旨,定会与你争执,兴许还会因此恼恨上你,而我是家里最疼的女儿,家中人定会为我出气,不论是哪一种,你我间都将不复从前,更者,圣上挑中侯姐姐,亦是想以此打压来打压你。”侯姐姐已被逐出侯家,无家世傍身,又恶名在外,她若为侧妃,世人会如何看待他? 孟慕晴冷笑一声:“圣上这一步棋走得真真是极好。” 皇权之下,父子亲情又算得了什么?为了稳坐宝座,竟是把算计往亲生骨头身上送,着实令人齿寒! “我不会容父皇的盘算得逞。”高尘沉声许诺,“我一日未接旨,未承认侯雨姵的身份,她一日就非名正言顺的侧妃!” 他此生要的女子,只她一个,五皇子府的主母,只能是她。 孟慕晴神色微微暗了暗:“其实我何尝不知,整件事中侯姐姐看似无辜,实则不然。” 她是各方斗争中的一枚棋子,却也是甘愿做的。 “她怕是对你仍存了痴心啊。”孟慕晴幽幽叹道,“如若她果真能放下,寻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居,未尝不能换来半生安宁。” 若她非自愿的,侯家又岂能说动得了她? “人心不足蛇吞象。”高尘嗤之以鼻,“这样的女人当初我便不该放她一条生路。” 那时的心软与不忍,没能换来她的幡然醒悟,反倒让她在这滩浑水里越陷越深,执迷不悟。 “我念着往日情分不愿同她计较,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我已经给了,”孟慕晴吐出了一口气,面上不见了犹豫,只余下满满的坚定与决然,“她执意要同我抢你,那便试试吧!” 既然昔日情谊,侯姐姐不愿要了,她又何必在记在心上? “心里难受何苦逞强?”高尘抬手掐了下她紧绷的脸蛋,“在我跟前,你无需如此。” “被你看出来啦?”孟慕晴有些心虚。 “你嘴上说得再狠,但她终究是你曾视如至交的友人,又岂会好受?”她的性子他自是了解的,她是否在强颜欢笑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吗? 牵强的笑容彻底淡了,孟慕晴疲惫地靠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侯姐姐她何以这般执着。” 她爱慕高尘,可她了解他吗?熟悉他吗?知道他的喜好、品性、习惯吗? 连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尚且没能看清,就迷恋到遗失了自个儿,她着实无法理解。 “执着?”高尘讥笑道,“不过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而已。” “或许是吧。”孟慕晴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推敲侯雨姵真正的心意,不论是出于何种契机、理由,她与侯姐姐往后都只能是敌人,是对手,再回不去过去谈笑风生的快活日子了。 “不说她了。”提到这事,她心里就发堵,“说说看,你是如何让旁人知道行刺一事乃姨娘所为的?” 当时的杀手已经全部自尽,只留下阎王殿这一条线索,若无充足的证据,如何使人信服?观高硫的架势,此事定传得人尽皆知。 “只是在六弟上折回京的同时,命隐卫令送了一封信回京,呈于父皇罢了。”高尘云淡风轻地说道。 “信上写了什么?”总不会是姨娘串通阎王殿的证据,那样做,圣上只会怀疑是他栽赃陷害。 “呵,是向父皇施压的话语,没有别的。”高尘眸光微闪,未把实情吐露出来,他叮嘱隐卫在信函上再次提及退出朝堂,隐居坊间一事,且声称京中有人不愿他平安折返,故,他自愿离京,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以父皇的疑心,岂会真的相信他愿归隐?有他擅访苏州孟家的事再前,再以退隐为要挟,父皇必将震怒,然而,他远在江南,且此事他亦无错,父皇的怒火无法烧到他身,自会发泄在别处,而买通杀手,制造出行刺一事的主谋,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天子怒火下被波及的池鱼。 他只需在阎王殿中偷偷放入一封张慧的亲笔信函,在朝廷彻查时,让此信出现在父皇面前,张慧自是难逃重责! “你不说就算了,左右不管是何办法,只要能让朝廷,让世人相信,便足矣。”孟慕晴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不愿多说,她又怎能多问?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终于回京 张慧被缉拿归案后的第三日,朝廷颁下的另一道旨意也传到了高尘手里,圣旨乃高永帝亲下,责令他速速启程返京,且告知了他买凶者正受审问,他可放心回京。 而随圣旨一起到的,还有驻守京师的彪骑营两百轻骑,据圣旨上说,乃是专程前来护送高尘回京,确保他的安危。 “皇上是担心你不肯返京呢。”孟慕晴从驿站出来,刚坐进马车里,便开口说道。 高尘慢她半步挑帘入内,进来时,臂弯搭着一件披风。 “披上。” 孟慕晴哪有不答应的?忙伸手接过。 “你呢?”她打量着高尘单薄的外衫,秀眉微微一凝。 “我有内力护身,寒气很难近体。”高尘淡淡地解释道,眉眼柔和,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 “姨娘那边你之后有何打算?”孟慕晴将披风搭在背上,小手悄然握住他的大手,低声询问。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转动的细碎声响淹没了两人并不响亮的谈话之声,即使高硫驱马在车外,也无从听到半句。 “这么问,你难不成已有主意?”高尘斜眼睨着她,深邃的眼眸仿佛透着能洞悉一切的睿智。 孟慕晴轻笑声:“确是。” “哦?且说说看。”高尘惬意地靠着车壁,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孟慕晴凑近他耳边,把自个儿的主意说了,可静等了半响,她仍未见到高尘有何反映,不由轻轻推搡了他一下:“和你说话呢,你怎的走神了?” “咳!”高尘握拳干咳,偏开头,不愿她瞧见自个儿不住升温的耳廓,“此法甚好,不愧是为夫的晴儿。” 这家伙,当真听清了她的主意吗? 不知怎的,孟慕晴总有种他未全神贯注细听的直觉。 许是看出她的狐疑,高尘肃了肃脸,正色道:“我说过,你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无需顾虑我的想法。” “若我杀人放火呢?”孟慕晴挑眉笑问。 “那我便替你善后。”高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但我知你不会。” 他的晴儿不是心狠手辣的恶人,倘若当真做了恶事,也定是事出有因。 孟慕晴捂嘴窃笑:“你就会哄我开心。” 车列时隔八日终于抵达皇城,而这八天来,有两件事在坊间传来,一件便是张慧买凶杀人,被带入京中受审,另一件则是孟府当家家主孟华遥公然张贴榜文,斥责星罗族求娶,声称其肆意抹黑嫡女孟慕晴的名誉,意图挑拨孟家与朝廷的关系,其言辞凿凿,措辞犀利,让不少百姓在暗中拍手称快,愈发坚信日前坊间的谣言,认定五皇妃流落番邦实乃子虚乌有。 “离开皇城不久,可我却觉着仿佛有好多年不曾回来过了。”孟慕晴挑开车窗的帘布,朝远端张望。 皇城巍峨的城墙近在咫尺,轮廓一如她记忆中一样,便连城头飘舞的旌旗也不曾变过。 回到这儿,就代表着这段时日来安宁、惬意的生活彻底结束,也不知这次后,要等多久方能再次摆脱斗争、算计的漩涡,重新拾回那平静安生的日子。 如此想着,孟慕晴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了几分惆怅。 “待琐事尽除,国泰民安,我便请旨退隐,随你游遍大江南北,可好?”身后传来的是高尘轻如春风的话语。 孟慕晴迅速摁下心中的怅然,回头看去,刚想打趣他几句,哪知马车外竟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 “五皇子,圣上得知您今日回京,特命下官再次恭候,护送您入宫。” “是九门都统?”孟慕晴辨认出了来人的声音,“皇上竟派他在城门相迎?” 高尘已无官职在身,且朝廷催促他回京多次,他却有意拖慢行程,皇上心中定是恼怒的,派重臣迎接,莫不然是场鸿门宴? 她眼露担忧,抿唇说:“我同你一起进宫面圣。” “父皇宣的只我一个。”高尘摇摇头,“你擅自入宫难免落人口实。” “可是!”让他孤身面圣,她着实不太放心啊。 微张的红唇被他透着些许凉意的手指点住。 “无妨,父皇奈何不了我。” 他究竟是打哪儿来的自信?孟慕晴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心头翻涌的担忧,在他信誓旦旦的目光下奇异地平息了许多。 “我在府中等你,若有事,你定要派人回来报信。”她不放心地提醒道。 高尘既觉得好笑,又觉暖心,点头应下后,方才撩了帘子出去,随九门都统一并入宫。 孟慕晴挑帘张望着他骑乘在马背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分外不舍。 “五哥不过是去见父皇,又不是生离死别,有必要这样吗?装给谁看呢?”高硫勒住缰绳,话故意说得很大声,明摆着是专程说给孟慕晴听的。 甲板两侧的小白和清讫皆是面染怒色,主子不在,六皇子就在夫人跟前摆谱,分明是想挑软柿子捏! 孟慕晴凉凉睨了他一眼,唇瓣一勾,笑道:“六弟不谙人事,不通情爱,自是不能理解的。” “哼,你怎么知道······”高硫适时闭嘴,好险!他刚才险些质问她,如何得知他没有爱慕过别家姑娘。 那未说完的话,孟慕晴怎会猜不到?便连他钟意的是谁,她心里也是有谱的。 唇边的笑愈发柔软:“哎,姨娘出了这么大一桩事,不知水筠她该有多担心,我未回京也就罢了,如今回来,怎么着也得去看上一看,就是不知这个时辰她是否空闲,若是贸然过去扰了她和三皇子谈情,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特地咬重了谈情二字宛如一把利刃,狠狠戳中高硫的心脏。 愤怒的目光咻地朝孟慕晴刺去。 “六弟,你这是怎的了?”孟慕晴佯装不解。 高硫艰难地撇开头,他怕,怕多看她一眼会忍不住一鞭子抽过去。 “本皇子奉旨护送五哥返京,现在差事办完,本皇子急着回宫述职,没功夫和你说话。” 说完,他猛地挥落鞭子策马奔入城中。 “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啊。”孟慕晴笑弯了眉眼,今日若换做是高湛,必不会这般轻易服输,这个六皇子便是上了高湛的船,也成不了什么大器! 她放下车帘,低声吩咐道:“我们也进城吧。” 马车径直朝着五皇子府前去,在半道上孟慕晴忽地记起了尚在府中的侯雨姵。 “清儿。” 清讫闻得车内的呼唤,立时探头进来:“夫人有何差遣?” “侯姐姐仍住在府里吗?”孟慕晴沉声问道。 “那位并未在主子的府邸里闲住,在回京前,主子就在暗中把人迁居到了别处。”提及侯雨姵,清讫的面色比往常冷了不少,“若非夫人心善容她苟活至今时,她早该成了地府的孤魂野鬼了。” 又哪来的资格仍在京中膈应主子和夫人? “是啊,”孟慕晴颓然一笑,“终究是我太心慈手软。” 但即便重头再来一回,她仍旧愿意给侯姐姐一次机会。 “她······”孟慕晴欲言又止。 “夫人是想问那位现在的住处?”清讫猜测道。 孟慕晴点了下头。 “是在京城的一处偏庄,夫人请放心,主子命人日夜盯梢,那位绝不可能出现在您跟前。” 偏庄?孟慕晴愣了一下,她不记得除却五皇子府,朝廷又另赐府宅给高尘。 “难道是他私自置办的庄子?” 清讫默认了。 “他傻了吗?”朝中无人不知,高尘麾下并无店铺,且从不搜刮民脂民膏,更不会收受朝臣的进贡,他打哪儿来的银两添置房契?这不是存心让帝王生疑么? “夫人,”清讫满心无奈,“主子既然敢做,就定有万全之策,您还信不过主子的能耐吗?” 孟慕晴苦笑一声:“你说得也对。” 眸中的忧色如数散去,化作满目坚定。 便是皇上当真起疑又如何?大不了她推说是自个儿拿出的私房钱,助高尘置办的庄子,总归能替他解围。 “夫人问起那位,是想去探视她一番么?”清讫试探性地问道。 孟慕晴缓缓阖上眼睑,低声说:“不必了。” 她只是想确定侯姐姐的下落,既然人不在府中,她便可安心回府,无需顾忌会在高尘的家中见到不愿见的人。 此时,皇宫宫门前,高尘利落地翻身下马,在九门都统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迈入宫门。 宽敞的艾青石路前端,同样被一名太监拥簇的高湛正朝这方走来。 兄弟二人皆见着了彼此,前行的步伐微微一顿,凝眸对望。 一个温润儒雅,翩翩君子; 一个清冷淡漠,飘渺如仙。 四目相望仅是一瞬,但周遭的空气却仿佛随之凝结了一般,那股无法忽略的窒息感,让那名小太监隐隐感到一阵胸闷。 高湛率先收回目光,噙着抹平易近人的温和笑容,稳步朝前走来。 “五弟,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段日子父皇可没少叨念你。” 高尘黑眉一扬,内敛华光的黑眸深处隐有一丝诡谲的深紫暗芒掠过。 “哦?三哥当真打从心底盼着弟弟平安归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父子争执 那一眼凉薄讥诮,竟看得高湛心脏猛地一缩。 镇定自若的容颜不由浮现了一分僵硬,他强自笑道:“五弟说的是哪里话?你为寻孟家姑娘的下落离京多日,做兄长的会不挂念忧心?自是日盼夜盼着你能安然返京,”他顿了顿,眼观高尘眉宇间的讽意更浓,躲闪般挪开了眼,“听说今儿个不止是五弟一人回京?连孟家姑娘也随行了?” “三哥的消息果真灵通。”高尘淡淡启口,只那话说得却耐人寻思,似透着无尽嘲弄。 高湛也是怒了,在人前他给足了高尘颜面,可这人呢?回话句句带刺,他仍以为他是当初军威颇高的将军,是兵部的重臣吗? 如今的局势早已不是他当初还在朝堂时那样了。 “五弟,既然人回来了,就好生同父皇认个错,毕竟你将来能否重入朝堂,全凭父皇一句话不是?” 高尘凉凉笑了笑,俯身凑近高湛的耳畔,低声说:“三哥,与其关心弟弟的前程,莫不如把心思搁在后院,有时候这女眷太多,也是件麻烦事,你说对吧?” 他是在以张慧的事警告自己吗? 高湛再难支撑面具般的笑脸,眸中寒芒乍现,冷瞪着高尘。 “说起女眷,五弟也不妨多让。”他府中不就有一个侧妃吗?此番孟慕晴回京,得知此女入府,哼,他不信这世上女子会不为此吃味! 高尘漠然收回目光,抬步自高湛行过。 擦身而过的刹那,淡色的唇瓣轻轻动了动。 “三哥,有些账我们该好好算上一算了。” 高湛瞳孔一怔,他这话是何意? 身子瞬时朝后转去,可高尘早已背过身举步行远,未曾多看他一眼。 “宣战吗?”高湛愤然捏紧拳头,“哼!” 他会让高尘见识到,挑衅他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九门都统一路上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高尘,几次张口却又吐不出言语。 高尘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收眼底,心思一转,大抵便猜到他想说什么,无外乎是想提醒他莫要与三哥正面为敌,然,骁骑营两名副尉的性命,至今生死不明的张冷,还有多年来的诸多算计······ 他们早已是水火不容的对立之局。 抵达御书房,太监总管入房通禀,却迟迟不见出来。 高尘抬目看了眼头顶上艳艳的秋阳,稳如泰山般静静站在门外的鹅卵石石路上。 一个时辰过去,太监总管方才从内走出:“五皇子,皇上宣您进去。” 高尘抬步入内,脚刚迈过门槛,一只茶盏竟从前方投掷而来。 脚尖略微一点侧身避过‘暗器’,左臂顺势在半空将茶盏稳稳截获。 “儿臣参见父皇。” 高永帝冷嗤了一声,也不叫起,任高尘跪在下首。 “你心中有朕这个父皇吗?” 高尘面不改色地回道:“自是有的。” “还敢顶嘴?”高永帝怒得拍案而起,双目瞪如统领,指着高尘的鼻尖怒斥道,“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啊!你了不得啊,就为了一个孟慕晴,居然抛下京中事务,抛下肩上的重任,堂而皇之离开京城!朕命人到处寻你,你可好,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朕的圣旨都敢不接?” 怒骂声震得高尘鼓膜微疼,他眼观鼻鼻观心,仍挺身跪在地上,便是身处下方,但那一身傲骨仍不损分毫。 高永帝足足骂了近一刻钟,才觉口干舌燥。 重新坐回龙椅,灌了口茶水缓了缓气,才气恼地挥袖:“起来说话。” “谢父皇。”高尘理着衣袍顺势站起,同时不忘将茶盏搁到龙案上。 “你且说说这两封信是什么意思。”高永帝指了指压在砚台底下的两份信函,语调看似平静,却暗藏着风雨欲袭来的危险。 浅薄的眼皮幽幽一抬,薄唇微启:“正是信中所说的意思。” “高尘!”高永帝彻底沉了脸,“你性子素来沉稳,今日何故字字带刺?是在为那件事与朕置气吗?” “那件事?”高尘似没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若不是为和离的圣旨,还能为了何事?”高永帝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他认定,高尘今时今日的举动,正是因那件事心中不快,故而处处与他唱反调,还写这退隐的信函,故意气他。 “父皇,”高尘一脸严肃,“儿臣知你对儿臣诸多忌惮,儿臣也累了,若父皇恩准,儿臣愿带着晴儿归隐田园,不再过问朝堂事务。” “你说什么?”高永帝怒从心起,“你再说一遍。” 归隐?只因为他颁布圣谕,命他与孟慕晴和离,他这好儿子就要以退隐朝堂相要挟? 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机迅速掠过高永帝的眼眸。 高尘无畏无惧地又把请求重复了一回。 “砰”,高永帝气得挥手击落了一旁的折子,噼里啪啦的碎响让门外的太监总管心头一惊,只觉出大事儿了。 漫天飞舞的奏折砸落在高尘的身上,他仍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固执、坚定的姿态。 高永帝瘫坐于龙椅内,胸口忽上忽下地,呼吸也变得格外急促,他斜眼审视着高尘,似想看穿他平静的面具,看清他真正的心思。 身为一国皇子,却要为一女人舍弃荣华富贵,高永帝打从心底不信!尘儿执意请旨,要么是为了逼他收回成命,要么,便是想借此向孟家表态,好让孟家继续支持他!作他的后盾! 御书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许久后,高永帝方才敛去了眸中闪烁的精芒,如慈父般,幽然叹息道:“尘儿,朝廷眼下是多事之秋,你这时与父皇斗气,不是给父皇添乱吗?父皇知你气恼和离的旨意,但圣旨已下,朕岂能反悔?虽说这五皇妃的身份是给不了她了,但你真放她不下,大不了在京城买处庄子,把她当作外室养起来,父皇只当不知便是。” 外室? 高尘只觉好笑:“父皇,若当年皇爷爷也下此圣谕,命父皇您将先皇后迁出宫廷,养在京城,您可会同意?” “你放肆!”高永帝动了震怒,已长了皱纹的面容如厉鬼般狰狞着。 先皇后,那是他唯一的逆鳞! “她孟慕晴也配和皇后相提并论?” 高尘坦然直言:“晴儿于儿臣,正如先皇后于父皇。”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道尽了他满腔的浓情与决心。 御书房内的争执孟慕晴并不晓得,便是闻得房中争论声的探子,也无人胆敢向她通风报信。 回到府宅,管家早已候在了门外。 “怎的都在外边等着?”孟慕晴刚下车,就被门前跪满的家仆吓了一跳。 “大家伙听说夫人回家,都想着来迎接夫人呢。”管家乐呵呵地说道。 “你们有心了。”孟慕晴心头一暖,不论这些人是出于真心,亦或是看在高尘的面上,都令她不得不心生感激,他们此番行径,为的便是要让外人知晓,虽有圣旨在前,但她仍是五皇子府的主母,是他们承认的五皇妃。 管家朝后罢罢手:“都听见了吧?各自忙各自的事去。” “是。”家仆齐声应下,向孟慕晴行礼后,方才一一散去。 “我和五皇子出门的这段日子,可有人递帖拜访?”孟慕晴一边朝堂屋走,一边温声询问。 “张大人、烈大人先后来过几回,都是打听夫人和主子的消息。”管家如实禀报,“就在前些天,张大人听说夫人不日就要返京,还特地上门来叮嘱老奴,若夫人回府,定要给他传个信儿呢。” “嗯,那你差个人去告诉他一声,顺带替我谢谢他的关心。”孟慕晴点了点头,暗暗记下了张泽海的这份心意,且不说他贵为状元郎往后对高尘的仕途必有所帮助,单单冲着这份挂念,她就该报声平安。 管家当即招来了个下人前去状元府报信。 “悠悠呢?”孟慕晴环顾四下,竟是没看见自个儿身边的两个婢女,照理说,她平安返京,这俩丫头早该现身相迎才是。 疑惑的目光投向管家:“她们未在府里吗?” “正是,娘娘日前身子骨不太好,老奴便向娘娘求了旨,让她们入宫侍奉娘娘,顺带说说夫人幼时的事儿,指不定能让娘娘心情好起来。” 孟慕晴心头一紧,脸色也变了:“母妃的病还没康复吗?” “夫人和主子在外未归,娘娘心中挂念,一时积郁,故而这病迟迟不见好转。”管家见她面露忧色,忙出言宽慰,“不过眼下夫人和主子回了京城,娘娘得知喜讯,用不了三五日定能大好。” 闻言,孟慕晴长舒口气:“稍后他回来,我得同他商量进宫探望母妃一事。” 若她仍是五皇妃,哪用得着这般麻烦?可如今,在世人眼里,她仅是个下堂妻,无高尘的陪伴,无宫中的宣召,连宫门也是进不去的。 孟慕晴在堂屋用过午膳,又去后院、新房转了一圈,府中的一切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自夫人那日失踪,主子就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擅自挪动一草一木。”管家像条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孟慕晴身后,“那时的主子老奴此生不愿再见第二次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天牢里的女人 无需管家多言,孟慕晴也知她失踪的那段时日高尘绝不会好过,一如她在番邦度日如年一样。 “不会再有下次了。”她哑声说道,语气透着坚定。 吃一蛰长一智,星罗爵炎此番能得逞因着的不过是他们全无防备,方才先发制人得手。 “瞧老奴这张嘴,尽说些不该说的话,徒惹夫人不快。”管家轻轻打了下左脸,有些懊恼。 “怎会?您告知慕晴此事,是为慕晴好,慕晴心里明白。”孟慕晴善解人意地说,眸中流露出几分感激,“他那人,最喜在暗地里行事,做再多向来不说,若大家伙都像您一样,愿意提点慕晴,对慕晴来讲真算得上一桩幸事。” 管家面上笑意更胜,主子没爱错人,夫人她果真非寻常女子可比拟的。 孟慕晴在宅子里转了一圈,眼看着日落了,但高尘仍未归来,她不由得有些忐忑,吩咐小白和清讫速速与宫中探子联系,想要打探清楚宫中的近况。 隐卫前脚刚走,后脚,大理寺的御卿竟差官差前来,邀她去往大理寺问话。 “不知御卿大人是为何事传我前去?”孟慕晴心里装着事,以至脸色比起往常少了几分温婉,倒是露了些锋芒。 她优雅端坐在厅中上首,斜眼轻睨下方的官差。 目光看似平静、温和,却暗藏威严。 官差忙垂目回禀:“是为关家妾姬,琼华夫人之母意图买凶行刺皇嗣一事。” 果然······ 孟慕晴早有预感,也不觉得意外。 “姨娘所犯的大错,我有所耳闻,原是以为其中或许另有误会,没想到,竟真的是她。”她故作怅然的叹了口气,好似对张慧所做的事分外寒心一般。 官差信以为真,心头生出了些许同情。 “不过五皇子尚未回府,今儿个天色也不早了,我明日一早再去大理寺拜会御卿,不知可好?”孟慕晴似惊觉失态般,转瞬就将外露的情绪敛下,扯出抹牵强的笑容问道。 官差来之前已是奉了命,只需把话带到,无需立即带人前去,故而同意了孟慕晴的提议,行礼后,离开了宅子。 “这几日,五皇子府的门槛怕是要被访客踏破了。”孟慕晴幽幽喃喃道,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管家拎着茶壶为她奉茶,嘴上接话道:“夫人若不喜热闹,老奴明儿就命人闭门不接见外客。” “别,”孟慕晴摇摇头,阻止了他,“谁说我不喜?我巴不得他们能早点找上门来呢。” 生母入狱,事儿又关系到她和高尘,皇上下令严查,孟水筠想要救人势必会登门示好,她怎会错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打从她踏入京师时,她就做好了要将这些曾害她丧命,害孟家家破人亡的人拽下云端的准备! 让他们逍遥了这么长的日子,也是时候行动了,不是吗? 静止的长睫下,那双温和似水的眸里凝聚着诡谲且危险的暗芒。 管家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抬眸朝门窗瞧了一眼,未见有风,心中滋长出丝丝古怪之感。 半个时辰后,高尘策马扬鞭逐霞归来,闻得府外顿起的蹄声,孟慕晴忙起身出门。 “去吩咐厨房准备上菜。”行过门槛,她向外边静候的家仆急声叮嘱一句,便步入了院子。 高尘亦从府门行来,于院中同她碰上。 “皇上为难你了?”孟慕晴担忧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当见着他衣诀及袖口两处的褶皱时,秀眉皱如山峰。 高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宇间极快掠过一丝懊恼。 他只顾着快马回府,竟是忘了换衣。 “是因为和离的事?”孟慕晴的脸色颇有些难看,语气自是好不到哪儿去。 高尘抬手戳了戳她紧绷的脸颊,轻声道:“又在胡思乱想。” “少和我打马虎眼。”真以为能蒙混过关吗?孟慕晴是铁了心要问到底,根本不容他忽悠。 见状,高尘只得妥协,一边拥着她往厅中走,一边说:“父皇不是为此事恼我,而是秋后算账,气我之前一声不响离京。” “我看不止。”孟慕晴太熟知他报喜不报忧的秉性,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只为此事,皇上怎会留你至今?” 势必还谈了些别的,且与她有关。 高尘在厅中止步,侧目凝视她,那高深莫测的眼神,让孟慕晴心中泛起了嘀咕。 “作甚这么看我?”她躲闪般撇开头,双颊隐隐有些绯烫。 “若父皇当真为和离一事斥责我,责备我带你回京,允你住进府中,你······” 试探的话没能来得及说完,孟慕晴就沉声打断了他:“我一日没有接旨,一日就是府中主母,是你的娘子。” 想要她离开高尘?想要她乖乖接受下堂妻的身份?她办不到!除非他亲口撵她,除非他不愿再要她,否则,她绝不会舍他一人。 高尘面上一愣,吃惊后,便是无法言语的动容。 双眸柔如春水倒影着孟慕晴坚定决绝的身影。 “傻丫头。”一声宠溺的轻叹在她耳边落下。 孟慕晴耳廓一热,刚欲说话,微张开的红唇就被人狠狠堵住。 守在门外的管家见此一幕,欣慰地笑了,忙伸手将房门合上,这种时候还是别让人进去打扰他们的好。 端着膳食的下人被他拦在廊中,不许任何人进去。 孟慕晴有些头晕目眩,直至被他放开,双腿依然疲软,素来精明的大脑,这会儿晕如一团浆糊。 闪烁的灯盏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宛如世上最美的毒,让高尘险些把持不住。 “晴儿······”暗藏危险的轻喃,将孟慕晴惊醒。 她红着脸伸手抵住他的胸口,结结巴巴地说:“下,下人就要进屋送膳了,被看见成何体统?”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将高尘心里那些翻腾作祟的邪火浇灭,险些失控的理智再度回笼,他惩罚性地咬了下孟慕晴的耳垂。 “呀!”她娇呼道。 “成亲后,我定不会再放过你。”声线喑哑,还带着些许轻颤。 孟慕晴轻咳了一声,装作没听懂他此话的意思,从怀中挣脱出来以后,便转头去了圆桌边。 “上菜。”高尘朝外吩咐道。 静候多时的下人鱼贯而入,一盘盘清淡却不失丰盛、精致的佳肴送上了桌子,尽是孟慕晴喜爱的菜式。 “难得府里的厨子还记得我的口味。”她故意不去看身旁的高尘,僵硬地转移话题。 管家是过来人,只从她那绯红的面颊以及尚未散去的羞意就能猜出一二。 他并未说破,恭恭敬敬地说:“府里的人手自夫人走后一员未减,又岂会不记得夫人的喜好?” “唔。”孟慕晴点了点头,拾起碗筷优雅用膳。 席间,从左侧圆桌东位投来的眼神如影随形,甚至让她生出几分如坐针毡的错觉。 她避着一旁的管家,轻瞪了高尘一眼,示意他别做得太过。 高尘适才放过她,他是喜欢捉弄她,看她跳脚,却不想把她给逼急了,有些事自然该点到即止。 翌日,孟慕晴在新房中醒来,洗漱完毕,便欲出发前往大理寺。 高尘已换好了便服,背手站于前院的树下,静静等着她。 “皇上昨日没命你今日上朝?”孟慕晴微微一怔,昨夜她恼高尘的戏弄,用过晚膳就回房安寝了,本以为今儿个他会入宫议政,没想到都这会儿了,人还在府中。 “娘子要去大理寺,为夫岂能不作陪?”高尘偏头轻笑道,眸中染上戏谑的暗光。 这家伙······ 孟慕晴又气又恼,偏生拿他没法子,只能置之不理。 马车驶离大宅,不多久,就到了大理寺。 御卿早朝未归,此事在孟慕晴的预期内,她故意挑这个时辰前来,为的是要去牢房探监,见一见张慧。 官差得知她的来意,细想,她与那要犯到底是亲戚,又有五皇子在,便卖了个情面。 昏暗的牢房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异味,沿着昏暗的通道一路前进,两侧的铁栏中时而有犯人伸出手来,拼命喊冤。 高尘不着痕迹地护住孟慕晴,以免她受伤。 “两位要见的人就在这儿了。”官差在一处牢门前停步,向引路的狱头使了个眼色。 后者忙取下钥匙开锁。 四方石壁圈出的窄小牢笼铺着一层层凌乱的稻草,后方石壁上有一个极小的通风口,正下方则是一张冰冷的石床。 孟慕晴环顾四下,忍不住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被困于此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她不觉不忍,前世她被幽禁时,有何人曾怜悯、同情过她? 她那时品尝过的煎熬与痛苦,今生,也该轮到她们尝一尝了。 “外边候着。”高尘罢了罢手,将狱头和官差支走。 铁门吱嘎一声合上,牢房里只余他们三人。 “姨娘。”孟慕晴柔声轻唤,抬步朝墙角蜷缩的身影走近。 清浅的脚步声却是让张慧吓得浑身发抖,如今的她早已没了在孟家门外耀武扬威的得意劲儿,身上华贵的衣袍变作灰色囚服,发髻乱如鸟窝,偶有几戳松散的堆在肩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她们的痛苦,是她的快乐 张慧背脊猛地一僵,身子竟往墙角又缩了缩,不愿被孟慕晴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最不想的,就是在孟家人面前丢人! 孟慕晴眼底掠过几许凉薄的冷芒,张慧的心思她不用猜也是晓得的,步伐再度迈开,径直走到她身后,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落魄潦倒的模样,心中只觉痛快! 曾经,此人仗着孟水筠得势,没少到处炫耀,她以往总想着是自家亲戚,无伤大雅,可现在想来,那时的她心太慈,也太傻,才会临死才知,这些被她当作亲人的人,背地里究竟是何种令人憎恨的面目。 “姨娘,”孟慕晴缓缓蹲下身去,手掌轻搭在张慧的肩上,似情人低语般说,“您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 低吟的话语,夹杂着温热的鼻息喷溅在张慧的耳廓上,却惊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你别碰我。”张慧霍地转身,龇目欲裂地怒瞪她。 “小心。”高尘及时出手将孟慕晴扶起,免去了她被张慧挥出的手臂碰伤的危险。 “不碍事的,”孟慕晴摇摇头,朝他露出了抹安抚般的浅笑,“你去外边等我好吗?我有些私房话,想同姨娘私底下说。” 高尘拧了下眉,张慧此人虽有勇无谋,但狗急了尚且会跳墙,更何况是人? 万一她把心一横,想对晴儿不利,她无武功傍身,岂能逃得过? 他未说出口的担忧孟慕晴都懂,心窝一暖,她低声说:“师傅教我的本事,我都记着呢,就凭她,万万伤不了我。” 高尘深深凝视了她片刻,终是败在了她的固执下。 “我就在门外。” “嗯,有事我会呼救的。”孟慕晴莞尔微笑道。 高尘离去前朝张慧投去了抹警告的眼刀,那眼神冷得似结了冰,直盯得张慧心尖猛颤。 待他出去之后,孟慕晴脸上柔软的笑意寸寸冰封,气息也一并沉了。 张慧几时见过她这副锋芒毕露、冷漠森寒的样儿?眸中满是陌生与恐惧。 “姨娘,不知你入京后,水筠她是否有来探望过你?”唇瓣微扬,弧线讥诮,字字如刀,“她贵为琼华夫人,却连救你脱身的能耐都没有,害得姨娘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受这牢狱之苦,慕晴当真是替姨娘叫屈啊。” “你闭嘴,不许你侮辱筠儿!”张慧激动地嚷嚷道,嗓音尖锐,在牢房中绕梁不绝。 孟慕晴耸了耸肩,一副‘我就说了,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样子。 她太清楚如何激怒张慧,如何才能在她的心窝上插刀。 “你!”张慧气得脸颊一片胀红,那突兀瞪大的双眼里,爬上一缕缕骇然的血丝,似一头要吃人的猛兽般。 “姨娘,您千万得悠着点,若是一不小心气急攻心,那这场戏可就不好玩了。”孟慕晴继续火上浇油。 愤怒吗?抓狂吗? 这仅仅是开始罢了。 孟慕晴凉凉一笑,俯瞰着气喘如牛的张慧,心中的畅快更甚。 “姨娘,慕晴自问待你不薄,你怎的恩将仇报,想要买凶在半道行刺我和五皇子呢?”孟慕晴啧啧两声,“刺杀皇子的罪名,姨娘你可知?那是要诛九族的,你说,若皇上下旨严惩主犯,你那好女儿是会舍弃你,与你断绝关系,还是为尽孝道,拼死替你求情?”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她是有杀这小贱人的心,但她压根没来得及动手。 张慧用力摇晃着脑袋,一遍又一遍叫着冤枉。 孟慕晴笑得愈发和善,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当然知道不是姨娘你所为。” 嚷嚷声戛然而止,她说什么? 张慧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慕晴。 “因为啊,”孟慕晴一字一顿地说,“真正的主谋是我。” 【轰】 话如惊雷,炸得张慧头晕目眩。 “啊!”她仰头大叫一声,似发怒的猛兽朝孟慕晴扑来,“贱人!我要杀了你!” 是她,是她害得自个儿沦落至此! 都是她做的! 多年屈居孟母身下的不甘,多日被困大牢的愤怒,此刻如同迸发的火山,瞬间将张慧本就余下不多的理智如数淹没,心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要杀了她! “砰”,逼近的身躯尚未近身,就被人一脚踹开咚地砸在了后方的石壁上。 孟慕晴眼前飘过一道青色衣诀,紧接传来的,是高尘熟悉的体香。 她悄然将袖中的银针收了回去,佯装害怕地躲在了他身后,嘴里不忘哽咽道:“我只是想问问姨娘,为何要这么对我,哪知道,她竟会发狂。” 尾随入牢房的官差和狱头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乍一听到孟慕晴的控诉,再看看滑落到地上,唇齿染血,容颜狰狞似鬼的张慧,立即信了七分。 倒不是他们辩不明真假,而是张慧眼下的模样着实像极了魔症,与孟慕晴所言极其吻合,而相比她扭曲狰狞的可怕样子,躲在高尘身后的孟慕晴则显得格外娇弱,惹人怜惜。 高尘看也不看地上的张慧,反手拥住身后瑟瑟发抖的佳人,哪怕明知她的恐惧与害怕都是假的,可看着她如此,他的心仍泛起一阵微疼。 “如此亲戚,不认也罢。”抛下这冷冰冰的八个字,他拔脚就走。 “五皇子,你不要信她,她在说谎啊!是她陷害了我,她是个蛇蝎毒妇,你千万别被······”张慧声嘶力竭地干嚎着,但话没说完,就被官差一把捂住了嘴。 “闭嘴!到了现在你还想颠倒是非黑白?那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官差咬牙怒问,侮辱了五皇妃,那就等同于开罪五皇子,她想死,他可不想一同陪葬。 张慧不死心地瞪着一双眼,嘴里不住发出呜呜的叫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尘行远。 离开大牢,高尘径直带着孟慕晴回府去了,至于御卿下朝回来闻得此事做何感想,他全然未放在心上。 马车里,孟慕晴轻靠在他的怀中,略带忐忑地问:“你生气了?” “······”沉默。 她抬起眼皮,入眼的是高尘冷峻、紧绷的面色,顿时眸光一软,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襟。 “别气,我这不是没受伤吗?” “你还说?”高尘虎着脸,眉宇间染着几分薄怒,只要回想起返回牢房时见到的那一幕,他就忍不住动气。 孟慕晴吐了吐舌头,眼露歉意:“好啦,我不该激怒她,大不了往后我不来见她便是了。” 指尖轻抵住他拢起的眉心:“别皱眉。” “只此一次。”高尘终是忍住了怒火,普天之下能让他一退再退的,也就只有她了。 孟慕晴乖乖点头,随后又问:“你就不问问我同她说了什么吗?” 难道他心里一点也不好气?还是他在外边早就听到了? “有何好问的?”高尘垂下眼睑,沉声说,“我只需晓得她是惹你不快之人足矣。” 张慧和她之间的过节,他无需知道,更无需浓情她为何要故意去激怒此人。 他做事总归有她的理由,他信她。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让孟慕晴不自禁红了眼圈,这份信任重得让她不知该如何偿还。 马车折返入城,刚行过市集,赶车的清讫忽然勒住了缰绳,不善地瞪着拦在半道的女子。 来人着一席雪白长纱群,梳着美丽的飞云髻,面巾遮掩住半张脸,但那熟悉的身姿、轮廓,仍是让清讫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怎的了?”孟慕晴忙敛去眸中的湿意,身子也从高尘怀中直起,理了理衣裳,方才出声询问。 高尘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对拦路者生出几分恼意。 “主子,夫人,是侯家那位。”清讫冷着脸回禀,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闻听此话,孟慕晴下意识朝高尘看去。 “不用理她,回府。”高尘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清讫冷笑一声,挥鞭想从侯雨姵身旁绕过去。 哪知道,她竟跟着挪步再度挡在了马儿身前,似不要命了。 “是五皇子府的马车?”路边的百姓见此一幕,纷纷张头来看。 “这女人有点面熟。” “像不像那位侧妃?” ······ 窃窃私语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清讫的脸色愈发冰寒,低喝道:“好狗不挡道,滚远点!” 以为靠这种办法就能见主子一面吗?痴人做梦! 对上她冰冷的目光,侯雨姵抿了抿唇,却倔强地站在原地。 她早已经舍弃了矜持,舍弃了自尊,只求他一人,今日她的丫鬟偶然间见到五皇子府的马车离城出去,她就猜到车上是他,特地等在半道,为的只是见他一面,只是看他一眼,怎能就此放弃? 孟慕晴也听到了街上的谈论声,双眼一眯:“任由闹剧继续下去,只会辱了你的名声。” 他们刚回京,不宜在明面上为百姓增添谈资。 “清儿,告诉她,在茶室一叙。”孟慕晴没等高尘说话,便替他拿了主意。 清讫极不情愿地转述了她的吩咐,随后,又用眼神示意侯雨姵让道。 目的达成,侯雨姵也退让一步,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要的人,不是你 茶室二楼雅间,刚进门,高尘就亲手帮着孟慕晴脱去了毡绒披风,递给清讫,而后又牵着她在茶桌旁落座,动作熟练且自然,好似做过千万次似的,可落入侯雨姵眼里,如针扎般刺眼。 妒火在眼底凝聚,她忍不住迁怒到孟慕晴身上,眼刀朝她刮去。 如此阴毒的注视孟慕晴怎会没有察觉?心窝一凉,面上却笑得愈发温婉。 有些事,有些人既然回不去,她又何需挽留? 在侯雨姵几欲喷火的目光下,她大大方方地握住了高尘的大手。 “侯家小姐有事找你,这煮茶的活儿交与我就好。” 高尘斜睨了孟慕晴一眼,目光染上一丝了然。 这一声侯家小姐,已是割断了昔日情分,只将此人视作外客。 侯雨姵面巾后的面容‘刷’地惨白,她何尝不知此话的言外之意?但饶是如此,她依旧不后悔! “爷。”她盈盈屈膝,将那午夜梦回时痴念无数次的称呼唤出了口。 孟慕晴正抬手欲醒器皿,闻听此言,手臂在茶桌上方突兀地顿住,惊诧地转过头去。 “继续忙你的,我等着品你亲手煮的茶水。”高尘连一个正眼也没往侯雨姵身上投,俯身在孟慕晴耳畔低语。 她脸颊微红,揉揉耳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高尘只当她在暗送秋波,本就柔和的眉眼愈发温柔。 二人亲密无间的耳语,让侯雨姵肝火窜涌。 她是故意的!故意要在自个儿面前炫耀她的得宠! “侯小姐。”高尘忽地转眸看来,眼神甚冷,“你若无事,还请尽速离去。” 拦路的人是她,眼下不肯说话的人也是她,当真以为世人皆如她这般清闲么? 侯雨姵有些不可置信,五皇子竟要撵她走? “清讫送客。”高尘漠然收回视线,沉声命令道。 屋外的清讫抬步进屋,不屑地盯着侯雨姵:“侯姑娘,请吧。” “我有些私房话想同五皇子私谈。”侯雨姵只当她是空气,目光未从高尘身上挪开过一次。 孟慕晴眉梢一挑,含笑问道:“这意思,是想让我避嫌?” “我的事没有瞒你的必要。”高尘柔声说着。 见此,侯雨姵心里已然明白想赶孟慕晴走是不可能了,她愤然攥了攥拳,硬是忍住了心中翻涌的不甘,挤出抹笑说:“五皇子离京多时,不知在外边过得可好?可是吃了苦?受了罪?” “你来此就为说这些废话吗?”高尘仍是那派生人勿进的冷漠样子,未曾因侯雨姵的关心而有半分动容。 “我只是关心您啊。”侯雨姵语带哽咽,“这有错吗?我是爷的侧妃,爷离开的这段日子,我茶不思饭不想,日夜惦记着爷的安危,爷,您怎忍心对我如此?” 打从她见到五皇子的第一眼,就对他情根深种,为他,她舍弃了一切,便连尊严也抛在了脚下,这些难道换不来他的怜惜吗?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打湿了她面上的纱巾。 孟慕晴眸色一暗,曾经的侯姐姐终是在这求而不得的痴恋里改变了样子。 “侯小姐,”她敛去外露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赐婚的旨意,五皇子并未接下,按规矩,你尚不算是名正言顺的侧妃,而这一声爷,慕晴奉劝你,还是别叫得太早。” “我和五皇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怨毒的眼神蹭地朝孟慕晴掷去,似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剐了一般。 “她是我高尘的妻子,五皇子府的当家主母,谁说她无资格插话?”高尘脸廓冷峭,眉宇间已显露了怒色,“今儿我便把话搁在这里,我高尘此生只娶一妻,唯她孟慕晴一人。” 话掷地有声,字字真心。 侯雨姵身子一晃,踉跄着退到门匛处,左手用力扣住门框,似受到了天大的打击,几欲晕厥。 不!不可能! 五皇子他说的定是假的! “押她出去。”高尘拾起桌上的木勺,屈指一弹,点住了侯雨姵的穴道。 之前容她放肆,不过是因晴儿心有顾虑,眼下,他已懒得再听此人废话。 清讫一把拽住侯雨姵的胳膊,在她龇目欲裂的怒视下,强行将人带出了门,扔到茶室外的大街上,且没替她解穴,任由她如风景般接受周遭百姓的打量、议论。 孟慕晴有些不太放心,她起身走到窗边朝下一看,便见到了人群包围圈里,被百姓指指点点的侯雨姵。 “清儿真是的。”她哭笑不得地轻叹声,心里既觉无奈,又有几分感动。 高尘悄然走至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淡淡的。 “她既有与你决裂之心,罔顾旧情,这种人,不值得你再三怜惜。” “我明白。”孟慕晴终是摁下了想要为侯雨姵说情的冲动,“但愿经过今日,她能知难而退吧。” “可能么?”高尘不认为侯雨姵会幡然醒悟,若她会醒,早就清醒了,又岂会再返京师? 孟慕晴怔怔凝视着下方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惆怅地长叹一声后,便将木窗合上。 街头的闹剧不需多久,便传遍了整个皇城,高湛也得了信,在恼怒侯雨姵这颗棋子无能之际,他没忘差人将消息传入宫中。 正午未至,近卫军的一名伍长骑乘快马来到茶室,奉高永帝之命宣高尘入宫面圣。 孟慕晴放下了茶盏,心头泛起丝丝担忧。 皇上此时又宣他入宫,定是听到了风声,想要责备他。 “嗯。”高尘淡漠地应答道,却没有要随伍长离开的意思。 伍长躬下的身子僵了僵,一时不知该起,还是该继续静候。 “你先入宫去吧,我稍后随清讫回府便是。”孟慕晴柔柔一笑,知他是担心自个儿孤身离去,会与侯姐姐起冲突,有意出言安抚。 “无妨,早朝散后,父皇尚有奏折需要处理,我送你回府再入宫不迟。”高尘牢牢握住孟慕晴的柔荑,拥着人踱步出门。 徒留下那名伍长哭丧着脸待在屋中。 离开茶室时,街上旁观的百姓愈发多了,甚至有稚嫩的孩童绕着侯雨姵来回转圈圈,似见到了什么新奇玩具。 得见二人现身,喧哗的人群有短瞬的静谧,而侯雨姵双眼蹭地一亮,痴痴看着高尘。 她就知道五皇子是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 他定是解救她。 可惜,她终究猜错了,高尘根本没朝她这儿看一眼,在人群外围拐道,沿外圈朝马车行去。 “啧啧,这女人真是够可怜的。”有百姓报以同情,此话传入侯雨姵的耳中,立时换来了她凶狠的怒视。 马车驶离闹市,孟慕晴摁了摁眉心:“当真要把她扔在那儿吗?要不让清儿解了她的穴道,放她回庄子。” “她不会轻易回去的。”高尘不太赞同,“你也不必太担心。” “嗯?”听他这话,似乎另有深意?孟慕晴略微一想,就猜到了几分:“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前来救她?” “真聪明。”高尘面露赞许,他的丫头只需稍稍提点,便能想明白很多事,这份聪慧,可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你说得也对,她是高湛手中的棋子,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高湛就不会撒手不管。”想必用不了多久,他的人就会来到这条街,将侯姐姐带走。 想及此,孟慕晴脸色微变:“当真如此,他怕又要利用侯姐姐了。” “我已让小白在暗中监视。”她就没发现驾车之人少了一个么?高尘顿时失笑,“三哥若接近侯雨姵,或是与她密谋,我便能得到消息,早做防范。” 更甚,还能抓住他的把柄。 孟慕晴有些欲言又止。 “在为她不值?为她不忍?”高尘观她神色,就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是谁说,往后再不会将她视作知己好友的?” “我只不过是感慨而已。”孟慕晴白了他一眼,小手在伤处轻轻揉动,“如果她没有痴心错付,能及早回头,也许,她今日不会沦落为我们和高湛斗争里的一颗悲哀棋子。” 说到底,她不是没有错失,当初在苏州,侯姐姐对他的情意,她一一看在眼里。 那时,她尚不知他就是雅懿,许诺侯姐姐会助她得到高尘。 若早知有今天的局面,她当时断不可能答应。 “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心烦,不值当。”高尘强势地圈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将人往怀里一带,固在了怀中,“你亏欠她的,已经还清了,真要说对不起,亦是她对不起你。” 这个傻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也太软,犹是对曾在乎的人,即使嘴上说得再狠,总会有意无意给对方留一条生路。 “好了,不谈她。”孟慕晴不愿庸人自扰,“这次皇上传召你进宫,我能同去吗?昨儿个听管家说,母妃病了许久,我想去探视一番。” “昨日我回府前,曾也想去探望母妃。”高尘嘴角那弯清浅的笑蓦地一收,神色晦暗不明,“母妃的禁足令尚未解除,就连我也不得一见。” “母妃还在禁足期?”孟慕晴初闻此事,心头大吃了一惊。 第三百一十八章 栽赃嫁祸 帝王心,呵。 孟慕晴暗自冷笑,先皇后仙逝这些年,宫中荣宠最盛的莫过于母妃,就连淑贵妃也难同她比肩,可是,数年恩宠一朝散尽,竟只因她和高尘,就落了个禁足至今的下场,真真是叫人气愤! “能让清儿偷偷带我进宫去吗?”孟慕晴期待地问道,“我想见见母妃。” “好。”高尘心头一软答应了她。 马车行进的方向不变,只是在回府后,清讫掩人耳目地背着孟慕晴跃墙出去,而高尘,则堂而皇之策马入宫。 两人一明一暗进宫之时,街上,三皇子府的一名下人也到来了,那是高湛的隐卫,在替侯雨姵解开穴道后,带着人返回府邸。 书房里,高湛慵懒靠着木椅,翻阅着手中的折子。 静谧的房间,只有纸页翻动的细碎声响,侯雨姵局促忐忑地站在房中,脸色晦暗不明。 “啪”,晾了她许久,高湛方扔开奏折,深不可测的黑眸倏地抬起,目光冷峻,且透着一丝讥讽:“本皇子对你的期许似乎太高了。” “三皇子,”侯雨姵脸色突变,竟咚地跪了下去,“求您帮帮我。”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只靠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让五皇子对她上心,但就这样放弃,她心有不甘! 那人明明是她先喜欢上的,是她先相中的,凭什么最后站在高尘身边的,却是孟慕晴? 嫉妒啃噬着侯雨姵的心窝,那张俏丽的容颜,此时如厉鬼般狰狞。 “只要能得到五皇子,雨姵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哦?任何事?”高湛似是不信,“先前本皇子念着往日与侯家的情分,派人寻你,你说你想回京,却执意不肯出卖高尘,不肯做一件对他不利的事。” 那时她口口声声所说的话,犹言在耳。 “如今是打算改变主意了吗?” 头顶上落下的目光,冰凉刺骨,令侯雨姵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之前是雨姵未看清局势,是雨姵太过狂妄,以为能用真心打动五皇子。”她字字藏恨,说得极其艰难,亦极其切齿。 她太傻了,有孟慕晴在五皇子的枕边吹风,她做再多,在五皇子眼中都是居心叵测都是错! 回想起方才在街上,如过街老鼠般受尽白眼、嘲笑的滋味,一股从骨髓里泛出的凉意立时让心窝冰封。 “有她在一日,五皇子眼里永远看不着我。”侯雨姵哑声说道,神色颓然,却又似癫狂,她离京的这些天,靠的就是对五皇子的执念,靠的这一份不死心,才费劲力气将逍遥散解掉,那人是她坚持下去的信念,哪怕用尽手段,她也要得到他! 高湛凝视了侯雨姵许久,把她的觉悟,以及那几欲喷出的怨恨一一收在眼底。 唇角一勾,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身前:“五弟终究是本皇子的弟弟。” 温和如三月春风的话传入侯雨姵的耳中。 “当初本皇子与五弟,兄亲弟恭,天下皆知,可不知几时,五弟他突然变了,事事与本皇子争,与本皇子抢,”高湛一副唏嘘、黯然的表情,“现在想想,约莫是孟家嫡女结识五弟之后,方令他心性大变,能让五弟清醒的,现在只有你了,若能除去孟慕晴,也许五弟仍能变成以前霁月清风的人儿,只要五弟不再与本皇子对着干,本皇子亦愿在日后留他一命。” 侯雨姵失神地看着他,久久后,才问道:“雨姵要如何做?” ······ 深宫,一抹疾风般疾驰的身影轻点过宫殿屋檐,未引来近卫军的察觉,悄然潜入落轩宫。 尚未前往后殿,便见前院中围满了一大帮宫人。 “清儿。”孟慕晴瞥见这一幕,心里泛起些许不详的预感。 清讫聪明地在院墙角的大树上停下,借着枝桠隐匿行踪。 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成两排立在石桌旁,石凳上,一席锦衣华服的淑贵妃,正不紧不慢地悠然品茶,在她前方几步外,瑾妃与一众宫婢跪在地上。 是悠悠······ 孟慕晴一眼就认出了地上人中的丫头,脸色蓦地沉了。 就在这时,淑贵妃慢悠悠开了口:“端妃病了,本宫好意派人送了些养身补气的药材,你们倒好,竟敢把本宫的一番心意偷偷扔掉?” 在她跟前的石桌上摆放着的可不是一堆打翻了的凌乱药材吗? “说,是谁将本宫的礼物扔到后院的水井里的?”淑贵妃啪地拍了下桌子,清脆的碎响如恶魔低吟,让这遍地宫人个个胆战心惊。 瑾妃是宫里的老人,入宫近八年膝下无子,向来安分守己,一年中偶有几次能得帝王宠信,恩分算不上多,以至这几年宫中无人给她下绊子。 如今见到来势汹汹的淑贵妃,瑾妃娇躯微颤,摇头连称无辜:“贵妃娘娘,妾怎敢命人丢去您的恩赐?这其中定有何误会,求娘娘明鉴啊。” “哼,妹妹,不是姐姐斥责你,你这宫里啊,怕是有些不安分的家伙。”淑贵妃别有深意地扫了悠悠二人一眼,湛儿早就查探清楚,这两名婢女是从五皇子府来的,且是孟慕晴的心腹。 在宫外,她拿这二人没办法,但在宫内,来到她的地盘上,还不由着她任意拿捏? 淑贵妃鄙夷地看着悠悠二人煞白的脸色,目光一挪,移向后方主殿。 打从被贬,那贱人一直深居简出,未踏出过落轩宫的大门一步。 以为躲起来,就相安无事么?她做梦! 这些年,这贱人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瓜分皇上对自个儿的恩宠,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让她还上一还了。 “本宫行事向来公正,是谁做的事,自个儿认罪请罚,这一宫的奴才,本宫绝不牵连。”淑贵妃恩赦般说道。 孟慕晴见此,秀眉皱得紧紧的。 淑贵妃赏赐的礼物,宫中奴才谁敢去扔?此事,要么是主子的吩咐,要么,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栽赃戏码! 母妃绝不会做这般后患无穷的事,而那人······ 孟慕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瑾妃,也觉她胆子极小,成不了事,故而,头一个猜测被她否决。 “无人请罪吗?”淑贵妃轻轻拨弄着指套。 话音刚落,一名宫女大声高呼:“奴婢知道!前天夜里,奴婢见到过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往水井处走,当时奴婢也很奇怪,将近子时,宫里的人都睡下了,为什么会有宫人在后院行走,奴婢想看个清楚,但不小心踩到了石子,惊动了她们俩,被人逃掉了。” “哦?”淑贵妃眼底掠过一丝幽光。 而孟慕晴也是脸色一冷,她很肯定,今日这一出必是淑贵妃安排的栽赃!而目的,只怕是悠悠她们了。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母妃被幽禁于此,旁人不得见,她和高尘又在宫外,淑贵妃想要立威,想要给他们添堵、挑衅,便只能拿悠悠开刀。 就算闹到了皇上那里,两个奴才尚不足以让皇上斥责一国贵妃! 孟慕晴冷冷瞪了找茬的淑贵妃一眼,手指不动声色地探入袖中,“清讫,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做。” 在她与清讫耳语时,那名告状的宫女竟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荷包。 “奴婢虽然没看清她们长何样,但她们离开时走得匆忙,把此物给遗落了,娘娘请看。”她双手捧着荷包,呈交给淑贵妃。 人堆里,悠悠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糟了!她的荷包! 怎么会,荷包她一直贴身挂着的啊,什么时候遗失的? 淑贵妃玩味地睨着悠悠,下颚轻轻一抬,身边的婢女立即上前去,将荷包取来。 “此物是谁的?” 落轩宫的宫人定眼一看,紧接着目光纷纷转向悠悠。 “是她的!奴婢在她进宫时曾见过,她连夜里休息,也要将这荷包放在枕下!” “没错,奴婢也见到过,的确是她的贴身配饰。”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淑贵妃脸上不由得绽放出一抹得逞的笑:“人证物证确在,你······” 问罪的话没能说完,她只觉脖颈间一阵刺痛,脸色突地一变,抬手摸了摸右侧颈部,一条极其细小的血痕浮现在淑贵妃白皙的脖颈上,紧接着,浑身蔓延起火烧般的剧痛。 “啊” “主子!”两侧的宫女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想要将痛到从石凳滑落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娘娘,您怎么了?” “问什么问?还不快去宣太医?” 院中一片混乱,淑贵妃痛苦的嘶吼在众人的耳边徘徊着。 瑾妃也乱了阵脚,慌忙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地指挥宫人把淑贵妃挪去殿中,此时,哪还有人顾得上盘问悠悠二人? 孟慕晴轻拍了下清讫的肩膀:“做得好。” 哼,当着她的面想欺负她的丫头,可能么? “待会儿将银针捡回来,莫要留下隐患。”她低声交代道。 而石凳后数米外,一枚泛着寒芒的银针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早已慌了神的宫人无一察觉。 太医很快就拎着药箱子来到落轩宫,连附近巡逻的近卫军也被淑贵妃凄厉的惨叫惊动,抬步往这边赶。 第三百一十九章 见招拆招 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眼线众多,如履薄冰的宫廷?落轩宫中不断飘出的惨叫,以及劈头盖脸怒斥太医的声响,如一阵清风,刮遍整个后宫。 在御书房里为当街给侯雨姵没脸一事,斥责高尘的高永帝,也从赶来报信的侍卫口中得知了此事,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去落轩宫!” “皇上起驾”太监总管在门外尖声高呼。 高尘优雅起身,理了理衣裳,方才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主子。”他刚行出御书房,在房外林间等候的隐卫传音入密,把落轩宫的事说了一遍。 高尘不怒反笑,若他没有猜错,淑贵妃眼下闹出的风波,怕是和晴儿那丫头脱不了干系。 圣驾抵达落轩宫时,淑贵妃的惨叫声仍没停歇,高永帝险些被这凄厉的叫声刺破鼓膜,威严的面庞沉得好似一块黑炭。 星罗族的事尚未解决,尘儿又执意退隐,现在连后宫也生出波澜? 多日来的烦心如迸发的火山,顷刻间一涌而上。 “娘娘,娘娘,皇上来看您了。”殿门前站着的宫女一见圣上驾到,惊喜地向淑贵妃报喜,瑾妃等人纷纷跪地恭候圣上入殿,而四名太医则在珠帘后的内室为淑贵妃诊治。 她身如火烧,不停地在床榻上挣扎,以至太医无法精准把脉,这会儿正苦口婆心地游说,想让淑贵妃咬牙忍一忍,方便他们诊断。 高永帝入殿时,被里边围满的人扰得分外头疼,大手一挥:“不相干的人全部给朕滚出去!” 宫人们立即噤声,领命退出前殿。 “清讫,我们去宫女安顿的屋子。”孟慕晴低声吩咐道。 毒药的药效一时半会儿解不了,在诊断的这段时间里,她有别的事需要去办。 清讫不知她有何主意,也没多问,背着人飞身越过前殿,去了殿宇最后方宫女夜里安置的屋子。 落轩宫的宫人全都出来了,正在前院跪着,这方自是无人。 孟慕晴刚进门,立即翻箱倒柜的寻找着刺绣的布帛,挑选与悠悠的荷包色泽近似的布料。 “女红你会吗?”她一边用剪刀裁剪缎布,一边急声问道。 “会,只是属下的绣工上不得台面。”清讫面上浮现了一丝尴尬,她的手是练武、杀人之用,鲜少会刺绣。 “会就成,你帮我穿针,绣制底图的活儿我亲自来。”还好她记得悠悠荷包上的图纹是什么,只需缝制出看着类似,实则不同的花样就好。 各色绣线在缎面上穿插着,速度极快。 而前殿中,高永帝面露几分烦躁:“把贵妃的嘴巴堵上,按住她的手脚。” 太医不敢抗命,当即围上前,将淑贵妃不断蹬踏的双腿牢牢摁住,又用娟帕塞住她的口舌。 但淑贵妃疼得太厉害,即使被人强摁着,身子仍拼命挣扎。 “父皇,”高尘稳步进门,“不如让儿臣点了贵妃娘娘的穴道,让她安静一会儿。” 高永帝这才想起还有这办法,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了。 高尘面无表情的撩开珠帘,走到床边。 淑贵妃涣散的视线在见到他时,忽地迸射出两道狠厉、阴鸷的冷芒。 高尘只当没看见,利落地出手封点住她周身大穴。 哑穴被点,身子又动弹不得,淑贵妃看似安静了,可无人知晓,她这会儿正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除却那烈火焚身的煎熬,体内还有一股尖锐的酥麻感蔓延过浑身。 她突兀的瞪大眼睛,满目血丝,似一只厉鬼般骇人。 高尘悠然收手后退了半步,示意太医上前诊治。 他太过坦然自若的模样,全无暗中动了手脚的迹象,而这满屋的太医也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当淑贵妃是突发怪病备受煎熬。 太医仔细的诊断过脉象后,眉头忽地皱紧。 高永帝在前殿静坐,等候太医的诊脉结果,他足足候了半个时辰,太医才神情古怪地出了内室。 “淑贵妃的身子究竟如何?” “回皇上,贵妃娘娘的脉象并无异状。”太医也觉奇怪,单从脉象看,淑贵妃除却气虚了点,别的与常人无异,但她又叫得那般凄惨,着实令人费解。 高尘站在太医后方,闻言,深邃如海的黑眸里极快闪过一丝笑意。 师傅教的毒术,晴儿还真没白学,竟连太医都没能探查出异常。 高永帝怒极反笑:“毫无异状?难道是淑贵妃在装病吗?” 她没这胆子!换言之,便是太医医术不精,没能探出淑贵妃的病状。 帝王的雷霆震怒,岂是太医能扛得住的?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去治!治不好朕的爱妃,你们这太医别做了!” “是。”太医们忙不迭爬起来,又回了内室。 高尘斜眼看着软塌上的父皇,眸光讥讽。 爱妃?曾几何时,父皇也曾这般唤过母妃,他怕是忘了吧? “到底发生了何事?瑾妃,你说。”高永帝这才记起询问缘由,一直站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喘的瑾妃,似只受惊的兔子,诚惶诚恐地行到帝王身前,略带结巴地把不久前淑贵妃前来找茬的事说了,“臣妾真的不知姐姐为何突然抱恙啊。” 分明之前人还好好的,又无旁人近身,又未碰触过什么食物,无缘无故就尖叫起来,她如何猜得透个中原因? “把那不长眼的奴才拖下去,重打······” “父皇,”高尘冷不防打断了高永帝的话,“只是怀疑,并无证据,就此断定是落轩宫奴才所为,未免偏颇,既然东西是赠与母妃,此事当与母妃有关,儿臣想,还是查清楚的好,省得日后宫中又生些流言蜚语。” 高永帝这才想起落轩宫中还住着端妃,想到那人,心头的怒气散了不少。 “嗯,那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儿臣遵旨。”高尘当机立断,将悠悠二人及状发她的宫女一并叫到殿中,欲当着高永帝的面审问清楚。 落轩宫后殿,清讫悄无声息地从前院回来,于房中向孟慕晴低声禀报:“夫人,东西已经放好了,话属下也带到了。” “那就好,”孟慕晴松了口气,“悠悠那丫头虽单纯,但性子也算精灵,应能应付过去。” “若她连这点能耐也没有,便不值得夫人为她费心劳神。”还弄伤了手指。 清讫拧眉盯着孟慕晴食指上被针刺破的小伤口,为了帮悠悠脱身,夫人用了极短的时间重新绣制荷包,再趁所有人的心思都搁在淑贵妃的病疾上时,偷偷将两个荷包更换,夫人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看悠悠自个儿了。 “有他在,悠悠不会有事。”想到殿中的高尘,孟慕晴心里的担忧降了许多,“走吧,我们趁此良机去看看母妃。” 落轩宫中无人盯梢,孟慕晴和清讫畅通无阻地到了后殿。 殿宇门窗紧闭,一片静谧。 孟慕晴朝清讫使了个眼色,将人留在殿外守卫,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殿中,端贵妃心不在焉地坐在上首,肘边的茶水凉了,她都不知道。 “慕晴?”见有人进来,端贵妃适才回神,一见是她,心头大感吃惊,“你这丫头怎的来这儿了?” “得知母妃身体有恙,慕晴自当前来探望。”孟慕晴恭敬行礼。 “此事皇上知道吗?尘儿他可允了?”端贵妃连声问道,担忧之情毫不掩饰,“淑贵妃就在前院,你来此她可有发现?” 端贵妃尚不知悠悠险些落难,淑贵妃专程前来寻事挑衅,她称病不见,原以为淑贵妃会败兴离开,不想方才竟传出了那么厉害的惨叫,以至她心中忐忑难安。 孟慕晴忙上前去扶住了她的胳膊,轻声安慰道:“那位现在哪有心思理会慕晴?” 这烈焰散够她难受好一阵子。 “看你的样子,似是知道内情?来,给母妃仔细说说。”端贵妃让她在身边就坐。 孟慕晴也没瞒着,把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胡说八道!本宫何时命人扔过她的药材?那些东西一直搁在一旁,存放得好好的!”端贵妃脸色甚冷,“她分明是想借题发挥。” “可不是?”孟慕晴早猜到来龙去脉,挑眉笑道,“她有张良计,咱们也有过墙梯,这回的事儿,她别想得逞。” 闻言,端贵妃哪还有不明白的?只怕淑贵妃之前凄厉的惨叫声,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既心惊,又觉欣慰,皇家媳妇当有此手段,她并未细问孟慕晴是如何做到的,有些事只需知晓结果就好,何需弄明过程? “这段日子,你在外边受苦了。”端贵妃轻握着孟慕晴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是天家对你不住,你放心,尘儿的正妃只能是你,别的女人莫想越过你去。” 那道和离圣旨,别说尘儿不答应,她同样不会承认! 尘儿对慕晴的情意,她这做娘的看在眼里,更者尘儿如今四面受敌,若再失去孟家,无异于自断一臂。 不论是私心,还是为大局着想,这五皇妃之位,都必须是慕晴来坐! 第三百二十章 敌人齐聚一堂 孟慕晴陪着端贵妃说了会儿话,氛围甚是融洽,与往昔并无分别,端贵妃和善如常的态度让她悄悄松了口气,只要母妃和高尘仍将她视作自家人,皇上赐下的和离圣旨,她就有足够的底气‘抗旨不尊’。 “端妃娘娘。”落轩宫的一名侍婢从主殿小跑着前来禀报,“皇上召您入殿,您快些动身吧。” 侍婢不曾进屋而是在门外躬身禀事。 孟慕晴下意识拧起了眉头,母妃身子微恙,皇上不来探视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母妃亲自前去,当真没有昔日的情分了吗? 若是过去,皇上定会顾念母妃的身子。 “嗯,本宫这便去。”端贵妃从容不迫地应下,与孟慕晴惆怅的心情相反,她并未把这落差放在心上,“无需为本宫忧心。” 这丫头终究是太年轻了些,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端贵妃心尖微暖,眉眼泛上些许欣慰:“后宫荣宠仅是过眼云烟,这帝王的宠幸何尝不是这世间最虚幻的东西?这些年本宫看得多,也听得多,早已不再去奢望那些个本不该盼许之物。” “母妃。”孟慕晴有些难受,道理她都懂,可当在乎的人深陷其中,她却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坦然接受。 “只要你和尘儿能好好的,母妃就知足安心了。”端贵妃温柔地笑了笑,“一会儿你莫要再次逗留,尽快离开,省得被人发现又生事端。” 孟慕晴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乖巧点头:“谢母妃提点,五皇子他也在前殿,母妃这一去,就能见到他了。”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可把端贵妃逗得眉开眼笑。 “你啊,这性子和尘儿倒是互补。”她感叹一句,或许连自个儿都没发现,这话里暗藏着的丝丝羡慕。 端贵妃只着一席便服,略施粉黛,孤身离开了后殿。 孟慕晴静静站在窗边眺望着院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只觉心头有几分沉重。 “母妃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当真能看得开吗?” 曾经的恩宠,曾经的情意,朝夕间化作乌有,身为女子母妃就没那么一丁点失落与难受?孟慕晴打从心里是不信的。 “夫人,”清讫从窗外飞身跃入,“属下带您出宫。” “不急,”孟慕晴立时敛去了外露的怅然,弯唇笑道,“等悠悠平安在回去也不迟。” 前殿没有动静传来,她哪能放心得下啊。 清讫眸光一凝,对孟慕晴的敬重又深了不少,天底下能将奴才放在心上的主子不多见,只冲这份重情重义的心性,便值得她崇敬。 前殿内,毒药的药效渐渐散去,此毒虽能令人痛苦不堪,且脉象无异,但药效发作得快,去得更快,约莫一个半时辰,淑贵妃抽搐的身体就渐渐地平静了,只胸口不停起伏着,浑身被冷汗浸湿,仿佛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回来。 束手无策的太医得见这一幕,个个都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皇上。”有宫人迅速去厅中报信。 “贵妃无碍了?”高永帝面上一喜,扔下正在审问的高尘及满厅宫人大步流星撩了帘子前往内室,“爱妃,你现在感觉可好?” 关切的言语从帘内飘出。 高尘置若罔闻,继续盘问那名指证悠悠的宫女。 “母妃。”高湛疾步迈入厅中,显然是得到了消息刚才从宫外急急忙忙赶来的。 他看也没看高尘,越过他径直去了内室。 生母有难,他眼里哪还看得见外人? “悠悠,”高尘未将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摊手将作为证物的荷包递到悠悠眼前,“此物是你的吗?” “五皇子,这东西真的是她的!奴婢和大家伙亲眼看到她进宫时贴身佩带着荷包,不可能有错。”宫女指着悠悠信誓旦旦地说。 高尘睨了她一眼,那毫无温度的目光,让宫女心头一寒,只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再难说出一个字。 她惴惴不安地匍匐在地上,背脊略带颤抖。 “悠悠,你仔细看清楚。”高尘意味深长地说道。 早就被清讫提点过的悠悠接过荷包,前后翻看几下后,惊呼道:“这不是奴婢的!” “你说谎。”那名宫女失声大叫,等叫完后,又害怕地看向高尘。 “是否是说谎,本皇子自会分辨。”平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威严。 宫女再不敢造次,唯唯诺诺地点头:“是。” “五弟,就是这奴才让母妃气到病疾发作的?”高湛冷声逼问道,迈步从帘子后行出,站定于高尘身侧。 那双温润平和的眼,此时充斥着滔天盛怒。 “区区一个奴才,何需五弟亲自审问?来人啊,把她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高湛朗声命令道。 “一百大板?”悠悠圆乎乎的小脸刷地白了,她哪承受得住这么多下板子? 落轩宫外的近卫军一拥而入,上前去摁住了悠悠的双肩,就要把人拖走。 “小姐······”悠悠怕得眼泪直掉,她不想死,她还没有见到小姐一面。 “堵住她的嘴,拖走。”高湛大手一挥,不愿给悠悠辩驳的机会。 “住手。”高尘眼皮轻抬,锐利的目光扫过动手的侍卫。 二人被盯得一阵心慌,下意识松开了悠悠。 见此,高湛略感不快,他的确认识这奴才,也知道是孟慕晴身边的婢女,但不管是何人府上的下人,都只是个任人拿捏的卑贱东西罢了,五弟竟要为一介奴才当众和他对上? “五弟,”高湛扬起抹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你是想替这奴才说情吗?” “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若查明属实,她理应受罚,”高尘慢条斯理地说着,语调平缓,却好似带着股令人无法反驳的魔力。 “人证物证俱在,还需再查?”高湛讽笑道,“三哥知道,这奴才是孟家千金身边的近侍,可五弟你就因为此徇私,传出去怕是会损了你的威名。” 高尘以不变应万变,沉声说:“人的话有真有假,而物证,三哥来得晚,想必没有听到悠悠的解释,她亲口说,此物非她所有。” “哈,”还以为他有何翻案铁证,没想到竟是此等可笑之言,“五弟,她自知犯下弥天大错,为了保住性命当然会矢口否认,你见过哪个犯人被捕时,不说自个儿是冤枉的?” “那三哥可敢让悠悠继续说下去?”高尘懒得同他逞口舌之快。 高湛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点头说:“好,既然五弟执意要审,做哥哥的理应由着你,只是,最后的结果仍如之前一样,五弟,你······” “到时本皇子甘愿连坐。”高尘没容他将警告的话说完,清冷的眉梢往上一挑,许诺道。 他哪儿来的自信敢答应? 高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看着高尘八风不动的自若姿态,不知怎的,心头居然泛起了些许不安。 他捏了捏拳,轻笑道:“五弟是言而有信之人,三哥佩服。” 说完,他朝侍卫一挥手,将人撵出宫殿,侧身向高尘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他到厅中下首就坐。 而高永帝在探视过淑贵妃后,从内室行出。 见他们俩都有心思要继续审案,便起了些兴致,稳坐上首旁听。 “皇上,三皇子,五皇子,”前去后殿宣旨的宫女蹬蹬跑上石阶,“端妃娘娘到了。” 高尘脸色微柔,自顾自起身前去迎接。 “端妃娘娘近日不是凤体抱恙,下不得床榻吗?”高湛冷不防咕哝,嗓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厅中人听得清楚。 高尘走向殿门的脚步蓦地顿住,他侧身冷盯高湛,讥诮地说:“母妃是父皇特地传来,三哥若觉不满,父皇就在此,只管明言。” 高湛没料到里边还有这一出,他只以为端妃是在得知圣驾莅临,专程来此试图再得荣宠。 小脸有短暂的僵硬,但他总归是在朝堂建树颇高的聪明人,立即跪地请罪。 “儿臣虽是出于一片好心,担忧端妃的凤体,但儿臣却是失言,请父皇降罪。” 高永帝看了看暗自交锋的两个儿子,什么话也没说,抬手叫起。 高湛起身时,悄悄朝高尘投去抹挑衅的眼神。 就算他当面上眼药又如何?就算父皇看出了又怎样? 父皇可不会再向过去一般,为一个失宠的宫妃斥责他。 “母妃,儿子扶你。”高尘压根就不在乎高湛的挑衅,只留一个背影给他,我行我素地在殿门口接人。 高湛冠玉般俊朗的面庞狠狠抽动了几下。 高尘!他凭什么还敢在自己跟前摆谱? 还以为他是昔日子凭母贵,军威赫赫的皇子吗? 高湛嘲弄地笑了,眸中尽是阴毒、得意。 端贵妃轻搭着高尘的臂膀,细细打量着儿子。 “爱妃,”被冷落的高永帝颇有些一丝不满,但看着端妃羸弱的身姿,这丝恼意烟消云散了,“你的病今儿个好些了吗?” 到底是疼爱多年的宠妃,忆起曾经,高永帝不由得多了几分关切。 高尘扶着人在帝王身前停步,目光越过端贵妃,轻扫过殿门外的院子,几许笑意不期然染上眼眸。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同处一室的三个女人 分明隔着偌大的前院,但高尘那侧头看来时,孟慕晴就觉着他定是发现了自个儿,小脸倏地一红,生出几分甜意。 “好了,我们回府去吧。”她轻声说道。 清讫无声点头,背着人悄然离开了落轩宫。 有主子和娘娘坐镇,想保住一个奴才还不容易么? 孟慕晴在出宫后,就没让清讫背着走,而是徒步行过街道,准备走回府宅去,路上瞥见些稀罕的木雕,买了一两件想着放在高尘的书房里添一件摆设。 “奴婢见过孟姑娘,请姑娘安。”一个陌生的婢女忽然瞥见了驻足在摊边的熟悉身影,忙不迭迎上前,极其敷衍地行礼问安。 清讫如侍卫一般直挺挺立在孟慕晴身后,阻挡住婢女的前路,即便不言不语,但她常年在生杀中历练出的血腥之气,不经意散发出来,自是让这婢女感到一阵害怕,竟是没勇气抬头直视。 “你是?”孟慕晴将木雕放进衣袖,疑惑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婢女。 她不记得有见过此人,莫不是京城哪家高官后院的近侍? “奴婢是琼华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婢女很想有骨气些,可眼前立着的女子,让她打从心底感到恐惧,尤其是在她自报家门后,头顶上落下的冷意更甚方才,仿若被野兽盯上的可怕感觉,让她不自觉白了脸,两双腿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孟慕晴唇边的笑愈发温柔,“哦?是琼华夫人的人啊。” “夫人得知姑娘回京,昨儿个就想探视姑娘,但念着姑娘刚回京路上车马劳顿,所以······” “那你今儿个是专程去府邸找我的?”孟慕晴不愿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轻笑着出言打断。 婢女愣了下,点头说:“是,夫人在府上备了佳肴,想邀您前去一聚,叙叙姐妹情。” 叙旧么? 孟慕晴面上露出一丝动容:“她有心了,也罢,天色尚早,我这就随你前去。” “夫人。”清讫不太赞同,张慧刚押送到京城,孟水筠这时请夫人上门,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主子没在身旁作陪,地点又是三皇子府,万一设了鸿门宴,想算计夫人呢? “无妨,你先行回府把我的去处告诉管家,稍后若五皇子回来,如实禀报便是,我只是和许久不见的亲人碰面叙旧,又是三皇子的府邸,不会有恙。”孟慕晴落落大方地交代道,可这话听着似另有玄机。 清讫听明了她的言下之意,只得躬身领命:“属下遵令。” “走吧。”孟慕晴微微颔首,率先迈步往三皇子的宅子去了。 那里对她可不陌生,即使闭着眼,她也能从京城的任何一个地方准确地走过去。 熟悉的青石路,熟悉的门匾,熟悉的灰墙红门。 孟慕晴止步在府门前,脑中如走马华灯般闪过的,是极其遥远,却又未曾褪色的记忆。 当年十里红妆,她满心娇羞坐于花轿内,正是在此处,等着她的意中人投箭入壶,踢门迎她入府。 明明是上一世的记忆,然而现在回想起来,竟清晰得仿若昨日,便是连当时的鞭炮放了几响,连列队站在府门两侧观礼的朝臣说了哪些祝福话,她也能一清二楚地想起来。 “孟姑娘?”婢女见她不动,忍不住在后方轻唤了声。 孟慕晴迅速摁下心中如毒汁般疯狂涌动的杀意,面上笑得愈发温婉,似连这天上秋阳,也逊色了几分。 “劳请引路。” 婢女未把她刚才的走神搁在心上,乖乖走到前方代为引路。 孟慕晴抬步迈过府门,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极稳。 上一世,她初入三皇子府,已是皇帝亲封的三皇妃; 而如今,她又来了这里,但她却是他的弟媳,一个从死不瞑目,从阎王殿回来的孤魂野鬼。 暗潮无边的眸挨个看过周遭的风景,看着途径的下人,看着这精湛、奢华的庄子,但她脑中浮现的,却是此地人去楼空,变作断臂残骸的冷清画面。 会的,那一天会到的。 孟慕晴身侧的气息冷得刺骨,可偏生她脸上的笑竟是从未有过的绚烂,明媚。 尚未到孟水筠的院子,路上,就有端着药汤的下人疾步行过。 从空气里传来了苦涩的药味,孟慕晴鼻尖轻动,瞬间就分辨出了药汤里是哪几味药材。 唔,看来高湛这府上有染了风热之人。 但高湛府上的事孟慕晴没心思插手,转瞬就抛开了这个念头。 由着婢女带引到达孟水筠居住的院子,刚穿过拱形月门,她一眼就看见了院中凿出的一池碧湖,以及湖中栽种的睡莲。 一抹幽冷的暗芒极快掠过眸子,呵,睡莲······ 她怎么可能忘记,前世孟水筠得意洋洋在她面前炫耀,这满池的睡莲是高湛专程命人为她种下,只因她一句喜欢。 那时的自个儿已被幽禁,在听说这件事时,甚至气急攻心,大病了数日。 回想起往昔,孟慕晴心中那名为仇恨的火种突地化作汹汹烈焰。 “主子得知夫人酷爱睡莲,数日前特地命人从别处挪来,每日还让府里的花匠精心照料呢。”婢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捂嘴笑开了,话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与自豪。 “是吗?”孟慕晴幽幽睨了眼清澈的湖水,“这池子当真干净。” 想必将人沉进去,别有一番滋味吧。 婢女刚想点头,可不知怎的,在看见孟慕晴嘴角那弯古怪的笑容后,竟有些浑身发冷。 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待她细看时,孟慕晴已然恢复了平日里温婉的模样,她优雅抬步径直入了主屋。 “妹妹,你终于来了。”孟水筠本是坐在上首的软塌上同人说话,瞥见门前出现的熟悉身影,不由站起身来,满脸欣喜地迎了上去。 孟慕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向那出乎她预料的客人。 看样子侯姐姐她即使受尽白眼,仍是不愿回头啊。 心底最后一丝情分彻底散去,她收回视线,端着近乎完美的笑说:“姐姐命人相邀,慕晴怎敢不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再次见到侯家千金。” 最末的四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侯雨姵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僵,她在提醒自个儿什么? “今儿在茶室匆匆一别,慕晴竟是忘了恭喜侯小姐,”孟慕晴一字一字地说,“恭喜你重返侯府。” 她曾惨遭家族抛弃,就连名讳也从族谱上剔除,但自打在京师二度现身,且得了个侧妃头衔,侯府又将他重新认了回去。 她就知道! 侯雨姵有种果然如此的错觉,搁在膝上的双手猛然捏紧。 当初被爹赶出家族,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现在孟慕晴竟敢当面揭她的伤疤? “这么久了,妹妹和侯姑娘的感情还和从前一样啊。”孟水筠佯装不知两人间的恩怨,略带羡慕地说,“竟是连我这个做表姐的,看着都要嫉妒了。” 孟慕晴只当没听出她的挑衅,以为提及过去,就能令她伤心?孟水筠怕是想岔了。 她的确在乎侯姐姐,但在发生那么多事后,这份在乎已然被磨灭得一点不剩。 现在的她们只不过是处在对立面的敌人而已,何来情分可言? “之前雨姵有许多事做错了。”侯雨姵忽地拂袖起身,满脸歉意地开口,“雨姵一时魔障,险些害了晴妹妹,还请妹妹你看在过去的情面上原谅姐姐,姐姐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说着,她提壶斟了两杯温茶,踱步走到孟慕晴跟前,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晴妹妹,侯姐姐一直对你心怀芥蒂,但今天的事让侯姐姐明白,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远比儿女私情更为重要,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侯姐姐铸下大错,差点把你这知己弄丢了,望你大人有大量,给侯姐姐一个弥补、恕罪的机会。”侯雨姵情真意切地说道,眸中泛起了泪花,好似真的从迷障里醒来,好似又变成了孟慕晴当初结识的名门千金。 “弥补?”孟慕晴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良久,竟是笑了,“慕晴生来胆小,被蛇咬过一次,这心里啊就彻底怕了。” 她丝毫没有要去接茶的迹象,任侯雨姵的手突兀停在半空。 “侯姐姐心理若真的念着过去的情分,那么,慕晴希望你从今往后莫要再出现在慕晴跟前,你可能答应?” 醒悟?这话便是三岁的小孩怕也难相信。 真的有反悔之心,她岂会出现在高湛的府邸?岂会与孟水筠同处一室? 意味深长的目光自那杯茶上轻轻扫过。 侯雨姵脸色一白,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晴妹妹,你难道怀疑我会对你暗下毒手吗?” 孟慕晴没说是,也没说是,笑得颇有几分高深莫测。 “好!”侯雨姵一咬牙,似豁出去般仰头将茶盏往唇边送,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她的求好之心。 茶盏离唇瓣越来越近,而她的余光也一直在打量着孟慕晴的神色。 如果她出声拒绝,就代表她们二人尚有缓和的余地。 孟慕晴笑眯了眼,任由侯雨姵将茶饮尽。 “这样能否表明我的心迹?“侯雨姵轻拂去嘴角的水渍,倔强地问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祝姐姐永享荣华 孟慕晴意味深长地扫过侯雨姵手中的另一杯茶水,笑而不语。 这是不肯喝了? 孟水筠和侯雨姵都未想到,做到了这个地步,孟慕晴的态度还是这样坚定,两人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眸中都闪过几分为难。 “侯小姐的茶,慕晴是无福消受了。”孟慕晴佯装一概不知的纯良样子,“表姐,你今儿请我来此,是专程想做中间人的?若仅是如此,慕晴尚有琐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她作势要走。 “妹妹,且慢。”孟水筠哪容她轻易离去?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费了她的安排?“才来了一会儿,怎的这就要走了?多坐会儿,就当给姐姐一个面子吧。” 孟慕晴犹豫片刻,在孟水筠险些撑不住笑脸时,才点头答应下来。 三人在屋中就坐,孟水筠特地支开了身边伺候的奴才,待房门合上后,才说:“妹妹,我娘的事你想必有所耳闻。” 孟慕晴气定神闲地颔首,终于要奔入主题了吗? “我娘心性单纯,性子又率直。” 她说的当真是姨母么?孟慕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法苟同。 “娘亲她嫁入关家,唯恐行差踏错一步,处处小心谨慎,不愿给夫家蒙羞。”孟水筠说得眼中泛泪。 “我若没记错,不久前姨母曾去青楼大闹了一番。”孟慕晴恰时提醒,她就是看不得孟水筠睁着眼说瞎话。 果不其然,孟水筠凄然柔弱的神情立时僵住,这事她早就得了风声,自然是晓得的。 “事出有因,妹妹你不知来龙去脉,自然会被流言误导。”孟水筠强行解释道。 “是啊,令母雨姵也曾见过,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侯雨姵轻声插话,显然和孟水筠站在了一方。 孟慕晴不由得笑了:“正所谓空穴不来风,不论是何缘故,姨母此番作态确是有损贤德之名,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 那你还提! 孟水筠差点没把持住,好在她脑子尚存了一分理智,在话即将说出口的瞬间又忍了回去,干笑道:“姐姐今儿请你来此,是想求妹妹在大理寺开堂审案时,为我娘辨明清白,”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斜眼打量着孟慕晴的神色,可惜的是,她道行太浅,除了一派温和笑意,着实没看出别的蛛丝马迹,但就这样放弃,她心有不甘,只得继续往下说,“我娘的性子,妹妹你还不了解吗?说她买通江湖上的杀手,意欲谋害皇家子嗣,分明是无稽之谈!” 孟慕晴没作声,而是安静地等着她说完。 她想看看,孟水筠还能说出多少令人发笑的话。 “这其中肯定有何误会。”孟水筠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说完了?”孟慕晴眉黛轻抬,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是非公道自有大理寺去查,我一介弱质女流,怎能插手断案?正如姐姐你所说,姨母她倘若是清白的,我相信,大理寺会还她一个公道。” 孟水筠哪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若非翻案无望,她岂会放下姿态向这贱人示弱? “妹妹,朝堂的事你不明白,爷他在朝堂声望极高,不乏有眼红之人,想抓爷的错处,而我娘这次被陷害的时机太过要紧,难保不会有人为了对付爷,而暗下毒手干涉大理寺的调查。”孟水筠没明说是谁,但孟慕晴又非傻子,岂会听不出来? 只怕她,哦不,应该说便连高湛心中对姨母的案子都是有所怀疑的。 而这怀疑的对象,头一个就属高尘。 “还有这些事吗?”孟慕晴故作惊讶,“那我回府后可得同五皇子好生说道说道,让他明儿进宫禀奏皇上严查,以免有人在暗中捣鬼。” “咔嚓,”一声细碎且可疑的声响,从孟水筠身侧传来。 孟慕晴斜睨着脸色难看的侯雨姵:“侯小姐身体不识吗?” 侯雨姵愣是忍下了掌心的刺痛,强挤出一抹笑说:“是,是啊,雨姵突感不适,请夫人恩准雨姵先行告退。” 这个地方她多一秒也呆不下去!什么算计,这一刻全都被妒火吞噬。 孟水筠很是不屑,原以为经过爷的提点,侯雨姵能有所长进,没想到只是一句算不得挑衅的话,就能令她方寸大乱。 “嗯,那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本夫人命人寻大夫去替你诊脉。” 得到恩准,侯雨姵立即退下。 直至逃出了这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屋子,她才弯下身,一口鲜血噗地喷在了院外的石地上。 逍遥散她虽解了,但毒性已然损失了五脏,想要如过去那般康健此生不再可能,稍有不适就会令旧疾复发。 侯雨姵怔怔看着地上的血渍,隽秀美丽的容颜似厉鬼般狰狞着。 “孟慕晴!” 是她,是她害得自己沦落到如此下场! 迟早有一日,她要将此人踩在脚下,让她永无翻身的一天。 孟慕晴并不知道侯雨姵离开后发生的种种,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院中,脸上挂着的笑也淡了下来。 “姐姐,你可曾去牢中探视过姨母?” 孟水筠脸色一僵,露出几分难堪。 她倒是想去,但不论是塞银子,还是抬出侧妃的身份,大理寺御卿皆不肯放行,说什么她乃要犯之女,关系特殊,碍于律法在落案前,不得探视。 如今孟慕晴的话,分明是在朝她心窝上捅刀子,然,她有求于人,只能把怨气往肚子里咽。 “看样子姐姐是没去过了,”孟慕晴单从她微变的神色里就看出了一二来,双眸一沉,语气愈发轻柔,“听说姨母在天牢过得不是太好,想想也是,那地方长年阴冷,伙食又差,哪能长住?哎,真不知姨母素来金贵的身子,能撑上多久,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妹妹,你当真不肯帮娘一把吗?”孟水筠咬着牙,生生忍住想撕碎孟慕晴的冲动,“娘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只要你出面向五皇子求求请,莫在追究此事,我再向爷说说,娘她定能安然无······” “姐姐,若是你半路遭到伏击,险些成为刀下亡灵,你会轻易饶过幕后的主谋吗?”孟慕晴再次打断了她,目光犀利如刀,蕴藏逼人气势,“即便我能答应你,为姨母说情,不再追究,可五皇子能答应吗?皇上又会答应撤案吗?姐姐,你是皇家媳妇,虽只是侧妃,但名字总归记进了皇家玉蝶里,既是享受了皇家恩赐的殊荣,就该为皇家颜面着想。” 孟水筠气得脸色阵青阵红,捏紧的指骨发出咯咯碎响。 孟慕晴任由她瞪着,面不改色的说:“姐姐应信任朝廷重臣的办事能力,姨母若当真清白,此番便断不会有事。” 说完,她没理会孟水筠龇目欲裂的模样,盈盈站起身。 “若没别的事,妹妹就此告辞。” “孟慕晴!”眼见她真的要撒手不管,孟水筠终于急了,连一贯的柔软也再难装下去,厉声高喝。 离去的步伐猛地顿住,孟慕晴回过身来,静等后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娘?”孟水筠怒声问道,“你明明就知道,我娘她没这本事买通杀手行刺五皇子。” “姐姐,你失态了。”孟慕晴轻声提醒,“贵为三皇子侧妃,如此有失体统,传出去岂不污了三皇子的威严?” “你住嘴!我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孟水筠愈发愤慨,凭什么,她不过是个被休的下堂妻,一个丧失了五皇妃身份的可怜虫,哪儿来的胆子,敢在她跟前说教? 孟慕晴没所谓的摊了摊手:“姐姐不愿听,那妹妹不说就是了,何需动怒呢?若是让小皇孙看见,怕是有损姐姐慈母的形象。” 孟水筠隐隐觉得她话里有话,一股莫名的恐慌倏地涌上心窝。 盛气凌人的气焰自然降了下去。 “听说院中那一池睡莲,是三皇子特地为姐姐种下的。”孟慕晴一边欣赏孟水筠满是恐惧与慌乱的容颜,一边说,“想来三皇子定是将姐姐疼到了骨子里,只是不知,有朝一日姐姐曾做过的那些事见了光,今日的荣宠到时还能存下几分。” “你!你不要在此胡说八道。”孟水筠彻底乱了阵脚,颤声呵斥。 “是不是胡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孟慕晴弯唇一笑,那满是血腥、恶意的笑容,竟让孟水筠感到一阵惶恐,就像最大的秘密曝光在了敌人的眼前。 冷汗遍布额头,她极力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只要对上孟慕晴那双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眸,她就做不到镇定。 “妹妹在此提前祝愿姐姐能得享一世荣华。”孟慕晴看戏看够了,笑吟吟道了声喜。 孟水筠早已分了神,脑海中飞速闪过将来东窗事发后,丧失一切的画面。 不,她不能让那些秘密曝光!不能让爷知道!否则,爷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她的孩子! “多谢妹妹。”孟水筠手指打颤地拎起茶壶斟茶,“姐姐也希望能借你吉言。” 孟慕晴莞尔一笑,袖中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一个药瓶瞬时滑入手心。 第三百二十三章 谁给谁下毒 绣着银边的广袖轻拂过桌上的茶盏,手指轻轻拾起杯子,刚欲送至最终,却在碰触时停下。 “姐姐,是否愿意和妹妹换杯茶水呢?”孟慕晴笑问道。 孟水筠暗自冷笑,她是防着茶里有毒吗? “这点小事有何不可?” 交换茶盏,表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后,竟双双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 孟慕晴悠然抬手,借着袖口拭去唇边水渍:“那妹妹便告辞了。” “不送。”孟水筠目光阴鸷的目送孟慕晴出门,待人走了以后,方才从衣襟里取出一粒黑色药碗吞入腹中。 以为交换了茶盏就能逃过她的算计?可惜,任那贱人再聪明,也决计想不到,毒并非下在杯中,而是茶里。 算算时辰,一刻钟她纵使坐马车离开,也方经过市集。 哼,昔日的五皇妃在众目睽睽之下仪态全失,到时,她想看看,孟慕晴还有何资格在京中立足! “若是你识相些,我又怎会走这一步棋?”轻不可闻的呢喃,在幽静的房中荡开。 孟慕晴,要怪就怪你不愿出手相助。 在三皇子府下人的陪同下,孟慕晴优哉游哉离开了府宅,刚行过府外那条宽敞石路,五皇子府的马车就从前端驶来。 “夫人。”清讫勒紧缰绳翻身跳到地上,疾步朝孟慕晴走来,“你可有受委屈?” “就凭孟水筠尚不足以让我受辱。”云淡风轻的话里,含着的是对自身心智的绝对自信。 清讫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了一番,确定无恙后,心才落到了实处。 “这里是是非之地,夫人往后还是少来的好。”话音刚落,清讫忽地瞥见了孟慕晴衣袖上的水渍,冷眉一凝,“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而已,不碍事的。”孟慕晴没有明说,这点手段她领教过多少回?岂会没有应对之法。 闻言,清讫倒没再多问,只是暗暗决定,往后绝不能再让夫人踏足这里一步。 登上马车,孟慕晴忙掀开软垫,从垫子下方的夹层屉子里,取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一颗可解百毒的清宁丹咽了下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虽把茶吐了,难保茶水里的毒未曾入体,还是谨慎些的好。 此药乃离开千沙时,师傅他老人家偷偷与毒术拓本放在一起的,虽有解百毒的奇效,但一些不常见的毒药却不在其中。 孟慕晴不认为孟水筠有能耐拿到罕见的毒药,就凭她,尚无这等本事。 身子轻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可她的思绪却未曾停歇,而是不停想着侯雨姵的事。 “清儿。” 闻得屋内的轻唤,清讫侧头问道:“夫人有何差遣?” “逍遥散的毒可能改变一人的心性?”现在的侯姐姐与她最初相识时,判若两人,她明知高湛与高尘是对手,是敌人,纵使再如何不甘,也不会死心塌地地跟随高湛才是,会否是因逍遥散的缘故? 孟慕晴自知这想法有些可笑,可她身边的知己不多,能合得来且知根知底的,唯有侯姐姐、鱼姐姐两人。 若是可以,她希望这份情谊永不会因外力改变。 清讫不是傻子,仅从这一句询问中,就揣测到了她的想法。 “夫人,逍遥散虽能成瘾,但绝无改变人本性的效用。”她矢口否认了这件事,有些不赞同孟慕晴的妇人之仁。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一个早已疯魔的敌人心软,不亚于自寻死路。 “是吗?”孟慕晴略感失望,却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也许爱慕当真能令人疯癫也说不定。” 又或许,眼下方才是侯姐姐的本性? 孟慕晴转瞬就将心中的猜疑抛开,不愿再为一个她已决定要放下,要丢弃的人费心伤神。 她离开后不久,孟水筠忽然感到一股燥热从腹部升起,紧接着,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一般,瘫软无力,心似藏了只小猫,不断挠着。 她跌坐在木椅上,身子本能地磨蹭着身旁所有冰凉的物件,试图将这股燥意摁下。 “啊!”手捧午后茶点的婢女刚进门,就被椅中满脸潮红,且举止怪异、放浪的女人惊住。 孟慕晴回府时,高尘仍在宫中,她在堂屋坐了一会儿,张泽海府上的家仆就递了帖子登门拜会。 “快请。”孟慕晴理了理衣袍,端坐在上首。 府里的下人也纷纷忙活起来,迎客上茶。 张泽海着一席朝服,匆匆忙忙行过院子。 “下官参见五皇妃,五皇妃吉祥。” “又不是外人,何必行此大礼?”孟慕晴虚扶了一把,请他起来。 张泽海不敢拿乔,却也不肯落座,毕恭毕敬地站在厅子中央,若不知情的,兴许会误以为他是府里的家仆,而非大阳的新科状元。 “五皇妃离京许久,在外边过得好吗?”张泽海低头轻问,无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量才摁住想抬头看看她的冲动。 “还成,出去走了走顺道领略了下大阳各地的风光。”孟慕晴拿对付外人的说词应付张泽海。 并非她不信此人,但隔墙有耳,有些时候还是得小心、慎言。 “五皇妃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张泽海闷声说道,可话却出自真心。 五皇妃离开的这段日子,他没一日能睡得安稳,每每闭上眼,总会浮现她尊贵的身影。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秉性,就连爱慕她,也不配,他有自知之明,纵然这份心意从未减淡过分毫,但此生,永无见光之日。 张泽海如闲话家常般和孟慕晴说着各地的风土民情,大多时候他只问,再由孟慕晴详加作答。 看出张泽海似无离开之意,孟慕晴大概明白他今儿过府,并非只登门探视这么简单,想必还等着高尘回来,同他议事。 张泽海未得太久,只一个时辰后,高尘就出宫回府。 “宫里的事办妥了?”孟慕晴弯着眉眼在木门前迎他。 高尘微微颔首,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我何时办砸过事儿?悠悠已经脱险,母妃向父皇讨了旨,赏赐了她不少银两。” “人没事就好,”孟慕晴欣慰地笑了。 高尘牵住她的小手刚欲进厅,结果一入门,就瞧见了不请自来的张泽海。 “下官见过五皇。”张泽海略显拘谨地起身作揖,“下官今日前来,是有要事与五皇子私谈,五皇子愿赏脸吗?” 高尘眯了眯眼,没拒绝他。 “你们有事慢慢谈,我回房去小憩一会儿。”孟慕晴颇有眼色地选择离开,左右他们谈了什么话,高尘夜里总会告诉她,听或不听有何分别? “去吧。”高尘挥了挥手,然,目光却如影随形般黏在孟慕晴的身上,似怎样也看不够。 火辣辣的注视,令她如坐针毡,小脸咻地窜上两团红晕,那娇羞的样子,让厅中的二人看迷了眼。 孟慕晴轻瞪向高尘,随即抬步离开了屋子。 她刚行过长廊,还未抵达主居,身旁便有一道黑影凌空落下。 “夫人,”清讫素来冷漠的面容,此时竟染上了些许笑意。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孟慕晴大感疑惑。 清讫憋着笑,低声禀报:“刚才监视三皇子府的隐卫回府来报,那方出大事了。” “唔,”孟慕晴含糊地应了声。 “夫人并不意外?”清讫古怪地眨眨眼,反问道。 “那边会出事,在我的料算中。”她走之前可是给孟水筠留下了一份大礼,估摸估摸时辰,礼物早该发作了,就是不知她能否扛得住,还是同过去在苏州时一样,随意挑个人去火。 清讫瞬间就听明了她的言外之意,眉宇间涌上些许佩服,“夫人果真是心思缜密,手段雷霆。” 这次三皇子府的闹剧,与夫人恐怕脱不了干系。 孟慕晴捂嘴笑道:“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孟水筠对她下毒,她便在有样学样,让她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不过夫人怕是不晓得,这事已传遍整个三皇子府,隐卫亲眼见到琼华夫人的房里跑出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家奴,且是在府中下人全部在场时出来的,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三皇子头上的帽子必定绿了。”清讫丝毫没有同情那方的意思,她忠于的由始至终唯有主子和夫人%2C任何胆敢与他们为敌者,都是她刀剑所向之辈。 “我突然很想看看高湛闻得此事后的脸色。”想必会万分精彩。 孟慕晴颇有些意动,也许她稍后同高尘说说,再去三皇子府拜访一回? “事儿还不仅于此,”清讫情不自禁冷笑了一声,“隐卫还说,那家仆从房中跑出来没过多久,孟水筠就以他有觊觎之心,要趁她午休时,玷污她的清白为由,命人把家仆拖下来,乱棍打死。” “他即使没死在孟水筠手里,待这事传入高尘耳中,他同样逃不掉死的下场。”孟慕晴不觉有愧,这世上太心软、太善良的人不多,但她却不在此列里,更者死的还是个三皇子府的下人,“差人去煽煽风,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第三百二十四章 百般算计 在隐卫的推波助澜下,不到半日,三皇子府后院的闹剧如同一阵风,刮遍整个京师,甚至有好事者特地前往高湛的府宅指指点点。 高尘回府时,已是落日时分,天空下着瓢泼大雨。 孟慕晴亲自差人寻来油伞,在府外前接他回家。 “瞧你,袍子都湿透了。” 她疼惜地抬起手,为高尘拍去沾染上的雨滴,急声道:“快些回房去换件衣物。” 高尘尚未来得及安抚,她竟扭头向管家吩咐煮碗姜汤送来。 看着意中人忙前忙后忧心忡忡的样子,高尘只觉暖心,他此生所求不过如此,能再回府时有一盏油灯为他点亮,能有一人盼着他归家。 饮过姜汤,又换下了身上浸湿的长衫,两人聚在堂屋里端坐上首。 “把手给我。”孟慕晴将软垫搁在茶几上,“我替你把下脉。” “好。”高尘顺从地伸出手,一副任由她为所欲为的纵容姿态。 细细把脉后,孟慕晴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出宫时也不晓得命宫人备把伞,你真当自个儿的身子骨是铁打的吗?”她嗔怒道,语气带着些许埋怨。 高尘轻捋衣袖,柔声说:“下次定会注意。” 他是骑马赶回来的,撑着伞不方便,不过这个理由若是说出口,只会令她徒生不快。 “哼,我看你是仗着有内力护体,故意在逞强呢。”孟慕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夜里睡下前,记得喝碗药汤,以免得明儿染上风寒。” “都依你。”高尘含笑点头,“宫里的事已经平息,你的丫头过几日就会回府伺候你。” “没事,让悠悠她们留在宫中照顾母妃的饮食起居甚好,”孟慕晴面露一丝惆怅,“母妃身边总得有几个心腹陪伴在左右,悠悠一直跟着我,她性子虽率真,但做事素来仔细,定能把母妃照料好。” “母妃听到这话,不知该有多高兴。”高尘眸光甚柔,满怀欣慰,“为夫的眼光真真是极好,竟能娶到一个善解人意,体贴百倍的娘子。” 打趣的话含着万千浓情。 孟慕晴不由双颊泛红,眉宇间染上几分小女人的羞涩。 “你这甜言蜜语的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 “为夫天赋异禀,自学成才。” 高尘答得坦然,可这话,却狂得没边儿,直让孟慕晴连连摇头。 “你真好意思,”她没再自卖自夸这事上多谈,口风一转,故作神秘地问,“你猜猜我在回府的路上遇着谁了?” 高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三哥府上的人?” “诶?”这都能被他猜到?孟慕晴好生惊诧。 “看样子我猜对了。”若说之前他仅有五成把握,现在她的反映足以让他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快说说,你是怎的猜到的?”孟慕晴好奇地追问道。 “你是为夫的娘子,你的心思,为夫岂会不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哪怕是一个微变的神态,亦足够他揣测出她的心思。 孟慕晴略感好笑,娇嗔道:“你就会捉弄我。” 她将三皇子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却是敛去了孟水筠和侯雨姵意欲对她下药一事。 闻得她出手,高尘的脸色倏地一冷:“她们难为你了?” “这话,怎么说?”孟慕晴再度吃惊。 “若非她们有对你不利之心,你怎会出手反击?”她的性子十分柔软,向来不会主动招惹、对付谁,而且还是这等阴损的招数,必定是孟水筠二人欲图谋不轨,方才惹急了她。 孟慕晴心头一跳,唇边的笑不由自主地添上几分柔软,难怪古话常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她何其幸运,此生能与他相知相许? “别把我想得太柔弱了,后宅里的那些手段伤不着我。” “哼,她们还真敢啊。”高尘冷笑一声,眸中涌动着危险的暗芒。 “不过这回,孟水筠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放浪的名声传出去,她怕是要沦为京城的笑柄了。”孟慕晴幸灾乐祸地说着,丝毫没有半分同情。 当年她满门覆灭,有谁来怜惜同情过她吗? “她和高湛都极其爱护名声,这档子事后,想必近日不敢再现身于人前,对了,我想着明儿要不再去探视一番?孟水筠怎么说也算是你的三嫂,我的表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聊表关怀,未免有失礼数。”孟慕晴笑得眉眼弯弯,身后似有一条狐狸尾巴正在左右摇摆。 高尘面上的寒霜顷刻间退得一干二净,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们不会放你进门的。” “说的也是。”孟慕晴有些许失望,“孟水筠多半会称病闭门不见外客。” 只是可惜了这么绝佳的机会。 见她神色恹恹的,高尘哑然失笑。 这丫头,打从回京以来,整个人似乎比过去更加鲜活,偶尔像个稚嫩的小孩,惹人怜惜。 “你不必太过失落,机会总会有的。”他意味深长地朝孟慕晴眨眨眼,似在暗示什么。 孟慕晴愣怔一下,随即便恍然大悟:“不错,这机会总归会有。” 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笑开了。 而屋外留守的清讫和小白则听得满头雾水,全然不知主子和夫人在打什么哑谜。 三皇子府的风波以孟水筠被禁足告终,据说,高湛那日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接连发作了孟水筠院中好些下人,且连她也被训斥一番,而那名惨死的家仆竟连个收拾的人也没给找,随便裹了张草席,扔去了京师外荒山上的乱葬岗里。 时间一晃,竟已过了十日,孟府在大庭广众下张贴的告示,让大阳国子民对前来求娶的番邦打从骨子里痛恨,认定这些人来者不善,想离间朝廷与天下第一富商的关系,也不知是谁率先起头,竟有百姓找上地方父母官,写万民书,由官府转交送至京城,请求高永帝顺应民意,收回和离圣旨,替五皇子及五皇妃完婚。 各地方呈来的折子堆积如山,而高永帝却按住不发,对此事似是想搁浅拖延。 百姓们唯恐孟家嫡女被星罗族强去,请求声日益高涨,尤是大阳国内的商贾,竟不惜从城镇赶赴京师,向帝王求情。 高湛被这件事打了个措手不及,虽已在第一时间差人平息舆论,稳住民心,但早已先入为主的百姓岂是那么好的糊弄的?任何散播孟慕晴与星罗爵炎有染之人,都被他们视作通敌叛国的奸细,一通好打。 而星罗族求娶的队伍在边境滞留多日,最后竟不顾将士的拦阻,趁夜色,乔装打扮偷溜出城,直奔京师而来。 殊不知,他们的行动轨迹被隐卫查探得一清二楚,前脚刚走,后脚海东青就扑闪着翅膀飞出要塞。 “据说这几日京城的外来人愈发多了。”孟慕晴一边翻着书房书架上的手札,一边不经意地说。 正提笔为她写临摹帖子的高尘,手中毛笔微微停顿一下,压着袖口蘸上墨渍,淡淡的道:“确实如此。” “那些风声是你差人传出去的吧?”见他不肯说实话,孟慕晴索性把话挑明,持着书册双手交叠环胸睨着他,“如果没有人在暗中煽动,谣言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就传遍各地,还深入民心,而且,高湛派出的探子意图扰乱百姓,却总是在传播不利于我们的流言时,遭人揭穿,还被扣下奸细的帽子,这事敢说和你无关?” 隐卫送回的信笺,他没瞒着她,上边所述的内容她全都看过,只需稍作推敲,很多事自然而然就浮出了水面。 高尘手腕一转,毛笔精准无误地落进了笔筒中。 他无奈地回眸看向孟慕晴,轻笑道:“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 “总得从你这儿问出确切的答案吧。”孟慕晴嘟哝一声,“之前你曾说过,和离一事,你会解决,从那时起,你就在谋划这些事对不对?而陪我回苏州,亦是你计划里的一环,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就该是朝臣上折,请皇上收回成命,然后你再入宫去表明态度,好给皇上一个台阶,让整件事变得顺理成章,既不用让皇上觉得为难,也不会有损皇家颜面。” 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 孟慕晴心头生出几分佩服。 “若是可以,我并不愿百般算计。”高尘眸色微暗,甚至隐隐露出几分自嘲。 孟慕晴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忙绕过书桌,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没有人喜欢活在勾心斗角里,可是,我们别无选择,这世道本就是这样,不想做羔羊,便只能做吃人的老虎。” “有娘子的安慰,为夫······”戏谑的调侃未能说完就被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高尘不悦地沉了脸,他极不喜欢在与晴儿独处时,遭到旁人的打扰。 清讫推门进屋,刚步入屋中立马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的浓郁寒气。 唇瓣一抿,硬着头皮上前禀报:“主子,夫人,大理寺御卿差人来报,午时将提审张慧,请二位移驾大理寺听审。” 第三百二十五章 提审张慧 五皇子府的马车刚在大理寺门外停下,立有官差搬着矮凳上前恭迎。 高尘牵着孟慕晴缓缓踏下马车,驻足好公堂眺望,堂上端坐着以御卿为首,刑部尚书、刑部侍郎为副旁审的大臣,成两排列开的衙差手握木杖,静等升堂。 “看来高湛还没到。”孟慕晴环顾四下,没发现高湛的身影,再怎么说姨母也是他的岳母,只要孟水筠琼华夫人的身份仍在,这层关系就断不了,于公于私,高湛必须出席,否则,会落得个铁面冷血的骂名,被百姓戳脊梁骨。 高尘缄默不语,带着她稳步进入堂中,三名官员见礼后,请二人在下首落座。 “这次的案子关乎重大,五皇子和五皇妃又是受害者,故而下官特地请两位移驾大理寺旁听,请两位体谅。”御卿拱手作揖,率先解释。 时下各地的传言朝堂谁人不知?指不定五皇子经此一事,声望将会水涨船高,他自然要慎重对待,不敢有任何怠慢。 高尘微微颔首,道:“此乃本皇子的分内事。” “是啊,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孟慕晴善解人意地虚扶了一把,端得是大家风范。 刑部尚书面露和善地微笑,礼貌地同两人寒暄,反观他身旁刚提拔上来的侍郎,则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往公堂外张望,似在盼着什么人。 孟慕晴不动声色地把侍郎的异状尽收眼底,心里自是明白,这人怕也是高湛的党羽。 她翻遍了前世的记忆,然,却没能从中找到有关此人的线索。 想想也是,高湛鲜少向她提及朝堂上的琐事,除却那些时常拜访三皇子府,与他私交密切的党羽,其它埋在朝廷的暗桩,她又怎会知道? 孟慕晴悠然执起杯盏,手指却在暗中轻轻拽了下高尘的衣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高尘自是明了她的意思,摇摇头,暗示她放心。 “五皇子和孟姑娘倒真是如传言所说,鹣鲽情深恩爱异常啊。”刑部侍郎冷不丁开口,看似恭维的话,偏生从他嘴里吐出来,多了几分冷嘲热讽的意味,一双细小的眼睛笑眯成一条小缝,透着些许奸诈,令人很难生出好感。 孟慕晴抿了口茶水,没有作声,反倒是高尘坦然自若地执起她的手掌,当着众人的面像把玩玉石般,轻轻在掌心揉捏,似是要坐实这恩爱情深的名头。 刑部侍郎脸色微僵,没想到高尘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能干出这档子事,可说来也奇怪,换做是旁人携娇妻在人前放浪,行逾越之举,却是会叫人生恶,偏生由他做出来,居然变得理所应当。 公堂的气氛有些诡异,而高湛携孟水筠到来时,更是让这氛围愈发古怪起来。 乍一见到先到一步的高尘和孟慕晴,高湛的神情有一瞬的狰狞,转瞬,他又将怒意摁下,强挤出一抹笑:“五弟和孟姑娘来得真早,久等了吧?三哥府上有些琐事尚未处理完,耽误了些时辰,望诸位见谅。” 刑部侍郎忙不迭起身迎上前去,一张脸笑得好似开了花:“三皇子是大忙人,大家伙怎能不体谅您?快,请上座。” “咦?这儿不是大理寺吗?怎的侍郎您倒反客为主了?”孟慕晴貌似惊讶地出声询问,且神色很是无辜,仿佛她真的只是因为疑惑才有此一问。 高尘宠溺地看着她,那柔情荡漾的目光,刺痛了孟水筠的眼。 为何她孟慕晴就能得到这般疼爱?可她费劲手段却落得被爷呵斥辱骂的下场? 回想起几日前,爷回府时得知她与家仆有染,孟水筠的左脸不由得隐隐作痛。 她至今难以忘记,爷进门不听她辩解赏她的那一巴掌,饶是后来她将一切推到这个贱人的头上,爷仍责备她没脑子,将她禁足在院中。 “琼华夫人,”高尘往前一步,将孟慕晴护在身后,凝眸对上孟水筠阴鸷怨毒的视线,“你对本皇子的娘子有何不满吗?” 毫无温度的黑眸里,闪烁着诡谲的暗芒。 只一眼,竟吓得孟水筠面色唰白,双腿不自禁发软。 若非高湛伸手扶了一把,只怕她就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瘫坐到地上去了。 腰身传来的触感,让孟水筠顿感惊喜,多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一并爆发,泪水晕染双眸,泪眼婆娑着高湛,娇唤道:“爷······” 腻人的娇妻轻唤使得孟慕晴浑身窜出了无数鸡皮疙瘩。 “姐姐,五皇子仅是询问你,你何故这般委屈?”她佯装不解地眨巴眼睛,“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见着,想必会误以为五皇子他刁难你了呢。” 高湛眼中掠过一丝嫌恶,待孟水筠站稳后,不做任何迟疑收回了手臂。 她怎就不能像孟慕晴一样,给他多长点脸? 也许往日,高湛喜好孟水筠这副柔弱的模样,可有孟慕晴在此,略一对比,高下立见。 “五弟,水筠她前不久受惊过度,若有失礼之处,兄长在此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高湛隐忍下怒火,拱手道。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向高尘低头,然,朝廷官员在此,为了保全他的名声,他不得不为之。 孟慕晴只觉畅快,高湛有多在乎尊严,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一想到他此刻隐忍怒火的心情,她唇边的笑加深了许多,仿若灿阳般明媚动人。 高湛余光瞥见这一幕,双眸微微一怔,满目惊艳。 “三皇子说的哪里话,”孟慕晴察觉到不妥,忙敛去笑意,故作淡然的说,“今日慕晴和五皇子来此,是为姨母的案子,别的事又岂会放在心上呢?” “嗯,”高尘从善如流地点头,“三哥请就坐。” 说完,他抬手拾起矮几上的果仁,轻轻剥了一颗,自然而然递到孟慕晴手里。 高湛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知怎的生出几分恼恨,也不知是为高尘木目中无人的气焰,还是为二人流露出的亲密。 待人全都到齐,御卿询问过两位皇子的意见,方才拍响惊堂木,传令升堂。 衙差手中的木杖咚咚敲击着地面,张慧手脚戴着枷锁,在狱头的押送下,来到公堂之上,一听见这声势浩大的声响,再抬头见到上方那块正大光明匾,立时腿就软了。 她这辈子苦过,也威风过,可眼下三堂会审般的庄重气氛,她几时经历过? 无需衙差动手,自个儿就瘫软地跌坐在地,还没问案呢,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堂下何人?”御卿公事公办地沉声问道。 张慧本就吓得不轻,再听这惊堂木一响,身子情不自禁抖动数下,犹若风中残烛,看得孟水筠的心揪揪的疼。 “姨母,大人在问你话呢。”孟慕晴适时提醒,语调轻柔如风。 张慧蓦地转头朝她看来,惊惧的神色变作愤怒,身体挣扎着,似想靠近她。 “晴儿好意提醒,你就是这么回报的?”高尘冷冽的目光隔空刺去,那与生俱来的威严,哪是张慧这个妇孺能扛得了的? 她本就惨白的脸色,此时竟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就跟见着了罗刹一般。 “关氏,你不说,当真以为本官不知?”御卿很不满张慧的不配合,朝下首的衙差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走到长案前,将一张写有张慧生平的宣纸摊开。 “经查,关氏姬妾张慧于半月前私通江湖门派,意欲谋害五皇子及孟家嫡女,被捕后,拒不认罪,于十日前押送京城,由大理寺、刑部着手审理此案。” “不是我做的!”张慧顾不得再和孟慕晴置气,慌忙摇头,哭得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我没买通杀手加害五皇子,请大人明察,替民妇申冤啊。” ‘咚咚’,磕头声从下方响起,每一下皆用了十成力道。 孟慕晴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大理寺的茶倒是不错,回味留香,甘甜爽口。 “娘!”孟水筠哪儿见得这一幕?从小她就和娘相依为命,是娘一手拉扯大的,如今她最在乎的人竟落得这步田地,她怎能不痛? 稳坐在木椅上的身子腾地站起。 “坐下。”高湛暗叫不好,低声呵斥。 孟水筠欲迈开的步伐生生停在了原地,近乎祈求看着他。 “姐姐,”孟慕晴啪嗒一下将茶盖合上,斜眼睨着孟水筠,“审问尚未开始,你这又是何苦?” 说到这儿,她又转过头去,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张慧狼狈不堪的样子,嘴上叹息道:“姨母,你是否是清白的,相信三位大人会查清楚,您别再磕了,这样做岂不是让三皇子、姐姐及大人们为难吗?” 善解人意的话,立即换来了大理寺御卿及刑部尚书的好感。 能有以德报怨的气度,单冲这一点,这位就足够他们高看。 张慧磕头的动作这才停了下来,额头上竟是磕破了皮,汨汨的血珠沿着她的鼻梁两侧缓缓滑下,再合上那满脸的泪水,活脱脱一厉鬼,看得人好生惊骇。 “姐姐,姨娘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也请坐下,咱们今儿是来旁听的,可不能擅自干涉审案。”孟慕晴柔声劝解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按律处置 孟水筠再不甘,也只能往肚子里咽,重新坐回了原位。 “张慧,你口口声声说从未买凶谋害皇子,可对?”御卿再度问道,目光透着一股犀利,皇上早在升堂前就下过命令,此案必公正判处,不得有偏颇徇私之嫌,故而,即使三皇子和琼华夫人就坐在堂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断案。 “是,民妇没有做过,是有人想污蔑民妇!民妇只是个妇道人家,上哪儿去认识江湖蛮人啊?”张慧一个劲叫着冤枉,拒不肯认下罪责。 “哼,还敢狡辩?”御卿怒极,“来人啊,将证据呈上。” 证据? 高湛眉头微拧,他对这起案子有所耳闻,也曾在暗中打探过消息,但此案惊动了父皇,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翻阅案件卷宗,更不得擅自将证据取走翻看,以至于直到今天,他只知道这起案子有铁证存在,究竟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两名衙差手捧托盘稳步来到堂上。 御卿一把抓起托盘内的两封信笺,当着张慧的面晃了晃。 “这两封信你认识吗?”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上首的信函。 待看清信函封皮上熟悉的笔迹时,孟慕晴眼底掠过一丝幽光,不动声色地睨了高尘一眼。 想来这东西应是他备好的。 千沙楼里能人异士不少,模仿出一封姨母的亲笔信不足为奇。 “民妇······民妇不认识。”张慧细细辨认了许久,脸上一慌,忙矢口否认。 “你还敢说谎?”御卿气得重重拍下惊堂木,“此信上的字迹与你过往写下的信函笔迹一模一样,还能有假不成?” 苏州的官府在擒拿她时,就去关家后院搜找过,翻出了张慧在插手关家后招事务事,曾做的账本,上边的字迹就是铁一样的证据!容不得她抵赖狡辩。 “大人,民妇真的没有见过这封信,”张慧厉声高喊,忽地,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急声道,“定是有人故意伪造了信函,好栽赃给民妇,大人您千万不能被人蒙蔽了双眼,轻易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信函,民妇是清白的,苍天可鉴啊。” 苍天? 孟慕晴讥笑一声,老天爷若是开了眼,前世她和孟水筠就该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娘所言极是,”孟水筠抓住了伪造这两个字,拂去脸上的清泪,转头望向上首,“这世上不乏有以伪造信函模拟人笔迹的能人,只是一封亲笔信,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说它是铁证,未免太草率了。” “琼华夫人是在教大理寺断案吗?”高尘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平静,可这话却如一颗大石,激得众人心头浪潮翻涌。 御卿的脸色颇有些难看,背脊一挺,硬气道:“本官审案无需旁人过问,琼华夫人非朝堂官员,更非此案相关之人,无资格插手,您再这样肆意扰乱公堂秩序,休怪本官依法将您撵出去!” 孟水筠有些不可置信,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御卿,竟敢和她叫板? “水筠,够了。”高湛拧眉低喝,眉宇间尽是嫌恶。 那暗藏警告的冷漠眼神,让孟水筠的底气立即降低,神色颓败的瘫坐在椅中。 “姐姐心系姨娘的安危,才会有失礼数,三皇子还是消消气的好,多体谅她一些。” 一句失礼,立时让高湛再度回想起了之前向高尘低头服软一事。 素来温润的容颜此时紧绷如铁,搭在木椅扶手上的双手倏地握紧,甚至隐隐能听到指骨摩擦间发出的咯咯碎响。 “三皇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否要差人请个大夫来瞧瞧?”孟慕晴貌似不经意地发现了高湛异样的神态,温声问道。 恰到好处的担忧,显得尤为真挚,至少在大理寺御卿三人眼里是这样的。 高湛有一瞬的晃神,仿佛透过眼前的女子,又见到了在苏州时初见她的模样。 “是啊,三皇子,若身体不适,那可不能不管。”刑部侍郎说风就是雨,扭头向一名衙差招手,想使唤人去请大夫。 而他突如其来的殷勤,也让高湛从晃神中苏醒,那丝迷离极好的藏在了眼底。 他轻笑道:“不碍事,想必是这几日朝中事务繁多,有些累了,大人不必担忧,尽快审案吧。” 孟慕晴眸光一冷,他是在故意炫耀皇上对他的看重么? 手背上传来温柔的触感,她侧目看向高尘,撞入了他蕴藏安抚的双眸里。 心里那丝恼怒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既不在意,她又何需动怒? 审案再度进行,御卿这次没再给张慧狡辩的机会,竟将手中证物一并取出,除却她所写的那封有聘请阎王殿出手内容的亲笔信函,另一封信则是阎王殿中对每一桩买卖所做的记录。 张慧几欲辩解,认定是有人栽赃诬陷她,面对两封信函皆矢口否认。 “你真是冥顽不灵。”御卿彻底发了狠,“来人,传证人上堂。” “证人?”孟水筠脸色骤然一变,心中突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而孟慕晴亦有几分吃惊,须臾,就了然了。 高尘行事谨慎,要想定姨娘的罪,仅准备两封信函万万不够,若她没猜错,所谓的证人应当也是他安排的。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灰色囚服的壮汉被官差押送到堂上。 “此人正是阎王殿的主子,朝廷在得知此案后,就差人在江湖上缉拿他,耗费众多人手,总算将起逮捕归案。”御卿没好气地睨了张慧一眼,人证物证俱在,看她还能如何辩驳。 阎王殿阁主当堂指认张慧,说是指认倒也不对,他只说以五百两重金聘请他们出手的,是苏州关家的夫人,至于是否是眼前的妇人,他并不知道,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在收下酬劳后,通常是不会与幕后之人碰头见面,故而,没见过张慧很是正常。 “你说谎”张慧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竟飞扑到壮汉身上,张牙舞爪地挥手打人,“我不认识你,你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为什么要污蔑我?啊?你究竟拿了多少好处?你说啊!” 形象全无的女子宛如泼妇,直看得众人连连皱眉。 “娘······”孟水筠脸色苍白地唤道,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力。 要怎么做?她要怎么做才能把娘救下? “乱喊什么?”高湛听见她低不可闻的轻唤,压抑的怒火顿时迸发,倾身凑到她耳边,警告道,“事情已成定局,你最好给本皇子安分点,若再生事端,丢了本皇子的脸,本皇子断不会放过你!” 他原以为孟水筠是个懂事的,识大局的,眼下一看,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仅是她,就连她的娘家人也是同样。 若说之前,高湛尚有些怀疑张慧买凶杀人一事,那么现在,在铁证尽露的前提下,他不得不信。 且不管张慧为何要做这等事,单是她这没脑子的做法,足以令他生憎,连带着自然对孟水筠也气上了。 孟水筠瞥见他毫不掩饰的嫌恶,心头咯噔一下。 爷厌恶她了? 不行!她不能失去爷的宠爱! 孟水筠满心惶恐,忙捂住嘴,撇开头去,不愿再看公堂中央哭叫不止的张慧一眼。 孟慕晴挑了挑眉毛,将孟水筠置之不理的姿态尽收眼底。 呵,连生母遭难,她都能作壁上观,选择漠视,这人的心到底有多狠,多冷? “说!你为何要加害皇嗣?”御卿被吵得头疼,提气怒问。 “我没有。”张慧在两名衙差的制服下,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想要挣扎,可双肩被人死死摁住,难以动弹。 她只得吃力的抬起头,一遍又一遍喊着无辜。 可上首的三名审案大臣,皆是一副认定她有罪的样子,这让张慧的心顿时凉透了。 加害皇嗣······ 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张慧情急之下,转头望向女儿:“水筠!救救娘,你救救娘啊!娘不想死,你快替娘说说请,娘没有做过这档子事。” 闻得此言,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孟水筠。 高湛担心张慧再说下去,会勾起孟水筠的不忍,故沉声吩咐:“堵上她的狗嘴!” 衙差领命动手,将一块布帛塞进了张慧的嘴里。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呜呜地惨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她真的是无辜的! “既然铁证如山,本皇子亦不能姑息一个触犯国法之人,”高湛佯装出艰难地样子,缓缓启口,“按律处置吧。” 孟水筠呼吸一滞,心痛得就像被凌迟似的。 “爷!” 纵使她做了决定想保住自身的地位,可那毕竟是她的亲娘啊。 “不必多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皇子只能秉公处置。”高湛冷声说道,俨然一副刚正不阿大义灭亲的模样,看得孟慕晴直想为他拍手叫好。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戏子,她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一个道貌岸然的卑鄙男人,一个为自私自利只知一己私欲的女人,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三百二十七章 恩宠与孝道 “也许其中仍有误会呢?”孟慕晴敛去眸中的讽刺,帮着张慧辩解,“毕竟只是一家之言,且未弄清姨母买凶的原因,案子有疑点,怎可轻易断案?传出去,怕是会惹来非议。” 想就此结案?那他们的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这件事绝不能只以张慧受处了结,她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别有深意的目光让高湛和孟水筠感觉到丝丝危险,待他们细看时,孟慕晴早已垂下眼睑,一派温良娴熟的姿态。 呜咽声戛然而止,张慧打从心底不信孟慕晴会好心地为她说情,她肯定有后招。 她怨毒地瞪着孟慕晴,仿佛一只随时会扑上来的野兽。 孟慕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伤,随后便闭口不言了。 “这。”御卿有些两难,一边是三皇子,一边是昔日的五皇妃,他究竟该听谁的? 脑子一转,他立即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不如这样,待本官禀明皇上,由皇上定夺,诸位意下如何?” 高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率先同意他的提议。 “此案关系重大,的确该请示父皇再行判决。” 对此,高尘也无异议。 张慧听着这些话,竟无力再挣扎,面如死灰的躺在地上。 她平日里虽然行事嚣张,但她不傻,如何听不出他们是认定她有罪,在谈论要如何处置她? 御卿暗松口气,忙朝衙差使了个眼色。 四人立即将张慧和证人带下去,前脚刚走,后脚,孟水筠就哽咽地说:“我想去看看娘,错过了今日的机会,恐怕日后想见······就难了。” 高湛下意识想要驳回她的请求,这时候谁沾上这件案子,都会惹来猜疑。 他万不想引火上身。 可惜,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孟慕晴就抢先一步道:“姐姐和姨母到底是母女,想要见上一面也是人之常情,大人,您网开一面,准了吧。” 高湛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话一说,他若横加阻挠岂不是要被扣上不通情达理的帽子? 纵使心中再不情愿,他也只得点头。 御卿自然乐得卖他个面子,着两名衙差护送,放孟水筠去牢中探监。 案子审完,高湛和高尘等人皆没着急离开,而是静默无声地坐在堂中,怀揣着各异的心思饮茶。 另一头,孟水筠尾随衙差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大牢。 肮脏凌乱的幻境,让她有些不适,她忙从袖中取出一方娟帕捂住口鼻,不愿多闻空气里弥漫的那股刺鼻味道。 行过牢房中央的昏暗通道时,忽然,从左侧的铁栏里横伸出一只手臂。 孟慕晴在毫无防范之余,吓得失声大叫,身子踉跄地朝后退了数步。 “都给我老实点,鬼吼鬼叫什么?”狱头反手抽出腰间的鞭子,啪地甩在了铁栏上。 牢房中关押的犯人纷纷噤声,谁也不想招惹来一番皮肉之苦。 “夫人,您请。”狱头堆着笑,请孟水筠继续往前走,将人送到关押张慧的牢房前,他很识趣地留在了外边。 “娘。”孟水筠痛苦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张慧,清泪夺眶而出。 “水筠!”张慧眼前一亮,好似见到救星一般,朝她冲了上来,满是污垢的双手死死拽住孟水筠的臂膀,多日不曾修剪的指甲生生掐入了她的皮肉里,“你一定要救娘出去,现在娘只能依靠你了。” “我······我······”孟水筠不知该如何启口。 能做的她都做了,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她就向爷求了情,想让爷想点办法,把娘从牢中解救出来。 可是,爷无法插手,甚至交代她不许再管。 “你什么?难道你不想救娘吗?你要娘在这儿等死?”张慧龇目欲裂地怒问道,“你瞧瞧这地方,是人住的吗?刚才在公堂上那些话,你也听见了,再等下去,他们就要把娘拖出去砍头了!你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你忍心看到娘身首异处吗?” 孟水筠心痛得快要窒息,看着母亲祈求的神情,她险些冲动地答应下来。 然,话到了嘴边,耳畔突然又浮现了高湛的警告。 嘴唇动了动,终是将话咽回了肚子。 “娘,你容女儿想想办法。”孟水筠没敢把心思说出口,只想着先安抚好娘的情绪。 “还想什么办法?你在三皇子跟前不是很得宠吗?只要你吹吹枕头风,三皇子他随便一句话,我不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张慧大声嚷嚷道,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呆。 孟水筠满眼凄苦,事情哪有娘想的这般简单? “嗯,回去以后女儿会同爷商量的,娘,你放心吧。” “好,你应了就好。”张慧并未看出闺女真正的心思,还以为自个儿有救了,颓唐的神色一扫而空,“哼,等我出去,我非要好好和那小贱人算算这笔账不可!定是她联合五皇子在暗中算计我,故意污蔑我买凶杀人!对了,水筠,你小心点,小贱人之前前往苏州,曾和娘说起了一件事儿。” 张慧凑到孟水筠耳边叽里咕噜地把孟慕晴在孟府外的要挟说了一遍。 “什么?”一声惊呼从牢房传了出去。 “夫人,您没事吧?”狱头担忧地问道,这位可是真正的贵人,若在牢里出了事儿,他这条小命不就没了? 孟水筠稳了下神:“没,没事。” 待糊弄过狱头,她才压低声音,和张慧说话。 “娘,这事是真的吗?” “我亲耳听到她说的,还会有假不成?”张慧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水筠,你千万要小心她,这贱人和她娘一样,看着纯良无害,坏水全在骨子里。” “难怪······”孟水筠面露恍然,难怪孟慕晴偶尔提及她的孩子,语气总是那般古怪,原来她竟晓得了这个秘密! 她为什么要告诉娘?她究竟想做什么? 太多的疑惑徘徊在孟水筠的脑中,仿若一条条无法捋清的丝线,直到她回到公堂,整个人仍是心事重重的。 高湛见她心绪不宁,误以为她和张慧闹了不快,沉思片刻,方才决定把人带回府去,省得她再生什么事端。 两人拜别御卿,双双出门,刑部侍郎见他们要走,忙拔脚跟上。 孟慕晴和高尘也起身告辞,御卿亲自将二人送到门外,待马车驶走,才转身回了。 “不需多久,孟水筠就该动手了。”孟慕晴轻靠车壁,神色惬意地说道,“她单独见了姨母,定从姨母口中得知了我曾出言威胁、警告的事儿,要想让秘密永远深埋在地底,她势必会在暗中对我狠下毒手,将我除掉。” “有清讫和小白贴身跟着你,她难伤你分毫,回府后,我修书给千沙,调些人手来日夜盯防。”绝不会让她再遇上任何危险。 孟慕晴扑哧一声乐了:“这么多人,你是想让孟水筠知难而退吗?不用麻烦千沙,有小白和清讫足矣。” 守卫太多,反倒会让孟水筠不敢动手,她若不动,他们如何引蛇出洞? “无妨,千沙的杀手常年潜伏于暗中,即使在江湖上,能察觉到他们的人也是屈指可数。”高尘不觉她的担心会发生,大手轻握住孟慕晴的小手,定眼看着她,柔声道,“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多些人在你身边,我方能放心。” 见状,孟慕晴哪还愿与他唱反调?只得妥协。 “那就听你的好了,今日的事后,想必高湛对孟水筠会诸多责难。”孟慕晴幻想着高湛二人回府后将会发生的种种,不由露出抹看好戏的戏谑微笑。 以她对高湛的了解,今天孟水筠屡屡失态,损了他的颜面,再加上姨母的案子,以及前不久府里的闹剧,只怕他对孟水筠的宠爱会减少许多。 呵,这事前世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啊。 自孟水筠入府,高湛对她百般照顾,千般疼惜,哪像现在? “可惜了,不能亲眼看一下她难堪的样子。”孟慕晴有些失望。 高尘眸光轻闪,朝马车外唤了声:“清讫。” 清讫自然晓得他的意思,将赶车的活儿交给小白,纵身飞向一旁的林间,率先入城赶去三皇子府。 “今日的戏看得可开心?”高尘含笑问道。 孟慕晴瘪瘪嘴:“还成。” 她原以为孟水筠会因救母做出些冲动的事,但今日一看,只怕姨母在她心里的地位,还值不上高湛的宠爱。 “都说百爱千恩万苦,皆是父母,可我看啊,这道理有些人终究是不懂的。”孟慕晴鄙夷道,“姨母虽说有张刀子嘴,行事素来张扬跋扈,又没什么脑子,唯有对孟水筠,一直极好,她怕是如何也想不到,那么辛苦拉扯到的女儿,在最紧要的关头,居然想舍弃她,明哲保身。” 回想起孟水筠在公堂上的作态,孟慕晴愈发对她不齿。 若连父母尚且能抛弃,何以配称之为人? 如若是她,知晓亲人遇难,不论前方等着她的是何等艰难的处境,她都会去试一试,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为亲人努力。 “好了,”高尘瞥见她面色有异,抬手掐了掐她的左脸,“她如何抉择,是她的自由,与你我无关。” 第三百二十八章 谁算计了谁? 三皇子府。 高湛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直奔进院子,全然不顾孟水筠在身后焦急、委屈的呼唤。 入了前厅,他接连灌了两杯茶,方才堪堪将怒火摁下去,一转身,便见孟水筠站在门处无声啜泣,往日她如风中垂柳般柔弱的模样兴许能唤起高湛的怜惜之心,而此时见到这一幕,他脑中闪过的却是公堂上孟水筠几次失态,损了他颜面的画面。 “啪” 茶盏破空袭来,狠狠砸在了孟水筠的额头上,冰凉的茶水溅了她一脸。 “啊!” 她厉声惨叫,双手死死捂住不断涌出温热血液的额头。 “把琼华夫人带下去,无本皇子之令,谁也不许放她离开院子。”高湛怒不可遏的命令道,盯着孟水筠的眼神仿佛在看地上一只爬虫,再无往日的疼爱。 门外的下人立即进门,试图将孟水筠带走。 “爷!妾身究竟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待妾身?”孟水筠挣脱下人伸来的手臂,泪眼婆娑地问道,委屈、不甘、无辜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的脸上,愈发叫人怜爱。 高湛冷笑一声,拔脚逼近她身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上。 如鬼般凄厉的哀嚎,让两名家仆吓得打了个哆嗦,纵使他们心有不忍,可谁也没胆子在这种时候说情,只得撇开头,不再多看。 “错?本皇子出门时是怎么警告你的?这件案子朝廷有多重视,你不知道吗?竟敢公然干涉审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和你那没脑子的娘一样,除了会给本皇子添乱惹麻烦,还有何用?”高湛厉声怒问,话一字比一字重,几乎将孟水筠说得一无是处。 “爷,妾身知错了。”孟水筠不敢再呼痛,艰难地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悲痛欲绝地求饶,“妾身只是太担心娘的安危,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求爷您息怒啊。” 楚楚动人的眼神,再难勾起高湛半分不忍。 他无情地侧过身去,将衣诀从她手中抽出,充满威严的目光隔空投向门边的家仆:“还不动手?” 家仆背脊一寒,忙上前抓住孟水筠的双臂将人往屋外拖。 “爷!您原谅妾身,妾身真的知道错了。” 求饶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高湛才疲惫地坐在了木椅中,揉着额角,仔细思考着如何能在这件案子里抽身。 人证物证俱在,不论张慧的罪行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免不了一死。 他沉思片刻,突地站起身来。 “来人,备马,本皇子要进宫面圣。” 他前脚刚策马进宫,后脚,清讫就把消息带回了五皇子府,活灵活现地把两人的争执讲了一遍。 孟慕晴坐在堂屋的上首,听得有些微愣,随即,又觉痛快。 “世人都说三皇子宠爱琼华夫人,”清讫面露鄙夷,“如今看来,这份宠爱也不过如此。” 哪比得上主子对夫人的好? “在他眼里一切阻拦他争夺权势地位的人,都是拦路石罢了,他真正在意的唯有他自己。”孟慕晴冷嗤道,语带讽刺。 当初她初被幽禁,也曾苦苦哀求,奢望着高湛能听她一言,能回头看她一眼。 想到那时,孟慕晴有些后悔,她究竟是有多傻,才会误以为高湛是她的良人? “即使他日能得偿所愿,也不过空得一座江山,做一个孤家寡人。”高尘淡淡的说,在他眼里,权势也好,地位也罢,若只他一人得享,要之无用,远不如守在在乎的人身边来得舒心。 “说得是啊,奈何这世上多的是人被利欲熏昏了头,反而错过了人世间最好的情谊。”孟慕晴敛去眸中涌动的恨意,感叹道。 高尘侧目睨着她:“我不会。” 他要的是什么,一直是清楚的。 “是是是,五皇子不在此列。”孟慕晴莞尔一笑,对他对号入座的做法颇有些啼笑皆非。 她又没说他,何必这般着急澄清? “敷衍。”高尘笑骂道,食指刮过她的鼻尖。 被忽略在旁的清讫,有些不忍直视,甚至动了退下的念头。 孟慕晴挪开了鼻梁上捣乱的手指,用眼神警告他别再得寸进尺,然后,才问:“孟水筠被遣回院落后,高湛又做了什么?” “三皇子不一会儿就骑马入宫面见皇上去了。”清讫面无表情地答道。 “见皇上?”在这种时候? 孟慕晴若有所思,大理寺御卿正欲向皇上禀明此案,由皇上定夺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可高湛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入宫? 静止的睫毛下,双眸精芒遍布。 “他想进宫去负荆请罪!”孟慕晴灵光一闪,忽地想明白了高湛的用意,“肯定是这样,姨娘明面上是他的岳母,此案已成定局,他要想不被牵连进来,损了他苦心积虑塑造的名声,唯有抢先请罪,以未能及时制止姨娘为由,请皇上一并惩处。” 而皇上绝不会允了他的请求,且不说高湛看似与此案无关,单是他现在在朝堂上的声望,若处置了他,势必会引起其党羽的不满。 “三哥的心思,怕是成不了真了。”高尘高深莫测地笑道。 “嗯?你有主意?”孟慕晴忙偏头看他,同时,她也在默默思考,有何法子能让高湛的打算落空。 见她陷入沉思,高尘不着急解惑,反而悠哉悠哉地捧起茶杯,静心品茶。 孟慕晴细想了许久,心中才生出一计,她双目放光地道:“我们大可由着高湛去,让他姑且得意一阵,待姨娘的处置下达,再于暗中截囚,伪造成孟水筠做的,只要她卷入这滩浑水,高湛要么休妻,要么只能被迫卷入其中。” 而他一旦休妻,他们只需稍微煽煽风,这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将高湛淹死! 高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是愈发聪明了。” “······”听着这话她怎的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在孟慕晴尚未恼羞成怒前,高尘忽地转开话题:“在此之前,得让张泽海进宫一趟。” “张大人?”孟慕晴略感不解。 “一个蒙你恩情的状元郎,在得知你险些在半道遇害,义气出头,奏请父皇严查张慧买凶真相,不是合情合理吗?”高尘眸色微暗,似有无尽的暗潮在眼底翻涌,连气息也多了丝丝危险。 孟慕晴眉心顿跳,神色复杂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怎的这么看我?”高尘蓦地坐直了些,心里腾升起一丝紧张。 晴儿莫不是觉得他心思太深,对他失望了? “你这么快就能想到应对之法,不是很奇怪吗?”孟慕晴定眼看着他,目光犀利,似要看穿他面上那张一沉不变的淡然面具,“说,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高湛下一步的行动?上次张大人过府拜访与你书房密谈,那时你是否已经和他说过此事?” 高尘下意识偏移开眼神,不易察觉的细微反映,却没能逃得过孟慕晴的法眼。 “真的被我猜中了?” 从那时候他就有设想到今日的变数? 孟慕晴满目惊诧,心窝不期然浮现了几分佩服。 未雨绸缪说来容易,但要做到算无遗漏,可谓是难如登天! “我与三哥明里暗里交手无数次,他的心性、手段,我大抵是有数的。”高尘暗松口气,冷峻的眉梢再度放柔,“猜到他会有今日的举措不足为奇。”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落在孟慕晴耳朵里,却如九天惊雷,炸得她一时有些晕乎乎的。 “之前未告知你,是我的不是。”高尘抿了抿唇,抬手握住她僵直的手臂。 “我只是太吃惊了。”孟慕晴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适才将那股冲击感抛开些。 高尘审视了她良久,直到确定她未有害怕之意后,悬到嗓子眼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除了这件事,你在暗中怕还有别的筹划吧?”孟慕晴挑眉问道,“高湛会进宫去负荆请罪只是可能性之一。” 他暗中打通关系,试图解救姨娘,或是狸猫换太子,以死囚取替,都有可能。 高尘既能猜到一点,没理由会放过其他可能。 “可事实上,三哥选的是请罪这条路,不是吗?”高尘终是没把全盘计划和盘托出,纵使晴儿已经知道他心思深沉,他仍不愿在她面前完全袒露出来,不愿让她有朝一日会恐惧他,畏怕他。 “也是。”见他不肯说,孟慕晴没再追问,“清儿,麻烦你去状元府走一遭。” “是。”清讫马不停蹄奔赴张泽海的府宅。 约莫半刻钟后,张泽海便着朝服紧急赶往大理寺,向御卿询问今日的审案结果,而后,又火速赶去宫中面圣。 他到时,高湛正跪在御书房内,一脸惭愧地向高永帝请罪。 “儿臣未能及早察觉关氏的歹毒用心,实乃疏忽,关氏又是儿臣侧妃之母,如今她铸下大错,儿臣也有责任,请父皇发落儿臣吧。” 高湛重重叩首,态度极其真诚,好似铁了心要领罚一般。 高永帝深深凝视着他,没着急叫起。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而张泽海则在这时到达,经太监通传,得高永帝允许,才稳步迈入房中,撩袍跪下。 “皇上,臣听闻五皇子遇袭一案尚未断案,今特地入宫,向皇上求旨,务必严查此案,让真相***!” 第三百二十九章 琴园一游 高湛气得脸色铁青,就差一点!只要他执意求父皇降罪,就能从整件事里脱身!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个张泽海! 若非高湛忍功惊人,这会儿怕早就出手一掌将人拍死了。 “不是结案了吗?”高永帝幽幽睨了下方的三儿子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那高深莫测的态度,叫人实在难以琢磨透他的心思。 张泽海立即抬头,仿佛豁出去般,大声说:“证据虽足,但至今大理寺尚未查明关氏为何买凶行刺皇嗣,她区区一介妇孺,有何理由要行凶狠之举?难道她不怕事发后,满门抄斩吗?微臣以为,其中必定藏有重大的秘密,请皇上下旨严查。” 重大的秘密? 高湛不知为何忽地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可他细细一想,便猜张泽海是高尘派来的,也许那人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好拖自己下水? 幽深的暗芒在他的眼中闪烁。 而高永帝则沉思不语,一时半会儿未做出任何决断。 “皇上,事关皇家安危,不能掉以轻心啊。”张泽海再度叩首。 “好了,朕准奏便是。”高永帝略一挥手,终是同意深查。 张泽海心满意足地躬身退下。 圣上的旨意不需半日,京中消息灵通的官员就得到了风声。 “这回,高湛再怎么想从这滩浑水里抽身,都行不通了。”孟慕晴莞尔一笑,仿佛已经预见到,当这把火烧到高湛身上时,他精彩万分的脸色。 高尘合上手中的书册,随手捻了个果仁朝她嘴边递去:“把这些琐事放一放,从你上京至今,鲜少有闲暇的日子,这几日我陪你四处走走,如何?” “我哪有心思四下闲逛?”孟慕晴不太情愿,可看着高尘略显失望的样子,终是改口道,“好吧,你想去那儿?” “深秋了,城外琴园的月季开得正好,去那处吧。” “成。” 两人在府中用过午膳一道出门,身边只带了小白一个护卫。 三匹枣红马疾驰行过长街,直奔城外两里处的琴园。 此处是京中不少女眷赏花游玩之所,据传当年高永帝微服出宫,便是在此处见到了先皇后,一见倾心。 秋风轻抚而来,撩起孟慕晴的几丝鬓发,她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只觉痛快。 “我的骑术可有长进?”她眉眼含笑的问道,话里带着些许得意。 “自是有的。”高尘赞许地点点头。 “偶尔策马奔腾,倒也算是一桩趣事。”孟慕晴轻叹道,神色惬意且慵懒,仿佛那些压在她身上的胆子全都不见了,徒留下一身轻松。 高尘愈发觉得一时兴起的提议极好,下马后,他牵着孟慕晴缓步进了园子。 争相斗艳的月季花遍布整个琴园,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微风中,花枝摇曳,肆意起舞,仿若人间仙境般,赏心悦目。 高尘俯身摘下一朵,取掉刺后,轻轻别在孟慕晴的而耳朵上。 “呀。”她娇羞地轻呼一声,下意识往旁侧看了看,唯恐这时有人过来。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我的晴儿果真不负苏州第一美人之称。”高尘轻笑一声,从后圈住了孟慕晴的腰肢。 暧昧的情语引得她有些面红耳赤。 “你这都是打哪儿学来的?不着调!” “呵,字字肺腑,出自真心。”高尘半阖上眼睑,清冷的眉眼此刻晕染着柔和之色。 孟慕晴没好气地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随后,又试图将他的脑袋从肩上推开。 “这里平素出入的人不少,被人瞧见你不要脸,我还想要呢。” 有时怕什么就来什么。 话刚落,从院子深处就有几道倩影徐徐走来。 数米开外把守的小白率先发现来人,眉头一皱,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还不快松开?”孟慕晴挣扎着想退出他的桎梏。 然,高尘不仅没松手,反倒顺势将她摁在怀里,双足点地,身若惊鸿掠过花海。 衣诀拂过花枝,溅落了数多花瓣,悠悠垂落。 他飞上旁侧的一棵槐树,借着葱密的枝桠遮挡住身形,此处可将前园风景尽收眼底,亦能登高远望。 孟慕晴嗔怒地掐了下他的臂膀,压低声音说:“你故意的。” 高尘坦然自若地挑了挑眉,他就是故意,又如何? “哼。”有人出来,眼下她不和他一般见识! 孟慕晴红着脸撇开头去,身子轻靠在他的怀中。 下方,结伴行来的女眷皆是华衣锦裙,梳着妇人发髻,头戴精美银簪,身后跟着五六名丫鬟。 “国史院学士正妻,还有一品浩命夫人、吏部侍郎之女。”孟慕晴定眼一看,竟将三名女眷的身份认了出来。 秀眉微微一紧,这三位怎的会结伴而行?没听说她们有何私交啊。 “国史院学士早些年就归附到三哥的党派,乃他的党羽。”高尘神色寡淡的说,可语气却带着几分讽刺,“三哥是想用这招笼络朝廷官员。” 这位一品浩命夫人,早年乃是朝中素有清廉刚正之名的刺史正妻,其夫因在锦州彻查贪污案,不幸遇害,高永帝震怒,将锦州官员抄家斩首,且亲封其遗孀为一品浩命夫人。 刺史虽身死,但功绩累累在案,大阳国内不少学生才子,皆对其诸多推崇、佩服,而京中御史,便是刺史昔日门下学生,对这位夫人极其尊敬。 另一位吏部侍郎,虽官职较低,却是朝堂中立一派,且其同胞兄弟亦是工部之人,论家世,在京城不敢说赫赫有名,但总归能排得好名号。 “难怪她们会在此游园。”孟慕晴冷嗤一声,她从不会小看枕头风的厉害。 一行人并未发现藏身在槐树上的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琴园后,高尘方才拥着人跃下。 “不能再由着高湛扩展势力了。”孟慕晴面色凝重,“再这样下去,不知有多少官员会被他笼络。” 一旦结党,日后再想扳倒他,只会变得更难。 “这些事,无需你我担心,有的人不会看着三哥的势力再继续滋长。”高尘意味深长地说道。 孟慕晴心头一凛,有的人? “你说······”她指了指天空。 高尘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没错,朝堂的动静皇上比谁都看得明白,如今皇上正值壮年,又无册立太子之意,他绝不会坐看高湛在朝堂拉党结派。” 想明白这点,孟慕晴就抛开了心中的顾虑,重展笑靥。 两人在琴园闲逛半日,晚霞染红长空,似层层绫罗。 “该回了。”孟慕晴有些饥肠辘辘,轻剁了下发酸的双脚,朝外走去。 她本是想乘马回府,可人刚行到枣红马旁,身子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天旋地转后,人竟被固在另一匹良驹上,后方是高尘结实温暖的胸脯。 “我带你回去。” 她已经累了,若再独自骑马,明儿身子定会不舒坦。 孟慕晴乖乖点头:“在进城时放我下去。” “好。” 马鞭破空划下,枣红马四蹄生风般下了山巅,把小白远远抛在了后方。 眼见京城的轮廓渐渐显露,孟慕晴接连说了几次让他放她下马,高尘却跟没听到似的。 见他态度坚决,孟慕晴索性破罐子破摔,由他去了。 城门前聚集了不少百姓,整个城门几乎被人群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入城。 高尘勒住缰绳后,凝眸远眺。 人群中央,一帮穿戴异于常人的将士正在同守城的九门士兵交涉着什么,而一旁驻足围观的百姓亦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是星罗族的人。”孟慕晴脸色一冷,“放我下马。” 番邦在此,眼下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高尘不悦地瞪了眼这帮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的家伙一眼,方才搂着她飞身下了马背。 “隐卫来信说,他们偷偷潜出要塞,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孟慕晴危险地眯着眼,显然对这些人的到来并不欢迎。 “五皇子来了!”有眼尖的百姓发现了高尘的身影,当即惊呼。 “他身边的不是五皇妃吗?” “天哪,五皇妃怎么会在这儿?” ······ 惊呼声引起了星罗族的警觉,他们纷纷转头朝后方看来,一见着孟慕晴,率队的副将双眸蹭地亮了,忙抬脚想往这方走。 早就对星罗族的来意心知肚明的百姓,哪容他们得逞?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齐心协力封堵住副将的去路,不许他离开人群。 “五皇子,五皇妃,你们快走吧,这儿草民帮你们拦着。”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年小跑着来到两人身前,急声说道,却是没胆子直视两人。 “走吧。”高尘领下了这份情,想趁乱带人入城。 此处人多嘴杂,番邦若接近晴儿,指不定又要闹出些风波来。 “美人!您别走啊!”副将急得肝火上涌,竟一把推开了拦在身前的陌生男子,“把这些家伙弄开。” “得令。”番邦士兵齐齐拔刀,锋利的刀刃,一时唬住了不少百姓,吓得他们连连后退,唯恐一眨眼就做了无辜的刀下亡灵。 副将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大阳人就是胆小如鼠,怎比得上草原儿郎? 第三百三十章 城门闹剧 “大阳将士何在?” 清冷如雪的嗓音隔空传来,如惊雷,炸响在每一人耳边。 愣神的九门士兵只觉背脊发凉,打了个哆嗦后,方才说:“末将们在此!” “按我朝律法,在天子脚下动刀者,应如何处置?”高尘冷声质问道,即使隔着遥遥十数米的距离,但谁都能感觉到话里蕴藏的危险气息。 那些吓傻了的百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怒视番邦众人。 “我是大阳的子民,有本事你杀我啊!来啊!” “哼,这里是大阳,不是草原,哪儿轮得到你们这些蛮人放肆?” “没错,不和你们一般见识,真当我们怕了吗?” ······ 叫嚣声不绝于耳,连不少妇人、老人,皆加入其中,众志成城声讨星罗。 副将也没料到,这些方才还担惊受怕的百姓,会忽然变样。 “大人,要杀出去吗?”一名士兵怒不可遏地问道,若在这时示弱,星罗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副将犹豫的空档,九门士兵已然出手,百姓朝后退开,由士兵形成合围之势,手握刀剑,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这就是大阳的待客之道?”副将生生忍下火气,不阴不阳地冷笑声,“真是让本将大开了回眼界!本将奉大王之命出师贵国,尔等却不肯放本将进城,如今甚至对本将刀剑相向,大阳是想破坏了两国多年的和平么?” 他一边说,目光一边在人群中扫视,盘算着突围的胜算。 钝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围堵在外围的百姓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一席青衣长衫,身无长物的高尘缓步走入人群,如闲庭信步,却又散发着一股令人生畏的威严气势。 “待客之道?对待不请自来的家伙,需要吗?” 挑衅的话语,立时激怒了星罗族的副将。 “大阳五皇子,你欺人太甚了!” “欺负你?”高尘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盯着他的目光仿佛在看脚下的一只臭虫,“你也配?” 孟慕晴有些忍俊不禁,这世上能将狂妄之语说得仿若事实的,想必也就只有他了。 “哼,大阳人最爱的就是嘴皮子功夫,本将不和你玩这套。”副将自知说不过他,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高尘眉梢轻抬,冷声说:“不战先退,的确是贵国的作风。” 一旁的百姓莫不是捂嘴扭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你找死!”副将忍无可忍,当即抽出腰间弯刀,一双铜铃大眼气得充血。 “五皇子小心。”九门士兵立马迎上前,想将此人拿下,亦有几人退至高尘身前,把他和孟慕晴牢牢护在身后。 副将率先出手,他带来的将士自是不甘落后地与士兵交起手来,出招狠厉且毒辣,攻击的皆是要害。 九门将士常年镇守京城,维持京中秩序,近年来,京城从未发生过兵变,与他们相比,生活在草原上,与野兽厮杀磨练的番邦,自是强得多,片刻功夫,九门士兵就隐隐有落入下风之态。 “你们离远点,刀剑无眼当心被伤到。”孟慕晴自知比试她插不上手,只得走到百姓前边,叮嘱他们莫要被误伤。 而高尘则飞身跃入战局,单手抓住一名士兵的后领随手扔向旁侧,而后,左脚顺势踢出,将副将踹飞数丈远。 “大人!”星罗族的士兵一时乱了阵脚,击退眼前的敌人后,忙不迭跑到副将身旁,把人扶起来。 高尘旋身落地,身不染尘。 他鄙夷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在大阳的国土上放肆?” “好!五皇子好样的!” “就该让这些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威风!” “我呸,叫得那么厉害,还以为有点真本事,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 百姓纷纷唾弃着一招溃败的副将,这几年番邦屡屡在边境挑衅,害得多少人家痛失爱子?他们忍够了,也受够了!今天能见到番邦倒霉,真真是扬眉吐气! “哇”,副将刚站起,胸口涌上一股剧痛,他弯下腰喷出一口血来。 “大人。”士兵大惊失色。 “本将没事。”副将一把挣脱了下属的搀扶,努力直起身,不肯在大阳人面前丢脸,“五皇子的武功,本将深感佩服。” 嘴里说着佩服,但他那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人的样子真不像那么回事。 高尘下颚一抬,淡淡地说:“本皇子的武功在我国算不得高强。” 这话分明是在暗指番邦少见多怪。 副将差点气得再度吐血,阴鸷凶狠的目光死死瞪着高尘,仿佛随时会扑上去,咬碎他的骨头。 “五皇子,今日的闹剧实乃这些人蛮不讲理。”一名九门士兵捂着被刀刃划伤的手臂,跪在地上控诉星罗族的过分言行,“卑职等遵照律法,要求他们缴械入城,可他们却拒不接受,还辱骂卑职。” “是啊,我们都听到了,他们骂得可难听了。”百姓连连附议,还有人复述着星罗族之前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 孟慕晴不悦的沉了脸色,抬步走到高尘身边,紧盯着城门处的一行人,说:“你们既然来了大阳,就该守大阳的规矩,若不想遵守,就滚回草原!这里不见得有多欢迎你们。” 她知道这些人是为何而来,以至连半点好脸色也不肯给。 “美人······”副将脸上的怒容化作恭敬。 这忽然转变的态度,让不少百姓气得直磨牙。 “什么美人!这位是我们的五皇妃。” “随随便便乱叫人,你们长脑子,长眼睛了吗?” 高尘漠然扫过不停驳斥的百姓,眸中隐露赞许。 “我不是你们的美人。”孟慕晴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叫错人,也认错人了。” 在星罗族的那段日子,是她不愿想,更不愿提的,尤是这美人身份,于她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本将在大王身边时,曾见过美人,怎么可能会认错?”副将摇头道。 孟慕晴冷冷地说:“嘴长在你身上,怎么说不都你说了算吗?” “可你分明就是我族的美人,大王新纳的宠妃啊。”副将完全不明白为何美人会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脑中灵光一闪,似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般说,“美人,大王他未能亲自前来,是因为······” “大王?你们的大王来或不来,与我何干?”孟慕晴甚至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我知道,番邦是贫瘠之地,你们眼红大阳国富民强,又不知打哪儿得知了我是孟家嫡女,所以编造出如此滑稽可笑的说词,出师大阳,试图娶我回去,可是,我告诉你们,我孟慕晴绝不会叛国,且此生,非高尘不嫁!奉劝你们,若有点脸面,速速回你们的草原去,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抑扬顿挫的一通呵斥,说得番邦一行人脸色铁青,反观大阳人,却个个激动得面颊发红,甚至面露崇拜之色。 高尘宠溺地看着身旁气势逼人的女子,勾唇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拥住了她的肩头。 孟慕晴愣了愣,却是没有挣扎。 “美人,你怎么可以背叛大王?”副将再顾不得身份,厉声高喝,他星罗族的宠妃竟当众与别的男子举止亲密,置大王于何地? “五弟!”一声突如其来的斥责,打破了城门口一触即发的氛围。 众人不约而同朝城内望去,只见高湛一骑当先,策马朝这方赶来,在他身后的是一列御林军。 “哪儿热闹,哪儿就有他啊。”孟慕晴讥笑道。 高湛在城门处下马,快步走到星罗族众人身旁,期间不忘朝高尘投来警告的眼神。 随后彬彬有礼的作揖:“诸位远道而来,父皇已经得到消息,特命本皇子来此请诸位进宫。” “哼。”副将剐了高尘一眼,得意洋洋的抬起头,“本将这就去见贵国皇帝陛下!” 到时候,他非把刚才的事说一说不可! 高湛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携御林军护送众人入城。 殊不知,他这规矩的举动,却是让不少百姓纷纷皱眉,暗生不快。 若放在平日里,他的言行倒无错处可循,可偏偏在他赶来前,高尘和孟慕晴展现出的强势,让百姓先入为主,有了对比后,自是对他瞧不上眼,认为他有损大阳国威。 高湛行出数米,未见后方有人跟上,便停马回身。 “五弟,还不快随本皇子入宫?” “父皇未传召我,我为何要去?”高尘面不改色地反问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存心想让自己下不来台吗? 高湛很是恼火,再想到张泽海故意的刁难,眸色愈发阴冷。 “你在此处闹事的事,父皇听说了,与其让父皇下旨惩处,五弟你当自行入宫请罪,做哥哥的是为了你好。”高湛压下怒火,伪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那就等父皇降罪再说。”高尘沉声回道,拥着孟慕晴迈步进城。 “五弟,你!”高湛见他从马下走过,一张脸顿时黑了。 “三哥还有何指教?”离去的步伐顿了顿,高尘漫不经心地抬眸朝他看来,“若没事,我急着回府用膳,就不再此与三哥寒暄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御书房杀人 回府的路上,孟慕晴笑意难忍,脑中回荡着的是高湛方才几近酱紫的精彩脸色。 以他心高气傲的秉性,这回被高尘在人前落了面子,怕是要气上好一阵子。 “若是能活活气死,倒也不赖。”她喃喃低语道,语气中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高尘宠溺地看着她,轻声问:“就这么开心吗?” “当然。”孟慕晴毫不迟疑地点头,双眸璀璨如月,透露着她此刻绝佳的好心情,“高湛这次恪尽礼数,可惜啊,声望怕要降不少了。” 百姓虽愚昧,易遭煽动,但在大是大非前,反映却是最为直接的,亦如当初爆出孟府密谋高尘造反时一样,万民唾弃声讨,如今,也该让高湛尝尝这滋味了,不是吗? 那仿佛沦为过街老鼠般,遭人喊打喊杀,举步维艰的感受,身为曾经策划全局的主谋,他理应品尝。 “啪” 额头上传来清脆的疼痛感,孟慕晴眸中染上的暗潮如数褪去,她嗔怒地瞪着高尘:“做什么?” “古语有云,打是情骂是爱,为夫正在疼爱娘子。”高尘面不改色地说道。 他不喜欢晴儿方才的样子,仿佛人在他的身边,可心却离他甚远,是他无法触及之地。 一抹诡谲的深紫色幽光在眼底一闪而逝。 高尘蓦地伸手,用力紧握住孟慕晴的手腕,好似这样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在自己的身边。 “古语?敢问五皇子,您是在哪本古书上看见的?待我回府,也取来翻翻。”孟慕晴笑问道,眼神带着些许危险。 “年幼时偶然翻阅所见。”高尘睁着眼睛说瞎话。 “哼。”她会信才怪。 孟慕晴羞红了脸,手臂一挣,没能甩掉他的大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犹是在见到周遭街头投以暧昧目光的百姓时,那股恼怒感更胜。 两人一个推,一个握,打打闹闹回到府宅,尚未入门,就闻得青石路尽头的马蹄声逼近。 “应当是宫里的人。”孟慕晴眯眼眺望前方,猜测道。 “天大的事,也无陪娘子用膳大。”高尘脚下步伐不停,将她带入府门。 进府时,不忘朝家仆吩咐关上大门。 “有人叫门,就说本皇子正在沐浴,暂不见外客。” 家仆躬身领命,说来也巧,府门刚合上,快马加鞭赶来的御林军都统就抵达门外,家仆尽责地转述着主子的意思,全无开门迎客之意。 都统明知此乃推托之词,也不得不隐忍,乖乖在门外静等。 时值黄昏,五皇子府内一片其乐融融的安宁氛围。 管家亲自将可口的膳食送进前厅,供两人享用,至于门外的都统,他极有眼色的没有提及,就像外边儿压根没人似的。 孟慕晴几次想提醒高尘,先召见外客,省得人进宫后,又奏他一本。 每每红唇微张,高尘就会夹菜递来,让她满腹的话语通通消失在舌尖,再难说出口去。 几次后,孟慕晴自然明白他有心晾晾都统,索性打消了劝说的念头。 既然他敢这么做,就必然有应对之策,无需她去担心。 撤下晚膳,高尘亲手泡了壶茶水,才似想起有人等候般,吩咐将人带进来。 都统心里有火,愣是没敢流露在脸上,毕恭毕敬地尾随管家进门,拱手道:“下官参见五皇子、五皇妃。” 五皇妃? 孟慕晴眼底闪过一丝精芒,这称呼若仅是百姓随口唤唤,倒没什么打紧的,可此人乃宫中禁军首领,是皇上的心腹,只听命于圣上,他忽然改变称呼,是否意味着这是圣上的意思呢? “何事?”高尘眉目清冷,淡淡地问道。 “回五皇子,圣上着令下官前来请您和五皇妃入宫,有要事相商。”都统低眉顺目地回道。 “请我们二人?”孟慕晴颇感惊讶,随即,又释然了。 也对,番邦口口声声说是为求娶她而来,身为他们口中的主角,她自然应该出席。 “嗯,去备马车。”高尘朝门外的管家吩咐一句,才悠然起身。 马车驶离府邸直奔洛阳门。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高永帝略感头疼地看着龙案前,叽里呱啦不停控诉高尘的使臣,打从他们进宫到这会儿嘴就没停过,翻来覆去说的话,大多是一个意思,想让他出面处置尘儿,为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高湛稳坐下首,瞥见帝王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耐后,立即出声:“这位大人,此事你受了委屈,父皇心里有数,定会为你讨个说法,你就放心吧。” 说着,他不忘把一杯茶盏亲手送上,安抚着星罗族人的情绪。 副将紧绷的脸色略有所好转,姿态也变得愈发傲慢:“哼,本将就等着看贵国如何解决此事,要是不给本将一个满意的答复,本将要把这事一五一十禀报大王。” 高湛眸色一沉,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哦?不知阁下是想禀报你技不如人,败在本皇子手中,还是想禀报你出师大阳,却不尊大阳国法?”清清冷冷的话语从门外传来,暗藏无尽讥讽。 副将一听这熟悉且刺耳的声音,稍有缓和的面色顿时沉如锅底。 “皇帝陛下,你听听,你听听。”他怒指门外显现的峻拔身影,转头向高永帝控诉,“这就是贵国的皇子!他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高尘稳步走至房中,素色的衣诀随着步伐的挪动轻轻摇晃。 “儿臣见过父皇。”他目不斜视,全然未在意副将怒不可遏的模样,自顾自行礼。 孟慕晴扬起抹温婉的笑,在他身旁躬身作揖。 “起来吧。”高永帝随意挥了挥手,“这位是星罗族的使臣,他的来意想必你们都晓得了,慕晴啊,此事与你有关,你怎么看?” “民女着实冤枉,请皇上明鉴,”孟慕晴恰时露出几分委屈,“星罗族声称曾在流寇手中救下民女,但那时营救民女的分明是五皇子,民女从未去过星罗,何来与星罗族大王私定终身一说?这不是辱了民女的清誉吗?” 她低敛双眸,俨然一副柔弱无依之态。 高湛眸光一亮,有几分惊艳。 “父皇,慕晴乃儿臣明媒正娶的娘子,至于星罗族宠妃一说,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高尘平静地宣告主权。 高永帝满意地笑了,随后看向满脸怒气的使臣,无奈地说:“你也听见了,此事恐怕另有误会。” 孟家的存在于大阳太过重要,这孟慕晴绝不能嫁去番邦! 高永帝想及连日来上书的百姓,心头已有了决断。 副将哪肯轻易罢休?这次出使大阳,临行前大王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务必要将美人带回族去。 “皇帝陛下,敢问这位五皇妃可是名唤孟慕晴?”他咬牙逼问道。 高永帝愣了愣,眸中精芒微闪:“不错。” “哼,那真是巧了,我族皇室玉蝶上记录在案的美人之名,也为此,且大王亲手为其作画,画像就在本将身上。”副将仿佛胜券在握般,得意地抬起下颚。 高尘身侧气息一冷,双眸寸寸冰封。 “画像?” 危险至极的语气,带着风雨欲袭来的意味,连整个御书房内的空气,似也在这一瞬凝固,隐隐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五弟,不得无礼。”高湛故意提醒道,“大阳乃大国,应有大国风范,你贸然动手岂不是有损国威吗?” 孟慕晴秀眉猛皱,他是故意在皇上跟前上眼药。 她立即抬头向帝王看去,让她安心的是高永帝的神色不见怒气,反而有些作壁上观的意思。 想想也是,高湛眼下在朝堂党羽颇多,若皇上再有所偏颇,只会令他的气焰愈发嚣张,而想打压他的唯一方法,便是扶起一个各方面都与他不相上下的皇子,分庭抗挣,有此意在前,圣上怎会轻易苛责高尘? “三哥哪只眼睛看见本皇子意图动手?”高尘凉凉朝旁侧撇去,“亦或是,三哥心里巴不得本皇子行这冲动之举?” “你!”高湛倒抽一口凉气,他如何也想不到高尘竟敢把话挑明。 “皇帝陛下,”副将毫不理会二人的僵持,不管不顾地从袖中取出一封画卷,双手呈上龙案,“本将出发时,大王特地叮嘱本将把此物携带在身上,见得美人后,代为传话。” 孟慕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置身之外一般。 “传唤?”高永帝问道,“传什么话?” 副将转身凝视她,一字一字地说:“大王命本将转告美人,他在宫中等你回家。” 话落地的刹那,孟慕晴身侧突地升起一股寒风。 她愕然转眸,只见得高尘朝前逼去的背影。 糟了! 高尘五指成爪,直取副将咽喉,来势汹汹,速度快得旁人无法躲闪。 “五弟。”高湛心头一喜,嘴上却焦急地唤了声,身子从木椅中腾地站起,貌似想阻拦高尘。 “大人当心。”副将身侧的士兵英勇地挺身站了出来,以血肉之躯护在副将身前。 “砰”,凝聚强悍内力的手掌无情击中他的后背,一口鲜血噗地喷出,洒了副将一脸。 高永帝豁然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突发的异状,有些呆愣。 第三百三十二章 拒不承认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副将目光怔然,呆呆地扶着步伐踉跄的同伴,空白的脑子渐渐恢复一丝清明,刚毅的面庞顿时扭曲,狰狞似鬼。 “本将要杀了你!” 说着,他一把推开怀中的士兵,身旁的从属立即上前,将人稳稳借住,几欲吃人的目光狠狠瞪着高尘,若是眼神能杀人,约莫他这会儿早该万箭穿心了。 “使臣。”高湛往前几步,挡住了副将直冲而来的道路,满脸歉意的说,“五弟他只是······” “滚开!”副将哪肯听他劝说?他只知道,这个人当着他的面,重伤了他的下属,不把场子找回来,他拿什么脸回族面对众将士? 孟慕晴从愣神中苏醒,抿唇护在高尘身前。 这事于情于理,都是他错了,但人的心本就是偏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 宽袖下,小手不着痕迹地伸出,在握上他的手指时,孟慕晴有些吃惊。 他的手好凉。 温暖的触感让高尘絮乱的气息逐渐回归平静,眸中那抹诡谲神秘的幽光,被漆黑吞噬,微微偏头,朝孟慕晴露出抹安抚性的浅笑,温和无害,同方才动手伤人的杀神判若两人。 孟慕晴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未等她细想,前方传来一声怒喝。 “高尘,你好大的胆子。” 高永帝勃然震怒,心中忌惮更胜。 “当着朕的面你竟公然伤害别国来使,下一次,是不是要对朕动手,啊?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怒声的咆哮绕梁不绝,高湛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面上却是一副惆怅无奈之态,跪地叩请高永帝息怒。 孟慕晴紧随着跪地行礼,同时不忘为他声辩:“皇上,五皇子他也是为了民女的声誉,方才会失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请太医诊治。” 高永帝怒视全无悔改之意的高尘,越看越觉窝火,一挥手,命人将太医叫来,而后,亲自向使臣赔礼。 “今日的事朕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绝不会徇私姑息。” “哼,交代?本将担待不起。”副将咬牙切齿地说道,“倘若本将的下属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吧!” 这事他不会轻易罢休! 太医很快赶来了御书房,就地为士兵诊脉,检查伤势。 孟慕晴紧张地站在一旁,待太医会诊完毕才问:“他的伤势严重吗?” 会不会有何生命危险? “只是五脏受了些内伤,卧床静养数日,再以良药滋补,当无大碍。” 太医的一句话,让御书房内凝重的氛围有些许缓和。 星罗族的使臣要是在大阳皇宫出事,且死在高尘手下,这件事定会让两国关系更加紧张,极有可能引起战火。 高永帝长松口气,沉声吩咐:“快把人送去偏殿,派人日夜照料,切不可有事。” “嗻。”御林军从门外鱼贯而入,用木架抬着昏迷的士兵离开。 “人没事就好,”高湛欣慰地笑了。 “皇帝陛下,本将的人虽没性命之忧,却是在贵国受的伤,伤人者就在这里,敢问您打算如何处置?”副将紧绷着脸,神色不似方才那般盛怒,但心中仍有火气尚存。 高永帝想了想,一时有些犹豫。 若是重罚,朝堂的局势将会因此再生变数;若是不罚,星罗族的怒火又难平息。 他陷入两难。 “使臣大人,”孟慕晴挤出抹笑来,“适才贵国初临京城,曾打伤我大阳百姓,九门众将士也受了些伤,不知此事,贵国有何说词?总不会让我国兵民就此罢休,不再追究吧?” 高永帝如醍醐灌顶,立时醒悟。 不错,星罗族曾在京城闹事,真要揪着这事不放,他们也讨不了任何好。 “本皇子会为此事,向星罗族酋长修书致歉,”沉默良久的高尘终是开了金口,“酋长治下不严,放任朝臣在我朝京师重地挑起事端,乱京师秩序,扰乱民生,他亦该给大阳一个说法。” 话,掷地有声。 副将气得双臂直哆嗦:“你想让大王亲自赔罪?” 他也配? “五皇子有错,可贵国亦有错在先,不是吗?”孟慕晴挑眉笑问,“五皇子愿修书致歉,贵国大王难道不该效仿么?还是说,将军在京城的言行,是得到了贵国大王的默许?有心在我朝境内挑起祸端?影响两国关系?” 她特地咬重了最后的几个字,暗暗施压。 副将矢口否认:“此乃本将的主意,和大王无关。”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怎能让旁人把污水泼到大王身上去? “不管和贵国大王是否有关,他治下不严乃是事实,理应向我国致歉,方才将军也看到了,我国愿请御医为贵国士兵诊治,相同的,贵国应对受伤的兵民做出些补偿举动,聊表歉意。”孟慕晴言辞凿凿,且条理分明,让人无法反驳。 眼见三人僵持不下,高湛眸光一闪,做起了和事佬。 “将军,本皇子向你保证,我朝会全力医治贵国受伤的士兵,在你离京回族前,他必能痊愈,你看这事要不就此了结?” 副将心有不甘,可他深知,若一味地想追究责任,大阳势必会紧抓城门的闹剧不放手,到最后或许他讨不了一点儿好。 他狠狠剐了高尘一眼,咬牙点头:“好,本将就卖三皇子一个薄面,不做追究!” “多谢将军。”高湛拱手道谢。 见事情圆满解决,高永帝难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赞许地看向高湛,只一个眼神,却让高湛倍感惊喜。 副将转过身去,将画卷呈交给高永帝。 “这是大王亲手所作的画卷,画中人便是我族的美人。” 他旧话重提,打定主意要证明孟慕晴的身份,将人娶回星罗。 高尘眉梢冷峭,大步流星般走上前去,垂目一看,那份被高永帝展开的约莫两尺长的画卷铺满龙案,水墨画上立于长案后,持笔作画的女子栩栩如生,那眉那眼,与孟慕晴如出一辙。 “这!”高湛拧着眉头,轻轻咕哝,“和弟妹果真相像啊。” 语调不大不小,正巧能让屋中数人听见。 孟慕晴略感奇怪,忙抬脚走到高尘身旁。 这画······ 瞳孔猛地一缩,饶是她再不喜星罗爵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画工远在她之上。 “美人,现在你还不愿承认吗?”副将逼问道,好似稳操胜券一般。 “我应该承认什么?”孟慕晴眼波微转,神色很是无辜,“仅凭一幅臆想出的画作,就认定我是贵国的宠妃,将军,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生于大阳,长于大阳,多年来未离开大阳国境一步,更是甚少提笔作画,这是事实。” 高尘漠然收回视线,心情分外不快。 能把晴儿画得惟妙惟肖,星罗爵炎他难不成暗藏私情? 双眸危险地眯起,眸底暗潮翻涌。 副将仍据理力争,甚至把孟慕晴的否认归咎为与星罗爵炎斗气,一个劲替他说好话。 “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与星罗族酋长从无私交,也无儿女私情。”孟慕晴宁死不认。 两人各执己见,高永帝听得脑仁生疼,疲惫地罢罢手:“使臣,这事恐怕是贵国认错人了。” “不可能!”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何来认错一说? “你铁了心认定她是你们的宠妃,证据呢?诚如慕晴所言,这份画作代表不了任何事,更不能令人信服。”高永帝摇头道,态度很是坚决。 副将万万没有想到,他拿出画作,大阳人仍能百般狡辩、否认,只觉好生卑鄙。 他深深吸口气,勉强将火气摁下,哑声说:“本将会拿出证据来的,到那时,希望贵国能还回美人,不然,哼!” 余下的话他没说,但话中的威胁明眼人却是能感觉到的。 副将收拾好画卷扭头就走,临行前,绷着脸朝孟慕晴屈膝作揖。 番邦的来使行出房中,在宫内的行宫安顿、落脚。 高湛见外人走了,面上温和的笑脸猛地一收,愁眉不展地叹息道:“五弟妹,你真是的,怎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那星罗爵炎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竟会去招惹上······” “惹麻烦?”高尘径直打断了他的埋怨,眼神一斜,凉凉睨着他,“莫须有的猜测,三哥还是少说为妙,小心祸从口出。” “五弟,你说的是哪里话?做兄长的,难道不能劝诫弟妹几句吗?”高湛略显受伤,仿佛一片好心遭到践踏般。 孟慕晴扑哧一声笑开了:“三皇子,慕晴不知你听到了何种风声,才会相信星罗族这些人的话,但慕晴可以告诉你,我未曾招惹过麻烦,流落坊间的这段日子,更不曾见过番邦酋长,你的指责,恕慕晴无接受。” “好了,”高永帝摁了摁抽痛的额角,“尘儿留下,你们两个退下吧。” 孟慕晴没再看高湛,担忧地看了看高尘,这才躬身退出御书房。 她不着急独自离宫,而是想等在外边,待高永帝和高尘说完话,同他一道回去。 刚行下门外的台阶,冷不防身后就传来了高湛温和如风的声线。 “慕晴。” 第三百三十三章 怀疑的种子 孟慕晴眉眼含笑,却笑得疏离:“三皇子有何差遣?” 不该是这样的······ 高湛怔怔看着她生疏且隐露敌意的笑脸,眼前不期然浮现出那日在大理寺公堂上,她面对高尘时巧笑嫣然明眸皓齿的样子。 为何偏生是高尘? 明明先遇见她的人是他!若当初他娶的不是孟水筠,而是孟慕晴,时下怎会麻烦缠身?怎会忌惮孟府万贯家财? 思绪转瞬即逝,高湛端着抹温和的浅笑,好言相劝:“五弟行事过于乖张,如此下去恐怕会惹来非议,惹父皇不快,听说他至今未将侧妃迎入府宅,而是安顿在别处,慕晴你通晓人情,很多时候应在五弟身边多劝劝,像今日,他贸然打伤星罗族使臣,父皇怕是心里有气,若是能做些让父皇宽慰的事,也许父皇不会重罚······” “三皇子的意思,慕晴听得不太明白,”孟慕晴笑着打断他,“慕晴虽暂住在五皇子府上,可圣上早有旨意,着令慕晴和五皇子和离,慕晴无名分在身,如何能插手五皇子府的内事?左右五皇子的决定?” 想让她说服高尘迎侯姐姐入府?呵,高湛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以为抬出些大道理,就能打动她?痴人说梦。 “哎,身为女子,你对这门婚事心有芥蒂,本皇子很能理解。”高湛没怒,反而深明大义地说,“只是,圣旨已下,侯府嫡女乃父皇亲封的侧妃,五弟他再怎的不情愿,至少明面上应顾全皇家颜面,同父皇置气,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他清楚说服孟慕晴的可能微乎其微,打从一开始就未抱任何希,他真正要做的,是在她心里埋下一根刺,再如何大度的女人,都不可能对丈夫的妻妾做到真心包容,尤其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更是容不得一粒沙。 孟慕晴眸中掠过一丝精明,了然地笑笑:“原来如此,三皇子倒是位替弟弟着想的好兄长,”话故意顿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在旁侧扫过。 侍卫离得有些远,想来很难听到他们俩的谈话。 见此,孟慕晴忽地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在高湛耳畔说:“慕晴也想提醒三皇子,有这份闲心关心他人的家事,不如先处理好自个儿的麻烦,想必近日来,三皇子没少为姨娘的案子头痛吧?”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张慧的案子是高湛绝不想提及的逆鳞,温和儒雅的面庞染上几许隐忍的怒意。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对了,三皇子可知姨娘她何故要买通杀手意欲行凶?”孟慕晴接着又问,眸光戏谑,带着一股戾气。 那意有所指的暗示,让高湛的心里徒然泛起一丝恐慌。 “请五弟妹不吝赐教。”慌乱仅是一瞬,高湛又恢复了平素亲切和善的样子,彬彬有礼地拱手说。 孟慕晴朝后退开,意味深长地说:“这事啊,三皇子也许该回府去问问表姐,她知道的可比慕晴清楚得多呢。” 话点到即止,有些事与其堂而皇之的明言,倒不如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人自个儿去发现、深挖。 孟慕晴冷眼看着高湛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她不怕高湛不信,以这人谨慎多疑的性子,哪怕是为了能安心,也会在私底下暗查,查到苏州旧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或许该找时间拜访烈大人了。”孟慕晴低声喃喃道。 天色渐沉,御书房紧闭的房门仍未开启,孟慕晴等了许久,心里愈发紧张。 若皇上留下高尘是为斥责他,公然打伤使臣一事,没理由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总归该有些声响传出才对。 越是形势不明,孟慕晴越是逼着自己保持冷静,她仔细想过回京后的事,思来想去,除却侯雨姵住在别庄,以及今日的变故外,高尘并无任何错处,至于千沙楼的事,皇上若要追究早就追究了,没理由拖延至今仍不发作。 想明白这点,孟慕晴心绪稍安,单薄的身子如泥巴做的雕塑,静静站在房外的台阶下方。 冷清的月光从苍穹洒落,将她娇小的身躯笼罩着,羸弱却又坚韧。 高尘从御书房出来,便见到了这一幕,快步下了台阶,不悦地握住她发凉的小手:“怎的在这里苦等?” 他原以为,隐匿在暗中的小白和清讫,应会送她离宫回府上去,哪知,她竟等了这么久。 “你没出来,我怎能孤身离开?”孟慕晴的余光看向敞开的房门,隐约可见到掌了宫灯的御书房内,端坐在龙椅上,如孤家寡人般的帝王,“和皇上说完事了吗?” “嗯。”高尘淡淡应了声,而后朝旁侧的侍卫吩咐,“去寻件轻裘送来。” 侍卫领命后立即去了落轩宫,向端妃借了件暖和的轻裘交给高尘。 他抖了抖轻裘,为她裹上,一边牵着人往洛阳门走,一边在暗中向她输送内力驱寒。 宽敞的白石路两侧,群树静立,宫人穿梭不停,两人如闲庭信步似的,慢悠悠行在路上,明亮的宫灯投影下,影子被拖得老长,温馨融睦,与这埋藏无数红颜白骨的宫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皇上没刁难你吧?特地留你下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孟慕晴低声询问道。 “父皇将星罗族来访一事,交给我全权处理。”高尘没瞒她,“说是这件事解决妥当后,着令礼部为你我筹备大婚。” 脚下的步伐猛地顿住,孟慕晴满脸惊讶,全然没料到,事情会峰回路转。 她难得目瞪口呆的傻样子,让高尘颇感有趣,索性跟着停步,笑看她。 半响后,孟慕晴方才消化了这一重磅消息,却不见任何喜色,反而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他不会拿这种事说笑,此事必是真的,但皇上何故会突然改变主意? 是民心所向,让皇上感到了压力? 可若皇上是被民意逼迫,为何之前不提?反倒是今日提及了此事? 而且皇上素来重面子,此番收回成命,传出去有损他的威名,除非是皇上找寻到了台阶! “你在御书房里是不是向皇上说了什么?”或是答应了何种要求,许下何种承诺? 孟慕晴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你啊,想哪儿去了?”高尘顿时失笑,大手紧了紧,“民意在前,父皇早晚会答应,而星罗族来访是一个绝佳的契机,顺利解决掉此事,父皇自会赏赐,而我仅是向父皇奏请,事后,娶你过门,将属于你我二人的大婚重新补办一次,就此而已。” 他说得信誓旦旦,且有条有理,由不得孟慕晴不信。 “这样说来,我们倒是因祸得福了。”她长松一口气,面上终于染上喜悦的笑容。 高尘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柔的触碰,撩拨着孟慕晴的心狠狠一跳,眼波一转,撞入他情意溢满的眸子里,不禁面颊一热,故作镇定地说:“你打算怎的解决那些人?” “为夫自有办法。”高尘不透半点口风。 “连我都不说?”有必要弄得这么神秘吗? “呵,放心,用不了几日,此事就能顺利解决。”他自信地轻笑一声,仿佛稳操胜券似的。 然而接下来的两三天,孟慕晴始终没见他有何动作,每日仿若没事干一般,总是围着她打转,莫说去行宫见使臣,就是这府门,他连日来也鲜少踏出一步。 “你的主意,该不会是晾着星罗族的使臣,好让他们败兴离去吧?”孟慕晴忍了两天,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问道。 坐在前厅上首的高尘,眼也没看,边翻看手中的黄历,边说:“娘子果真聪明。” “好了,这黄历你都快被你翻烂了,良辰吉日自有礼部去挑,哪儿用得着你?”她气呼呼地走上前来将黄历抽走,随手搁到边上,“快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高尘有些无奈,伸手想去拾茶杯。 孟慕晴眼疾手快地替他递了过去。 “真正该着急的人不急,不该着急的,却急得不行。”高尘扬起抹戏谑地笑,打趣她。 这话······ 孟慕晴神色一凝,脑中飞快闪过一道思绪。 “你是说,最想尽快解决此事的是番邦的人?” “莫要忘了,星罗族前段时日遭蒙天灾,各地民不聊生,朝廷银两告急,粮仓存备不够,急需有人帮衬他们度过此劫难。”高尘话说一半,他相信以晴儿的心智,说到这儿,她应当能想得透彻。 孟慕晴沉吟良久,便想通了个中利害:“你说得对。” 星罗族之所以出使大阳,为的就是娶她,好利用联姻,让爹出钱出力,解了族内的燃眉之急。 “难怪他们在偷偷离开边陲后,会马不停蹄赶来京师。”孟慕晴恍然大悟,虽说她逃离草原时,灾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过了这么多天,星罗爵炎应采取了不少措施和手段,但情况只怕不容乐观,以至番邦在明知她和高尘成双入对现身在江南,仍紧抓此事不放。 而事实一如高尘所言,副将在苦等两日无果后,再度找上高永帝,向他质问究竟要让他们等上多久。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小心孟水筠 高永帝乐呵呵地将事情推到高尘身上,使臣心中有气,偏生不得不顾及他的身份,只得愤然离去。 大理寺得朝廷密令,严审张慧,盘问她买凶残害皇子的真正目的,张慧咬死了口,不论如何严刑逼供,拒不承认此事。 她深知,如果不认罪,或许女儿能想到解救她的办法,可一旦画押认罪,她的命就真的没了。 “御卿对姨娘用了刑?”孟慕晴一大早就从清讫口中听说了这事,唇角一勾,嘴上却感叹道,“可怜的姨娘啊,这么柔弱的身子骨哪儿受得下酷刑?真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咯。” 清讫低垂眼睑,佯装没看见她幸灾乐祸地样子。 “据说,犯人至今仍未开口。” “她对孟水筠抱有念想,怎会轻易认罪?”孟慕晴并不觉得奇怪,“近日三皇子有何异动?” 清讫想了想,摇头道:“暂时没有。” 说来也奇怪,打从大理寺开堂审理此案,孟水筠那方就再无任何动静,似乎认命了一般,足不出户。 “唔,”孟慕晴想了想,没猜到孟水筠下一步会怎么走,索性懒得再猜,吩咐道,“你差人去天牢里散播消息,就说近日琼华夫人每日于府中享乐,罔顾生母深陷牢笼一事,顺带呢,把三皇子撒手不管的事儿说给她听。” 若知晓最依仗的女儿、女婿,皆对她的死活撒手不管,不知姨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啊。 深夜,天牢。 一身鞭痕的张慧如死狗般,被狱头拖着双腿拽回牢房。 “哼,都到这一步了,骨头还这么硬?” “行了,人家是在等着天家救她呢。”狱头身旁的同伴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真不晓得这女人哪儿来的底气,我听说啊,她的闺女,那位琼华夫人最近在府里整天盘算着和其他女人争宠,根本就没管这人的死活。” “不是吧?那位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狱头大吃一惊,“你可别胡说。” “嗨,这事京城早就传遍了,对了,我那堂哥,在宫里当差的那个昨儿个喝酒的时候专程告诉了我一件事儿,这三皇子白天进宫找到了皇上,你猜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为犯人说情?”狱头猜测道,余光打量着未合上的牢门里,看似动也不动,实则竖起耳朵偷听的张慧。 他们二人的谈话声不大,却足够让牢房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张慧拽紧了身下的污泥,利齿死咬嘴唇,她不信!不信水筠和三皇子会见死不救!这些人肯定是那贱人找来的! 张慧第一次并未上当,然而,当苦等近十日仍未见任何转机,每日聆听着狱头的羞辱,她心中深信不疑的信念终于出现了松动。 难道水筠真的不管她了? 不,不会的! 水筠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啊。 张慧用力摇着头,拒绝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五皇子府。 高尘和孟慕晴对坐在后院的石桌边上,悠然下棋。 “我又输了。”孟慕晴无奈地丢下白子,“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高尘压着袖袍,捡着棋盘上的棋子,笑道:“真让你,你又该不高兴了。” 不是他不想放水,而是她性子较真,得知并非靠真才实学胜的,必然会恼。 “唔。”这也是。 “主子,夫人。”管家从前院小跑着过来。 高尘寡淡的眉微微一抬:“何事?” “夫人前两天递了帖子给烈大人,今儿个人已经到了府上,就在前厅等着主子和夫人接见呢。” “人来了?”孟慕晴眸光一亮,再没了下棋的心思,起身欲往前厅走。 高尘抿了抿唇,暗藏锋芒的眼刀刷地刺向管家。 “主子,夫人寻那位有事儿相商,老奴总不能把人拦在府外吧?”管家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下回不必这么早来禀。”就让人等上一会儿又如何?他还想多和晴儿下几局呢。 管家恭恭敬敬地应下,却没打算照做。 这主子的命令他若听从,夫人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孟慕晴前脚刚入厅中,后脚,高尘就追了上来。 多日不见的烈武涉着一席常服,得见二人忙起身行礼。 “烈大人。”孟慕晴回了个礼,侧身请他入座。 短暂寒暄几句,孟慕晴便直奔主题:“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在苏州同慕晴说过的话?” “本官怎会忘记?”烈武涉面色一冷,眉宇凝聚着几分狠辣之色,“本官虽仕途坦荡,可自打一双孩子走后,没一日能睡得安稳!每每入眠,本官总能梦到他们,他们问本官,为何到现在还不替他们报仇!” 他永远忘不了,是谁绝了他烈家的后!是谁害得他膝下再无子嗣! 烈武涉容颜狰狞着,仿若厉鬼般骇人。 “也许您报仇的机会到了。”孟慕晴意味深长地说。 “请五皇妃明言。”烈武涉一听复仇有望,激动地站起身。 他未随一双孩子离开,不过是因咽不下这口气,他要亲手把害死他孩子的人杀死,手刃那蛇蝎女人,用她的血祭奠九泉之下的亡灵! 孟慕晴凝眸看着他:“近日,孟水筠之母犯下滔天重罪,那日开堂审案时,我观孟水筠的样子,似是不愿见死不救,可惜三皇子并无此心,想来,孟水筠若要施以援手,只得令找门路。” 话点到即止,她相信烈武涉能入高湛的眼,必然有他的能耐,至少脑子不会太笨。 烈武涉瞳孔猛地一缩,气得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矮几上。 “烈大人,”高尘不悦地沉了脸,“要撒野,你该回自家府宅去,这里是五皇子府。” 这话一出,莫说烈武涉愣了,就连孟慕晴也有几分吃惊。 他方才在院子里还好端端的,怎的这会儿火气这么大? 高尘也知自个儿迁怒了,可一想到就因为此人的到访,使得他和晴儿独处的时光被打破,他就窝火。 “是下官失礼了,”烈武涉能屈能伸,极力克制住快要爆发的怒意,“下官一想到孟水筠的心思,就恨不能掐死她!” 若按五皇妃所说,孟水筠心里打的算盘肯定是想靠和阳儿昔日的旧情,找上门来,说服自个儿出面为其母亲求情。 此人心肠歹毒,手段颇多,又在人前装着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不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人。 孟慕晴见他顿悟,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 “只怕到时为了说服烈大人出面帮忙,她会用上不少手段啊。”她摇头轻叹道,话另藏深意。 烈武涉冷笑道:“下官绝不会上她的当!” “还请烈大人多加提防,切莫相信她的谎话才是。”孟慕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送走烈武涉后,她方才扭头瞪着高尘:“刚才你怎的发那么大的火?谁惹你不开心了?说来给我听听,我好见识见识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能耐。” 高尘满心无奈,天底下敢这么调侃他的,只有她了。 “你特意提醒烈武涉,是猜到了什么吗?” 他转移话题,不愿和她深谈为何发怒的事儿。 孟慕晴眉梢一挑,笑道:“你猜。” “鬼丫头。”竟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 高尘惩罚般捏了捏她的鼻尖,力道不重。 “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何种道理?”她好不容易才能占据上风,哪能轻易松口,为他解惑? “不说就算了,左右你有自个儿的盘算。”高尘不愿多问,她要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知道与否并不重要。 烈武涉刚回府不久,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丫鬟鬼鬼祟祟地登门拜访,声称是苏州旧人派来的,有要事与他相商。 而另一边,潜伏在三皇子府外密切留意府中动静的隐卫也将此事告知孟慕晴。 她听过后,却并无任何应对之举,就像没听说此事似的。 午后,番邦使臣离开皇宫,径直来到五皇子府求见高尘,且来的人不少,除却重伤的士兵,其他人全都到场,来势汹汹的阵势,哪像是求见人的?说是登门找茬还差不多。 高尘有心晾一晾他们,吩咐管家闭门不见外客。 “将军,大阳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就由着他们踩在我们的头上,肆意妄为吗?”番邦士兵气得肝火上涌,冷冷瞪着紧闭的大门。 “哼,他以为闭门不出,本将就拿他没办法了吗?去,把这门给本将踹开。”副将也是个急脾气,一而再再而三吃瘪,他哪儿还忍得住? 士兵当即领命,一拥而上把身子当沙包开始撞门。 咚咚作响的撞门声,引得府中下人纷纷来到前院。 高尘稳坐如山,好似没听到外边的动静。 “清儿。”孟慕晴轻唤一声。 院中,清讫飞身落地,快步进门。 “你去一趟九门,就说五皇子府外来了帮闹事儿的。” 要找茬是吧?想必这些人是忘了自己站的是哪国土地! “是。”清讫立即启程赶赴九门。 九门都统一听,立马率领几十骑赶来。 “你们在五皇子府吵吵闹闹的做什么?”人未至,洪亮的嗓音率先传来。 副将刷地转过身去,见一众骑兵疾驰而来,顿时愣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戏耍使臣 副将傲慢地抬起下巴:“本将专程前来拜访贵国五皇子,却被人拦在门外,连这大门都进不去,敢问贵国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吗?还是觉得本将人微言轻,身份卑贱,有意怠慢?” “这!”都统哪知个中来龙去脉,见副将兴师问罪的态度,一时又怒又气,脸色一沉,冷哼道,“我朝如何待客,轮不到别国使臣质疑。” 想在大阳的土地上嚣张,他不配。 都统此话一出,立即引来星罗族众人的怒视,而九门士兵亦怒目相向,氛围僵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厚重红门吱嘎一声开启,管家踱步行出,得见屋外两派人对持的画面,面上愣了愣,佯装不解地问:“诸位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本官得到消息,听说有人在五皇子府邸外放肆,故前来一探究竟,若打扰到五皇子,还请代为致歉。” 都统礼貌地拱手,态度远不似面对使臣那般严肃、敌意。 “原来如此,主子在府里午睡,这个时辰府里通常不会接见外客,”说着,管家斜眼看向副将,问道,“府中的下人难不成未向各位解释清楚吗?” “哼。”副将不悦地冷哼声,这种理由拿去哄三岁小儿还差不多。 “误会说开了就好,相信番邦来使是讲道理的,并非野蛮人,应当能理解,这位将军,您说是吧?”都统挑眉笑问。 副将纵使再想找茬要个说法,也只能将这闷亏吃下去,若他揪着这事不放,不就坐实了野蛮之名吗? “五皇子现在醒了吗?本将有要紧事需要见他。” 他看也没看都统,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管家,咬牙问道。 “已经醒来了,将军里边请。”管家乐呵呵让出一条道来,请人进府,末了,又客气地邀九门都统进门。 “本官有事儿在身,不便在此多留,就此告辞。”说完,都统大手一挥,率领骑兵离开。 五皇子府,前厅。 副将大步流星迈过门槛,目光在厅中扫了一圈,却是没见到高尘的身影。 “你们主子人呢?” 他刷地转头,怒问道。 “主子见外客需洗漱、更衣,请将军稍后。”管家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随后,向门外的下人递了个眼色。 没过多久,下人端着一碗凉水送进厅内。 “水?”副将喝了口,脸色顿时黑了。 他们竟敢拿水来招呼自己,分明是瞧不起他! “请将军见谅,夫人素来不喜饮茶,主子疼爱夫人,便将府中的茶叶通通扔去,您也知道,夫人和主子在外游玩多时,才回府不久,少有外客到访,所以这茶叶也就忘了备些。”管家躬身解释,话说得在情在理,愣是让副将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只能愤愤地放下茶杯。 “将军小心。”管家脸上一慌,快步上前将茶盏扶稳,那模样好似捧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这茶盏是主子最喜的一套,往日唯有重要的客人到访,才会取出来用,若磕坏了,老奴实在没脸见主子,来人啊,去换套经得起摔的茶具,把这套换下去。” 话刚落,下人憋着笑走进门来,当着副将的面将矮几上的茶盏收走,手脚麻利得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等回过神来,厅中竟只剩下他一人。 副将气得脸红脖子粗,下意识抬手去拍身下的扶手,手掌还未落下,冷不防眼前闪过管家那张奸诈、狡猾的笑脸,犹豫半响,终是泄气地放了下去。 他可不想再给大阳人奚落他、嘲讽他的机会。 府宅后院里。 孟慕晴蹲在花圃旁,手中握着一个小铁铲,给花圃松土。 “也不知道那些心高气傲的番邦使臣,这会儿怎么样了。” 她一边铲土,一边喃喃低语道。 “晾他们一阵也好。”高尘蹲在她身旁,手中握着一块娟帕,时而抬手为她拭汗。 “唔,”孟慕晴深幽同感,说她迁怒也好,小心眼也罢,对星罗族,她着实难有任何好感,“咱们把这些话除掉,种些草药吧,毒经上好些药材在铺子是买不到的,家里栽种些,兴许能有用得上的时候。” 对此,高尘并无异议。 “你喜欢就好。” 只要她高兴,莫说改建花圃,就是把整个五皇子府翻新重修,他也不会有半句微词。 谈话间,管家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前厅小跑过来,如闲话家常似的,把方才的事儿说给两人听。 孟慕晴听得咯咯直笑:“做得不错,就该好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省得这些人总以为大阳人好欺负。 高尘含笑不语,只宠溺地看着她。 “夫人,松土这种重活儿,交给下人们来做就好,怎能牢房您亲自动手?”管家往下一看,顿时惊呼出声,忙伸手夺走孟慕晴手中的铲子,然后气呼呼地朝不远处的下人走去,低声训斥。 “只是松松土而已,他何需这般动怒?”孟慕晴满心无奈,可心里却充斥着一股股暖流。 她明白,管家之所以如此失态,仅是因真真切切地把她视作了当家主母。 高尘牵着她走到一旁的水井边上,打了一桶凉水上来,亲手为她洗去手上的沙泥。 管家责备几句,便转头朝这方看来,见着井边两人温馨、甜蜜的举动,不由欣慰地笑了。 孟慕晴和高尘足足在后院磨蹭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想起滞留在厅中的客人,慢悠悠沿红廊走来,还未抵达前厅,就看见星罗族的士兵在门外争执。 “为什么不去找人?他们存心想刁难我们,更件衣服而已,用得了一个时辰吗?” “不许去,大阳人老奸巨猾,你去了说不定又给他们理由发难。” 几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孟慕晴偷听了一阵子,才施施然迈步走去,脚步故意踩得很重。 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士兵们齐齐转头。 “抱歉,今儿的天色着实太好了点,睡得比往日要沉,耽误到这会儿才起身,让你们久等了。”孟慕晴抢先开口,没给士兵发作的机会。 “将军等了许久,您请快些进去吧。”一名士兵硬生生忍住了心头的憋屈感,冷冷的提醒道。 孟慕晴点点头,当着他们的面握住高尘的大手,推门进屋。 “美人。”副将腾地站起身来,一脸惊喜。 孟慕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上首就坐。 “美人,末将终于见到您了。”副将像是没看出她疏离冷漠的态度一般,热情地走到身前,“您在故土滞留多天,也是时候随末将回族了,若美人没意见,末将明儿个就向大阳皇帝陛下请旨,带您回去。” 孟慕晴拾起肘边的茶盏,就着杯沿浅抿了一口,不作回答,而高尘更是惜字如金,沉默无言。 副将老脸一褐,嘴角那弯谦卑的笑有些绷不住。 “美人?” “你是在叫我吗?”孟慕晴恩赦般抬眸看他。 “当然是您。”副将忙不迭点头,全然将一旁的高尘忽略成空气,打从两人进门后,眼睛就没往他身上投去过一回。 “我想您叫错了,我此生唯有两个身份,一,乃孟府嫡女,将军若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孟姑娘,二呢,是五皇子之妻,除此之外,我再无别的身份,将军这声美人,恕慕晴不敢受下。”孟慕晴扬唇笑道,笑容温婉却隐隐带着几分强势、威严。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否认美人的身份,副将脸色一变,已是怒了。 垂落在身侧的大手倏地攥紧,手背上青色血管一根根暴突。 “阁下想在本皇子的府宅内动手么?”高尘眼皮一抬,毫无温度地眼神如利剑直刺向副将。 而门外,星罗族的士兵也察觉到屋子里不寻常的氛围,当即绷紧神经,暗自戒备。 “本将和美人说话,请大阳五皇子莫要干涉。”副将狠狠剐了他一眼。 “笑话,我高尘做事,由得你指手画脚?”高尘手腕轻晃,瞬间拾起一旁的茶盖,破空击中副将的胸口。 “将军!”士兵鱼贯而入,将被逼得接连后退的副将接住。 孟慕晴也吃了一惊,紧张地看着副将,唯恐他变得和之前那名士兵一样。 若伤了一个士兵倒好解决,可若是伤了番邦使臣,事情将会变得分外棘手。 “放心,”高尘轻拍着她的守备,淡淡的说,“我只用了一成力,如果这样就能重创他,呵,这番邦之人,想来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士兵们双目充血,宛如一只只竖起利刺的刺猬,随时会扎到高尘身上。 “实话实说罢了。”高尘仍是那派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样,殊不知,他越是镇定,越是让星罗族的人心中窝火,只觉他狗眼看人低。 得见副将虽脸色苍白,却未流露出重伤之态,孟慕晴心中稍安,忙唤下人送客,且耐心地叮嘱,务必要带副将去城中寻大夫医治。 人若继续留在府里,难保不会哪句话没讨好,再度激怒高尘,闹得不可开交。 副将嚷嚷着不肯就此离开,高尘不悦地点了他的穴道,手臂一扬,一掌将人扇出门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生死不明 番邦使臣被扔出五皇子府大门的事儿,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京师,不少百姓在暗中拍案叫绝,纷纷为五皇子的举动叫好。 里子面子掉得精光,使臣心里自是想找回场子的,奈何,他不傻,知道再找上门去,也难在高尘手里讨到好处,遂把主意打到高永帝头上,非得要高永帝给他一个说法不可。 另一头,张慧等了足足七日,仍不见女儿的身影,每日听着狱头的冷嘲热讽,不由得心生恐慌。 “我要见水筠,你们替我传话,我要见她!” 狱头不屑地赏了她一巴掌,鄙夷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琼华夫人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捆绑着双手,束在木架上的张慧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扯着嗓子干嚎:“我不信,水筠她不会见死不救的,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告诉她,让她马上来见我!” 她嘴里不停喃喃着要见孟水筠,狱头犹豫再三,才说:“成,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帮你传句话去。” 说完,他扔掉手中的软鞭,朝同伴点点头,示意把张慧带回牢房,自个儿则慢悠悠往大牢外踱步。 行出大牢,狱头拐头就去了后院,和衙差唠家常,哪有要去三皇子府报信的迹象? 约莫过了一刻钟,狱头瞧瞧天色,盘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又回到牢房里。 顿起的脚步声犹若黑暗里的一盏明灯,点亮了张慧心中的希望。 她拖着血迹斑斑的身体艰难爬到铁门处,死死盯着大门,期待着门打开的刹那,能见到她的女儿,听到些好消息。 狱头推门进去,张慧见他孤身回来,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 她不信邪般梗着脖子拼命往外看。 “别看了,”狱头瘪瘪嘴,“不是我不帮忙,是琼华夫人不肯见你。”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张慧拼命摇头,全然不信他嘴里的说词。 水筠是她的女儿啊,怎会不来见她? “是不是你没替我把话传到?是不是?”她倏地转头瞪来,怒声质问。 狱头怒极反笑:“爱信不信,反正话我是传到的,往后你别想我再替你办事儿,德性!” 他淬了一口唾沫,扭头就往门外走。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你收了谁的好处,故意污蔑水筠?对了,一定是这样!你和那贱人是一伙的。”张慧脑子里乱哄哄的,嘴上更是口不择言。 比起让她相信女儿狠心的不肯理会她的死活,她更愿意相信,狱头拿了孟慕晴的好处。 狱头止步在铁门处,回过身,用一种同情、惋惜的目光看着她。 “骗一个将死之人,你当我闲得好玩呢?” 他摇头晃脑地长叹口气,不再搭理身后传来的叫嚣声,将铁门合上。 “说谎,他一定是在说谎。” 张慧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扣着忤逆,似是魔症一般,不停自我安慰着。 天牢里的动静哪儿能瞒得过隐卫? 当天夜里,小白就把这事告诉了高尘和孟慕晴,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看到似的。 “嗤,”孟慕晴讽刺地嗤笑一声,“到这一步还对孟水筠怀抱着希望吗?” 真傻。 “无需多久,她自会看明一切。”高尘说得很是笃定。 张慧的态度已经开始动摇,她剧烈的反映,正是对孟水筠起疑的证据,不过是无法轻易接受而已,但时间一长,孟水筠久久不肯现身,她理应会消化掉被女儿舍弃的悲惨事实,而到那时,她是否会因爱生恨,无人知晓。 “也许我们应该再下一记猛药。”孟慕晴偏过头,冲他俏皮地眨眨眼。 “随你。”高尘浑然一副宠妻至上的纵容样子。 站在厅中禀事的小白极有眼色的垂下头,数着地板的纹路,不敢直视二人你侬我侬的画面。 紫夜时分,一抹黑影掠过牢房窄小的通道,石壁上镶嵌的油灯在风中明明灭灭,狱头枕在木桌上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并未注意到牢房里有客人造访。 “谁?”张慧被铁门开启的声音惊醒,以为又是狱头闲得无聊要给她上刑,打发时间。 蜷缩在墙角的身子猛烈抖动着,犹若惊弓之鸟。 “夫人。”身穿夜行衣,面戴黑巾覆面的黑衣人快步走到张慧身前,“请噤声。” “夫人?”张慧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眸顿时亮了,仿佛看到了救星,“是水筠让你来的?” 她就知道,就知道她的女儿不是狠心黑心的人,即使对外人再狠毒,对她,仍是孝心十足的。 “她让你救我出去对不对?”张慧激动地抓住黑衣人的手臂,许久不曾修剪过的指甲,几乎嵌入了衣袖。 黑衣人微微眯了眯眼,沉声说:“是,主子特命奴才来解救夫人,让夫人从严刑折磨里得到解脱。” 别有深意的话,让张慧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妥,但获救的喜悦很快就将这丝古怪感淹没,她忙不迭点头,催促道:“那你快点救我出去啊,我受够了这该死的鬼地方!” 她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多苦头,这些全都是那贱人害的,等她出去,她非得要好好合计合计,让那贱人付出代价。 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张慧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然,笑容尚未持续多久,颈部就被一条布帛狠狠缠住,呼吸一顿,一股窒息感立时传来。 “呜呜!”她拼命挣扎着,双腿不住在地上蹭动。 黑衣人一左一右拉拽着布帛的两头,冷眼看着她垂死的挣扎,压低声音,在张慧耳边说:“夫人,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主子说了,等你去了黄泉,每年你的忌日,主子会替你上一炷香,你安心的去吧。” 手上的力道勃然加重,布帛仿若铁链,朝颈内勒了进去,颈骨甚至发出了咯咯的碎响。 张慧起初还有力气挣扎,但此时,双眼开始泛白,舌头本能地从嘴里伸出,一张脸又红又青,透着几许死气。 “什么人?” 就在她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了狱头的惊呼声。 “该死!”黑衣人一把松开手,探了探张慧的鼻息,然后手腕翻动,袖中的匕首立时滑入手掌,无情刺在了张慧的心口上。 狱头赶到牢房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张慧一人。 汨汨的血泊在她身下弥漫着,加上她那张青紫的脸,仿若一具死尸,骇人至极。 天蒙蒙亮,大理寺大牢遭遇贼子擅闯,重伤待处决的要犯张慧一事,传入高永帝耳中,而京城消息灵通的官员,也在同时间得信,大理寺御卿连朝服都没穿戴整齐,慌慌张张赶赴深宫,向帝王请罪。 孟慕晴洗漱更衣,紧急奔赴大理寺。 “不用担心,那一刀偏离心脉两寸,又有御医救治,人死不了。”高尘拥着她坐在马车内,轻声安抚道。 “我像是在担心吗?”孟慕晴莞尔一笑,眸中闪烁的是恶意晕染的畅快,“隐卫不会失手,这一次,姨娘醒来后,怕是再难自欺欺人了。” 所有证据全都指向她的好女儿,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不知姨娘苏醒后,该有多疯狂,多绝望。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幕,想要看到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品尝到她曾经的痛苦。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因激动,微微颤抖着。 高尘眸光微暗,无声握住她的柔荑。 马车在大理寺外停下,天尚未大亮,但大理寺内已是人心惶惶,一片混乱,尤其是昨夜负责大牢安全的狱头、衙差,这会儿正跪在院子里祈祷着犯人千万别死,人活着,兴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可人若是死了,皇上必会震怒,这失职的帽子扣下来,他们还有活路吗? “姨娘的情形究竟如何了?你们谁能告诉我?”孟慕晴初入院子,便急匆匆关心起张慧的伤势。 “卑职见过······”院中的众人刚欲行礼,就被她挥手止住。 “都什么时候了,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快说,姨娘她是不是······是不是······”她有些说不下去,眸中泛起一层水光。 “太医正在为要犯诊治。”衙差沉声说道,“伤得怎么样,卑职等并不清楚。” 太医早先就到了,且把牢房里的人通通赶走,只留下药童在一旁帮手,以至他们也不晓得要犯的伤势是重还是轻,但想及在牢房里见到的场景,应当伤得不轻。 “莫要着急,我这就带你去看看。”高尘安抚般拍了拍孟慕晴的肩膀,拥着人朝大牢挪步。 满院的衙差根本不敢阻拦,谁都看得出这五皇妃有多在乎牢里那位。 “哎,五皇妃心真善啊,那人买凶试图行刺她,她却以德报怨,真真是令人佩服。”有人低声感慨道,此言一出,身旁的同伴莫不是点头附议。 以怨报德容易,以德报怨难,要原谅一个想伤害自个儿的人,得有多大的气量才能做得到?单凭这一点,五皇妃足以令他们佩服。 孟慕晴一路疾行来到大牢,刚穿过那条窄小的通道,便嗅到了从敞开的铁门里飘荡出的浓郁血腥味。 第三百三十七章 母女裂痕 张慧的情况称不上好,衣不遮体,曝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一块块化脓的伤痕,她平躺在杂乱的稻草堆上,若非胸口若有似无的起伏,竟与死人没什么两样。 太医正强忍着牢中刺鼻的味道,替她施针,续命的参片含在张慧的嘴里,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姨娘可有生命危险?”孟慕晴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焦急却又不失礼貌地向太医询问。 高尘安静站在她身旁,宛如一尊守护神。 太医一脸万幸的说:“好在这一刀偏离心脉,未刺中她的要害,只需将刀拔出,再将血止住,理应能活下来。” 只是身子骨到底是大损了,往后必会落下病根。 太医聪明地隐去了后言,谁都知道,这位必死无疑,何来的往后? “那就好。”孟慕晴长松口气,随即,脸色立时沉了,“天牢守卫森严,怎么会有人擅自闯入?” “也许有些人不希望她活着。”高尘意味深长地说道。 “姨娘鲜少与人结怨,且她犯下的重罪,只怕很难逃过一死,得多大的仇,才会连这么些日子都等不及,非得要闯进天牢来杀害她?”孟慕晴喃喃道,一脸不解。 这话她是故意说过太医们听的,既是要做戏,那就得做足。 “她被收监多日,偏生在追查买凶缘由的节骨眼上,惨遭暗算,”高尘语气甚凉,眸中闪烁着睿智的精芒,“若我没有猜错,来人怕是想杀她灭口,阻止她将买通阎王殿行刺你我的原因说出来。” “什么?”孟慕晴捂嘴惊呼,“怎么会······”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解释吗?”高尘挑眉反问道。 在一旁分神聆听的太医不自觉点点头,对他的猜测十分认同。 施阵后,太医唤狱头进来帮一把手,准备替张慧拔刀。 孟慕晴当仁不让地主动请缨,接替狱头的活儿,亲手摁在伤口旁,手指不着痕迹地重力一按。 张慧在昏迷中仍疼得眉头紧皱,失血过多的容颜白如厉鬼。 太医眼疾手快地将匕首抽出,止血、缝合。 近一个时辰的施救,张慧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五皇妃,您快些去洗洗手吧。”太医抹了把额上的凉汗,笑着提醒道。 “不着急,等姨娘醒来,再做这些事儿不迟。”孟慕晴忧心忡忡地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张慧,小手轻捻袖口,为她擦汗。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善良与大度,令太医顿生几分好感。 就在这时,牢房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娘!”孟水筠慌慌张张奔入牢房,一把推开孟慕晴,扑到张慧身边。 “当心。”高尘赶忙出手扶住她,冰冷的眼刀咻地刺在孟水筠的身上。 深邃幽冷的黑眸里,隐隐有危险的紫芒闪过。 她竟敢推搡晴儿? “我没事的。”孟慕晴心头一紧,仿佛又见到了那日御膳房里忽然出手伤人的杀神,忙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温柔的目光带着安抚的意味。 高尘心头蠢蠢欲动的杀意,立时消散,他漠然收回眼神,不再多看孟水筠一眼。 “表姐,”孟慕晴轻声唤道,“姨娘她并无大碍,太医们已经······” “没有大碍?”孟水筠根本没等她的话说完,厉声质问,“什么才叫有碍,嗯?是不是非得把命丢了,你才满意?要不是因为你,我娘她能变成现在的样子吗?是你!是你害她至此,现在你还有脸在这儿假惺惺的逢场作戏?” 毫无理智可言的话语,尖锐得有些刺耳。 孟慕晴黯然垂眸,脸上流露出几分受伤之色。 “夫人。”紧跟孟水筠之后进到牢中的丫鬟冲她摇摇头。 这儿还有外人在,夫人再与五皇妃争执,会使得她名声受损的。 失控的理智渐渐回笼,孟水筠深吸口气,方才堪堪摁下想掐死孟慕晴的冲动。 “表姐,妹妹不怪你。”孟慕晴复又抬头,善解人意地说,“姨娘蒙此劫难,你焦急担忧在所难免,只是,这些话在妹妹跟前说说就好,千万别被旁人听见,不然,会惹来闲言碎语的。” 看似大度、宽容的话语,落在孟水筠的耳中却似燎原之火,将她刚平息的怒火再度点燃。 柔弱俏丽的面庞,狰狞如魔,紧咬着的牙关甚至发出了咯咯的碎响,与平日里楚楚动人的佳人仿若两人。 “夫人。”丫鬟心头一慌,唯恐自家主子再被激怒。 她二度出声的轻唤,让孟水筠的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好奸诈的手段! 这贱人竟是故意要激将她,逼她在人前失态! 想及此,孟水筠愤然攥拳,微颤的唇角艰难地扬起,咬牙道:“多谢表妹提点,姐姐适才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望表妹别放在心上。” “我怎会和表姐你计较?”孟慕晴急忙摇头,刚欲继续火上浇油,哪想到,牢房里竟又迎来了一位贵客。 高湛疾步走入牢中,他是在离府上朝前得到的消息,原本他没打算这么早来此,可是,马车在行过市集时,府里的家人急冲冲追来,说琼华夫人支走了后院的侍卫,偷偷带着一名丫鬟从偏门离开了。 高湛立马意识到,她必定是来了大理寺,故而只能差人进宫,向帝王告假,随后马不停蹄赶来。 高尘古井无波的眸微微一转:“三哥。” “五弟,你也在这儿啊。”高湛温和地笑道,余光悄然在孟水筠身上滑过,一抹不耐在眼底转瞬即逝。 他原先迎娶孟水筠,除却她是孟家亲戚的原因,还因她是朵解语花,能哄他开怀,对他胃口,可这段时日来发生的种种,却让高湛烦不胜烦,犹是今天,孟水筠不顾他的禁足令,偷溜出府的举动,更是让他心生憎恶。 孟慕晴太了解他,哪怕高湛掩饰得极好,但不自觉流露出的嫌恶,仍被她看在了眼里。 唇角轻轻一勾,笑得别有深意。 “爷。”孟水筠泪眼婆娑地娇唤道,仿佛孤苦伶仃的小可怜,让人不自觉想要去呵护、怜惜。 “水筠,有太医在此,你娘她断不会有事。”高湛忍下心中的不快,温声安慰道。 孟水筠掩面低泣,柔弱的身子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泪洒衣襟。 孟慕晴不忍直视地挪开目光,心头只觉好笑。 亲娘孤零零躺在地上,她只做戏般掉了几滴眼泪,现在便想借题发挥,试图引起高湛的怜爱?好重新得到他的疼宠? 真不知,姨娘若醒着,看到这一幕会做何感想。 略带讥讽的目光投向地上无人问津的张慧,却在见到她紧握的拳头时,顿了顿。 她竟然苏醒了? 孟慕晴莞尔一笑,幸灾乐祸地瞥了眼浑然不知的孟水筠。 “表姐,这天牢里又冷又潮,姨娘眼下身受重伤,要不进宫去向皇上讨个旨意,把她接回你的院子,好生养伤,待伤势痊愈之后,再做打算,可好?” 孟水筠心头一动,但下一刻,这抹意动又被她按下。 这贱人会有这么好心?还是说她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另有目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能因她是水筠的生母,便法外开恩呢?”高湛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孟慕晴的提议,且言辞凿凿,俨然一副公正正义的姿态。 “国法不外乎人情,更者,姨娘的案子暂未判定,若向皇上说情,兴许能行得通,表姐,你说呢?”孟慕晴将皮球踢给孟水筠。 孟水筠下意识抬头看向高湛,当瞥见他眸中的警告后,心泛起一阵揪痛。 爷他终究是不肯的。 高湛见她迟迟不语,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徒然收紧。 “水筠?”暗藏冷意的轻唤,将孟水筠从失神中唤醒。 她强自挤出一抹笑,说:“妾身不愿让爷为难。” 说着,眸中凝聚的泪花沿眼角簌簌落下。 她没得选,娘背负弥天大罪,已然是戴罪之身,这案子关系重大,即使她想救娘出去,可她人微言轻,如何能找寻到办法?说不定还会因此配上自个儿,倒不如什么也不做,乖乖按照爷的吩咐去办,如此一来,尚且能保全自身,或许日后,爷会因她此时的忍让,对她生出些许愧疚,从而弥补她。 沉浸在美好幻想里的孟水筠未曾发现,在她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太医面上一闪而过的鄙夷,以及高湛不屑的眼神。 高湛未在天牢久呆,借口说孟水筠身体不适,拥着她率先离去,走之前,他不忘向狱头叮嘱好生照顾要犯,做足了场面功夫。 三皇子府的马车驶离大理寺,咕噜噜转动的车轮声,遮盖住了马车里响起的清脆碎响。 孟水筠不可置信的捂着左脸,怔怔看着身旁一脸暴怒的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拿本皇子的话当什么?耳旁风吗?”高湛气愤不已,“本皇子早已下过命令,不许你擅自离开院子一步,你呢?居然胆敢偷溜出府,还跑来大理寺,是嫌给本皇子招惹的麻烦不够多?” “不······不是的······”孟水筠彻底慌了神,“爷,妾身只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想忤逆你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故人来京 她不辩解还好,这一说,令高湛的怒火蹭地腾升起来,手指用力遏制孟水筠精致美丽的下颚,身躯缓缓俯下,逼近她身前,毫无怜惜地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委屈样子,讥笑道:“本皇子日前是怎么说的?嗯?谁给你的胆子,敢未得本皇子的允许,私自出府?还是说,本皇子往日太过纵容你,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他给予的,若哪日他不高兴,照样能将恩宠收回。 含着无尽冷意的话语如利剑,刺入孟水筠的心窝。 她神色一慌,眸中沾染的泪花犹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爷,妾身再也不敢了。” 长睫沾上一滴水光,断得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您就原谅妾身这一回,妾身往后什么都听爷的,爷不许妾身做的事,妾身绝不再做。” “哦?”高湛松开手,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 “妾身不敢哄骗爷。”孟水筠赶忙表明忠心。 高湛意味深长地睨着她,问:“若爷要你从此往后再不得踏入大牢一步,更不得探视关氏呢?” ‘嗡’ 耳畔一阵轰鸣,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爷这是要逼她不再理会娘的死活?要她彻底同娘撇清关系? 孟水筠只觉两难。 “怎么,刚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光了?”高湛满脸讽刺,“你可知欺骗本皇子,会有何后果?” “妾身没有。”孟水筠倏地伸出手去,可怜巴巴地拽住他的衣袖。 “哼,那你的回答呢?”高湛是铁了心要逼她许下承诺。 关张氏的案子关系重大,如今又牵扯到陌生势力,再搅合进这滩浑水里,难保不会惹祸上身,区区一个要犯,尚不足以让他为此去冒险。 孟水筠牙关紧咬着,迟疑了许久,终是痛苦地点了下头。 “记住你今日的话。”高湛心满意足地笑了,马车内盘踞的凝重氛围,随之散去。 他抬手拥住孟水筠娇柔微颤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别怪爷心狠,爷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温柔的呢喃仿若情人的耳语,全然不复方才的冷酷。 孟水筠不傻,如何不知这仅是用来安抚她的场面话?可她面上仍是一派理解、认同的神情,身子往他怀中蹭了蹭,贴在他宽厚坚实的胸口上,闭目道:“妾身明白爷的难处,虽然妾身做出这个决定很难,可妾身早在嫁给爷的那一日起,就是爷的人了,当以爷为重。” 高湛幽幽叹了口气,大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委屈你了。” 孟水筠摇摇头:“只要爷万事安好,妾身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车厢内,一派郎情妾意的温馨氛围。 时辰尚早,孟慕晴和高尘离开大理寺后,没着急回到府上去,反而在热闹的市集上闲逛着,添置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 清讫从暗中现身,由隐卫变作侍从,抱了满满一怀的‘战利品’,步伐踉跄地尾随两人进了金箩坊。 金箩坊里来了批新布,孟慕晴随手拾起一匹淡紫色的绸缎,顺着一角掀开,而后,目光在高尘和布匹间来回游走。 “你觉得这布怎么样?” 站在柜台旁的清讫额角一抽,夫人是在故意捉弄主子吗? 主子的衣裳多以青白双色为主,几时穿过这等华贵招摇的布料子? 高尘面不改色的点头:“你觉得好,便好。” “唔,制成衣物,你当真会穿?”孟慕晴含着抹戏谑地笑,歪头问道。 谈话间,一名身着黑袍的隐卫忽地从店外行入。 “主子。”隐卫略一拱手,便在高尘耳畔低语。 孟慕晴立时歇了玩闹的心思,将布匹交还给掌柜,定眼看着两人。 也不知隐卫禀报了什么事,高尘古井无波的面色突然一沉,平展的眉峰轻轻皱了下。 “怎么了?” 几不可查的变化没逃过孟慕晴的法眼,她忙出声询问。 高尘挥挥手,命隐卫退下,若无其事的说:“没事,还有什么想置办的东西,今儿一并买回去。” 孟慕晴哪肯信他?当即摇头,待行出店铺后,才追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瞥见她这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固执模样,高尘只得把事儿说给她听。 “墨玉上京了,人正在府上。” “什么?”孟慕晴大吃一惊,“郡主人在京中?” 可之前皇上不是勒令高永侯返回驻地,未得圣谕不许私自返京吗? 眼下朝堂局势诡异,高湛笼络了不少党羽,且星罗族的使臣暂未离去,长安郡主突然现身京师,会不会让朝局发生变动? 孟慕晴一时想了许多,面上的轻松之色荡然无存。 “你啊。”高尘无奈地笑了,抬手摁住她皱如山峦的眉心,“别多想,墨玉是女扮男装来的,此事皇叔恐怕并无知情。” 据隐卫的说词,墨玉只带了两名近侍,轻装简行现身在府上,应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闻言,孟慕晴心中的担忧方才散去几分。 “五皇子果真魅力无边啊。”她笑吟吟地感叹道,话里隐隐透着一股酸意。 长安郡主冒着抗旨的风险孤身来到京城,为了谁,不言而喻。 高尘颇有些忍俊不禁,双手背负在身后,笑着说:“此话说得在理,我若无魅力,岂能得到你的青睐?” 话说得格外暧昧,孟慕晴的心窝里泛起一丝悸动,小脸悄然飘上两团红晕,笑骂道:“有你这样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吗?” 他也不嫌丢人! “实话实说而已。”高尘云淡风轻地说,毫无半分羞耻感。 “哼,人既是你招惹来的,那就由你去解决。”孟慕晴不愿同他斗嘴,论厚脸皮的功夫,她哪儿是高尘的对手? “娘子忍心看着为夫羊入虎口?”高尘眨眨眼,淡然从容的面庞上,浮现了一丝委屈,好似在无声控诉她的‘无情’一般。 孟慕晴好笑地斜眼看着他,点头道:“忍心!” “扑哧”,清讫忍不住喷笑出声。 高尘脸廓一冷,一记凌厉的眼刀咻地朝她投去。 “属下什么也没听见。”清讫立时恢复了往日面无表情的样子。 孟慕晴红着脸尴尬地轻咳一声。 都怪他!若非他捉弄自己,她怎会忘了这里是大街上?且身旁还有清儿? 府中有贵客候着,孟慕晴只得歇下逛街的心思,与高尘一起打道回府。 五皇子府前院里,一身男子扮相的墨玉正焦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朝敞开的大门外看去,期盼着下一刻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尘哥哥。 “郡主。”管家礼貌地唤了声,“外边风大,您还是屋里坐着吧,主子和夫人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特地咬重了夫人二字,试图提醒长安郡主打消那些要不得的念头。 墨玉俏丽的容颜顿时一黑:“尘哥哥府上哪来的夫人?本郡主虽然回了封地,可京城里的事儿,一件也别想瞒过本郡主。” 早在多日前,朝廷就颁下了和离旨意,夺走了孟慕晴的正妃之位,这五皇子府里自然没有当家主母了。 墨玉选择性忽略掉同样被封做侧妃的侯雨姵,在她心目中,能被她视作敌人的,唯有孟慕晴一人。 管家刚欲再说些什么,这时,府门外驶来了一辆马车。 墨玉双眼蹭地一亮,提着衣诀一路小跑着迎上前去。 马车堪堪停稳,她就奔赴到车外,脆生生唤道:“尘哥哥。” 坐在马车里的孟慕晴摁下了下车的念头,眼波一转,看向高尘,摆明了要他解决外边的麻烦。 高尘哑然失笑,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方才挑帘出去。 自长安郡主随高永侯离京回封地,已有数月,而这也是她数月来第一次见到高尘。 他仍如她记忆中时一样,如清风朗月,便是站在一处不言不语,仍能夺去她的心神。 近乎贪婪的注视令高尘略感不快,目光淡淡地打量过她的衣着,轻斥道:“姑娘家,怎能做男子打扮?” “我也是为了能来见尘哥哥你啊。”墨玉撅嘴嘟哝道,情愫遍布的眸倒影着他一人的身影,怎么看也看不够。 孟慕晴托着腮帮,竖耳倾听马车外的谈话。 她该出去呢,还是该继续坐在里边儿看戏呢? “下午我差人护送你返回封地。”高尘斩钉截铁地说道,对她的情意置若罔闻。 人的心太小,小到装进了一个人后,再难容得下另一人的影子。 纵使墨玉对他情深一片,除了抱歉,别的他一概给不起,也不愿给。 “我不!”墨玉眼圈一红,倔强地瞪着他,“我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看守我的家伙,才不要就这样回去!” 她想留在尘哥哥身边,哪怕多一日也好。 “不要任性。”高尘隐有几分不耐,语气也随之冷淡了许多。 墨玉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固执的不肯妥协。 孟慕晴察觉到外边僵持的氛围,犹豫片刻,才起身出去。 高尘回眸看了她一眼,随后纵身跃下甲板,向她伸手,把人稳稳带了下来。 亲昵、温柔的举动,刺痛了墨玉的眼睛。 第三百三十九章 庙小容不下大佛 泪眼婆娑的双眼里,充斥着怨毒的冷光。 她不明白,孟慕晴究竟有什么好?家世?样貌?才学?可这些,她远在她之上,凭什么能得到尘哥哥百般疼爱的却是她? “长安郡主。”孟慕晴优雅地行了个礼,姑且不说她私心如何,至少在明面上,该守的规矩决计不能少。 毕竟,她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她一人,还关乎到高尘。 墨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不愿叫起。 “墨玉。”暗藏冷意的警告,传入鼓膜。 她猛一转头,便撞入了高尘那双满是不快的眼眸里,心霎时大痛,强忍着委屈罢手道:“你还不快起来?存心想让尘哥哥生我的气吗?” 孟慕晴含笑不语,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能让长安郡主满意,不如沉默。 “她被皇叔宠坏了,你别往心里去。”高尘好言安慰道。 孟慕晴摇摇头,示意他放心。 “尘哥哥,我听说你回京了,马不停蹄从封地赶来,你难道不请我进府去喝杯茶水歇息一下么?”墨玉强行插话,打破了两人间温馨的氛围。 外边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儿,高尘转眸向管家递了个眼色,由管家引着,将人送进厅里。 他边往前院走,边招来一名家仆,吩咐其进宫去,向皇上禀明此事。 墨玉走在前边,只隔着数尺的距离,听到他的吩咐,顿时停了脚,气呼呼地转过头来:“不许进宫!” 凶狠的眼神吓了家仆一跳,他面露难色,迟疑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听谁的。 “长安郡主,五皇子他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 孟慕晴耐心地劝说道,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本郡主没和你说话,谁让你插嘴了?” 墨玉咬牙怒问,仿佛一只刺猬。 “你若再这般不讲规矩,就给我离开此地!我高尘的府庙太小,容不下郡主这尊大佛。”高尘动了真怒,他可以容忍墨玉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可以不计较她罔顾圣命,悄然回京的行为,但他无法容忍她对晴儿无礼。 话里透着三分认真,七分无情,任谁都能看出,他并非在说笑。 墨玉眸中的水光再也忍不住,夺眶而下。 “尘哥哥······”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只是想多看他一眼,多在他身边待上些日子,这样也错了吗? 高尘神色不变,对她悲痛的眼泪视若无睹。 反倒是孟慕晴暗生几分不忍,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你先去房中换件干净的衣裳,这儿交给我。” 他再在此待着,只会刺激到长安郡主,指不定把人逼急了,又会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高尘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去吧。”孟慕晴露出抹安抚的笑,“府中有不少人,她总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怎么着。” 闻言,高尘方才点头,目光朝院角一扫,无声吩咐隐匿在那方的小白和清讫保护好她,而后,便缓步朝后院去了。 “尘哥哥。”墨玉抹了把眼泪,抬脚欲追。 人尚未走几步,就被孟慕晴拦下。 “让开,好狗不挡道。”她低喝道。 尘哥哥不在,她也不用再装什么大度。 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孟慕晴岂会瞧不见?她面上笑得愈发温婉,柔声说:“郡主即便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也不在乎五皇子的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出她的疑惑,孟慕晴苦口婆心地说:“郡主虽是男子扮相,可这京城里神通广大的人不在少数,难保不会有人认出郡主来,到时,这事告到皇上跟前,您说皇上会如何看待包庇你行踪,隐而不报的五皇子?” “谁敢?”墨玉秀眉倒竖,怒气冲冠的问道。 “当然,这只是慕晴一人的猜测,”孟慕晴佯装没看见她盛气凌人的姿态般,仍是那派温良的样子,“可郡主愿意去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吗?皇上素来疼爱郡主,兴许不会大惩,但对五皇子就不一定了,您也知道,最近是多事之秋,皇上为政务、国事头疼不已,谁在这时候去触皇上的霉头,谁就会成为被帝怒殃及的池鱼。” 她说得有条不紊,且在情在理,墨玉岂能不往心里去? 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时紧时松,她迟疑了很久,才侧过身去,命随行的近侍入宫,向皇上禀明她的行踪。 “本郡主不会做拖累尘哥哥的事的。”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下颚高傲的抬起,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向孟慕晴挑衅、回击。 “不要以为只有你会替尘哥哥着想,本郡主能为尘哥哥做的,不见得比你少。” 孟慕晴眸色一暗,极其顺从地点头:“郡主的情意,京中谁人不知?慕晴怎敢质疑?” 这话落在墨玉耳中,便显得格外刺耳。 “你在讽刺本郡主吗?” 仗着尘哥哥对她疼爱有加,就以正妻的身份嘲笑她? 孟慕晴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啼笑皆非的无奈感。 “郡主怕是误会慕晴了。”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几时心存讽刺? “哼,误会?你当本郡主是傻子么?”她肯定在心里偷偷笑话她不要脸面对尘哥哥死缠烂打。 孟慕晴失笑,索性道:“郡主既然认定慕晴有错,慕晴说什么也难让郡主信服。” “你就是靠这样的手段,在尘哥哥面前假装无害、纯良,才迷惑了尘哥哥的,对不对?”墨玉目光一冷,紧盯着她逼问道。 “郡主。”管家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夫人和主子乃两情相悦,并无谁迷惑谁的说法。” 主子不在这儿,他得代替主子为夫人出头,绝不能让谁欺辱了夫人去。 墨玉倒没想到一个老不死的奴才,竟敢冒着冒犯她的风险,出面替孟慕晴说情,这下子,她愈发认定孟慕晴手段厉害,不仅迷惑了高尘,连他身边的老人,也被她蛊惑。 “你早晚会知道她的真面目的。” 抛下这么一句话,墨玉拔脚就进了厅中。 孟慕晴懒得跟进屋去看她的脸色,便在屋外吩咐下人好生招待贵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墨玉眼见高尘迟迟不露面,一时坐不住了,忙起身要去后院寻他。 刚巧这时,她派去宫中报信的探子骑马回来。 “郡主,圣上召您和五皇子入宫觐见。” “真的?本郡主这就去叫尘哥哥。”墨玉双眼一亮,有圣旨在手,看这府里的人还怎么拦着她。 她趾高气昂地横了孟慕晴一眼,在途径她身旁时,还特意撞了下她的肩膀。 “夫人。”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了把手,心头对这位刁蛮郡主的不喜上升到顶点。 “无妨。”孟慕晴稳住身形,含笑道,“快去后院禀报五皇子,莫要耽误了正事。” “不用了,本郡主自个儿去。”墨玉哪肯错过去见高尘的机会?兴冲冲就往后院走。 她刚步入长廊,身前立时飘落下两道身影。 小白和清讫并排站着,用身子形成一堵肉墙,拦截住了墨玉通行的道路。 “未得主子、夫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后院。” 清讫面无表情的说,语气平平,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连本郡主也不行?”墨玉怒极,她又不是第一次来尘哥哥的府邸,几时听说过府中还有这等可笑的规矩? 盛怒的眼刀刷地刮向长廊外,宽敞的院落中悠然微笑的孟慕晴。 一定是她故意吩咐下人这么说的,存心不想让自个儿见到尘哥哥。 “本郡主也是你们能拦的?” 收回视线,墨玉作势要强闯。 她在封地内嚣张惯了,纵然不久前曾被圣上训斥,但今儿个几次吃瘪,心里的火眼下根本压不住。 “他们拦不了,那本皇子呢?” 清冷如雪的声线自长廊深处传来。 清讫和小白立时躬身让道。 “尘哥哥。”墨玉先是一喜,随即,在看见高尘冷淡疏离的模样后,不由一阵受伤。 从什么时候开始,素来疼她的尘哥哥就变了? 她已经快要记不得尘哥哥对她和颜悦色,是哪时的事。 “命令是本皇子下的,你若对此有微词,往后大可不必再到府上来。” 高尘信步走到墨玉身前,一字一字冷声说道。 “你不是我的尘哥哥!”墨玉泪洒衣襟,梗着脖子冲他低吼。 她的尘哥哥不会这样对她的。 高尘面上的冷意更甚几分,哑声道:“是我往日太纵容你,才会使得你这般放肆。” 闻得此话,墨玉的心仿若受到凌迟,痛得几近窒息。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高尘,身躯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不要······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扭头奔下台阶,众人来不及回神,人已然冲出了府邸。 “郡主!” 两名近侍齐声惊呼,赶忙追了上去。 “清儿。”孟慕晴拧眉唤道。 无需她多言,清讫便知道该怎么做,当即施展轻功飞出高墙。 “你啊,明知道这些话有多伤人,何必当着她的面说?”孟慕晴轻叹口气,侧目看向正迎上前来的高尘。 “与其让她心存奢望,不如叫她及早醒悟。”高尘不觉得这样做有何错,墨玉要的他给不起,唯有断了她的念想,才是真的对她好。 第三百四十章 失踪 这话说得在理。 孟慕晴摁下了心中那丝同情,蹙眉轻叹道:“但愿清儿能把她找回来。”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又该连累他了。 “清讫武功不弱,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人带回。”清淡的语气里暗藏安抚。 然而事情并未按照高尘预料中的发展,近半个时辰,出门拦截长安郡主的清讫仍未回府,便连她的两名侍从也无只言片语捎回。 孟慕晴刚放下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已命隐卫满城搜寻她的去处,别急。”高尘端坐在她身旁,淡淡地说道,只眸中隐隐透着些许凝重。 时至黄昏,清讫终于现身在府内,越过高墙后,快步进入厅中。 “怎的就你一个人?郡主呢?”孟慕晴腾地从椅子上站起,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外。 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哪有墨玉三人的身影? “属下无能,”清讫咚地跪在地上,“未能找到郡主的行踪。” 她离府时,长安郡主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石路尽头,沿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路寻找,却是没再见过她。 市集、客栈、酒楼,能找的地方通通找了个遍,但她就像消失了一般,不见影踪。 清讫自觉有愧,低垂着脑袋无颜面对上首的二人。 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本能地转头望向高尘,艰难启口:“她会不会出事了?” 京城说大不大,但想找一个无处可去的郡主并不难,派出那么多人手,却连个鬼影都没找着,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但那是孟慕晴不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最坏结果! 高尘俊脸一冷,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查!和她有私交者,都不可放过,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是。” 清讫立即动身,派遣隐卫去往与长安郡主私交甚好的几位名门闺秀府上暗访。 同时间,高尘勒令管家备马,欲深夜入宫向高永帝请罪。 “我和你一起去。”孟慕晴在前院把人拦下。 堂堂皇家郡主竟在他的府上失踪,这事必会让皇上震怒,到时,肯定会责难他。 高尘动了动唇,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她抢先一步。 “皇上本就知道我在你府上,郡主失踪这么大的事,纵使我不去请罪,也会受到连坐,”她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说过的,不管前路是什么,我都会和你共同面对。” 坎坷也好,荣宠也罢,她都会在他身边。 看着她坚定到近乎固执的眼神,高尘终是妥协了,淡色的唇缓缓扬起,笑若春风,温柔得醉人。 “好。” 两人乘马车抵达洛阳门,刚踩着矮凳落到地上,冷不防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五弟。” 高湛勒缰止步,马儿仰头嘶鸣一声后,打了个响鼻。 高尘略感不快,伸手拥着孟慕晴的肩头,带着她后退数步。 “本皇子听说墨玉上京了?”高湛稳稳骑在马上,忧心忡忡地说,“而且还去了五弟你的府邸。” “嗯。”高尘淡漠的应了一声。 白日他府上的人倾巢而出,那些紧盯着他动静的探子,早该把消息传到他们主子的耳朵里,要想查明缘由不难,与其否认狡辩,倒不如承认。 “这么说来,白日京中的动静,果真是因她而起的?”高湛一脸惊讶。 孟慕晴暗自在心头冷嗤,他不去当戏子,真真是白费了。 “三皇子,”她忽地插嘴,面上俨然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您这么晚入宫,难不成也是为郡主的事儿来的?” “本皇子收到消息,有人曾在街上见到与墨玉相似之人,故连夜进宫向父皇禀报此事。”高湛早有准备好了一套说词,回答得滴水不漏,叫人无错处可抓,“只是,本皇子没有想到,那人竟真的是墨玉,五弟,你这回可是犯下大错了啊。” 话里带着三分斥责,七分担忧。 高尘神色不变,启唇道:“我的过错,自有父皇定夺,三哥莫要弄错了主次。” “是啊,”孟慕晴心有灵犀地接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郡主,至于别的,容后再说也不迟。” 这话分明是在暗指高湛罔顾长安郡主的死活。 高湛面色微微一僵,眸中极快掠过一丝冷意。 “不介意本皇子同行吧?” 异色转瞬即逝,快得若非孟慕晴太了解他,甚至都会错过。 “若我说介意,三哥可会打道回府?”高尘出声问道,云淡风轻的话,极尽挑衅。 孟慕晴诧异地瞧了他一眼,略感意外。 “呵呵,”高湛皮笑不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三哥在,尚能替五弟兜着点儿。” “那便麻烦三皇子了。”孟慕晴赶忙行礼,堵住了高尘的话。 这里是洛阳门,把守的侍卫不少,若与高湛正面起争执,会落人口舌,一个不尊兄长的帽子扣下来,他的声望将会受损。 高尘漠然颔首,算是默许下此事。 三人并肩行进宫门,路上,高湛极力寻话说,可高尘对他却是爱搭不理,惜字如金。 饶是高湛忍力再强,时下也不由得撑不住笑脸,遂止了话,没再上赶着自找无趣。 高永帝尚未安寝,连高湛都能得到消息,作为一国天子,他岂会不知京中的变数?这回正在御书召见九门都统,命城内各营侍卫满城搜寻长安郡主的下落,且命人快马前去封地,将此事告知高永侯。 世人皆知,高永侯对长安郡主极其宠爱,这些年来,他虽鲜少踏足京师,安心待在封地内,但长安郡主于京城失踪,无人敢保证闻知此事后,他会否迁怒朝廷,必须得尽早安抚,以免横生事端。 两道旨意迅速下达,九门都统刚领命退下,就有宫人急匆匆赶来禀报。 “哼,他还敢来见朕?” 一听高尘未经传召擅自入宫,高永帝气极反笑。 “宣!” “宣三皇子、五皇子、孟家千金觐见” 尖细的嗓音飘出房门。 在御书房外静候的高尘三人齐齐步入房中。 “尘儿,你没有话要向朕解释吗?”高永帝不等他们行礼,率先发难,一脸怒容地瞪着下首的高尘。 “儿臣未能护墨玉周全,请父皇降罪。” 没有辩解,没有推脱,高尘一力揽下了罪责,衣诀及地,屈膝跪在房中。 “此事不能全怪五皇子。”孟慕晴唯恐高永帝发难,忙紧挨高尘跪下,“长安郡主白日忽然现身,五皇子和民女皆没想到,许是郡主见到民女在府上出没,一时气愤,方才会跑出府宅,直至现在仍未归来。” 她言简意赅的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绝口不提高尘与长安郡主发生的不快,极力想将他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高永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神色颇有些高深莫测。 暗藏精芒的眼睛轻扫过高尘,沉声问:“是这样吗?” 沉默。 “回皇上,白日的情形的确如民女所言,民女万不敢欺瞒皇上。”孟慕晴再度开口。 “五弟妹,父皇在问五弟,你怎能擅自接话?”高湛轻斥道,随后,也撂了袍子跪下来,抱拳说,“父皇,五弟妹维护五弟之心,乃人之常情,若有顶撞父皇之处,还望父皇见谅,莫要怪罪她。”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情,实则,却是在上眼药,向高永帝暗示,孟慕晴的说词是为维护高尘,而非实言。 秀眉微微一拧,她就知道高湛深夜进宫绝不简单,为了让皇上对高尘失望,他倒真是不留余力,任何机会都不肯放过啊。 讽刺的暗芒在她眸底凝聚,嘴上却说:“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不信,可传府中下人盘问,民女纵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君。” 晾她也没这胆子。 高永帝罢罢手,越过此事不提。 “人既是在你府上不见的,寻她回来的事儿,当由你全权负责。” “儿臣遵旨。”高尘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墨玉她性子刚烈又单纯,流落在坊间少不得要吃些苦头,”高永帝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色,“尽快把她找回来,可别让她受什么伤才好,至于你皇叔那儿,朕已经着令人前去报信,你皇叔得知墨玉失踪,怕是要动身来京了。” “届时,儿臣会向皇叔解释清楚。”高尘不傻,瞬间就顿悟了高永帝的言下之意。 爱女下落不明,这事必得给高永侯一个满意的交代,而最有资格处理此事的,非他莫属。 “退下吧。”高永帝疲惫地挥了挥手。 高尘悠然起身,带着孟慕晴离开了御书房,而高湛也紧随其后,但与两人轻松从容的模样相比,他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这么大的事,父皇竟轻易原谅了五弟?连一丁点处罚都没有? 他心中甚是不安,总觉得帝王的态度很是可疑。 孟慕晴微微偏过头去,将高湛的不解与思虑尽收眼底,唇角一弯,笑道:“这次多亏了有三皇子在,若非有你同行,恐怕皇上不会轻拿轻放,定是要追究到底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他是烈武涉的人? 多亏了他? 高湛气得暗暗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孟家嫡女! “五弟,”他刻意忽略掉孟慕晴,端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望向高尘,温声道,“墨玉的事你尽早办好,若有用得上三哥的地方,三哥义不容辞。” “三皇子近日来为表姐的事心烦意乱,琐事缠身,这么点小事五皇子怎敢拿来打扰你?”孟慕晴巧笑嫣然地说。 一提起孟水筠那摊子乱事,高湛不由脸上的笑不由得淡了几分。 “话,三哥撂在这儿了,五弟几时需要帮衬只管知会三哥便是。” 说完,他率先迈步从两人身旁走过。 孟慕晴冷冷盯着林间急促消失的背影,冷哼道:“他怕是要在暗地里插手了。” 长安郡主失踪,寻人的差事又落在高尘身上,这人若是找不着,高永侯会放过他么?高湛处心积虑想要打压他,更是不会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我们得尽快寻回郡主。”孟慕晴面色微凛,凝重地说道,“不能被他占据了先机。” 高尘亦有同感,出宫以后,他立即动身前往九门,与九门都统联手全城搜捕墨玉的下落,犹是白日在五皇子府附近出没走动的百姓,以及沿途的临街商家,都是这次盘查的重点。 整整一夜的询问,仍是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发生,次日清晨,皇城外一名身着甲胄的武将快马扬鞭疾驰进城,向朝廷报信,身在封地的高永侯得知长安郡主来到京师,特命一列将士赶来接人,队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京师距离高永侯镇守的封地颇远,算算时日,应当是长安郡主离开封地不久,就被高永侯得知她来京的事儿。 朝廷虽差人前去报信,但消息尚未传到封地,以至高永侯现在仍不知爱女丢失的噩耗。 高永帝亲自接见了从封地赶来的武将,顺带把这事告知他,另一边,苦寻一日一夜的清讫在盘问临街店铺伙计时,发现了一桩怪事。 “属下仔细审问过玉石铺的伙计,据他说,昨日他在守店时,曾听到拐道口有女子的呼救声。” 清讫马不停蹄赶回府中禀报。 坐在前厅上首的孟慕晴忽地直起身子,秀眉一凝:“玉石铺?是隔壁街街头那家吗?” 在五皇子府的青石路尽头,左拐再行两百米,就有一间开了好些年的旧铺子。 “是。”清讫点点头,“伙计听到声响便出门查探究竟,曾见到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急匆匆跑进巷子,属下根据他的描述绘制了画像。” 清讫伸手入袖,取出了在铺子里临时作的画卷。 那名伙计当时未看清对方的真容,只记得其衣着打扮,故而,画像上只有一个背脊微佝的男子背影。 “等等,这不是高官府中家仆的腰牌吗?”孟慕晴夺过画纸,定眼一看,男子腰间的的确确佩戴有一块木质的腰牌。 各官臣府邸的家仆皆会佩戴上此物,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而令牌的样式,又随府中主子的官衔、身份各有不同。 如皇家宫人,大多是铁质,正二品以上官员府中,则是木质。 “这奴才怎会在皇子府邸附近转悠?”孟慕晴略感惊诧。 “带着那名伙计去各府拜访,让他前去认人!”高尘眸色一冷,当即下达命令。 此人很是可疑,极有可能与墨玉失踪一事有关。 清讫躬身退出大厅,而后,同两名隐卫亲自押着伙计拜访六部尚书等多名朝臣府邸。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五皇子高尘在追查长安郡主的下落?一听说是他的人前来搜查,纷纷配合,将府中所有下人叫到院中,方便玉石铺伙计辨认。 孟慕晴看似气定神闲地待在府上,只那时不时投向厅外院落的眼神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一个时辰后,清讫去而复返。 “怎么样?有查到那人是哪家的吗?”孟慕晴连声追问道。 “查到了。”清讫面色沉重,有些欲言又止。 见状,孟慕晴忍不住起了丝不详的预感。 “哪家的?”高尘浅薄的眼皮幽幽抬起,眸中凝聚着危险的暗潮。 清讫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了一个让两人倍感惊讶的名字:“是户部尚书烈武涉大人府上。” “你说谁?”孟慕晴惊得双目微瞪。 烈武涉?那名家仆是他府上的?这怎么可能? 户部尚书府距离此地不近,他府中的家仆怎会跑到附近来? “有问过那名家仆为何现身玉石铺外吗?”孟慕晴不想怀疑长安郡主的失踪与烈武涉有关,故,有此一问。 “属下已将那人带到府外。”清讫直起身,轻轻拍了下手。 院外押解着家仆的两名隐卫立即将人带到厅中。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看上去忠厚、老实,许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眼下正吓得瑟瑟发抖。 隐卫刚一松开擒住他双肩的手掌,人就咚地瘫跪到地上了。 “就是他?”孟慕晴双眸微眯,算不得犀利的目光,却让这下人只觉恐慌。 “小的······小的参见五······五皇······” “够了,”孟慕晴厉声打断了他的请安,蹙眉道,“你昨日为何会在长乐街出现?” 下人恐惧地垂下脑袋,好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属下是在户部尚书府后门外的小道上找到他的。”清讫解释道,“当时,此人正欲偷跑,属下怀疑,他是得知了属下等在各府上搜查一事,方才会在情急之下逃出府去。” 只可惜,这人逃走时太过慌张,撞倒了府门外的盆栽,引起了她和隐卫的警觉,如果没有这出意外,他们很难将此人找到。 “哦?”高尘黑眉一挑,冰冷的视线隔空刺在下人身上,“若不是做贼心虚,你跑什么?” “说!长安郡主是不是被你掳走的?”清讫手腕轻翻,袖中匕首咻地滑入掌心。 泛着寒气的刀刃横在下人的左侧脖颈上,那微凉的触感犹若毒蛇吐芯。 下人吓得浑身的寒毛纷纷竖起,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他哪儿还敢隐瞒?哆嗦着道:“不关奴才的事啊,是我家大人命令奴才做的!” 他承认了? 孟慕晴的脸色霎时黑如泼墨。 “烈武涉让你做什么?” 语气冷冽刺骨。 “大人······大人让小的来五皇子的府外,看看府里是不是有一个男扮女装的姑娘,要是有,想办法弄清这姑娘的身份,把人偷偷弄走······”嗓音在高尘愈发冰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在舌尖。 厅中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好似凝结一般,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孟慕晴愁眉不展,不论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烈武涉此举的目的。 长安郡主是乔装上京的,照理说,京中不该有人能提早得到消息才对,烈武涉怎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他这样做的居心,又是什么? “清讫。”高尘淡淡地唤了声。 清讫略一拱手,便飞身跃出厅堂。 “此事,非你一人所为。”高尘平静的说道。 昨日,清讫和墨玉身边的近侍就在身后紧追,以她当时的脚程,理应在隔壁街就会被追上,这下人虽身强体壮,可凭他一人,要想在隐卫全速的追赶下把人掳走,绝无可能。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当时还有他的同党! 下人面如死灰地承认了,据他供述,同他一起潜伏在五皇子府附近的,尚有三名同伴,他们在长乐街上见到男扮女装的墨玉从五皇子府处狂奔而来,便将人擒住,拖入了巷子里,及时过多了后方追赶的众人。 “小的真的不知道她是郡主啊!” 下人泪流满面的哀嚎道,要是早知道那位的身份这么尊贵,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做这种事。 “不是郡主又如何?强掳良人,同样触犯了大阳律法,按罪当处以极刑!”孟慕晴冷哼一声,面上怒容尽显。 “求五皇妃饶命啊!”家仆彻底吓破了胆,不住地向孟慕晴磕头。 高尘略感不耐,素手轻抬拾起骤变的茶盖凌空投去,精准无误地点住了家仆的哑穴。 “呱噪。” 对此,孟慕晴全无半点同情,单凭此人做的事,足以满门抄斩! “我着实想不通,烈武涉是出于何种用意,竟会差人打探府上的动静。”她心烦意乱地瘫靠着椅背,低声喃喃着,“他与我们有约定在前,应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双子女惨死,再加上她和高尘有意无意的挑拨、误导,烈武涉早已恨透了孟水筠,连带着对高湛亦有不小的怨气。 当今朝堂上,能与高湛分庭抗挣的,唯有高尘。 他既要对付孟水筠,势必会与高湛撕破脸,投诚向他们,方才是正确的选择。 烈武涉是个聪明人,必然会死心塌地的上他们的船,可他眼下的举措,俨然是在自绝后路。 得罪高湛,又试图冒犯高尘,他是不想活了吗? “多想无益。”高尘抬手点住她拢紧的眉心,用力揉了揉,“等他来了,当面问他便是。” 用不了多久清讫就会将人带来府上,届时,一切疑惑当能解开。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他的残忍 “也只能如此了。” 孟慕晴低叹道,终是暂时摁下万千愁丝,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来。 约莫等了近半个时辰,烈武涉便被清讫点住穴道偷偷抓到了五皇子府里,那名下人被管家押去后院的火房关着,偌大的前厅中,只他们二人稳坐在堂上。 清讫猛一挥手,径直把烈武涉扔到了地上。 “烈大人。” 孟慕晴含笑唤道,嗓音轻柔,可落在烈武涉耳中,却叫他心脏猛缩,目光躲闪着看向别处。 若非心中有鬼,他怎会是一副心虚恐惧的样子? 孟慕晴几乎确定了长安郡主失踪一事,必和他有关。 “我曾以为,烈大人是个识时务的俊杰。”笑容渐渐淡去,她面无表情的说,“没想到啊,烈大人竟是个胆大包天,包藏祸心的贼子!” 话,掷地有声,如一记闷锤狠狠敲打在烈武涉的心上。 他低垂下头,后背冷汗森森,厅中无形的压力饶是他多年为官,也感到些许窒闷。 “烈大人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孟慕晴挑眉问道,“绑架皇亲国戚的后果,烈大人不会不知,若把你交给大理寺或是刑部,一番皮肉之苦必是少不了的,到时,别说是你,就连你的夫人,旁系亲属,都会遭到连坐,为此丧命。” 她并非是在威胁恐吓他,而是在阐述事实。 根据大阳律法条文所记载,残害皇亲,当诛九族。 烈武涉唇瓣剧烈颤抖着,这些他岂会不知?可是,他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的决绝,孟慕晴看在眼里,眸中掠过一丝危险的暗芒,直起身,缓步朝他走近。 “烈大人,事到如今,你当真无话要说么?” 为何要背叛盟约? 为何要暗算长安郡主? 这些事他难道不想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慑人的寒冽目光,如冰锥,刺痛了烈武涉的眼。 他惭愧地垂目盯着地面,似无话可说。 “你是在为谁做事?” 孟慕晴屈膝蹲在他身前,手指用力扼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清讫利落出手,解了烈武涉的哑穴。 “夫人问你话,快说!” “我······”烈武涉刚一启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度合上嘴巴。 “你不怕死?”孟慕晴愈发感到古怪。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他宁肯冒着被送入刑部问罪的风险,也不肯解释半句? “本官没什么要说的。”烈武涉似认命一般,一副任人摆布的颓唐姿态。 “哦?”高尘顿时笑了,眼神仍旧冷如冰川,“本皇子最喜欢有骨气的家伙。” 说罢,他轻轻抬手,示意清讫将人带下去。 清讫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一把拽起烈武涉的后领,拖着人往后院走。 骨头硬吗?她偏要看看,这人到底能有多硬气! 孟慕晴没有阻挠,她知道,烈武涉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可他不仁在先,就不能怪他们不义。 “他与长安郡主无冤无仇,掳走她,势必是受人指使。” 她拍了拍衣诀,拂袖起身,回头看着高尘说道。 “同意。” 烈武涉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擅自绑走墨玉,他背后必有高人,且那人于他的重要性,胜过烈府一门,方才会使他宁死不肯招供。 “很有可能是高湛,京城里,他的眼线不少,或许长安郡主刚入城,他就得到了消息,只是无法确定是不是郡主本尊,所以吩咐烈武涉在暗中打探。”孟慕晴极其冷静地分析道,眸光明明灭灭,透着几分睿智。 “也许,他还下过令,如若确定男扮女装找上府宅来的人正是郡主,就命烈武涉把人掳走,试图以此来栽赃陷害你,使你与高永侯结下梁子。” 高永侯虽无实权在手,但他却是皇宗,若与他结怨,高尘在朝堂的处境会变得更加举步维艰,这是高湛极想见到的一幕。 “可烈武涉对孟水筠仇深如海,为何会甘愿替高湛做事?” 孟慕晴心里亦有几分不解。 “如果不是高湛,皇城内又有谁能催使烈武涉为其卖命?” 她总觉这里边另有隐情,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想到的。 “别折腾你的脑袋瓜了。”高尘悠然行下椅子,“一会儿清讫会把消息带回来的。” 隐卫审讯的手段远比刑部天牢更强,烈武涉只区区一介文官,纵使空有一身傲骨,也不可能撑到最后。 孟慕晴敷衍地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趁着清讫未回来时,她又提审了那名下人,逼问长安郡主的下落。 “奴才把人掳进府中以后,就没再见过那位贵人了,贵人的行踪,只有我家大人知道。” 吓破了胆的家仆老老实实的回答,把晓得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只求能保住一条性命。 他想得很明白,这事曝光,自家主子绝不会容他活着,即使能走出五皇子府的大门,他也会丧命,或许会沦为代罪羔羊。 与其那样,不如放手一搏,向五皇子投诚,如此,兴许能换得一线生机。 没能从下人口中再套出些有用的情报,这让孟慕晴略感失望,烦闷地挥挥手,立有隐卫入屋将下人带出去。 小白率领人马趁夜色暗访烈府,可惜,他们翻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儿,仍未找到长安郡主的影踪,只得败兴归来。 时至天明,一夜未眠的孟慕晴着急地在厅中踱步。 时日拖得越久,郡主的安危就越危险,昨夜绑来烈武涉,今儿早朝他若没有出现,背后之人定会起疑心,指不定把心一狠,会对郡主下毒手,杀她灭口,到时候,烈武涉纵使愿意招供,也难保高永侯会否迁怒到高尘身上,认为他保护不力。 “去歇歇,”高尘无奈地握住孟慕晴的手臂,逼迫她停下步伐,“这方若有消息,我第一个知会你。” “我不······”拒绝的话没能说完,唇瓣就被一只手指点住。 “你存心想惹我不高兴吗?”几许担忧在他深邃的黑眸中闪烁。 孟慕晴犹豫了半响,终是答应回房去歇息。 高尘亲自把人送到主居。 “烈武涉那边有任何动静,都得要马上告诉我。” 她不放心地提醒道,神色分外严肃。 “为夫遵命。” 高尘故作轻松地朝她作揖。 换做平素孟慕晴早被他逗乐了,可眼下,她仍是心事重重,扯了扯嘴角,转身踏入房中。 待房门轻轻合上,高尘淡然的面色随即冷了下去,调头去往后院的柴房。 院中僻静无人,下人们昨夜就被管家支走,勒令他们管好自己的耳朵,即使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许踏入此地半步。 几名隐卫藏身在角落里,院角便是关押烈武涉的柴房。 高尘闲庭信步地走到房门外,从门缝的缝隙内,飘出了若有似无的闷哼之声。 推开门,拔脚走了进去。 堆放这稻穗、木柴的窄小房间里,露出一方干净的区域,一条拇指粗的麻绳绕过房梁垂落下来,另一头则绑在烈武涉的手腕上,将他凌空吊起。 一席华贵的便服,如今已被冷汗浸湿,嘴里塞了块白布,高尘听到的呜咽声,正是从此而来。 他浑身虚汗淋漓,仿若刚从湖里捞出来似的,面色惨白如雪,眉心更是痛苦的紧皱着,可奇怪的是,他身上并没有一道伤口。 “主子,这人快撑不住了。”清讫恭敬地俯下腰身,禀报道。 “能撑上一夜已算得上傲气十足。”高尘赞许道,语气凉薄如冰,甚至透着些许嘲讽。 离开千沙楼时,师兄没少交给隐卫一些毒药,其中就有一味,可在不伤及皮肉的前提下,腐蚀人的五脏六腑,从肝脏摧毁身体,这过程不亚于凌迟,是极其恶毒、霸道的毒药,莫说是烈武涉,就算是江湖上的杀手,也难有能撑过的。 烈武涉已是出气比进气多,瞳眸涣散,每每当他即将扛不住,昏厥过去时,疼痛就会减缓,而等他喘过气来,又会持续,在反反复复的折磨下,他的神志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晴儿心软,我却不会。”高尘缓步走到烈武涉身前,冷冷看着他狼狈的容颜,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若你继续顽抗,我这就命人前往苏州,把烈飘雪、烈阳觅的坟墓挖开,让他们下了黄泉地府,也不得安宁!” 他不是在乎一双儿女么? 这便是他的弱点! 烈武涉吃力地抬起眼皮,口中呜呜叫着,声音无力至极。 “不仅是他们,你烈家祖祖辈辈的埋葬之地,我也能查到,那些深埋在地底的骨架,若洒上肉酱,你猜,山林里的饿狗们,会不会喜欢吃?”高尘挑眉问道,神态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似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站在一旁的清讫不自然地皱了下眉,主子以往虽手段厉害,却极少会做这等惨无人道的事,如今怎的变了? 追随高尘多年,他是否真有此心,清讫尚能分辨得出。 烈武涉的叫声明显剧烈了许多,悬空的身体奋力挣扎,双目充血,如疯狗般怒视高尘。 第三百四十三章 墨玉得救 龇目欲裂的神态,骇如厉鬼,然而,对高尘而言却是毫无半点杀伤力,身躯巍然不动,浑身散发着一股泰山崩于前,仍镇定从容的闲适、清冷。 “机会只有一次。”薄唇轻启,他语气淡淡的提醒道。 “烈家陵墓位于江南苏州汤原无影山半山腰。”清讫冷不防出声,精准无误地说出了烈家祖祖辈辈埋葬的墓穴位置。 “呜呜!”他们怎么敢! 烈武涉气得脸颊胀红,若眼神能射杀人,高尘眼下早该被万箭穿心而过了。 “本皇子从不妄言,说,你在为谁办事。” 话蕴藏着逼人的威严,烈武涉深知,他若是咬死牙关不肯招供,必定会激怒高尘,他敢派人偷偷掳来自己,就敢杀了他,且伪造成一场意外。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的回答不能让高尘满意,那么,烈家安息的祖先们,将会被人扰乱安宁。 “罢了,”高尘似没了耐心,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欲走,“后事交给你了。” 清讫沉默地福了福身。 “呜呜呜!” 剧烈的呜嗷声,让高尘脚下步伐骤然一停。 他偏过头来,眼神冷得毫无温度。 “愿意说了?” 烈武涉迟疑了片刻,在他愈发冷冽的气息下,艰难点头。 他不能成为烈家的不孝子,更不能让人骚扰了觅儿和雪儿在下边的安宁。 清讫大步上前,一把摘去他口中的白布,道:“还不快说?” “没有主谋,”烈武涉语带轻颤,一边忍着剧痛,一边说,“整件事是下官一个人所为。” 高尘颇有些意外,黑眉微微一挑,冷声问:“她人在何处?” “在······在贫民窟。” 闻言,高尘立即动身,欲亲自前去寻人。 “继续逼供,逼问出他背后的主子。” 离开柴房,他向身后尾随行出的清讫吩咐道。 “主子怀疑此人在说谎?” “他没有理由对墨玉下手。” 区区一介文臣,为何要擅自掳走墨玉?这件事里,必定藏有隐情。 “差人入宫一趟,秘密将此事上奏父皇。” 他得在早朝前向父皇禀明此事,否则,私自关押朝廷命官的事儿一旦传开,三哥绝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一名隐卫当即飞出院墙,奔赴深宫禀事。 而清讫则留在柴房继续对烈武涉用刑逼供,高尘命管家前去九门,将城中搜捕的九门士兵召集在贫民窟附近,封锁那处能逃离的所有街道,然后,他孤身一人回了主居。 孟慕晴没有入眠,长安郡主下落不明的事,就是一根刺在她心口的利刺,扰得她心神不宁,根本无心睡眠。 听到开门声,她霎时从榻上坐起。 “有消息了?” “就猜到你定不会乖乖安寝。”高尘既无奈,又觉心疼,快步走至床沿,扶着她起来。 “我心里装着事,哪儿睡得着啊?”孟慕晴撅着嘴嘟哝道,末了,口风一转,“快说,是不是他供出郡主的下落了?” 不然,他不会这么快回来。 “是。”高尘坦然点头,“据他所述,人应在贫民窟。” 提及此地,高尘脑中不期然出现了初次大婚时的经历。 凉薄的唇瓣微微抿紧,透着些许冷怒。 “又是那地?”孟慕晴显然也记起了许久前发生的事,小脸一冷,“贫民窟里多是三教九流,是最易藏人的地方,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动身吧。” 那里龙蛇混杂,长安郡主待得太久恐怕对她往后的声誉会有所影响,应尽早把人救出来。 高尘亦有同感,待孟慕晴稍微收拾一番,两人便急匆匆出了门,骑乘骏马赶赴贫民窟。 数百披盔戴甲的九门士兵将整个贫民窟各出入口团团围住,听到动静的居民纷纷从四合院里跑出来。 “又出啥事了?” “官爷,小的赶着去客栈做活儿呢,您行行好,放小的出去吧。” “天地良心,我们可都是良民,没做过一件恶事啊。” ······ 叫冤声,讨好声不绝于耳,当然,也有些地痞得见官差现身,误以为是来抓他们的,立马合上门窗,裹着被褥害怕得直哆嗦。 九门都统高骑在马背上,一双铜铃大眼冷冷盯着聚集在窄小脏乱的街道上的众人。 “都给本官闭嘴!宫中丢了人,有消息传出,人就在你们这儿!谁若再胆敢大声喧哗,休怪本官将他当作同党一并抓入大牢!” 哭天喊地的百姓齐齐噤声,唯恐稍有不慎就惹来一场牢狱。 高尘和孟慕晴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五皇子,五皇妃。”九门都统眼尖地察觉了后方并驾齐驱而来的两人,忙拱手抱拳,“末将率兵赶来后,遵照五皇子的吩咐将此地严封,再未有一人离开。” 长安郡主失踪一案,满朝文武全都知道,他奉旨搜查京师,如今有了信儿,自然会全力配合,不敢有半分怠慢。 “搜。” 高尘一声令下,九门士兵倾巢而出,沿各街涌入窄道,一间房一间房的彻查。 百姓心中有怨,却没胆子反抗,只能缩着脑袋躲到路边的角落里,为士兵让道。 很快,士兵就在一所四合院的后院厢房里发现了不省人事的长安郡主,将人盖上轻裘蒙住脸庞用木架抬出。 百姓们扬长了脖子,想要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朝廷未言明近日搜寻的人到底是宫中哪位贵人,故而,除了朝臣外,许多百姓并不知晓内情,这也是为长安郡主的清誉着想。 “把人送去五皇子府。”孟慕晴沉声吩咐道,复又向高尘使了个眼色,在他的默许下,先行回府照顾郡主,而这方的善后事宜,则交给他来处理。 隐匿在暗中一路紧随的隐卫先行回府,让管家去请大夫,准备些热水、干净的衣物。 在孟慕晴一行人回来后,便直接去往收拾整齐的客居,将人安顿在房中的软塌上。 大夫没到,孟慕晴只得先为墨玉把脉,而屋子里除婢女外,所有家仆、侍卫通通撤了出去,在院中等待差遣。 细细诊过脉象,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郡主脉象平和,应是中了迷药以至昏迷不醒,着人为郡主净身,伺候她沐浴,让郎中不用过来了。” 孟慕晴悠然走到门外,含笑说道,整个人仿若卸下了重担般,轻松、惬意。 两名婢女手脚麻利的为墨玉梳洗过身子,换下了她身上那件褶皱、肮脏的男子长衫,孟慕晴亲自写好药方,命下人前去药铺抓药,煎好后,为墨玉服下。 在千沙楼的那段日子里,她潜心专研毒经,对常见的毒药、迷药,皆知晓解法。 一碗药喂下后,约莫一刻钟,墨玉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 她嘤咛着,眼神迷离,瞳孔涣散,俨然是迷药在体内积存太久所致。 “快些躺下。”孟慕晴见她挣扎着试图起身,赶忙伸手把人摁了回去,同时不忘把前因后果说给她听。 墨玉仔细一边听,一边回想昏迷前的种种。 “那些该死的奴才呢?” 她神色一变,怒火中烧地问道。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一气之下跑出了尘哥哥的府宅,却在半道上被人拽住,她想要挣扎、呼救,可他们竟把她打晕了,她后来曾醒过一次,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人灌下了药,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五皇子已经把人关了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转交刑部,请郡主放心。”孟慕晴温声解释。 “哼,本郡主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她长这么大,是头一回遭遇到这种事,若不狠狠惩治一番,她心里这口恶气怎能咽得下去? “朝廷会按律法处置他们的,对了,郡主失踪的事,侯爷也得到了信儿,想必用不了几日,侯爷就会赶来京城。” “爹知道了?”墨玉大吃一惊,“谁让你告诉爹的?” 她是偷偷离开封地的,爹要知道她跑到京城来见尘哥哥,定会震怒,往后会对她看管得更紧,再想像这次一样偷偷摸摸地逃走,几乎是不可能了。 想及此,墨玉忍不住迁怒到孟慕晴身上。 “这事与我毫无干系,是圣上下的旨意。”孟慕晴满脸无奈地说。 “你很得意是吗?”墨玉压根就不听她的解释,虎着脸道,“本郡主知道,你巴不得本郡主一辈子待在封地,永远不来京城!” 这一点,她倒是没猜错。 孟慕晴心里这样想着,可脸上却流露出几分无辜:“慕晴怎敢有此念头?郡主怕是误会慕晴了。” “误会?”墨玉嗤之以鼻,“本郡主告诉你,你别以为爹来了,本郡主就会回封地去。” 泥人尚有几分火,更何况是她?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恶言相向,孟慕晴亦有几分薄怒,唇边的笑淡了几分。 “郡主,你擅离封地,可有想过侯爷?那日在御书房中,侯爷曾向圣上许诺,会好好管教郡主,而今,郡主不惜抗旨,在未得朝廷恩准的情况下来到京师,您可知,侯爷要为这事付出多大的代价?而且,五皇子他对郡主你,并无儿女私情,你身在京师,或是身在封地,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第三百四十四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锐利的言辞,字字噬心,扎得墨玉俏丽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胡说!” 她厉声呵斥道,自欺欺人般不肯听,不肯想。 已经开了头,孟慕晴哪肯就此停下?她直身站定在床侧,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墨玉,冷声说:“是否是胡说八道,郡主心里当真不知么?您爱慕五皇子并非一两日,这些年,五皇子对你若有一分儿女私情,早该迎你进府。” “不要说了······” 刁蛮的面具寸寸龟裂,她抬起手死死捂住耳朵。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五皇子对你无意。”孟慕晴自顾自地往下说,试图将她从美梦中敲醒,“他以前不爱你,往后更无可能会爱上你,你做再多,除了会令他困扰,给他添麻烦,别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正如这次一样,她任性的为所欲为,可结果呢?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害得他身陷两难之境。 孟慕晴缓了口气,身子轻轻弯下,一把握住墨玉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手掌挪开。 “郡主,世上男子无数,你何苦去奢望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你的人呢?你喜欢他什么?你知他的喜好么?懂他要什么么?” “我······”墨玉目光怔然,一时竟答不上来。 她懊恼地抿了抿唇瓣,大声说:“本郡主就是喜欢尘哥哥!不需要理由!” “可是,你的喜欢已经成为了他的包袱。”孟慕晴无情的说道,双眸甚冷,不带半分温度,“回封地前,郡主给他带去了多少麻烦,还需我一一列数吗?” “不是的,那些只是意外!”是不在她预期里的意外! “郡主,”孟慕晴手中力道猛然加重,几乎捏疼了墨玉,“你所谓的喜欢,是你一个人的痴心妄念,若你当真爱他至深,为何不肯替他的处境考虑?你做的种种,不过是为满足你自身的痴欲罢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墨玉气急,苍白的脸颊憋得胀红。 她懂什么? 自个儿和尘哥哥的过去,她晓得吗? “就凭我爱他。”孟慕晴倏地松手,身体重新直起,如宣告般极其强势的说,“我可以容忍别的女子爱慕他,那是你的自由。” 他的身份、相貌、能耐,注定会有无数女子为他飞蛾扑火,这是她无法逃避的事实。 “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打着爱他之名,做的却是害他之事。” 郑重的语调里,蕴藏着的是无尽的冷意。 “连设身处地为他着想都做不到,郡主,你口口声声说的爱,也不过如此。” 言罢,孟慕晴懒得再劝,拂袖离开了厢房。 “你给本郡主站住!”墨玉被她抛下的炸弹炸懵了脑子,回过神后,孟慕晴已走至门外。 她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试图追出去,让她把话说清楚。 “郡主,请您回榻休息。” 一道黑影从木窗外飞入,阻挡下了墨玉追赶的步伐。 孟慕晴看也没看屋中的动静,将房门合上以后,便轻吐出一口浊气,欲抬步下阶。 目光刚一落至台阶下的空地,一抹熟悉的身影霎时映入眼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慕晴小脸一红,下意识往客房看了眼,房内刚才的争执,他应该没听见吧? “一刻钟前。”高尘缓步迈上石阶,峻拔的身躯止步在她身畔,熟悉的淡淡清香,如春风扑面,扰乱了孟慕晴平静的心潮。 “那你怎的不进去?”她眼神躲闪着,面上红潮更甚。 “若是进去了,岂不就听不到娘子袒露衷肠?”高尘勾唇一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柔情遍布,似要将人溺死在里边一般。 早在墨玉转醒时,他就回到了府里,哪想到,还未入屋就听见她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这些话当着他的面,她定是说不出口的。 “哦。”孟慕晴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恨不能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为夫尚不知,娘子竟这般大度。” 头顶上飘落下一句戏谑的调侃。 孟慕晴眨眨眼,有些疑惑。 “大度?” “难道不是?”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旁人爱慕为夫,娘子居然能容得下。” 闻言,孟慕晴颇有些哭笑不得:“天底下对你有觊觎之心的人多了去了,我能嫉妒得过来吗?” “可为夫却没你这般宽容。”高尘神色一肃,霸道的说,“你是我的。” 莫说对她暗生情愫,便是别的男子多看她一眼,他也不许。 孟慕晴心尖微颤,一丝甜蜜油然而生。 嗔笑道:“专横。” 高尘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他就是专横又如何?总归她这辈子别想着能逃出他的掌心。 “贫民窟那边处理好了?” 她口风一转将话题转开,抬步往石阶下行。 “嗯。”高尘亦步亦趋的尾随在她身边,“安抚百姓的差事,有九门去管,我已命小白入宫报平安,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父皇会下旨将墨玉接去宫中小住。” “郡主会答应吗?” 她心心念念地想和他共住在同一屋檐下,岂会愿意搬去宫里? “由不得她。”高尘面露不悦,“这次她太任性了。” “虽然她的举措,我不能苟同,但她的出发点却是好的,你我离京多时,她在封地里,怕是没少为你牵肠挂肚。”说到这儿,孟慕晴不由有些气恼,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道,“一个侯雨姵,一个长安郡主,你能耐可真大啊。” 总能招惹些痴女纠缠于他。 高尘眸中的寒意顷刻间消失无踪,他斜眼看来,轻笑道:“看来为夫往后得再接再厉才行。”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沉沉一笑:“如此方能多看几回娘子吃醋的模样啊。” “你敢!”孟慕晴大吃一惊,双目圆瞪,“我不许!” 只是两个女子,已让她倍感头痛,再去招蜂引蝶,她哪能对付得过来? “娘子不许,那为夫只得作罢了。”高尘佯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眸中凝聚的笑意浓得快要溢出来。 “哼,就晓得捉弄我。”孟慕晴板着脸,加快脚步,想把他抛在后边,眼不见心不烦。 诚如高尘所料,高永帝在得知长安郡主平安归来后,立即命太监总管前来,带她进宫休养。 一听说要进宫,墨玉哪会愿意?死活不肯离开,连传旨的宫人也被她挡在了门外,不许他们进去。 管家将后院的闹剧一五一十讲述给孟慕晴和高尘听。 “我就猜到会变成这样。” 孟慕晴不觉意外,眼波轻转,看向高尘。 后者沉声吩咐:“点了她的穴道,把人交给公公。” 既然好言好语相劝不起作用,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是。”管家躬身退下,原路折返回客居。 府中把守的两名隐卫破窗而入,飞快点住墨玉的穴道,而后,奉命将其交到太监手里。 一顶软轿在数名侍卫的簇拥中,离开了五皇子府。 “这事暂时能告一段落了。”孟慕晴转身从院中回到前厅,“对了,烈武涉他······” “人还在府里。”高尘知她想问什么,没等她把话说完,径直开口,“早朝前,我的人已向父皇解释过他的下落,方才的宫人未提及此事,表明父皇欲将盘问的差事交与我。” “皇上心里有数就好。”孟慕晴长松口气,她最担心的,便是皇上发现朝廷命官不见了,会下旨彻查,追究他擅自关押朝臣的罪责。 “审了他一夜,有撬开他的嘴吗?” 她稳步迈入厅里,在上首就坐。 高尘冷哼道:“他独揽了所有罪名,不肯招供。” “怎么会······”孟慕晴大为意外,“烈武涉向来精明,难道会不知道伤害皇亲,是何等重罪?” 他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灭烈府满门? 还是说,他有底牌在手,笃定自个儿能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孟慕晴沉思着,上次烈武涉登门,其态度、言语,皆有与他们交好之意,这才过了多久,他的立场就变了,想必正是这段时日里发生了些变故,使得他临时改变态度。 她把心中所想说给高尘听,听完后,高尘亦觉靠谱,挥手招来一名隐卫,命他前去烈府打听,这段日子里有无什么人曾在暗中登门拜会。 隐卫脚程极快,天黑前,就带着打听到的消息返回五皇子府。 他前脚刚到,后脚,府外就有客人不请自来,来人正是刑部侍郎。 “下官拜见五皇子、五皇妃。” 侍郎着一席便服,跟着管家进入厅中,拱手作揖。 孟慕晴和高尘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而后,他漠然启口:“侍郎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此人乃是高湛的党羽,若无必要的理由,岂会亲自前来? 侍郎似是没发现他冷淡的态度,笑着说:“下官听皇上说,尚书大人涉嫌郡主失踪一案,此案关系重大,应交给刑部审理,这不,下官便亲自前来,向五皇子提人了。” “哦?”高尘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问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侍郎忙不迭点头:“正是。” 他来此之前,亲赴深宫就此事说服皇上,为的,就是不给高尘拒绝的理由。 第三百四十五章 面圣,告发 刑部侍郎极有把握能把人带走,以至底气十足,腰杆挺得笔直。 高尘淡淡地笑了,似春风拂面,却不知为何竟让侍郎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来。 “人的确该交与刑部。” “那就请五皇子把人带······” “不过,”他故意停顿一下,刑部侍郎的心随之猛跳。 忙不迭追问:“不过什么?” 难道他妄想抗旨不成? “要到本皇子府上提人,你不够资格。”高尘轻描淡写的说,眸中染上丝丝不屑,“让刑部尚书亲自来,他若来,本皇子必定将人毫发无伤交出去。” “这等小事岂能劳烦尚书大人?”侍郎气得身子发抖,他分明是瞧不起人! 尚书乃刑部之首,押解人犯这点差事,哪需要麻烦他? “小事?”高尘冷冷地笑了,“烈武涉涉嫌要案,事关郡主安危,其背后尚有主谋没有查明,你竟说是件小事?” 他缓缓站起身来,一股不怒而威的压迫感排山倒海地向侍郎逼去。 “本皇子问你,你今夜前来带了几名官差?” “只······只本官一人······”侍郎只觉压力倍增,连说话也有些结巴。 “一人,哼!人交给你,若是送往刑部的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这罪责由谁来担?” “我······” “本皇子再问你,”高尘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咄咄逼人的又问,“你一介从四品文官,有何资格押解正一品命官?我朝律法你记到哪儿去了?妄你任职刑部多年,传出去,岂不辱了朝廷的威名?” 掷地有声的话,如惊雷炸得刑部侍郎头晕目眩,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哪还有进门时的倨傲与得意? “五皇子言之有理。”孟慕晴莞尔微笑,“大人还是去请尚书亲自走一遭吧,不然,不是叫五皇子难做吗?”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且都言辞凿凿、深明大义,愣是让刑部侍郎没寻到漏洞钻。 他慌忙拍了几下衣袍,从地上站起,咬牙说:“好!本官这就去请尚书大人,到时,还望五皇子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到时候,看他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刑部提人。 刑部侍郎愤然拂袖,快步离开了府宅。 “他是高湛的人。”孟慕晴面上的笑淡了几分,神情凝重地说,“这件事背后多半有高湛的示意。” 若没有高湛的默许,他一个小小的侍郎,哪来的胆子敢来五皇子府要求提走烈武涉? “高湛想救他,换做平日尚能说得通,可眼下,烈武涉对郡主的所作所为,势必会激怒高永侯,”孟慕晴冷静地分析着,眸中一派精明、睿智,“他为人向来小心,怎会甘愿为一个无实权在手的尚书,得罪皇宗?” 这不符合高湛行事的作风。 “也许他害怕烈武涉吐露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高尘危险地眯了眯眼,“烈武涉除归附你我,便只帮衬过高湛,能使唤他办事的,非我即他。” “你是说整件事是高湛在幕后策划的?”孟慕晴满脸诧异,“这不可能啊,烈武涉痛恨孟水筠,怎会摒弃前嫌,继续为高湛做事?” 横在他们之间的是烈家两条人命,烈府后继无人,此等深仇,烈武涉如何能释怀? “我只是推测罢了。”高尘摇摇头,“这件事背后必有文章。”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撬开烈武涉的嘴,从他口中问出是受何人指使,欲算计你。”越是捋不清思绪,她越得冷静,着急解决不了任何事。 高尘顺从地点了下头,朗声把管家唤进屋中,命他多带几名隐卫前往柴房,在刑部尚书赶来前,务必要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前去烈府打探的隐卫趁机入堂。 “问出些什么了?”孟慕晴善解人意地替他斟了杯茶水递去,浅笑俨然的问道。 话刚落,一束冷冽的眼刀从上首掷来。 隐卫下意识抬头,便撞入了高尘冰冷威严的黑眸里,执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主子的眼神好恐怖······ 孟慕晴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警告地瞪向身旁醋意横生的男人。 这家伙,幼不幼稚?不过是一杯茶而已,也值得他吃味儿? 危险的气息这才散去,高尘沉默地垂下眼睑,只在心底暗暗给手下记上了一帐。 “说吧。” 孟慕晴安抚地笑道,示意他放心大胆的说。 “属下偷偷去了烈府后院,逼问了两名下人,据他们说,近日来,鲜少有人登门拜会,只五天前,曾有一个丫鬟扮相的姑娘找上门去。” 隐卫老老实实说道。 “丫鬟?”孟慕晴心头咯噔一下,急声问,“她是谁?” “不知,下人说,当日烈武涉并未见她,那名丫鬟迟迟不肯离开,声称她乃苏州旧人,有重要的事求见,这才入了府门,烈武涉把人带去书房,且支开了所有奴仆,无人知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那天夜里,烈武涉就从府宅后门偷偷离开,去向不明,直至第二天下朝,方才回府。” “不会错了,他的反常与这名丫鬟绝对脱不了干系。”孟慕晴眸光顿亮,“烈府的下人可记得那女子的长相?” 他们可以用画像,将丫鬟的容貌描绘出来,再追查她的身份。 “丫鬟登门前,面戴薄纱,属下仔细盘问过,烈府的下人都说当时没看得太清楚。” 隐卫给出了遗憾的答案。 “她有意在掩盖面容。”孟慕晴笃定地说道,“看来,她的确是这件事里的转折点。” 若说方才她仅有七成把握,那么现在,她就有十成! 心里没鬼,干嘛要以纱巾覆面?明摆着做贼心虚,不想被人认出来。 “苏州故人。”高尘眼底掠过一道幽暗的精芒,“我记得上回同烈武涉见面,你曾提醒他,小心孟水筠。” 当时他追问缘由,她故作神秘,没肯实言相告。 “你记性不赖啊。”孟慕晴似胜券在握般笑了,“这人行事虽小心,但她的身份不难猜。” 之所以询问其相貌,不过是为验证她的猜测而已。 “高湛府外埋伏的眼线曾说过,当日有一人鬼鬼祟祟从府中离开,去的正是烈府,那时,我只以为是孟水筠为救姨娘派去说服烈武涉的人。” 现在想想,怕是她想错了。 “近日若只此一人登门拜会过,那么,烈武涉在为谁做事,不言而喻。” 说到这儿,孟慕晴忽然叹了口气。 “她的野心不小啊。” “你是说······”高尘瞬间便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瞳孔一缩,一抹怒色爬上眉梢,“她怎么敢!” “是我的错,在苏州时,我万不该一时冲动,把话挑明。” 如果当初她没有挑衅姨娘,言明孟水筠的孩子不是高湛的,也许孟水筠不会出此下策。 孟水筠曾去天牢探视过张慧,那阵,母女二人尚未生间隙,张慧必将这件事告知了她,叮嘱她多加小心。 这秘密一旦曝光,孟水筠必死无疑,但她又无法将知情者通通灭口,唯一的法子,就只剩下一个! 把秘密告知烈武涉,告诉他烈府仍有后代,烈武涉只要相信了,就会想方设法力保这秘密永埋地底。 亲孙子乃是三皇子的嫡子,而今,高湛有望继承大统,烈武涉难保不会生出捧孙儿上位之心。 若照此推断下去,他临阵反水,密谋策划绑走长安郡主,好让高尘与高永侯决裂为敌,便能解释得通了。 而孟水筠告知他这件事,未尝没有笼络烈武涉,为儿子的将来铺路之心。 “哼,混淆皇家血脉,待事情曝光,她万死难抵其罪。” 高尘冷冷的说,对孟水筠的行为很是看不上眼。 “烈武涉不可能没有怀疑。”孟慕晴用力揉动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哑声道,“他夜里出府,恐怕就是为确认真假。” “这件事不能再瞒了,必须告知父皇。” 孟慕晴愣了愣,沉吟片刻,终是同意了他的决定。 高湛在朝堂上声望不低,若此时爆出他替人养孩子,且头顶上帽子绿得放光,那些拥簇他的朝臣,必会对他失望,更不需说水性杨花的孟水筠了。 “我和你同去,苏州的旧事,乃我亲眼所见,有我的供述,必能让皇上信上几分。” 见她态度固执,高尘便答应下来,备马带她入宫面圣。 两人抵达深宫时,宫门已关,高尘不愿打草惊蛇,让宫中高湛的眼线听到风声,故,在宫门外下马,背着孟慕晴施展轻功越过宫墙,悄无声息潜入皇宫。 宫中灯盏熠熠,披盔戴甲的禁军正在四周巡逻,无人看见林间如鬼魅般飞驰而过的黑影。 两人畅通无阻来到高永帝的寝宫,跃过外墙层层防卫,于后殿的窗柩处停下。 寝宫内不见灯火之光,想来,高永帝应是就寝了。 高尘无声拍了拍孟慕晴的肩膀,示意她后退几步,然后手掌凝气,哐当一声,以内力击开了窗子。 “谁?” “什么声音?” “来人啊!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把守在寝宫外的侍卫鱼贯而入,可等他们看清从后殿踱步至前院的人是谁时,纷纷傻了眼。 第三百四十六章 她和烈阳觅是清白的 五皇子!? 持刀的侍卫面面相觑,谁能告诉他们为何在这个时辰,五皇子会现身禁宫?且出现在皇上的寝宫里? “本皇子有要事向父皇呈禀。”高尘似没看见几步开外泛着寒芒的兵器一般,气定神闲的说道。 “您来此,有得到皇上的恩准吗?”一名近卫伍长尽责地盘问着,神色警惕。 历朝历代不乏有皇子突然逼宫,手刃帝王的先例,纵使眼前这位看上去并无此意,可他们身负皇上的安危,绝不能有半分懈怠。 “事情紧急,本皇子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着,高尘忽然回身,眺望后方宫殿。 漆黑的寝宫程亮如白昼,本紧锁着的威严宫门,此时悄然开启,着一席便服,发丝未束,仪态略显凌乱的高永帝,正阴沉着脸,孤身站在殿门前。 “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侍卫忙不迭跪地恭迎圣驾,数十人哗啦啦拜了一地。 高永帝冷哼一声,冷盯着下方不跪的高尘二人,目光危险,透着股风雨欲袭来的压抑。 “尘儿,你的规矩学到哪儿去了?” 他哪儿来的胆子,在未经传召前,敢私闯禁宫? “皇上,”孟慕晴福了福身,谦顺的回答道,“五皇子真的有紧急事务,急需向您禀报,之所以没提前差人入宫,是因有不得已的苦衷,请皇上明鉴。” 高永帝心里有气,可再怎么也不会冲一个女流之辈发作,故而,稍微平复下怒火后,便准了两人入殿详谈。 “谢皇上。”孟慕晴露出抹放松的浅笑,盈盈起身,与高尘一道踏入前殿,等候高永帝着衣召见。 奢华的宫殿里处处鎏金,两人如突兀的松柏,直挺挺立在殿中。 “他纵使得到消息也来不及阻止我们了。” 孟慕晴压低声音,轻声同高尘说话,似猫儿般清浅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高尘冷峻的脸廓不自觉放柔下来,就像被她的喜悦感染似的,唇瓣微扬,笑若昙花。 “蹬蹬” 后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肃了脸色,耐心静候。 一抹明黄的身影从内殿行出,于高首坐下。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们深夜进宫?” 高永帝的神色颇有些阴晴不定,任谁在美梦中遭人吵醒,心情都难好起来。 “儿臣提审要犯烈武涉时,查出一桩皇室秘辛。”高尘低垂着眼睑,长睫下,笼罩着不明的暗色。 “秘辛?”高永帝很是诧异,身子下意识绷直,沉脸问,“什么秘辛?” “长安郡主乃是烈武涉差人掳走,儿臣顺藤摸瓜,追查出,在他行动前,府上曾有一形迹可疑之人出没。”高尘幽幽启口,极其平静地将整件事上禀。 随着他的讲述,高永帝本就阴沉的脸色,彻底黑了。 “你是说,指使奸臣做出这伤天害理的事的,是琼华夫人?” 高尘眉梢一挑,抬眸直视高永帝。 “正是她!”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如轰雷炸脑。 高永帝瞳孔猛地缩了缩,只觉天旋地转。 这怎么可能? 孟水筠和墨玉几时结下过梁子?而且,她一介弱质女流,哪来的本事使唤朝廷命官? 见高永帝不信,孟慕晴拱手道:“皇上也许不知,表姐未上京前,与当时任职苏州父母官的烈武涉大人来往颇为密切,且与其子烈阳觅一见如故。” 她特地咬重了最后的四个字。 “一见如故?”高永帝也觉这话有些不妥,虎目一瞪,逼问道,“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无需故弄玄虚。”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孟慕晴垂低的双眸里掠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他们二人是怎的结识的,慕晴并不清楚,但烈家公子与表姐曾在私底下诸多走动,当时,烈府里,也曾有过些风言风语,说是······” 她故意顿了一下,仿佛难以启齿。 高永帝的心神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咬牙怒问:“说什么?” “说表姐与烈公子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孟慕晴一鼓作气把话说了出来。 上方传来了如野兽喘息般的急促呼吸声,可见高永帝气得不轻。 她赶忙撩了裙摆,咚地跪在地上:“这仅是些不长眼的家伙在背后妄自非议,慕晴相信表姐和烈公子是清白的。” “清白?”若当真清清白白,怎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高永帝打从心底不信。 “儿臣最初本以为他们仅是知己。”高尘冷不防启口,“但这次的事发生后,儿臣却起了疑惑,不论以前的私交有多笃定,烈大人都无理由为此涉嫌,掳走墨玉,所以,儿臣命人对烈大人用了刑。” “他怎么说?”高永帝并未责备他乱用私刑。 以烈武涉犯下的罪责,受些皮肉之苦本就是情理之中。 “他供述的事儿,便是儿臣未经传召入宫的理由,据他说,之所以为琼华夫人卖命,是因三哥之子!” “你说什么!”高永帝惊得从罗汉榻上跳起。 他从小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皇宫里那些肮脏污秽的事儿,见得还少吗? 高尘只稍作提点,他立即就猜到了他的言下之意,但他不敢信,也不愿信。 惊诧后,老脸顿时沉了,警告道:“尘儿,没有确切把握前,有些话你自个儿掂量着点。” “这的确是儿臣的猜测。”高尘不为所动,即便被高永帝阴鸷、凶狠的目光盯着,仍是一派云淡风轻,君子郎朗的姿态,“但事关皇家血统,儿臣不得不谨慎处之,琼华夫人与烈阳觅来往密切,如今烈阳觅身死,这份交情应了断才是,可烈大人却愿为她效力卖命,不惜将身家性命抛诸脑后,不是太可疑了么?” 高永帝的面色瞬息间变化了好几回,他缓缓跌坐回榻中,沉吟了许久,才说:“是烈武涉亲口供认的?口供何在?” “他不肯写字画押,父皇只需把人提到宫中一问便知。”高尘提醒道,“不过,到了御前,为保全性命,他兴许不会吐露出实情。” “哼,若是真的,岂容他狡辩?”高永帝咬牙冷笑。 皇家血脉,绝不能有任何差错,想鱼目混珠?做梦! “来人啊,传三皇子、琼华夫人、烈武涉入宫觐见!” 把守在寝宫外的侍卫闻得御令,急急忙忙出宫报信。 而寝宫里,高永帝稍微缓了口气,便向孟慕晴追问苏州的旧事。 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尽挑些孟水筠和烈阳觅暗中往来、走动的事儿说,加重了高永帝的猜疑。 自古帝王多疑,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看待事情将会有所偏颇。 “去,把湛儿的孩子一同抱到宫中。” 他今儿要滴血认亲! 殿外的太监总管微微愣了愣,目光悄然投入殿门,待看到帝王阴郁难看的脸色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机灵。 糟了!宫里要出大事了! 两道宫令迅速下达,多名禁军同时动身离宫,这么大的动静哪能瞒得住? 淑贵妃在一刻钟后,被身边的一等宫女唤醒,未等她发怒,便听闻了宫中的异变,立即命人为她梳妆打扮,深夜赶赴帝王寝宫。 宫人抵达三皇子府前,早有眼线把高尘和孟慕晴闯宫一事先行报到高湛的耳朵里。 他利落地穿好常服,从慕菀菀的院落快步行出。 “备马,本皇子要进宫一趟。” 边往院外走,他边吩咐道。 从得知高尘的异动起,他的心就安宁不下来,就像有什么事儿即将发生,且对他分外不利。 家仆刚将马匹备好,府外幽静的石路尽头传来了火把的明亮光辉。 近二十名禁军快马奔过白石路,在府门外的台阶处勒住缰绳。 “末将奉皇上旨意,宣三皇子、琼华夫人即可入宫,不得有误!” 家仆慌慌张张跑进府里报信。 高湛一听,心头的不安感又深了几分,一边着令人去唤孟水筠起身,一边往前院走,试图从禁军口中打探到些内幕。 “三皇子,具体的情形奴才真的不知道,”侍卫无奈地叹了口气。 高湛极有眼色地从袖中递去了一锭金元宝。 侍卫做贼般看了看旁侧,而后咻地收入袖子,俯身凑到高湛耳边道:“奴才只知皇上龙颜大怒,三皇子面圣时,千万要多加小心,谨言慎行。” 父皇震怒么? 高湛面上连连道谢,可心底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会是什么事,能令父皇如此生气? 他努力回想着近日来的所作所为,除却关张氏涉嫌买凶杀人一案,再无任何麻烦事发生,不应会激怒父皇啊。 想了半天仍没想出苗头,高湛索性作罢,等孟水筠打扮完毕,同她一道,在禁军的‘簇拥’下,乘马车前往深宫。 “爷,出什么事儿了?” 孟水筠一脸害怕地黏在高湛身边,娇柔的身躯不停磨蹭着他的手臂,极尽挑逗。 “没事的,”高湛隐去眸中的不耐,佯装出温柔的样子,轻轻拥住她的娇躯,“万事有爷在,莫怕。” “嗯,只要爷在妾身身边,妾身什么也不怕。”孟水筠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娇羞,满眼信赖的凝视他。 高湛敷衍地点点头,心中未泛起一丝波澜。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以死明志 两人到达寝宫时,恰巧在院外与赶来的淑贵妃碰见。 孟水筠腻歪在高湛身上的娇躯猛地直起,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 “儿媳见过母妃,母妃吉祥。” “吉祥?”淑贵妃艳丽无双的面庞浮现一丝讥讽,那哪儿对待自己人的态度?“本宫见到你,能吉祥得起来吗?” 自张慧的事曝光以后,她对孟水筠的态度瞬间大变,若说以前尚有几分温和、慈祥,现在,便是不假颜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当初认下这门婚事。 为母者,哪个不觉自个儿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 偏生她的儿子娶了个只会添乱的侧妃,每每见到孟水筠,淑贵妃有免不了想起宫中下人们在背后说的那些戳人脊梁骨的话,态度自然好不起来。 孟水筠眼中泛泪,委屈极了。 她求救地看向高湛,期盼着他能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高湛只当没看见,亲昵地搀扶住淑贵妃的左臂,柔声说:“母妃,这么晚您怎的也过来了?” “宫里生了变故,本宫怎能睡得着?这不,特地过来瞧瞧。”淑贵妃轻笑道,连一个正眼也没往孟水筠身上投去,只当她是透明的。 母子二人寒暄片刻,便抬步往寝宫走,至于孟水筠,则如一尊石化的雕塑,孤零零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能动。 随行的宫人无声投来了讥讽的眼神,那些目光如针芒刺背,让她恨到了极点! 想当初,她贵为琼华夫人,风光无限,走到哪儿不是前呼后拥,得尽拥戴?可如今呢? 袖中双手愤然握紧。 孟慕晴!是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傻站着作甚?还不快跟上,想让父皇久等吗?”高湛上至台阶,似才想起她来,回身低喝道。 孟水筠赶忙垂头,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唯唯诺诺地尾随上去。 孟慕晴听到殿外逼近的脚步声,侧目一看,顿时乐了。 哟喂,她这表姐看样子生活过得极不如意啊。 “儿臣拜见父皇。” “臣妾见过皇上。” 三人同时行礼。 高永帝轻哼一声,也不叫起,任由他们保持着屈膝的姿势。 淑贵妃脸上的笑有一瞬的僵硬,皇上对他们不满了? 她立即就迁怒到孟水筠身上,以为是她家里的那摊子乱事所害,眼刀在暗中不断朝她掷去,毫不掩饰对她的憎恶。 孟水筠满腹委屈,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都起来吧。” 晾了一阵,高永帝适才叫起。 “琼华夫人。” 他幽幽唤道,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孟水筠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儿臣在。” “听说,你与吏部尚书烈武涉,颇有交情,有无这件事啊?” 高永帝轻声问道。 高湛心头一紧,眸中飞快掠过一道精芒。 “儿······儿臣······”孟水筠的小脸霎时白了,神情惊恐不安。 她这反映,让高永帝更加信了高尘的猜测,手掌砰地拍向扶手。 “说!” 孟水筠吓得双腿一软,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 “儿臣和烈大人,的······的确有交情,”她结结巴巴的说道,而后,迅速抬眸,解释道,“可那都是在苏州时的事儿了!父皇,您也知道,儿臣当时住在孟家,时常与表妹一起,参加女眷的私宴,因此才结交了烈大人一家。” 孟慕晴含笑道:“慕晴确实曾有几次带着表姐与苏州众名门闺秀相聚。” 她的话看似是在为孟水筠辩解,可这几次二字却是暗藏深意。 高永帝睨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定落在孟水筠身上。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巨山,朝她压来。 “据说,你与烈武涉之子走动十分密切。” 孟水筠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慌慌张张的说:“儿臣没有······” “没有?”高永帝怒极反笑,“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一个茶盏隔空砸来,孟水筠没法子躲,额角立时割破,鲜血迸射而出。 “啊!” 她痛苦地捂住伤口。 “我的脸!” 她要破相了! “够了,”高湛冷下脸来,怒声呵斥道,“在御前,休得大呼小叫。” 冷酷到近乎无情的态度,让孟水筠倍感寒心。 他是她的夫君啊!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现在竟对她置之不理? 瞧着这一幕,孟慕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曾经她品尝过的痛苦,是时候轮到她来尝一尝了。 “父皇,究竟出了什么事?” 高湛懒得看孟水筠,侧身向高永帝请教。 他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方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你不知?”高永帝狐疑地问道。 高湛满脸无辜:“儿臣应该知道吗?” 他的神色不像说谎。 高永帝信了一分,遂,朝高尘递了个眼色:“尘儿,你来告诉他,这贱妇都做了哪些好事。” “是。” 高尘淡淡睨着跪在地上犹若泪人的孟水筠。 古井无波的眼神,在她眼里,此刻犹若恶魔,身子抖如风中残烛,换做往常,兴许能惹来不少男子的怜惜,可眼下,却只会叫人生厌。 “琼华夫人,你私通烈武涉,绑走长安郡主,可有此事?” “不!” 孟水筠厉声大叫。 “你与烈家之子烈阳觅,私定终身,珠胎暗结,混淆皇家血统,是也不是?” “不是,你胡说!” 叫声凄厉如鬼,甚至比刚才更加尖锐。 不能承认!只有这件事她绝不能认! “父皇”孟水筠连滚带爬地跪行到高永帝身前,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摆,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痛哭道:“天地良心,儿臣绝对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三皇子的事,是他!是他污蔑儿臣,想毁了儿臣的清誉,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断了线的眼泪浸湿了高永帝的衣袍。 他嫌恶地拧起眉头,左脚一抬,将孟水筠踹翻在地上。 “放肆!” “父皇息怒。” 高湛急忙跪地,怒其不争地刮着摔得四脚朝天的孟水筠。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要她何用? 他气恼的,仅是孟水筠毫无眼力的冒犯,但对高尘的指责,却是一个字也没信。 烈阳觅是什么东西?能和他相比吗? 有了他,孟水筠的眼里哪还装得下旁人? 淑贵妃在短暂的惊愣后,迅速回神。 她打从心底不认为,孟水筠有私通他人的胆子。 故,挤出两滴眼泪,满脸哀怨的说:“皇上,就凭五皇子三言两语,您就要判水筠的罪吗?她待湛儿有多好,您是看在眼里的,如此滑稽可笑的说词,您当真愿意信么?” “贵妃娘娘,”高尘斜眼朝她看去,沉静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让淑贵妃背脊发寒的嘲弄冷芒,“琼华夫人在嫁于三哥后的种种,无人能抹去,但她在嫁作人妇前所做的事儿,您远在深宫,怕是有所不知。” 笃定意味十足的话,顿时让淑贵妃心中泛起些许不安。 难道在苏州真的有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密事? 阴鸷的目光咻地转向孟水筠。 如果她真的做了对不起湛儿的事儿,就算皇上放过她,她也要将这贱人碎尸万段! 孟慕晴冷眼看着淑贵妃骤变的神态,只觉浑身舒爽。 她曾讨好过这位,自然知道,她的心性是什么样,唯有对高湛有利之人,才能得到她温和的对待,而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便会翻脸不认人。 “爷!”孟水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已无闲心理会自个儿狼狈的形象,慌忙爬到高湛身后,用力拽住他的臂膀,哭泣道:“你相信妾身!妾身怎么敢做对不起您的事?” “是非黑白,父皇自会有定断。”高湛嫌恶地扫过胳膊上的手掌,若非记得此处是御前,他早就将这手给打落了。 “你若是清白的,本皇子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着,高湛转眸望向高尘。 高尘平静地回视他,姿态沉静,反倒让高湛没了把握。 他这般有底气,难不成······ 一抹戾气在他眸底泛起。 孟水筠心头一晃,她绝不能失去爷的庇护! 眼睛轻轻转了转,随后,她放声大叫:“妾身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五皇子你口口声声污蔑妾身,就算妾身日后证实了清白,这声誉也保不住了!” 孟慕晴暗叫不好,她想以死明志,蒙混过关! “妾身愿一死力证清白!” 孟水筠蹭地站起身,扭头冲向一旁的圆柱。 “拦住她。” 孟慕晴几乎是在她行动的同时间出声。 高尘轻点地面,身影快如疾风,在孟水筠与圆柱只隔有不到半米距离时,一把拽住了她的后领,反手一抛。 人化作一道华丽的抛物线,咚地砸在了高永帝脚下。 “呼” 堪堪回神的高永帝三人皆长松口气。 “大胆!”淑贵妃眸光一冷,美丽的指甲套隔空怒指惨叫连连的孟水筠,“皇上的寝宫里,怎容你这般放肆?” “父皇,是儿臣管教不严,请您降罪。”高湛赶紧揽罪,若这时他不主动请罪,而是等高永帝发作,那么,势必会遭到连坐! 这该死的女人,除了会添乱子,惹麻烦,还会别的吗? 高湛温润俊朗的面庞,染满森森怒气。 第三百四十八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降罪?”高永帝忍不住冷笑出声,“朕敢问她的罪吗?” 事情的真相尚未查明,她就急着以死明鉴,若当真降罪,此人岂不是要在自个儿面前血溅三尺? 高湛此刻恨不能亲手掐死孟水筠,然,她到底还顶着侧妃的头衔,是他府中女眷,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由不得他撒手不管。 “父皇,水筠性情刚烈,遭受到这莫须有的指责难免做出意气之举,请父皇息怒。” “湛儿说的极是,”淑贵妃松口气后,忙不迭帮着说话。 她缓步走到高永帝身旁,芊芊玉手轻轻抚上帝王的肩膀,温柔的替他揉捏。 “女子最在乎的,便是这清白的名声,水筠的言行虽有失妥当,可皇上想想,她何尝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呢?” 温声细语的安慰,勉强让高永帝的怒火减了几分。 阴郁的容颜阴转多云,他冷扫过地上面色惨白的女人,道:“罢了,既然爱妃为你求情,朕就原谅你一回。” “表姐,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孟慕晴微眯着双眼,眸底闪过一道诡谲的精芒,“何必寻短见呢?这样做,岂不是落人口舌,叫人误以为表姐你做贼心虚吗?” 孟水筠心头咯噔一下,惨白的小脸立时闪过一丝心虚。 她是故意的! 上方落下的狐疑目光,让孟水筠暗叫不好。 皇上和母妃定是被这贱人给诱导了! 她不安地攥紧拳头,饱含热泪的眼睛幽幽抬起,仿佛受尽委屈般,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儿臣对得起天地良心,可儿臣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这件事传出去,外边的人会怎样看待儿臣?会如何在暗中笑话三皇子?父皇,您别查了,就当五皇子他说的是真的,赐死儿臣吧。” 说着,她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郑重其事地向高永帝叩首。 孟水筠眉梢一挑,她想以退为进,死里求生? “表姐,话不能这么说。” 她可不会允许事情朝着孟水筠希望的发展进行下去。 “五皇子之所以将此事禀明皇上,为的是皇家血统,兹事体大,知晓此事的,只在场的众人,若表姐是清白的,这件事自会在此告一段落,又怎会传扬出去?” 高永帝本有些摇摆的心,再度变得坚定。 他板着脸点头:“不错,事关皇家血脉,不能有任何差池,朕已命人去将皇孙抱进宫来,你是否是清白的,一验就知!若你心中无鬼,大可不必害怕,朕不会放过一个胆敢让皇室蒙羞的奸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父皇圣明。”高尘没等孟水筠开口,率先说话。 略一福身后,他不着痕迹地睨过孟水筠。 “若事后,证明是本皇子太过多疑,冤枉了你,本皇子便在府中摆宴,亲自向琼华夫人赔礼道歉。” 孟慕晴暗暗偷笑,面上却是一副欣喜宽慰的表情,她屈膝蹲在孟水筠身旁,笑着说:“表姐,你都听到了吧?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孟水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笑比哭更加难看。 “咦?表姐身上怎么有一股子血腥味?”孟慕晴鼻尖微动,然后看向了孟水筠袖中隐藏的双手,未等她有所反应,利落地将衣袖卷起。 云袖下,她牢牢握紧的双拳指缝间,有殷虹的血珠渗出。 高永帝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染血的拳头上。 得多慌张,多害怕,才会生生掐破自己的皮肉? 孟水筠慌忙想把手抽回来。 “表姐莫动。”孟慕晴不赞同地皱了下眉,极为好心地掰开了她的手指,露出掌心四道渗血的月牙印记。 “好在妹妹有随身带金创药的习惯。” 她低声咕哝道,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药瓶。 “别碰我!” 孟水筠一把将她推开。 她不信这贱人会这么好心!这药肯定是毒药! “呀!” 孟慕晴惊呼一声,人顺势朝后方倒去,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有伤着?” 似天籁般的询问从头顶上落下。 孟慕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退出了高尘的怀中。 “我没事。” 她摇摇头,复又受伤地看了孟水筠一眼。 “琼华夫人。”高尘冷冰冰唤道,盯着孟水筠的眼神,满是杀意。 “不能怪她的。”孟慕晴善解人意地摁住了他的手腕,“今夜的事,是我们所为,表姐她心里不舒坦,在所难免。” 听到这话,孟水筠气得整张脸近乎狰狞。 她怎么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水筠,”高湛警告地瞪着她,弯腰将掉落的药瓶拾起,拧开瓶塞闻了下,的确是常见的金创药。 这下子,他对孟水筠如临大敌的反映愈发不满,不过是一瓶药而已,竟把她吓得仪态全无,这样的女人,真真是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 孟水筠张口欲解释,然而,看着高湛憎恶、不耐的样子,那些话到了舌尖,竟是无力吐出。 爷不会信她的······ 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十多名侍卫推搡着衣衫不整的烈武涉正往台阶处走来,领头的伍长手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男婴睡得正香,全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皇上,人带到了。” 侍卫无情地将烈武涉摁在地上,随后,向着高永帝拱手行礼。 “唔唔!” 烈武涉似察觉到了什么,跪在地上的身子不停挣扎,充血的双眸紧张地望着侍卫怀里的男婴。 殊不知,他这异常的举措,被殿中众人尽收眼底。 淑贵妃脸色一变,转眸与高湛对视一眼。 两人心头那份不安,这一刻扩大到极致。 “你们退下。” 高永帝挥挥手。 待侍卫退出寝宫,他方才看向烈武涉。 久居高位的威严气势,扑面袭来。 烈武涉背脊大僵,已有皱纹的面庞霎时变得惨白,眼神躲闪着,没胆子直视上首的帝王。 “烈武涉,你知罪吗?” 意味不明的质问令烈武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为何这般问他? 难道是那桩秘密曝光了?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高永帝耐心尽失,身子缓缓从罗汉榻上站起,居高临下怒视烈武涉。 高尘手腕轻晃了下,隔空解开了烈武涉的哑穴。 “微臣······微臣知罪。”烈武涉面如死灰地拜了下去。 “你这话是何意?”高湛瞳孔一缩,一股欲杀人的戾气涌上心窝。 高尘说的是真的?孟水筠果真背叛了他? “烈大人,”淑贵妃眸光森冷,仿佛淬了毒一般,“你给本宫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烈武涉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大声说:“下官自作主张绑走长安郡主,自知犯下大错,今日东窗事发,下官无话可说,只求皇上看在下官多年恪尽职守的份儿上,赐下官一具全尸,绕过下官的娘子,这件事是下官一人所为,她并不知情啊。” 闻言,淑贵妃的身子不自觉晃了晃。 原来他说的是这桩事。 “哼,你的罪,怕是不止这一项吧。”高永帝意味深长的说,“事到如今,你还想隐藏吗?” “皇上,”烈武涉倏地抬起头来,“除此事外,下官并未做任何对不起朝廷的事啊。” 高永帝细细端详着他的神态,可惜,烈武涉道行高深,除了无辜、惶恐,他没能看出一丁点说谎的痕迹。 “尘儿?” 高永帝侧目看向高尘。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说烈武涉亲口招供了吗? “儿臣早已料到到了御前,他会矢口否认。” 高尘不觉意外,毕竟那什么口供,不过是他用来逼父皇起疑的把戏而已。 “五皇子!”烈武涉高声喊道,“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必死无疑,到了这个份儿上,下官还有什么事不能承认?你莫要在此含血喷人!污蔑下官!下官敢作敢当,若是做过触犯国法的事儿,断不会否认!” 他说得振振有词,若非孟慕晴和高尘知晓内情,兴许真会被烈武涉高超的演技蒙混过去。 “烈大人,有些话别说得太早,需知,人在做天在看。” 高尘微微侧身,古井无波的眼神对上了烈武涉惊怒的视线。 那一瞬,烈武涉心头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惧,仿佛自个儿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一咬牙根,硬生生将这抹异色压下去,梗着脖子怒问:“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下官没有必要在这时候说谎!” “是么?”高尘扯了扯嘴角,不再看他,回身望向高永帝,“父皇,为验证琼华夫人的清白,儿臣建议,滴血认亲。” “我不要!”孟水筠尖声叫道,那不假思索的否决,让高永帝和淑贵妃三人皆感到一丝古怪。 “表姐,”孟慕晴奇怪地拧着眉头,问,“只要滴血认亲,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你为何不答应?” “我······我······” 孟水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理由。 “该不会你······”孟慕晴似恍然大悟般突然启口。 话没说完,就被孟水筠接去:“我不是做贼心虚!” “我也没这样说呀。”孟慕晴眸中的笑意浓郁得几乎快要溢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滴血认亲 唇角微扬,在孟水筠呆滞的目光下,说:“我不过是猜测表姐你不愿弄伤孩子,你想哪儿去了?” “轰!” 怒意宛如爆发的火山,顷刻间直冲上孟水筠的头顶。 她拿自己当猴子戏耍么? “表姐,”孟慕晴俯下身,亲昵地搀扶住她僵硬的手臂,唇瓣近在咫尺,几乎紧贴着孟水筠的耳廓,低声道,“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说过的,会把曾经遭受过的痛苦,一点一点慢慢讨回来。 怨毒的恨意,似暗潮在她眼底疯狂翻涌着,气息冷鸷,竟让孟水筠吓得几欲魂飞魄散。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仿若看到了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厉鬼。 高尘担忧的凝视着背对他的孟慕晴,薄唇微抿。 她的气息乱了! “爱妃,你觉得呢?”高永帝并未在意两个女人间的异常,他眯着眼看向淑贵妃。 “这······”淑贵妃有些踌躇,说到底,连她也拿不准这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若是假,滴血认亲便能证实孟水筠的清白。 可若是真的,她的儿子就要沦为笑柄了! “怎么,爱妃有何不同的意见吗?” 高永帝再度问道。 淑贵妃干笑声:“臣妾不敢。” 她得相信孟水筠才是,这女人虽有个不成器的娘,可她的秉性确是好的,应无胆子做出背叛湛儿的事情来。 如此一想,淑贵妃露出抹虚假至极的笑,说:“既然这主意是五皇子提出的,臣妾觉着,就依他所言,滴血认亲,只是,这事儿总归对水筠的名声不好,如若最后的结果,与五皇子所说有何出入······” “儿臣甘愿受罚。”高尘毫不犹豫地接话。 他笃定、自信的姿态,令淑贵妃好不容易稳定的心潮,再生波澜。 “湛儿,你可愿意?”高永帝点点头,复又望向高湛。 高湛狠狠剐了孟水筠一眼,拱手道:“儿臣愿意。” 他也想知道,这事到底是高尘信口胡说,还是孟水筠当真在暗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好,”高永帝倍感满意,“来人,取器皿来。” 殿外的太监总管略一福身,扭头离开了寝宫。 余光瞥见他离去的身影,孟水筠张口欲言。 “表姐,”孟慕晴掌心的力道忽然加重,笑眯眯的说,“再过不久,真相就会大白了,妹妹真希望这仅是一场误会,表姐性情清高,肯定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儿的,对不对?” 孟水筠咽下了劝阻的话,强笑道:“是,是啊。” 她高竖起耳朵,凝神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只希望公公能回来得晚一些,再慢一些。 偌大的寝宫内众人屏息静候,氛围似凝结一般,透着几分风雨欲袭来的凝重。 约莫一刻钟后,手捧托盘的太监总管弓着身子缓步踏上台阶。 步步逼近的步伐之声,就像死神降临,让孟水筠的心七上八下的跳动起来。 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 “皇上,东西取来了。” 公公止步在帝王身前,托盘高举过头,上边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以及一个百花陶瓷碗。 “把刀给她。”高永帝指了指下方身子直抖的孟水筠。 她乃儿子的生母,应率先滴血才是。 “嗻。” 公公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拾起匕首,向孟水筠走去。 不要过来······ 孟水筠下意识想逃,无法掩饰的恐慌浮现在她的容颜上。 “表姐,”孟慕晴死扣住她的手腕,不容她后退,“不会很疼的。” “琼华夫人,请。”公公将匕首递来,等着孟水筠去接。 但她早已吓破了胆,对那匕首避如毒物,哪肯接过来? “你在犹豫什么?”高湛的心沉入了谷底,她为何会迟疑? “呵,照本皇子看,这血不必验了,琼华夫人的反映,已足够说明一切,不是么?”高尘挑眉反问,淡漠的语气里,暗藏锋芒。 高湛脸色一黑,大步走上前来,一把夺走太监手中的匕首,强行握住孟水筠的手腕,在她恐惧的目光下,无情划破了她的食指。 ‘滴答’ 几滴殷虹的血珠没入碗里,一旁静候多时的侍卫忙抱着婴儿走来。 “哇” 刀刃割破手指的刹那,安然熟睡的孩子放声大哭。 孟慕晴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但在瞬间,又被她强行摁下。 他的确无辜,可孟府惨死的一条条的人命,就无辜了吗? 要怪只能怪他此生投错了胎,做了孟水筠的孩子! 粘稠的血液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公公将瓷碗呈给高永帝,等他看过后,又换了一个崭新的碗。 “三皇子。” 高湛有片刻的犹豫,随后,握住刀柄欲割破手指。 “不要” 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呼忽然响起,使得他手上动作猛地一顿。 “烈大人?”孟慕晴不解地看向出声的烈武涉。 后者咬了咬牙,似豁出去一般,朝高永帝二度叩首。 “下官有罪。” “哦?”高永帝略感意外,他狐疑地瞧了眼瘫软在地上的孟水筠,又看了看哇哇啼哭的孩子,方才问,“你何罪之有啊?” “此子确是烈家血脉。” 烈武涉突然吐出的一句话,震呆了殿中所有人。 孟水筠霍地转过头去,目光似要吃人。 他疯了吗? 烈武涉仿佛没察觉到那些投来的视线似的,继续说:“但这孩子并非是觅儿的骨肉,而是下官的私生子!下官早已腻烦了府中的夫人,在上京后,多次流连青楼寻欢作乐。” “烈大人,你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孟慕晴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方才我们亲眼目睹,这孩子的血与表姐的血相溶,此乃铁证!烈大人若想认这孩子为自个儿的骨肉,岂不是承认与表姐有私情?” 烈武涉顿时语结,急得冷汗不停往外冒。 “慕晴相信烈大人和表姐绝不会做出苟且的事儿,可是,慕晴心中也有一惑,不知烈大人能否解答?”孟慕晴偏头直视他,目光犀利如刀,一字一字地说,“烈大人不惜想出这滑稽至极的解释,也要阻挠滴血认亲,究竟是想隐瞒什么?” “还用得着问么?”高尘冷冷地讥笑道,“他怕这孩子与三哥的血不相容,故而,狗急跳墙,强行辩解。” ‘咔嚓’ 高湛手中的木质刀柄应声碎裂,木屑狠狠刺入了他的手掌。 “湛儿!”淑贵妃捂嘴惊呼,急忙撇下孟水筠,上前去为他清理伤口。 “儿臣无碍。”高湛艰难地说道,阴鸷的双眸紧紧盯着烈武涉。 到了现在,有些事由不得他不信! “不是的,”孟水筠奋力摇头,“爷!你不要听信她的话,妾身心里只有您一个啊。” “是真是假,只待三皇子滴血后,便知。”孟慕晴提醒道,对孟水筠事到临头仍想垂死挣扎的作为很是不屑。 早知有今日,当初她与烈阳觅苟合后,哪儿来的胆子再与高湛搅合到一起? 既然敢做,她就该有东窗事发的心理准备。 高湛收回视线,看也不看连哭带求的孟水筠,利落地划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 “不!不!” 孟水筠似是疯了,忽然从地上跳起来,试图去抢他手中的匕首。 高尘脚下一转,旋身掠过她的身前,点住了她的穴道。 突兀伸出的手臂停在半空,与匕首只隔着不到两寸的距离。 完了······全完了······ 孟水筠心如死灰,满脑子只剩下这一句话。 公公呆呆眨了眨眼,随后望向高永帝,无声询问天子,是否还要继续。 “验!” 高永帝冷声命令道,眉宇间遍布杀机。 侍卫哆哆嗦嗦地把匕首接了过来,握住婴儿的手指用力一划,鲜血如水柱般迸出,溅入了瓷碗里。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瓷碗,目不转睛盯着溅落到高湛血液上的血珠。 整个外殿死一般的静谧,就连呼吸声也难听到。 没有人发现地上跪着的烈武涉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更没有看到他脸上决然的神情。 两滴血液在碰触后,缓慢分开,未完整的相溶在一起。 高湛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瞪着血珠,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孟水筠!” 一声怒喝后,他的身影已然在原地消失,如猛虎出笼飞扑向孟水筠。 她怎么敢!怎么敢! 五指无情掐住她脆弱的咽喉,将人硬生生提到半空。 “混账!” 高永帝怒不可遏。 “好啊,你这贱妇好大的胆子!” 竟敢鱼目混珠,用臣子的血脉冒充皇家血统,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不可能。”淑贵妃如蒙雷击,踉跄着不住后退。 这孩子不是她的孙儿?怎么会这样? 孟水筠几乎快要窒息,苍白的脸颊呈现出一层死气般的青色。 穴道被点,连呼痛、求饶都成了奢望。 五指猛然收紧,似是要将她当场掐死。 “三哥。” 高尘猛一伸手握住了高湛的手腕。 “混淆皇室血统,应由刑部定罪。” 这么轻易受死,未免太便宜她了。 高湛闭上眼,沉默了许久,才堪堪忍住杀人的冲动。 五指一松,将孟水筠扔到地上。 就在她落地的瞬间,烈武涉忽然动了。 “我要杀了你!” 他面目狰狞地猛扑向孟慕晴。 第三百五十章 揭发高湛 可惜,烈武涉连孟慕晴的衣角都没碰到,人就被高尘一脚踹飞,身体狠狠砸在了后方的圆柱上,咚地一声巨响,听得人背脊一紧,闻声肉痛。 “我没事。”孟慕晴眼看高尘脸色不对,脑中立时闪过那日在御书房中,他出手狠辣的画面,赶忙握住了他的手腕,“丑事败露,他会狗急跳墙不奇怪,这件事皇上会有主张的,咱们不能干涉。” 她暗示高尘莫要为一时意气,把利于他们的局面反转。 孟水筠和烈阳觅苟且一事已成定局,高永帝眼下怕是一爆竹,稍有不慎,帝王的怒火就会殃及到无辜者,谁撞上去谁倒霉。 高尘终是忍住了愤怒,神色冷峭如冰,再不看烈武涉一眼。 高永帝怒不可遏,当即下旨将孟水筠和烈武涉收监天牢,无需刑部、大理寺会审,径直给她扣上了密谋朝臣,打探朝堂政务,欲干涉审案的罪名,七日后问斩。 而那名无辜的婴儿,则被沉入宫中的清池湖,对外宣称,孩子在抱入宫中时,由淑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照顾,却因其一时大意,意外掉入湖中,婴儿救上来后,已然气绝,一命呜呼了。 淑贵妃治下不力,使得皇孙意外身死,故,夺贵妃之位,贬为嫔,搬离寝宫,软禁于冷月殿自省。 而高湛意图为孟水筠说情,罚一年俸禄,暂解朝堂职位,于府中反省。 数道旨意当夜下达,震惊朝野。 高湛这罪遭得甚是冤枉,奈何,高永帝震怒下,斥责他识人不明,混淆皇室血统,险些铸下大错,以至,受到牵连,惨遭连坐。 孟水筠入狱后,日日在狱中高喊冤枉,甚至矢口否认与烈阳觅有私情,推说是他强行对自己行越轨之举,她亦是受害者,欲以此求得一条生路。 高永帝特地传令刑部,将她关押单独关押在大牢最深处,看守她的,乃是宫中禁军,阻止丑闻外传。 若非皇孙刚死,若在死一个皇子侧妃,会引来猜疑,高永帝早就下旨当夜要了她的狗命去,哪会容她再活上几天? 不少归附高湛的朝臣明里暗里想方设法打探内幕消息,然而,宫中对此事讳忌莫深,谁也不敢乱传,烈武涉因涉嫌加害长安郡主,在收监后,次日赐死,他昔日交好的同僚,以及门生,试图向帝王说情,却因此遭到训斥。 高永帝决绝的态度,宛如一个风向标,促使大臣们谁也不敢贸然出头,唯恐被龙怒波及。 淑贵妃被贬为嫔后,却无任何不满,自打软禁在冷月殿,每日诵经礼佛,不问外事。 整个京师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笼罩上了一层沉重压抑的氛围。 五皇子府。 一名隐卫越过高墙,快步步入厅中,向高尘和孟慕晴禀报天牢内的动静。 据他所说,孟水筠在牢中并不安分,没日没夜喊叫着高湛的名字,不惜用重利试图诱惑守卫,想见高湛一面。 得知此事后,孟慕晴顿时乐了。 “既然这是表姐的愿望,我这做妹妹的,怎么着也该让她如愿不是?” 她冲隐卫招招手,附耳吩咐几句。 当天夜里,高尘麾下的隐卫乔装打扮成暗卫,击晕了大牢中的守卫,现身在孟水筠面前,假称奉了高湛之令前来见她,且话里话外,透露出高湛对她十分失望,绝不会出面为她说情的意思,让她死了这条心。 孟水筠起初不愿相信,仍对高湛心存一丝奢望,盼望着他能惦记自己的好,原谅她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事。 但随着七日的刑期渐渐逼近,孟水筠终于开始急了。 行刑前夜,守卫给她送来了最后一顿丰盛的晚膳,那是即将受到处刑的犯人所吃的断头饭。 “不!我要见三皇子!我要见他!” 孟水筠激动地踢翻了碗筷,油渍飞溅在她凌乱如鸟窝的发丝上,蓬头垢面,神色狰狞,哪还有往日柔弱可人的样子? 守卫看也没看她一眼,转头便要出门。 孟水筠彻底绝望了,爷真的要舍弃她?眼睁睁看着她受死? 不!她还没活够,还没看到爷登上皇位,还没享受够锦衣玉食的日子,她不可以死! 孟水筠猛扑到铁栏前,肮脏的双手用力扣住铁栏,扯着嗓子说:“我要见皇上!我有天大的秘密要向皇上禀报!” 只要能保全性命,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高湛!是他不仁在先,不能怪她不义! 守卫本不愿为她传话,皇上日理万机,岂是她一个将死之人说见就能见的? 然,孟水筠言辞凿凿,说她手里握有一个重大的秘密,必须见皇上一面。 守卫在犹豫后,终是赶赴皇宫,向高永帝说了这事。 高永帝在得知此事后,宣刑部将犯人秘密押送进宫,欲召见孟水筠。 刑部侍郎即刻向高湛报信,同时间,高尘也从隐卫口中听说此事。 “她手里还有保命符?” 他细细一想,便猜测孟水筠口中所说的秘密,定是与高湛有关。 她是高湛的枕边人,必然知道不少秘辛。 “高湛不会容她见到皇上的。”孟慕晴笃定地说道,“她在半道,必会受到伏击。” 高湛生性多疑,且从不相信旁人,哪怕是最亲密的妾侍,也难得到他的一分信任。 “小白。” 高尘朗声朝厅外唤道。 “你立即挑十名身手高强的隐卫前往天牢,务必要保孟水筠周全,让她顺利进宫面圣。” “属下领命。” 小白拱手退下,在府中挑选了十个隐卫动身赶赴天牢。 诚如高尘和孟慕晴所料,押送孟水筠进宫的马车,在途径长安街时,遇到了一帮地痞正在街头争执,四周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街口被人潮堵得无法通过。 争论不休的地痞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在街上动起了手来,捡拾起地上掉落的竹竿、棍棒,肆意挥舞。 围观的百姓吓得不轻,慌忙朝四周逃窜。 慌不择路的百姓互相推搡着,好几人被后边的人撞到背脊,狼狈地摔向人群外围的马车。 整条街俨然一副人仰马翻的混乱场景,押解要犯的侍卫只二十余人,既要保护马车,又不能对平民出手,一时有些束手束脚。 就在这时,潜伏在街道两侧屋檐上的暗卫飞身跃下,一抹寒芒在马车顶盖上闪过,锋利的刀刃蹭地刺入车顶。 “啊!” 孟水筠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往帘子外跑。 她的脖颈上套上了木枷锁,脚踝又缠着铁脚镣,心头一慌,不小心踩住了衣摆,整个人因惯性朝前扑倒。 暗卫趁乱踹翻了马车前负责开道的侍卫,将其从马背上踹落,而后,手腕轻翻,身影凌空跃起,刀刃无情地向孟水筠摔出布帘的身体斩去。 “铮” 一柄长剑毫无征兆地从右侧刺来,精准截下了暗卫挥落的刀锋。 小白冷冷扯了扯嘴角,右臂一掀,将刀刃击开,施展轻功扑向孟水筠,左手拽住她的衣襟,将人带离马车。 他率领的十名隐卫随之加入战局,帮着禁军对付暗卫。 眼见局面扭转,暗卫不甘心地看了眼被小白牢牢护在身后的孟水筠,抛下一颗迷烟丸后迅速撤离。 长安街的闹剧很快就传到了宫中,高永帝怒极反笑。 看来有人不想孟水筠开口啊。 “传朕口谕,命九门都统率骑兵护送她入宫。” 他倒要看看,在重兵的保护下,谁还敢伤她一根头发! 半个时辰后,孟水筠在众将士的‘簇拥’中,安全抵达御书房。 “皇上,罪女所奏的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请您屏退左右!”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跪在御书房内,咬牙说道。 若说在入宫的路上,她尚有一丝犹豫,那么,此时此刻,便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高永帝挥挥手,命御书房内的侍卫退下去。 “你想说什么?” “在罪女开口前,罪女想向皇上讨一道圣旨!罪女年少无知,**人所污,犯下弥天大罪,罪女愿将功补过,只求皇上饶恕罪女的死罪,放罪女一条活路。” 高永帝危险的眯了眯眼,她哪儿来的底气敢求他开恩赦免? 上方投来的威严气息,让孟水筠有些不安,她捏了捏拳头,似豁出去一般,抬头直视帝王:“罪女要禀的事,关系到朝廷社稷!请皇上三思!” “哦?”高永帝眸光一闪,轻靠着椅背的身子瞬间坐直,沉声说:“说来听听。” 无人知晓孟水筠究竟对高永帝说了什么,只知御书房内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噼里啪啦的摔砸声,之后,高永帝命人假意送孟水筠回天牢,实则却把人秘密安置在僻静无人的冷宫里,由禁军看守、监视。 子夜时分,高永帝传高湛觐见,在他离府后,九门都统率领一支精骑兵,将三皇子府团团包围,府中的暗卫欲前往宫中向高湛报信,但他们刚飞出院墙就被漫天射来的羽箭逼退,无法突围。 侍卫强闯入府中,将后院中安睡的女眷,包括慕菀菀通通驱逐至前院,于各房间内翻箱倒柜地找寻东西。 第三百五十一章 逆子想谋反? 夜漆黑如泼墨,可三皇子府里里外外却是火光冲天,火把闪烁的光晕几乎映红了半边天,潜伏在三皇子府外的隐卫细细观察一阵,立即飞身返回五皇子府。 孟慕晴尚未睡下,仍在前厅等待着宫里的消息。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惊闻。 “皇上命他们寻什么?” 孟水筠究竟告发了何事,竟让皇上差人围了高湛的府邸? 孟慕晴愁眉紧锁着,一时有些捉摸不透里边的玄机。 “呵,父皇想找什么不重要。”高尘露出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仿若一只正在算计人的狐狸,“清讫,联络千沙楼的人,该是他们行动的时候了。” “是。” 站在门外的清讫当即领命,迅速离开了府宅。 “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怎的听不明白?自上回离开千沙楼本部,他们就再未有过往来,极力撇清关系,防止朝廷生疑,可听他这话,似乎背地里另有计划? 高尘眉梢一挑,故作神秘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高湛进宫后,被带往了偏殿,并未第一时间见到高永帝。 偌大的殿宇里,只他一人,且殿外有禁军把守,这让高湛颇有些不安,总觉得情形不太对劲。 他几次欲出殿门,想打探些消息,都被侍卫给挡了回来。 后半夜,一个个红木箱子堆放在三皇子府前院里,这些东西都是从府中搜查出,需呈给高永帝的证物。 满院的女眷、奴仆,战战兢兢龟缩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侍卫在府中为所欲为,人群中,未施粉黛的慕菀菀脸色出奇的白,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一般。 九门都统大致清点过箱子,确定无误后,挥手收兵。 “大人!” 一名骑兵脚步匆忙地从后院跑来,手里握着一叠信件。 “这是小的在三皇子的床榻暗格里发现的。” 他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将信函呈上。 都统匆匆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你们,”手指点过几十名骑兵,“留在这里,把他们看紧了!一个人也不许离开!其他人,带上东西,随本将入宫!” 大批人马撤出府邸,骏马驮着箱子,从洛阳门而入,直奔御书房。 这些木箱中装着的大多是往年来朝廷赐下的赏赐,其中亦有些是高湛的党羽在暗中孝敬的珍宝。 出自名师的字画,价值连城的首饰、器皿,还有不少地契。 高永帝愤然将一串珍珠坠子砸在地上。 “好!好啊!” 他栽培的重臣,私底下竟敢向皇子行贿?瞧瞧这些东西,都快比得上小半个国库了! “皇上,此乃三皇子府中的账本。” 九门都统跪在地上,将记录着开支用度的账本呈上。 “另外,这是微臣在三皇子的卧房内找到的。” 他探手入怀,将另一叠信函递交上去。 信函共有六封,是以国史院学士为首的五名朝堂重臣写给高湛的亲笔信,信上白纸黑字写着,笼络各地富有声望的有学之士及拉拢朝廷新晋官员等不可告人的秘辛。 而另一封厚达拇指粗的信函,则是一份名单,上边除身居要职的朝臣名讳外,其府中妻妾、子女,包括旁系亲属皆记录在案,不仅如此,在名字下,还写有他们的嗜好。 一介皇子为何要打听这些事? 分明是意图投其所好,方便拉拢! “这些真的是在他的府里找到的?”高永帝语带颤音的问道,双眸充血,呼吸喘如猛兽。 “微臣不敢说谎。”九门都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高永帝如蒙雷击,踉踉跄跄地退至龙案边上,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他原以为孟水筠是口出妄言,污蔑湛儿结党营私,没想到,这事竟是真的。 涣散的瞳眸轻扫过手里捏出褶皱的名单。 这上边有多少大臣归附了他?朝堂之上除却自己知道的,还有哪些是他的党羽? “逆子!” 高永帝怒声低吼,这一刻,他恨不能亲手杀了高湛! 九门都统屏气跪在地上,没胆子抬头去看帝王的脸色。 “把他打入天牢!” 高永帝怒发冲冠地高喝道。 此等狼子野心之人,不能留! 九门都统奉旨退下,人刚退至殿门,还没将门打开,又被高永帝唤住。 “别去了。” 他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极有可能逼得那逆子狗急跳墙,使朝廷生乱。 高永帝深深吸了口气,澎湃的怒火渐渐平复,然,那仅是火山爆发前的平静罢了。 “你先出去。” 他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九门都统躬身退出了御书房,挺身立在门外,静候帝王的旨意。 夜色逐渐褪去,天际浮现了丝丝鱼肚白。 紧闭一夜的殿门内,传出了高永帝沙哑、疲倦,却又透着无尽寒意的声音。 “传五皇子即刻入宫,朕要见他。” 高尘在一刻钟后得知此事,换上常服,他向管家叮嘱几句,方才随九门都统进宫。 孟慕晴昨夜睡得很晚,以至于高尘出府的时候,她尚在梦乡里,并未醒来。 早朝时分,太监总管以圣上龙体微恙为由,罢免了今日的早朝。 好些知晓昨夜三皇子府出手的大臣,欲探望高永帝,却被太监总管告知,三、五皇子已在宫中,陪伴于圣上左右,圣上有皇子照料,无闲心召见大臣,拒绝了朝臣的请求。 大臣们只能作罢,怀揣着满心的不解出宫去了。 偏殿不远处的花园里,突然有喧哗声传来。 把守此地的侍卫一分为二,一部分前去查探动静,只留下十多人继续在门外站岗。 高硫着一席锦袍,孤身从御书房的方向走来。 “父皇命本皇子带三哥过去。” 侍卫们面露迟疑。 “六皇子可有旨意?” “哼,你们是在怀疑本皇子假传圣旨吗?本皇子奉的是父皇的口谕,何来的圣旨?”高硫没好气地问道,态度高高在上,不见半分心虚。 侍卫们连称不敢,侧身为他开门,将里边关了一夜的高湛放出来。 高湛此时的神色有些憔悴,昨夜他几乎没合过眼,一颗心七上八下,无片刻安宁。 高硫慢吞吞朝林间走去,直到将侍卫远远甩在身后,方才拽着高湛拐往了另一条小道,藏身在小道旁的山石后边。 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下,确定没人过来,才压低声音说:“三哥,你一定要救救三嫂!三嫂她怎么可能有干涉朝堂的想法?她肯定是为了她娘,想和大臣们套交情,把人给救出来,是父皇误会她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三嫂,三哥,你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高硫自从听说了高永帝颁布的圣旨后,就一直在寻找办法救人。 奈何他在朝堂毫无建树,结识的又都是些纨绔子弟,无母妃、世家帮衬,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这不,听说高湛离开府宅进了宫,而且人不知怎的被关在了偏殿,他就大着胆子假传圣旨,只为见他一面。 高湛眼底掠过一道冷冽的暗芒。 六弟对那贱人似乎格外在乎啊。 他脑中立即出现了两人私相授受,暗中苟且的画面,素来温和的脸廓黑得仿佛能拧出墨汁来。 “哎,你以为三哥没试过为她求情吗?三哥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甚至因此激怒了父皇,被软禁在偏殿里。” 高湛佯装出一副无能为力的黯然模样。 “我就说嘛,父皇怎么会突然把三哥关起来,原来是这样。”高硫信以为真,“三哥,父皇他只是一时怒气上头,只要你多劝劝,以父皇对你的重视,肯定能听得进你的话,时日不多了,午时前,必须得劝服父皇收回成命,要不然······三嫂她就······” 高硫有些说不下去,一想到孟水筠人头落地的悲惨样子,他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高湛愈发笃定,他和孟水筠有私情,袖下双拳咯咯握紧,可嘴上却说:“三哥会竭尽所能救下她。” 末了,他试探性地询问高硫,是否知道昨夜宫内宫外有何异动。 高硫倒也没瞒着,将昨夜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说了,当然,他并不知道九门为何要围了三皇子府,只以为是帝王的疑心病又犯了,想在府中找寻孟水筠密谋朝臣的相干证据。 但高湛一听此话,却联想到了早他一步进宫,口口声声说有秘密要向高永帝禀明的孟水筠。 他略微一想,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浮现。 她跟在他身边许久,平日里他在书房处理政务,或是与朝臣相见时,她也曾以送高汤给他喝的名头,进入房中。 他在暗中笼络大臣的事儿,她怕是知道一二,如果她用这件事向父皇求得恩赦,那么,父皇昨夜奇异古怪的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 “六弟。” 高湛硬生生摁下了心头的恐慌与不安,强挤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说,“咱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万一三哥没能说动父皇,在行刑前,必须得把水筠换出来!” “三哥说得对。”高硫也觉这话有道理。 见他上钩,高湛眼里闪动的精芒更胜几分。 他俯下身贴着高硫的耳廓,仔细吩咐了几句。 第三百五十二章 高湛逃了 两人分道后,高硫遵照高湛的嘱托,秘密替他联络宫内的眼线,从而打听到昨夜九门都统包围三皇子府的事,以及高永帝罢朝,传召高尘进宫的消息。 高湛暗叫不好,他在朝堂多年,对危机自有一分敏感,宫中诡异的变故,于他而言已然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正午,当高尘面见过高永帝,欲出宫离府之时,偏殿传来消息,本该在殿中的高湛,被高永帝传走,至今未归。 侍卫隐隐察觉到不妥,遂,将此事上报。 “混账东西!”高永帝气得操起茶盏狠狠砸在了侍卫的脑门上。 鲜血瞬间飙射,侍卫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俯首请罪。 “朕养你们有何用?啊?这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父皇,请息怒。”高尘开口道,沉静、平淡的嗓音如一盆凉水,将高永帝心中翻涌的怒火浇灭。 他深深吸了口气,身子跌坐在椅中,哑声吩咐:“给朕找!宫里找不着,就去宫外,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逆子给朕找到!” 寻人的差事落在了高尘头上,他当机立断找上宫中禁军首领,与其兵分两路,负责皇宫内外两处搜查。 身负甲胄的骑兵在街头巷尾疾驰,九门都统奉命封锁城门,任何可疑者试图出城,都会遭受到九门士兵的严密盘问。 据侍卫所述,高硫曾在偏殿现身,正是他把高湛给带走的。 高永帝立即传高硫觐见,可他却像是人间蒸发了,根本找不到人,午时将近,仍未得到好消息的高永帝,得侍卫禀报,软禁在深宫的孟水筠,想求见他。 “不见!”高永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且命身边的太监总管率一列禁军赶往冷宫,秘密处死孟水筠。 此女犯下滔天重罪,又知道不少秘密,是皇室的污点,他怎容得下她? 在冷宫苦苦期盼着帝王召见,仍做着美梦的孟水筠哪里想得到,她等来的并非是生路,而是一道绝杀令! “不,不会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侍卫,看着太监总管手中托盘上放置的毒酒,孟水筠的脸色刷地白了,“皇上答应过我的,他会放我······” 余下的话没能说完,她的嘴就被一块黑布堵住。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吵得杂家头疼。”太监总管不悦地冷哼一声,复又向身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 孟水筠绝望的瞪大了双眼,眼前白光忽闪,下一秒,脖颈一分为二,一个重物咚地落在地上,汨汨的血流从她分了家的尸骸下渗出,随后,身躯轰然倒塌。 掉落的头颅,如垃圾般被侍卫捡起,与尸骸一道抛入了冷宫后院的枯井里。 与此同时,京城菜市口,一名被散落的发丝遮掩住容颜的女子,身着死囚的囚服,于百姓眼前惨遭斩首。 人群后不远处的茶室二楼厢房里,孟慕晴着一席白色儒袍,静静矗立在窗边。 秀眉微拧:“不是她。” 此人的身形和孟水筠十分相似,却瞒不过她的法眼。 清讫正欲说话,哪知这时,一只海东青忽然从皇宫的方向飞来,飞进房中,停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摘下竹筒,一目十行地看过密信上的内容后,她转手便将信函交托给孟慕晴。 信是宫中的隐卫传来的,上边只写着一句简短的小字。 【琼华夫人被皇上秘密处死,尸首封存在冷宫枯井】 “她死了······” 孟慕晴有些不敢相信,她一遍又一遍看着信上的字迹,半响,颤抖的唇瓣朝上扬起。 “真是可惜啊,我竟没能送她最后一程。” 没有亲眼看到她临终前,绝望、痛苦的样子。 “属下可以命隐卫将尸体偷偷运出皇宫。”清讫面无表情的说道,“让夫人见上一见。” “不必了,”孟慕晴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把尸体从皇宫里弄出来,丢去乱葬岗!” 仅是一死,尚不能让她感到痛快,她要孟水筠纵使是死了,也要做一只孤魂野鬼! “是。” 清讫点头领命,她没有询问孟慕晴为何这般痛恨孟水筠,她只知道,夫人做任何事,都有夫人的理由。 时至黄昏,亲率九门骑兵在城中搜捕高湛的高尘,在一条昏暗、凌乱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不省人事的高硫,他衣衫凌乱,且只着了一件中衣。 高尘摘下马背上的水壶,将凉水洒在了高硫的面颊上。 “唔!” 人晕乎乎地清醒过来。 “高湛在哪儿?”高尘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双眸冷得全无温度。 高硫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不愿开口解释。 “说!” 高尘俯下身,一手擒住他的咽喉,硬生生把人从地上拎起。 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朝高硫涌来,他痛苦的呜咽几声,双腿不停在空中蹬踏,试图让高尘放手。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五指猛然收紧。 他是认真的!真的要杀了自己! 高硫彻底慌了,忙不迭点头,他说,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说。 据他交代,在替高湛联络了宫内的眼线后,高湛就以要溜出皇宫,营救孟水筠为由,乔装扮作他身边的宫人,随他一并出宫。 他们离开洛阳门,就在此地等待高湛的隐卫前来接应,没想到,隐卫刚出现,就向高湛说了,府宅遭到彻查,且账本落入九门都统手里的事儿。 之后,高湛就命人将他打晕,他再醒来时,就见到了高尘。 听完整件事,高尘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如若他没料错,高湛怕是猜到了父皇的心思,欲潜逃出城。 一旦放任他逃走,他定会狗急跳墙。 试想,多年的心血一夜之间崩塌,他如何能甘心?届时,只怕会孤注一掷,集结党羽,逼宫! “他会用什么办法出城呢?” 高尘冥思苦想,忽地,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闪过。 “行宫!” 他火速折返回皇宫,却在到达洛阳门时,听把守的禁军说,行宫里安置的星罗族一行人,半个时辰前,以离宫闲逛为由出宫了。 同时间,城门处的九门士兵急匆匆来报,星罗族使臣出城去了,说是要去琴园。 高尘亲自带队去追,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星罗族人已经不知去向。 天色渐渐沉了,在京城外沿途追出近十里,仍一无所获的高尘,风尘仆仆地回到宫中,把事儿一五一十禀报高永帝。 高永帝原是想对高湛结党营私一事重拿轻放,在暗地里瓦解他的势力,一点一点蚕食,可眼下的发展,却与他的计划相差甚远。 他当即下旨,命高尘集结人马将与高湛来往密切的朝臣秘密拿下,防止这些人和高湛联系,密谋造反。 京中两营的士兵将近一万人,皆被高永帝调派出去,继续搜查高湛的下落。 而淑贵妃与三皇子府的女眷,则被重兵看管起来,不得见任何人。 高尘重务缠身,没法子回府,只得让小白回到府上,向孟慕晴报平安。 当得知了白日发生的种种,孟慕晴又惊又愕,以她对高湛的了解,她不认为他会傻到在府中留下这么多的证据。 “小白,你告诉我,那些所谓的密信,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她狐疑地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紧盯在小白身上,似要将他看穿。 小白讪笑一声,随后,才道:“三皇子收受朝臣孝敬的房契、金银玉饰一事,千真万确,至于暗中往来的信函,则是主子命千沙楼在暗处准备的,早在主子离开千沙楼前,就秘密和阁主商议,兵分两路,由主子和夫人您,在明处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千沙则潜伏在暗中,收集对三皇子不利的证据,主子本是想着未雨绸缪,谁知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原来是这样。”孟慕晴适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高尘那般神秘,他背地里竟密谋了这么多事。 “夫人,主子不愿早先告诉您,是不想您跟着烦心,请您莫要生主子的气。”小白见她脸色有异,赶忙好言相劝。 “我没生气。”孟慕晴摇摇头,后又正色道:“高湛果真和星罗族的人一起离开了?” “是。”小白也不隐瞒,坦然点头。 孟慕晴沉吟许久,低垂下的眼眸里精芒顿现。 “取笔墨来。” 文房四宝送入厅内,她握紧笔杆子,提笔疾书,只片刻功夫就写下了两封信函。 “这封信马上送给我爹,另外这封想办法送去星罗族皇城,务必要交到星罗爵炎手里。” 以为有使臣帮衬,就能安然逃脱这死局? 他做梦! 小白接过信函后,立马用飞鸽传书,送到千沙楼的杀手手中。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而这七天来,大阳京城内始终被一股风雨欲袭来的凝重氛围笼罩着,犹是那些个与高湛在暗中来往密切的朝臣,个个幽禁在府宅里,莫说是同他联系,便是想离开府门一步,也成了奢望。 高永侯从封地千里迢迢赶来了京城,在与高永帝密谈后,朝廷次日便下旨,将要犯烈武涉斩首,督斩官正是高永侯、长安郡主二人。 关张氏涉嫌买凶暗算皇家血脉,同烈武涉一起处死。 高尘这几天几乎没回过府宅一次,朝堂大批官员需重兵看管,其手中事物,得由其他朝臣暂做接管,他每日往返于宫中、官臣府宅,分身不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结局 十日后,一封加急信函送抵朝堂,星罗族愿将大阳三皇子护送回国,交与大阳处置,此信是星罗爵炎的亲笔信,上边还落有他的私印,货真价实。 信笺震惊朝野,保皇派及穆峰等与高尘交好的武将,在第一时间入宫,劝告高永帝小心处之,谨防此乃星罗族的奸计。 高永帝挥散众人后,又细细看了看信函,随后,下令召高尘进宫觐见。 “尘儿,此事你怎么看?”高永帝哑声问道,不过短短数日,他竟比过去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星罗爵炎怕是想利用三哥,向大阳讨要些粮食、货资,好助草原度过眼下的难关,儿臣认为,不妨暂且答应他,以免他狗急跳墙,与三哥联手。”高尘冷静地说道,星罗爵炎的举措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十天前,晴儿送出的那封密信上,清楚写着,只要星罗爵炎愿交出高湛,孟府愿用数万但粮食交换。 星罗族国库告急,甚至想出联姻的办法,只为迈过此难关,而大阳的态度已经表现得足够清楚,一计不成,星罗爵炎除了答应,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除非他愿为意气之争,罔顾黎民的性命。 “即便有我朝帮衬,星罗族数年内难再恢复往日雄风,我们大可利用此次机会,同星罗爵炎签署和平条约。”高尘接着又说。 “他会答应?”高永帝很是犹豫,草原人好战的性子,他十分了解,星罗爵炎又是个心思缜密,且手段阴毒之辈,纵使有条约在前,也难保他日草原不会出尔反尔,侵犯大阳边境,到那时,大阳岂不是养虎为患了? “父皇,星罗族内忧未止,大阳又何尝不是如此?”高尘眉梢一挑,沉声提醒道,“三哥一日未回朝,大阳一日难安,如若他当真说服星罗爵炎挥军攻来,大阳必将腹背受敌。” 高湛在国内积攒的势力尚未清除,若再得星罗族为后盾,局面将会反转。 高永帝沉思多时,终是无力的点了下头:“准奏!” 月末,不省人事的高湛在星罗族两名武将及数百骑兵的护送下,抵达大阳边陲。 高尘亲自率领三千精兵,从京城出发,在边境与星罗族会面。 孟慕晴也在随行的队伍里,她乔装打扮成高尘身边的近侍,寸步不离地跟随在他身边。 两派人马在驿站相见,宽敞的前院里,堆放着由朝廷与孟府共同准备的三万旦粮食,院外六辆牛车上,放置着过冬的诸多物资。 这次星罗族派来交接的将领是星罗爵炎的亲信,足以体现出对此次交易的重视。 高尘取出联盟书,递交给武将。 早在两国使臣双双出发前,他就把签署条约一事,在书面上告知过星罗爵炎,武将亦是清楚此事的,在仔细翻阅过盟书内容,确定无误后,他便以星罗族虎符为信,在文书上落下章印,随后,将高湛交还给随队而来的武将穆峰。 交接结束,使臣未在大阳境内逗留,第二天晌午,带着货资率队离去。 临走前,他高骑在马上,向送行的高尘拱手道:“大王命本将代为传达一句话,贵夫人他日若想念草原风光,星罗随时欢迎她来访。” 闻言,高尘寡淡的面庞霎时冷得仿若结冰。 “告诉贵国大王,这一日永不会到来。” 有他在,晴儿决计不会再踏足草原半步。 站在高尘身后的孟慕晴听到这话,颇有些忍俊不禁。 这人,连这点小醋也吃? 使臣策马离城,待他们走后,高尘亦吩咐整顿兵马,传令明日回京。 精兵启程只三日,半道上就遇见了从京城赶来的九门都统。 “五皇子。” 都统偷偷将高尘拉到一旁,避开将士,低声在高尘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省得了。” 高尘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他投向后方的马车,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 “怎么了?” 孟慕晴等到他们俩说完话,悄悄饶到高尘身旁。 “京城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变故?” “有父皇坐镇,三哥又身在此地,能出何种变数?”高尘否认了她的猜测,大手悄然从宽袖下伸出,喃喃道,“父皇已准备了圣旨,欲将三哥的死讯公告天下。” “你的意思是!”孟慕晴倒抽了口凉气,她不傻,如何会不明白九门都统忽然传来这消息的用意? 皇上分明是想让高湛死在半道,不让他活着回京啊。 “终归是他咎由自取。”高尘敛去眸中的怅然,轻叹口气。 “是啊,”孟慕晴轻靠在他的肩头,半合着眼睑,幽幽道,“他若没有逃出京城,也许,皇上不会这么快发难。” 至少仍有几天的活头。 有高永帝的密令在手,高尘当天夜里,便从孟慕晴手中拿去了一颗毒药,送入了高湛嘴里。 仅是一刻钟,他的身子就开始痉挛,而后,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孟慕晴全程待在马车外,聆听着车厢里传出的动静。 当那咚咚的声响消失,她知道,高湛已是死透了。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滑出唇齿。 这一天总算被她盼到了。 盘绕在心头的巨石,忽然卸下,她的心有些空空的。 都死了啊,那些害她家破人亡,害她死不瞑目的家伙,通通死了······ “在想什么?”高尘撩开帘子从甲板上跃下,暗藏担忧的视线落在她的脸庞上,“手怎么这么凉?” 他执起她的柔荑,立时就被那冰凉的触感惊住。 黑眉不悦地皱了皱,忙输送内力,替她驱寒。 温暖的气流漫过四肢百骸,连带着孟慕晴空荡荡的心窝,也被一并填满。 她扬起一抹温柔地笑,侧目看着他。 “从今往后在朝堂上,再没有人能同你分庭抗挣了。” “又笑话我。”高尘刮了刮她的鼻尖,手臂一伸,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唇瓣轻轻一抿,像是要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没关系的。”孟慕晴放软了身子,靠在他的怀中,“眼下朝堂不能少了你,隐退的事,往后再说吧。” 正如他了解她一般,她也懂他。 曾经他曾许诺过,平息了朝堂纷争后,就抛下一切,与她归隐田园。 现在他们最大的敌人身死,但仍有一堆烂摊子需要他处理,她又怎会让他为难呢? 圈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力道重得好似要将她整个人融入自己的骨血般。 “为夫上辈子定是做了不少好事,此生方能娶到你。” 动人的情话传入耳膜。 孟慕晴眼圈一涩,隐忍哽咽的说:“这话该我说才对。”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有多感恩今生能与他相遇相知,能得他真心相待。 腊月,三皇子高湛密谋造反,被朝廷洞悉,逃难途中,身体抱恙,重病不治,由五皇子高尘亲自率队迎其灵柩回京。 高永帝念着多年的父亲情分,不愿再行追究,仍以皇子之礼下葬,葬入皇陵,其府被抄,查抄府宅的穆峰从慕菀菀的住所里,发现了一块未完工的刺绣,上边绣制的图样,乃是早已灭族的巫族族徽,高永帝得知此事,秘而不宣,只着令将秦氏、慕菀菀母女押入天牢,严刑逼供。 两人皆是柔弱之姿,苦撑两日,终是承认她们乃幸存的巫族后裔,在暗中伺机而动,欲重建巫族。 高永帝下旨,将两人秘密处死,对外声称,此二人有帮助乱臣招兵买马之嫌。 除她们外,高湛麾下的谋士、家仆,则被发配边疆,流放深山修建要塞,世代不得踏足京城。 高湛一死,曾与他交好的官员莫不是人人自危,不少人向高永帝负荆请罪,只求朝廷从轻发落。 高永帝不愿朝堂动荡,遂下旨,正三品以下朝臣脱朝服,摘官帽,流放艰苦之地,而身负要职的重臣,虽未落此悲惨下场,仍被朝廷贬职,调离重要官位,难掌实权。 五皇子高尘及早察觉谋逆一事,居首功,封御王,从二品,取前兵部尚书代之,重掌骁骑营,赐婚与孟府嫡女孟慕晴,择日完婚,其府中侧妃,因娘家涉嫌谋逆,贬为庶人,暂押天牢听候发落。 年关,漂浮在京城上方数月的愁云渐渐散去,街头巷尾张灯结彩着,一辆辆精美的马车驶向刚竣工的御王府,从江南苏州赶来的孟华遥一家子,正从城门处往那方赶。 今日,是孟慕晴与高尘成亲的大喜日子,十里红妆,上百流水长席,与民同乐。 美妙的丝竹声飘出御王府巍峨的高墙,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将御王府外的青石路围得水泄不通。 花轿停落,一席红衣的高尘接过小黑递来的长弓,羽箭精准无误地投入玉壶里。 在络绎不绝的叫好声中,他轻轻踢开轿门。 羽冠下青丝及肩,峻拔的身子缓缓弯下,向着轿中头戴红盖头的女子伸出了手。 “娘子,请下轿。” 柔如春风的语调中,含着的是动人心魄的浓情。 孟慕晴面颊一红,手臂轻抬,连着余生一起,交到了他的手里。 与这方的热闹相比,长安街旁的清莱客栈二楼厢房,却是满室寂寞。 一抹孤寂的身影静静站在床边,遥遥望着远方的御王府。 即使不用亲自前去,他也能猜到,今夜的那里必是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持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苦涩、自嘲的笑在他淡色的唇边绽放。 可惜了······ 难得遇到一个让他如此感兴趣的女人。 脖颈一扬,烈酒咽入喉中。 “走吧。” 男子再不看那方一眼,松手将酒盏抛出窗外。 漠然转身,拾起桌上的斗笠,戴在头上,遮掩住了那如妖般的雪白华发,与近侍一道悄然离去。 马蹄渐行渐远,冷清无人的街头,碎裂成渣的酒盏孤零零躺在石板路上,一如那未曾萌芽却已凋零的情意,无人知,无人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